“一切都是注定的。”他道,“其实也不能怪你。”
品缘表示认同,谁也不想这样。不过,心头一丝内疚还是无法消除。
“这阵子辛苦你了。濛小孩子气,你不要怪他。毕竟,死了那个,是他亲姐姐。”钥又道。
提起濛,品缘倒是很愧疚。初次见到他那会,天真单纯又可爱。而今,他看任何人的眼神都是带有怀疑、冷漠,对她还有一分愤恨。是她错了,她不该把地址透露给紫鸢,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间接凶手。
“我了解。”品缘淡淡的吐出几个字。
“公子醒来后,一直问你的安危。我们告诉他,你在安全地方,只暂时不能见面。”钥道。
叹叹气,以伊络的脾气,必会亲自见到自己确认完好,才能放心。现在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话?蓦然一想,品缘有些自嘲,自恋情绪不可有啊!
钥见品缘低头思索什么,也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药炉子咕嘟咕嘟响个不停。品缘伸手掀开看,差点吐出来。钥忙把她赶边上,自己来看。
“需要一会。”钥盖上盖子,无语的望向一边干呕不止的品缘,“你还好吗?”
“还……还好……呕……”胃部又是一阵抽抽。
钥走到品缘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我看你很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瞧瞧?”
“不……不用了……”品缘摆摆手,强忍着缓了下来。“药差不多了,快给伊络送去吧。”
钥点点头,搭手扶她在树下坐着,“你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
靠着树,反手摩挲树粗糙的皮,蹭得痒痒的。一片叶子落下,绿绿的,细闻闻,有股子幽幽的青草香。忽而想起朱祁钰带她出去的那天,她站在树下,飘飘洒洒的叶子落在身边,上面密密的写着诉衷肠的话语,当时给品缘感动七晕八素。
“呵呵……”不自觉笑出声来。算算日子,很久没见朱祁钰了,不知他可想自己,或许以为她已经死在战乱中了吧。
土木堡之战,和历史中记载的一模一样。英宗被俘,王振死在乱军中。英国公张辅,奉宁侯陈瀛,驸马都尉并源,平乡伯陈怀,襄城伯李珍,遂安伯陈埙,修武伯沈荣,都督梁成、王贵,尚书王佐、邝野,学士曹鼐、张益,侍郎丁铉、王永和,副都御史邓棨等,皆死。在土木堡之役中,损失的文武官员数百人,都是大明王朝当时的精英分子,尤其是武将勋贵,几乎一锅端了。
英宗刚被押到瓦剌,也先觉得非常难办,是杀是留无法决定。好在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儿认为英宗奇货可居,劝也先留下英宗。他的提议得到了也先的认同,英宗也得以保全了性命。
其实,品缘更希望当时也先一发狠,杀了英宗。这样,朱祁钰再不会有后顾之忧。但历史总归是历史,就像土木堡全军覆没一样,无法改变。
钥说,朱祁钰即位,年号景泰。那么说,今年已是景泰元年了。
不知道他穿上龙袍是什么样,脸上会带着什么样的表情。这些,品缘都没有看到……
英宗被俘,朝廷上下肯定是一片混乱,人心惶惶。品缘忽而又担心起来,这个时候即位,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又经历北京保卫战,面临生死关头。他的惶恐可想而知,自己却无法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面对这一切。
好想他,好想能够用已知的浅薄知识去安慰他。至少,能令他心里好受些,担惊受怕的日子,品缘很了解,那种孤寂无助能吞噬所有。
“喂!你……是不是……那个……新来……的……汉人?”
结结巴巴的汉语发音,打断品缘落寞思绪……
八十二 小鬼
更新时间2012228 10:20:17 字数:2459
女孩子身量不高,约摸十五岁,可能由于保护不当,皮肤不是很好,有些黄黄的,眼睛倒是很有灵气,睫毛长而密,算是亮点之一,鼻翼高耸,嘴唇厚实性感,脸型偏圆润型,看上去肉嘟嘟的。不是美女,是个有自己独特气质的可爱孩子。
品缘对她第一印象不错,朝她招招手,“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来到面前,轻快的像只兔子。品缘想起孩子般的梅小姐,首辅大人依附王振而生存,王振倒台,首辅府必会遭罪。对于别人,她没有什么担忧之心,最差他们也是个能自理的正常人,而梅小姐,她毫无心智可言,万一落到恶人手里,指不定会受到什么虐待!
“你……想什么?”小姑娘抬手晃晃。
品缘猛地回神,早没了和她逗闹的情绪,一心的事,折腾的她恨不得插翅飞回去。
“哑……巴?”
品缘斜眼瞥她,初见夏兰伊,她也是这样说,说自己是哑巴!呃……她刚刚不是说话了么?
品缘没好气给她一记白眼,“我刚问你叫什么名字,你聋了?”完美的第一印象瞬间飞走。
她没说话,只伸出手来。
品缘纳闷的看着她。
她扑闪眼睛,眼珠子晶晶发亮,像是猫看见鱼,狗看见肉,奥特曼看见小怪兽。“给……钱……”
“给……给钱?”品缘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给你钱?”
她歪着脑袋,仿佛在思索。品缘以为她发现自己的要求很过分。没想到,她挠挠头,一字一顿道:“你……说话……慢……点,我……听不……动(懂)”
然后,她又强调道:“给……钱……”
品缘汗颜,起身拍拍衣服,打算一走了之。嘿,这娃一把拉住她衣角,害的她一个踉跄。
品缘回身怒斥:“你干嘛?!”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一脸无公害,“给……钱……”
我去,简直一小财迷啊!
品缘没办法的掏兜,摸索出一枚铜钱,也不知道他们流不流通明朝的货币。只想着赶紧打发了这孩子。
“喏,拿去!”
她屁颠屁颠的绕到品缘前面,接过钱,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又看。
“怎么?你们这里不用这个?”品缘心里打鼓。
小姑娘的眼神中充满鄙视,慢慢吐出两个字:“抠门!”
……就这么被华丽丽的瞧不起了……
次日清晨,柔和的阳光洒在脸上,温暖轻柔,很是舒服。惬意的翻个身,继续睡。只听见哧哧的笑声。吓的品缘是一激灵,眼睛迅速睁开。
巨大的獒犬哈哧哈哧,流着哈喇子与品缘深情对视,大舌头一卷,舔她一脸口水。
“啊!!!!!!!!!!!!!!!”枕头被子一起招呼,床上能砸的全砸了,累的大喘气缩在床脚。
小姑娘笑得放肆洒脱,在狗头上一亲,便把它放下,拍拍屁股。獒犬立马跑了。
品缘气的青烟直冒,“你神经病啊!”
“哈哈哈……”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充斥房间各个角落,她本人已是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品缘忿忿的瞪她,瞪着瞪着,情不自禁也笑了出来。“去,帮我把枕头、被子拾回来!”
她弯腰伸手,“哈哈哈……给……”
“给钱……”品缘替她接上下半句。这孩子还真是十足十的财迷,真是一刻也不忘本。
品缘自己下床捡,她双手抱怀,不屑道:“真抠门!”
收拾好床铺,可算不像刚才那样被打劫了似的。品缘拧拧她的鼻子,“你除了说给钱,会说别的么?”
她气呼呼的打掉品缘的手,“赔钱!”
品缘:“……”
两秒钟后,品缘反应过来,“为什么要赔你钱?”
她倒是一本正经的摸鼻子,“它断了!”
品缘坐在床沿边,没脾气的看着她,“你鼻子是棉花做的?”
她大言不惭道:“是……水……做的?”
“水?”品缘奇道。本以为她会直接回答“是”。
“濛哥哥……说,女人……都是……水做的。”
屁大的臭小鬼,得瑟的,教小孩子什么女人都是水做的。品缘认真的看着她,“你相信吗?”
小姑娘点头,“而且……是祸水……”
品缘忍不住想骂娘,掰脚趾头都能想到那小鬼说的是什么。女人都是祸水!哼!有本事你说你姐也是祸水啊!想罢,又有点懊悔,正所谓死者最大,这样想却是不太好。
“姐姐告诉你,女人和男人是平等的,不要歧视自己,知道吗?”品缘谆谆告诫小姑娘,别回头孩子都被他带坏了。
小姑娘奇怪的望着品缘,“我为什么……要……歧视……自己?”
脑海中冒出音乐声:是你想太多,我总这样说。
品缘尴尬的笑了笑,“不这样想最好。”
“谁……认……你做姐姐……了?”小姑娘瞥她一眼,丰润的小嘴撇啊撇。
品缘无语的看着她又伸出手,“这次又是何故?”
“说了……很多……话,给钱买……吃的,我饿了……”小姑娘八成是讹上她了。她向苍天澄清,身上没钱。
帐帘响动,钥走了进来。他笑眯眯的看着小姑娘,掏出一大把铜钱与她。只见小姑娘以迅雷之势抢走所有铜钱,瞬间消失。
品缘看的目瞪口呆,帐帘子晃啊晃,老半天也没停下来。可见她力度多大。
钥笑道:“萨摩尔自小被宠坏了。滑头的很,就喜欢钱。她有极高的生意洞察力,她家那些财产全靠她赚的。不过,她虽然淘气,爱恶作剧,但心地还是很好的。除了有人打她钱财的主意。”
品缘为他倒了杯水,也笑了,“小姑娘很可爱。只不过,我身上确实……”话音未落,前方不远处的地上摆着一个黄澄澄的瓜。
钥努嘴,“看来萨摩尔很喜欢你。给陌生人送礼物,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品缘带着一丝欣慰,抱瓜放在屋子里处。看来她还是有可取之处。处字还没想完,只见瓜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十文钱一个。
瞬间无语……
算算日子,应该快要春节了。品缘本以为瓦剌部落不过这个节日,没想到其热闹非凡程度比中原更甚。家家户户早几天就开始揉面做馕,挤羊奶,宰羊。孩子们混乱的争抢母亲做的新衣服,都希望自己能在春节那天,穿的比任何人都要漂亮。
品缘特意问沥要来几张红纸,剪了几个福字贴在帐子外面。萨摩尔天天缠着品缘,让她教汉语。萨摩尔有点底子,也实在是聪明,很快学会了基本的对话,也不再结结巴巴,除了音调不是很纯正,已经很不错了。
“缘姐姐,这个字是不是贴到了?”她停下玩浆糊的手,对着字指手画脚。
品缘笑道:“在我们汉人的习俗中,都这么贴。寓意:福到。”
她颔首,“是贴到了。”
品缘哭笑不得,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懂了。转身回屋,品缘给她一个,“回去贴家里,保平安的。”
她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小心的接过来,“多少钱?”
品缘朝她的小脑瓜来个一指禅,“不用!我可不是你这个小财迷。”
她乐得跳起来。
“不用谢我。”品缘笑。
只听她大声嚷嚷,“这生意无本万利啊!”
品缘:“……”
品缘觉得……自己这自作多情病没的说了,必须得改改……
八十三 记忆
更新时间2012229 10:20:13 字数:2815
春节的当天,大家各个喜气洋洋。这个部落很偏远,有时,居民们自己都会忘记他们是属于瓦剌的。这里杂居着其他一些少数民族,不过经过许久的生活,那些人也摒弃了原本的生活习惯,全部随蒙古族。这也是伊络选择此处养病的原因。瓦剌朝中风云变化,脱脱不花并没有实权,一个不小心,什么时候丧命亦不知晓。
这里的活动很多,有赛马竞技,有赛歌会,晚上还有篝火晚会。品缘哪一样都喜欢,哪一样都能让她玩得热血沸腾。
萨摩尔情窦初开的对象,是她口中的濛哥哥。赛歌会那天,她特意求品缘帮她打扮很久,左照右照才出门去。那副羞怯怯的样子,不晓得多漂亮。
不过,她还小。参加的青年男女都已到了适婚年龄。所以,萨摩尔可以在台上展示歌喉,却不能给予定情信物。
品缘笑问萨摩尔,“你喜欢濛什么?”
她不假思索,“濛哥哥长得好看。”
她终于有一句话说的像孩子了。十五岁的年纪,可不只会被样貌吸引?抚摸她柔软的褐发,品缘道:“这不是爱,以后你便会知道。”
萨摩尔似懂非懂,却没有反驳。
小妮子特别想出风头,求了品缘半天。品缘笑说万事重在参与。她撅嘴嘟囔,第一名赏五十两银子哪!
我去!品缘无语,这个小财迷。
被她缠磨的烦了,品缘决定教她一首很有草原情怀的歌——《套马杆》。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她摇头晃脑,唱的深情并茂。这孩子嗓音高亢,颇有几分李娜的姿色。演出那天,待她又跳又唱的唱毕,台下观众们响起热烈的掌声。一片称赞之声此起彼伏。第一名的结果一颁布,萨摩尔父母更是骄傲的头昂老高。
品缘竖起大拇指,萨摩尔腼腆的笑了。
当晚的篝火会,她累的靠在品缘肩上,小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红扑扑的。萨摩尔挽住品缘的臂膀,又哼起那首歌。品缘搂着她,轻拍她的背,也跟着轻吟。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睡着了,头枕着品缘的腿,睡的那样安稳舒适。沥从一边走来,自顾自的坐下,眼睛只看着跳动的篝火,怔怔出神。
“萨摩尔的母亲在一次战争中丧命。那女人是她的继母。”沥缓缓开口。
品缘唏嘘不已,“怪道这孩子处处争强,又很精明。”
“如果萨摩尔不会赚钱,那女人早就把她丢进森林喂狼了。”沥又道。
品缘惊讶,“不会吧!她爹没死呢!”有眼睁睁让后娘欺负自己亲闺女的吗?事实上,还真有。电视上没少报道这样的事。
沥道:“你们汉人会说:娶了媳妇忘了娘,那女儿又有什么不能忘的?更何况,那女人又给家里添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
同情心作祟,品缘望着萨摩尔恬静的睡颜,心里一阵难过。
“紫鸢是姑娘的丫鬟?”沥转了话题。
她本不想提起,但沥的发问,也不好不理会。只得闷闷道:“曾经……”
“那便是了。”沥上前割下一块羊腿肉串好给品缘,她摇摇头。沥遂给了别人。“紫鸢本名叫:萨仁。是蒙古人。”
“原来她叫萨仁吗?”品缘喃喃自语。
“萨仁,在蒙古语中,是月亮的意思。她却是像月亮一样,孤傲且清冷。除了我,她基本没有朋友。”
“你认识她?”
“我们曾是一个部落的。”沥勉强笑了笑,“自从有了弟弟,她额吉(蒙语:妈妈)便更加顾不上她。每天,她就像野孩子一样到处跑,到处惹是生非,换来一身的伤痕。”
“这个丫头,脾气犟的很。对了,她怎么会汉语的?论理,应该没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