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唬的脸煞白,忙拉品缘衣袖,“姑娘,姑娘。万不可瞎说!小心隔墙有耳!”
“隔墙?隔墙边是我后院!都一年多了,我忍也忍了,怨也怨了,丫鬟婆子们的刁难我也受了。任打骂不还手,赔着脸笑的花一样!还不行?!又寻事命我于他姨娘抚琴?我是那青楼里卖唱的还是怎么的?那么任人揉圆捏扁?我受够了!!!”
“姑娘!你累了,紫鸢铺床你休息。不要再说了!”紫鸢急的直冒冷汗,又不敢捂她的嘴,这样凭姑娘喊下去,还了得?!
“姑娘,玉桂给你跪下了。不要再说了!”玉桂真跪下磕头。
罂瑶看着不忍,哭道:“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呀?桂姐姐头都磕青了。”
品缘回头拉玉桂,“你给我起来!起来!你不比别人命贱,不要给我跪下!”
“姑娘……求姑娘冷静……”玉桂拽着品缘的裙摆,喃喃哭着。
品缘一屁股坐在地上,环抱双腿嘤嘤哭的肝肠寸断。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受委屈?
五十四 祸从口出悔不回(五)
更新时间2012211 19:20:10 字数:3095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家家户户放炮仗,贴对联。首辅府到处挂红灯笼,喜气洋洋。品缘踱步在百花园心如死灰般悲凉,林氏孤零零在崇福园躺着,同样心内一片悲凉……
“姑娘,穿什么衣裳去赴宴?”紫鸢摆弄着冬衣,这个翻翻那个拨拨。
旁边罂瑶擦拭桌椅,不满道:“全是些半旧不新的衣裳,姑娘有什么值得挑的?哼!都赶着往祁珩院送,让那个掉包小姐全堆身上!”
“瑶妹妹。你少说两句!”紫鸢呵斥罂瑶,边注意品缘的脸色。
“那件葱底粉花的罢。”品缘当作没听见,指定了花色。
玉桂打千道:“姑娘选的衣裳很素雅,那饰品是不是需要华丽一些?”
“你看着办好了。”品缘答。
“依玉桂看,姑娘的银蝶耳环太素了,要不换上这个珠翠的?”玉桂拿起一对珍珠镶紫玉耳环给品缘。
品缘看也不看,立刻推开,“其他的你无论怎么打扮都行。独不能换下我的耳环。”
玉桂应诺。待紫鸢伺候姑娘穿好衣裳,她便为其盘起发髻。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那声色美妙的如同在歌唱,品缘却觉得非常刺耳。
不多时,一名身着奇异服装的高鼻梁蓝眼睛美女径直踏进屋内,望着品缘微愣后,朗声道:“初次见面,我叫夏兰伊。”
不想睬她,品缘照镜子左右看玉桂盘的髻。
夏兰伊见品缘不理她,瞪着蓝眼睛不解道:“咦?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放肆!”紫鸢道,“你是那位新姨娘吧?没学过规矩吗?怎么这么和我们家姑娘说话?”
夏兰伊一脸委屈,“她不回答我,我当然认为她是哑巴了。”
“你还说……”紫鸢欲上前理论。
品缘开了口:“紫鸢、玉桂、罂瑶,我们去常罗阁。”
“你会说话呀!那你干嘛不理我?”夏兰伊大咧咧的将手搭在品缘肩上。
不动声色的挪开她的手,品缘又道:“没听见是怎么的?我们走吧!”
“是,姑娘。”三人答。
品缘再不看夏兰伊一眼。
夏兰伊跟在她们后面,边走边嚷:“那么没礼貌啊!我和你说了半天话,老不理我。我要告诉老爷!”
品缘猛的停下,回头狠狠瞪她,“随便你!”
孰想,夏兰伊笑的花朵般甜,“哈哈,你终于和我说话了。”
“神经病!”品缘一甩袖,再不说话。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不是冤家不聚头。刚到常罗阁,迎面撞见说说笑笑的灼华与锦菱。两人一看品缘,脸色立刻转变。灼华满脸哀伤,锦菱为难的模样。
品缘不禁心里冷笑,敢情灼华那天演戏不是?这才多久,移情别恋移的也太快了!女人的虚荣心上涌,她瞥瞥不知所措的两人,连个正眼都没给,径直走进常罗阁。
夏兰伊很是热情的拉拉这个,笑嘻嘻的打量那个,不停的说话。
品缘心里更加不悦,装个什么自来熟!
常罗阁内已坐满了人。品缘四下里看着,发现居然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紫鸢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姑娘窘的满脸通红,又不好干站着,进退两难。
正踌躇着,安姨娘打里边来,乐呵呵的捂嘴笑。
品缘忙喊住她:“姨娘,怎么没我的座?”
安妍半晌才反应过来,斜睨着眼,“哟……我说这谁呀?原是我们孟大姑娘……”
品缘听着刺心,安妍不冷不热接着道:“姑娘晓得,夫人病着。府上里里外外全是我打点,春节期间,事多,忙。我以为姑娘不会来呢,所以,你看,我忘了备你的座儿了不是?”
一番话下来,品缘气的直冒青烟,她压制情绪,笑道:“既是姨娘忘了,那我便回去了。”
“哎!”安妍忙拦下,“来都来了,再走像什么样子?叫旁人听了,还不说我安妍拿大?才得权几天就排斥夫人的人。也罢!你跟我来,我在小姐末座处给你置个小杌!”
“姨娘!置个小杌?你太欺负人了!”不等品缘开口,紫鸢忍不住出言怒斥。玉桂、罂瑶不像紫鸢,她们是这府里人,心里不满也不敢随便说话。
果然,安妍眉毛一拧,杏眼一瞪,“外头带来的就是没规矩,我同你主子说话,你插他娘的什么嘴?!”
“你……”紫鸢身为姑娘家被指着鼻子骂,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品缘隐忍不发火,好声好气道:“姨娘这话说的太过了!紫鸢是我带来的,岂不是说我也是外头的?姨娘也是有身份的人,再怎么说,夫人健在,我也不至于真就沦落至此。”
安妍收敛戾气,笑道:“怪姨娘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姑娘进去入座吧!”转身对身后的婆子,“去给姑娘置个杌!”
“是,姨娘。”那婆子领命而去。
这边,紫鸢悄声问品缘:“姑娘,真要进去吗?这样一来,你的身份地位面子全部丢尽了。”
品缘当然明白这些,只是她也没办法,毕竟是春节,连梅小姐都要出席,何况是她?而且,安姨娘能明目张胆的欺辱她,身后肯定站着帮腔作势的宛郁大人。他就是要看她的笑话。原先暗地里对她不满的人一一浮出水面,不由的让品缘有种不祥的预感,中途一定要找个机会探望姨妈,即使姨妈不愿见她,也硬要闯进去。
“姐姐,你来啦!”梅小姐穿个桃花红的百褶裙,盘着可爱的浦蒲髻,粉嫩的小脸喜气洋洋。“看,我拿了好多栗仁酥给你!”
品缘释怀的笑了,还是看见梅小姐,心里才舒服,摸摸梅小姐乌溜的头发,“梅儿真乖,亲自迎接我呢。还带了这么多好吃的栗仁酥。”
“那可不!梅儿最喜欢蝶苒了!”梅小姐故作神秘的对品缘说,“姐姐,告诉你哟,我把所有的栗仁酥全拿来了!”
品缘正打算捏一个吃吃,忽有一人风风火火的跑来,二话不说,直接给了梅小姐大大的耳刮子,速度之快,让众人连拦的时间都没有。夏兰伊气呼呼的尖叫:“我说栗仁酥怎么没有了!原来都让你这个傻子拿走了!!”
那一巴掌犹如打进品缘心里,夏兰伊的话亦惹起她的怒火,品缘抓住夏兰伊的手腕,反手一个耳刮子打回去。
夏兰伊懵了,捂着肿起的脸直愣愣的看着品缘。
“我不管你是什么夏姨娘还是秋姨娘!告诉你,没有人可以碰梅小姐一根手指头!!”她逼近夏兰伊,对着她的脸,腮帮子鼓起,咬牙切齿。
委屈的哭泣,夏兰伊不愧是美女,那副梨花带雨的小样子,是个男人都会心疼。更不要说眼睁睁看到自己的心肝挨打的宛郁浤了。狂狮暴吼,宛郁浤青筋凸显,“孟蝶苒!!你太过分了!!”
“哼!我过分?”品缘突然笑了,“姨丈,你妹妹挨打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梅儿?”宛郁浤错愕的注意到边上双眼通红的梅小姐。见她抽抽搭搭的哭泣,气势软了下来。
夏兰伊可不依,扭捏撒娇,“老爷,妾让人打了,你……你怎么无动于衷啊?”
宛郁浤里子面子不好收拾,只得对戴婆子说:“今天不许小姐参加宴席!夫人想见她,你便带她去吧!”
“是,老爷。”
“我不依。老爷不惩罚她!那,兰儿白挨巴掌?”夏兰伊扭轱辘糖黏着宛郁浤。
“当然罚,当然罚!待她看了夫人。我使人把她关蜀人坊闭门思过怎么样?”宛郁浤逗弄她。
“蜀人坊?是那个很恐怖的鬼地方?”夏兰伊水汪汪的蓝眼睛瞅着宛郁浤。
“是是是。这下兰儿高兴了?”宛郁浤笑道。
“嗯!”夏兰伊心满意足的扭动翘臀挽着宛郁浤手臂入内用膳。紫鸢等人脸吓的煞白。品缘无奈的耸肩,又是蜀人坊?看来这辈子是摆脱不了它了。
“罢!”品缘对戴婆子说,“带我去见姨妈。”
戴婆子难得如此客气,“姑娘随我来。”
还没踏进崇福园,便闻见一股子药味。品缘的心提的高高的,她似乎预感到什么。
戴婆子带品缘等人跃过主屋子,转了几个弯,在偏房停下。
品缘不解道:“我来看姨妈的。你怎么带我到这里?”
戴婆子笑的牵强,“夫人就在里面。姑娘进去吧。”
品缘大惊,“怎……怎么可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自己问夫人好了!”话说完,戴婆子一溜烟跑了,抓都抓不住。
这时,屋里传出声音,“蝶儿,进来让姨妈看看。”
那么苍老、沙哑,品缘无法相信是姨妈在说话。
她问身边的紫鸢,“你听听是谁?”
“姑娘……”紫鸢不知怎么说,她扯扯玉桂的衣袖。
玉桂只得跪下禀道:“姑娘打发玉桂日日来,夫人都知道。其实自去年底,夫人的病越发重了。但喜娈姐姐说姑娘身子弱,不让告诉姑娘,怕姑娘胡思乱想。”
品缘一下子落下泪,到了如此境地,姨妈居然还担心她身子弱,怕她胡思乱想。细细说来,若不是那日在广化寺的任意妄为,姨妈怎么可能一病不起?!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五十五 最凉不过人之心(一)
更新时间2012212 11:16:52 字数:3498
门帘掀动,喜娈满眼红血丝,“夫人念着姑娘呢。快别耽搁了,进去吧。”
品缘忙用帕子揩揩泪,对喜娈笑道:“刚迷了眼,我一直说要探望姨妈的。”
喜娈应声,拦了其他人,“夫人说,屋子不大,人一多,越发憋闷了。只让姑娘一人进去。”
“你们等着吧。”品缘对紫鸢等人道。就着喜娈打起的帘子,欠身入内。
房内光线还算明亮,茶桌上全是药罐药盅子,药味浓重的令人作呕。向左边看去,一扇鱼虾国画屏风后,颤巍巍的人影晃动。品缘几步近前,按下欲坐起的林氏。林氏眯眼笑了,“我想看看你怎么还没来的。”
深凹的眼眶,额头的皱纹,消瘦的面颊,蜕皮发白的嘴唇,这便是品缘第一眼看见的姨妈。略微觉得胳膊被什么东西硌的疼,低头一看,原是林氏如皮包骨的手臂。想来姨妈虽不是什么富态的太太,也是圆润的紧,怎能糟践成这样?
“姨妈,外甥看您了……”刚说到这儿,便卡了壳,哽咽住。
林氏看起来心情格外好,她拿粗糙并青筋暴起的手掌摩挲品缘细嫩的小手,略略的刮人。“好好,我的蝶儿最乖。”
差点控制不了情绪,品缘压制着难过,道:“蝶儿不乖……蝶儿不该忍姨妈生气。”
“不要紧,不要紧。你情儿姐姐、悜儿妹妹,也没少忍我生气。”林氏态度平静,慈爱的目光从未变过。
“姨妈,是蝶儿错了。是蝶儿不懂事。姨妈,你快好起来好不好?”
“傻丫头。你哪里错了?是姨妈不该不问你的意见,就这么擅自做主。姨妈以为,姨妈以为你和华儿的心是一样的……”
“姨妈……你这么说,蝶儿心里难受……”
林氏笑了,“蝶儿,女孩儿家不能存有不该有的心思,知道吗?”
“知道……”品缘不知怎么回答。林氏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实际上几乎油尽灯枯了。
“祝启臻祝公子,你认识吗?”林氏状若不经心道。
品缘心里一惊,距离祝启臻出现在她生辰之日已经很久。当时姨妈并未苛责,甚至提都没提,现在说起不知何故。
“认识。”简单敷衍一句,希望能蒙混过关。
林氏的神情凝重,前些日子,祝公子派人提亲,她因为灼华的缘故不肯答应。这个祝启臻,到底是什么人?老爷对他毕恭毕敬,上回居然允他单独呆在小姐闺房,不成个体统。
品缘不解的望着她,姨妈莫名其妙的问起这个事,到底是何缘故?
姨甥两个各怀不同心思。
最后,林氏还是决定不说出此事,只笑道:“男女授受不亲,尽早和那公子断了。”
“是,姨妈。”素日里自己真的太冲动了。品缘现在只想顺着姨妈,令她心里舒畅些。
林氏笑了,“难得见你如此听话,姨妈真有些不习惯。”
品缘也笑了。
紫鸢和喜娈端茶上来,那是沁香扑鼻的碧螺春,品缘最熟悉的味道。
林氏摆手让喜娈近前,亲自拿起茶盅,笑对品缘说:“这是你最爱的碧螺春。姨妈总让喜娈随时备着,只要你来,便煮与你喝。”
品缘接过来,不顾茶水烫嘴,一口一口喝的眼泪簌簌往下掉。
“姑娘……”喜娈担心夫人看着难受,轻碰品缘。
“好喝!”品缘扬起挂着泪珠的小脸,笑容满面。
喜娈和紫鸢收拾好杯子退下。
品缘躺在林氏怀里,听林氏在她耳边絮絮说道过去的一切,回忆中最多的,还是蝶苒的母亲,她的亲姐姐。
“咳咳……”
“姨妈!”
林氏已是虚弱至极,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体力支撑不住,喘咳不停。品缘忙倒了杯水,亲自喂林氏喝下,又帮林氏顺顺气。
林氏缓过来,笑道,“好孩子,我没事,没事。”
“姨妈,你今天话说太多了。注意保重身子才是。”品缘的心时时刻刻提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蝶儿,你容姨妈说说话,不然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有机会说了……”
“姨妈不要说这种话!”
林氏笑道:“我不过随便说说。蝶儿,过来,离姨妈近点。”
品缘重新依偎在林氏怀中,只听林氏低声道:“你和华儿的婚约,姨妈不会取消的。”
品缘大惊,弹起身子坐正,“姨妈!强扭的瓜不甜。我们就算结婚,以后也不会幸福的!”
林氏微阖上眼,浅笑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品缘无话可说。
“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