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住的房间,门口总有四名婢女守候在外,让吴芷静完全没有想要进去的欲望。
行路半个月后,她们到达了一处名为葛源的小镇,这个小镇位于北漠,西玥与东琳三国交界处,到了这个镇子之后,水无痕说要在这里办一天的事,是以,准备整修一天再出发。当一行人到达葛源之后,水无痕便消失无踪影了,吴芷静一直行路,休息一夜后甚感无聊,遂叫上寒子夜在镇上闲逛起来,出得客栈后便见镇上的道路上摆满了各色鲜花,一问之下方知,今日竟是这个镇里的花神祭,白日里人们买好自己喜欢的花,晚上在镇上热闹的街角会有花神祭大会,届时会有选出的女子代表花神来跳舞,先是独舞然后大家再群舞,最后,将买来的花全部燃烧以祭花神。
相传,这个镇子的青年男女很多都是在花神祭上有缘相识结为夫妻的。
在现代的时候,吴芷静颇爱旅游,除了行山玩水,她更热衷的是了解各个民族的文化,这个花神祭,她自然比较喜欢,打定主意后便买了一些花,等着晚间去看花神祭大会。
闲晃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便到了晚间,吴芷静与寒子夜立于人群熙攘的街头,昂首看着中间高台之上跳着柔舞的花神祭女子。那女子上身穿短窄绣白花团衫,下身着百褶长裙,手臂轻柔灵巧,似浪花般轻盈,若山间的流岚一般清澈,似一株山茶花独秀人间。
她的舞姿多以百花为主,表达了人们对花束的热恋之情,亦是对花神的崇拜。
一曲舞罢,人群涌动起来,皆向她抛去千万束花枝,那女子终是湮没在了百花丛中。
独舞之后便是群舞,人群四散开来,音乐声渐起,在场的青年男女们不管认不认识对方对开始热情的对舞。
吴芷静拍了拍寒子夜的肩膀叫道:“子夜,来跳舞。”
寒子夜立于原处纹丝不动,冷冷说道:“我不会。”
吴芷静倾身拉住寒子夜的手,强硬道:“你不会我教你便是,很简单的。”说罢,拉着寒子夜的手开始跳起舞来,她学着镇上青年男女们的跳舞动作,不停踏脚,拍手,左右摆跨踢腿,脸上浸着欢乐的笑容。
寒子夜不同于水无痕与水无澜,他完全就是一个欠缺跳舞细胞的人,奈吴芷静如何教,他都没有一步踏在节奏上,整个人看着木讷滑稽。吴芷静看着动作十分不协调的寒子夜时忽觉有些好笑便放开手朝他笑道:“子夜,我们草原上的筷子舞,你会跳么?”
寒子夜点头道:“会跳。”
“那你就按照那个节奏来跳,放开了跳!”吴芷静朝寒子夜喊完后一转眸,却在看见不远处二楼房间中那熟悉的身影时滞住了脚步。
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她斜望而去,但见那挂着绯红灯笼的下方一扇小窗户正敞开着,窗户边正倚着一对青年男女,那女子面容姣好,头梳凤仙髻,斜戴一朵芙蓉花,身侧垂着一缕发丝飘香,她风髻雾鬓,点染曲眉,翦水秋瞳,真若出水芙蓉般美丽,此刻,她的脸正朝向吴芷静,而她对面则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那男子墨发披散于肩,脸上带着半面银质面具,正对着那女子说些什么。
吴芷静眼眸一瞪徐徐朝下望去,她惊异地发现,原来他二人站立的阁楼属于天香楼,这个镇上唯一的寻欢之处。吴芷静心下全然没了跳舞的兴致,原来,水无痕要办的事竟然是在青楼,她双拳一握,转身朝狂舞的人群外行去,寒子夜瞥了一眼二楼的隔间后也跟着吴芷静离去了。
待吴芷静离开后,立于二楼雅间的水无痕方才转过脸去看吵闹的人群,当他看见人们喜悦的表情时,凤眸中聚集了深邃之意。
立于他对面的乃是凌霄宫天鹰堂的堂主,柳芙蓉,天鹰堂是凌霄宫收集情报的地方,葛源位于三国交界,虽然不大,但是却有着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是以,天鹰堂的总部便设在这里,而这天香楼便是总部所在。
凌霄宫旗下有许多产业,包括酒楼、茶庄、银庄还有青楼,水无痕自然不愿意凌霄宫有青楼这份产业,但是,他师父一直不愿将青楼卖出去,并说青楼是最好收买人心的地方,也是情报来得最快的地方。对于这一点,他自然不能否认,但是,却不是他真心想要做的。前些日子,睿扬来报,说天鹰堂有了当年巫盅之乱的新消息,这事一直是他心尖上的事,所以,一到葛源他就到了天香楼,谁知,柳芙蓉竟然不在楼中,他一直等候在楼中,直到方才柳芙蓉才急急归来。
“尊主,您是不是因为属下的话而感到难过?”柳芙蓉一回来就将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诉了水无痕,她说当年的巫蛊之乱与北漠国皇室的颠覆是有联系的。而上次,当她告知尊主吴芷静便是北漠前朝遗孤独孤静时,方知,尊主喜欢的女子便是那吴芷静。而今,在听见这个消息时,尊主该是有些不舒坦的吧。
水无痕将视线转移回来,看了一眼柳芙蓉后便踱步朝内行去,人群的欢闹声渐渐远去,他垂眸思索起来,巫盅本是源于北方的巫术,前些日子,他得来消息,说吴芷静是北漠前朝皇室的公主,如果巫盅之乱与北漠国皇室的颠覆相关的话,那么,巫盅之乱会不会跟吴芷静的亲人有关?铁拳紧握在了一起,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敢往下查了,如果,巫蛊之乱当真与吴芷静的亲人有关,他又将情何以堪?
“吴芷静的父汗独孤傲去了哪里?他是生是死,究竟生在何处,为何一直查不到?”这件事情一直是症结所在,独孤傲此人在北漠皇室被颠覆之前一直是一个明君,何以,在短短的两年之内便被耶律家族掌控了大半壁江山?独孤傲这两年里究竟干了什么?
柳芙蓉在听见水无痕的问话后,垂下眼眸颔首回道:“属下无能,属下定当全力以赴查出此事。”
水无痕抬了抬手,说道:“你一定小心行事,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本尊明日就出发去往北漠边界,若有任何事告知睿扬即可。”
“是。”
柳芙蓉应下后,水无痕便转身离去了。
水无痕在听了今日的消息后,心下一片沉重,当他步出天香楼时,群舞的人群依旧没有散开,那些人群越跳越欢畅,直将天香楼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水无痕忽然之间不想移动步伐了,他倚靠在天香楼门前,观赏着众人,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时不禁心中怅惘,他这一生,为何从来没有这般开怀过?
夜,无边无际的长,群舞虽然沸腾,但是总有宁息的时候,舞动的人群三三俩俩的散开了,许多青年男女在群舞中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他们将手中的花束堆放在花台中央,随后,擦亮火折子,点燃了花束,也为人生开启了一页新的篇章。
水无痕深邃的凤眸中映着那些跳跃的火簇,一团团,耀眼而光鲜。
待花朵燃尽,烟尘消散,水无痕方才提步朝下榻的客栈行去。
客栈的楼房都是二层高建筑,围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小型的四合院院落,当水无痕跨步进入他下榻的院落时,正逢吴芷静倚在木质栏杆上对月望天。
水无痕脚下一点,飞身直上在不期然中落在了吴芷静的身旁。
吴芷静本托腮神思,当她闻见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气后,皱眉转身,入眼的却是那幅冰冷的面具,冰冷面具挡住了水无痕的凤眸,清冷如月。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水无痕要去哪里寻欢关她什么事,她却为何一直睡不着觉?她与水无痕之间的姻缘是她亲手斩断的,她不该有任何其他的念想了。
刚想提步转身回房,却听水无痕略带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吴姑娘,能否告诉我,什么叫快乐?”
吴芷静没有转头,这个刚刚才去寻了欢的人竟然来问她什么叫快乐?这会不会太过讽刺?
真的很不想回答他,然,为何她在听见他如此哀伤的语调后,却依旧安静地回道:“从理论上来说,快乐是精神上的愉悦,是心灵上的满足,它虽然不能触摸,但是却可以用各种形式表现出来,例如笑脸,有淡淡的,有羞涩的,有灿烂的。每个人对于快乐的定义不一样,比如说乞丐,你给他一个馒头他就会还你一个笑容,因为那时的他很快乐。快乐有时候很简单,有时候却很复杂,看你如何面对了。”
说罢,没有回头直接开门进了房间。水无痕一句淡淡的“谢谢”越过雕花窗棂飘入房中,进了吴芷静的耳中。
她倒头睡在床上,脑中一直不停地出现水无痕与那美丽女子在阁楼上深情对望的场面,她捶打着床榻,憎恨自己的无用,一个男人而已,而且还是一个已经不喜欢她的男人,她都不能忘记么?
不过,话说回来,想要忘记,是不是有点太难,因为那个男人会时不时地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让她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他冰雕般的轮廓。
这夜,吴芷静一直辗转反侧直至子夜时分方才沉沉睡去。
翌日,吴芷静等人再次上路,一行人终于在四月中旬时抵达了北漠国边界。
到达北漠边境后,水无痕命宝珠发射了一枚信号弹,爆破声后,信号弹直冲云霄,燃放出最绚丽的烟火。天空之中留下淡淡烟雾,待烟雾还未散尽,却闻风中传来疾步之声,再转眸时,水无痕身边已经站立了数名男子,所有男子中吴芷静只认得三名,众人在见到水无痕时,皆单手跪地朝水无痕说道:“属下参见尊主。”
水无痕单手一挥,道:“起吧。”
众人起身后向水无痕报告了集结人数,水无痕部下十数人总共集结了六万余人,加上苍鹫宫以及独孤皇室的一些旧部,他们总共佣兵十三万余人。人数虽然不算特别多,但是,却是精英之辈,直捣北漠都城当是可以实现的,只是,时间或许要长一些。
承扬在回禀完后瞥了一眼吴芷静,虽觉得有些眼熟,但因距离遥远,终究没有分辨出来。
禀告完后,水无痕便下令安营扎寨,扎寨完毕后,水无痕召集承扬等人与吴芷静和寒子夜到他的大帐之中商议用兵事宜,说是七日后攻打北漠墨池城,待占领该城后先看看耶律旭日的反应,然后再做后续打算,众人皆无异议,吴芷静表示在作战期间皆以水无痕马首是瞻。
平静无波六日后,水无痕再次聚集众人将一张大型羊皮舆图铺在了书桌之上,他指着羊皮卷上的一点说道:“我们现在在这里,这座城池叫做墨池,此城池乃是北漠的关口,具有十分重要的军事地位,明日夜袭这座城池,今夜再做最后分工。这座城池武装设备十分精良,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取胜,攻其不备,承扬在几日前便带着我们的人易容进了城,已在守军处投毒,军士明日在作战时身体应是无力。燕扬,你明夜带着精英从正面攻击,引得墨池主力军出击,如此便可空了后防,睿扬与寒子夜各领军从侧翼攻击。剩下众堂的堂主负责城中百姓的疏散与安全。”
众人和拳道:“是!”
水无痕摆了摆手,说道:“大家回去各自准备吧。”
众人一一散去,唯余吴芷静立于原地没有任何动静。
水无痕绕过书桌看了一眼吴芷静后问道:“吴姑娘,你还有事?”
吴芷静压抑许久的怒意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她指着水无痕怒道:“莫问,你故意视我为不存在么?你给所有的人都分派了任务,为何没有给我分派?”
水无痕抬眉看了看吴芷静后,淡淡一笑说道:“你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吴芷静瞪大的眼眸收了收,哼道:“你是说做那些弹药么?”
水无痕点点头道:“那个任务非常重的,一打起仗来,供应量定是不少,火药匠对于制作的方法不是特别懂,还需要你在旁指导的。”
“这个任务固然很重,但是,跟明晚的突击并不冲突,你说吧,要让我去干什么?我是不会留在营地的。”吴芷静说话的口气开始强硬起来,光复独孤皇室本是她的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人去卖命,而自己却躲在后方营地呢?
水无痕俊眉一挑,缓缓说道:“你同寒子夜一起行动吧。”
“嗯。”吴芷静淡淡撩下这个字后便掀袍离去了。
水无痕盯着她潇洒离去的身姿,眸中涌起层层波浪,似担忧似钦佩。
翌日夜晚,临近子时,当墨池的人们已然安睡时,一只带火的羽箭射向了城门之上的守卫兵士,那只火箭刺穿了兵士厚实的胸膛,引得他身燃烧起来,那士兵在熊熊烈火中振臂高呼:“有人攻城了!有人攻城了!”
喊声之后,成千上万只火箭朝城门射去,守卫士兵皆被火箭点燃,城门上火簇乱窜,已然安静的墨池瞬时又沸腾起来。
“杀——”
随着震撼人心的喊声,铁骑呼啸而过直奔城门而去,步兵抬着木梯搭放在城门边上,前仆后继地朝上爬去。
墨池的守卫军将主力军全部放在了防守城门,待主力军差不多牵引至城门时,寒子夜、吴芷静与睿扬带着士兵从两翼包抄而入。吴芷静手持霹雳弹,朝守卫军扔去。
“怦——”地一声,火药爆炸,发出强大力量,直将周围的人炸飞而去。
寒子夜与睿扬持剑而行,披荆斩棘朝里逼近。一路上,血肉飞溅,人声沸腾,整个城池乱作一团。
夜袭墨池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停歇,水无痕最终占领了墨池,战争过后,天已微微泛红,如血般的天际更是昭示了这一场恶战,通关墨池城,四处硝烟弥漫,处处皆是废墟与残垣断壁。
联合大军虽然获胜,但是,却也损失了不少兵士,吴芷静打完仗后便跑去处理伤员了。吴芷静的悄然消失,让入城而来的水无痕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她。
水无痕依旧一袭黑衣如墨,脸上带着半面银质面具,进得城后他飞身下马寻找寒子夜而去,当他在墨池府尹的府邸钱便找到寒子夜时,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飞掠而去握住寒子夜的肩膀质问道:“寒子夜,吴芷静呢?”
杀红了眼的寒子夜,衣衫有些凌乱,方才攻打时,他记得吴芷静还在她的身边,为何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他脸上显露出的茫然的表情让水无痕心中一急,不禁加大了音量喝道:“她是你的主子,你是怎么保护她的?”这个寒子夜不止一次将芷静弄丢,这让他以后如何放心,他再也不能将芷静托付给寒子夜了。
寒子夜心下焦急起来,他四处观望了一番说道:“她刚刚还在这里。”
水无痕俊眉一皱,疾步寻找而去。
吴芷静自打完仗后便帮着军中的军医去抬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