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变成了青色,她对服装不怎么挑剔,只要合身便好,青儿为她准备什么她便穿什么。
她没有料到水无痕会朝她看来,她内心翻搅,眸色却沉静一片,与水无痕对视一会儿后便将脸转开看向了他处。
不久前,她还在想,见到水无痕后要将自己所受的痛苦全然还给他,要让他与自己受同样的苦,可是,为何她看见他时却是这般地无能?只有报复之心,却无还手之力。定然不能让他认出这般无能的她来,这只会徒增他的笑话而已。
纤手紧紧地抠住了树皮,以至于将树皮抠落而不自知。
水无痕在看见吴芷静转移的视线后也收回了视线,眼眸微眯,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丫头,你认识那小子?”一阵低低的声音传入了吴芷静的耳中。
吴芷静闻言,身子一僵,转过头才发现腾仙鹤竟然立在了她的身边。
古代的人走路都是不带声响的么?
他可以压低的声音,显然是不想让其他人听见这句话。
吴芷静缓缓松开了抠住树皮的手,转眸对着腾仙鹤说道:“不认识。”
腾仙鹤抹了抹胡子,状似思考:“不认识?不认识你为何将树皮都抠掉了?”
“随便抠一下而已。”吴芷静不想再与腾仙鹤多言,只转身欹斜着身子往回走去。
水无痕此时再次抬眸朝青色身影望去,当他看见歪歪斜斜的身影时,眸中掠过一丝不可扑捉的情绪,只是那情绪若闪电般飞驰而逝,凝睇一会儿后,他再次移开了视线。
腾仙鹤见吴芷静转头就走,他不依不饶地跟上前去,侧头继续问道:“莫非,你这丫头喜欢刚才穿白衣服的那个臭小子?”
吴芷静没好气地回道:“没事少乱点鸳鸯谱。”
腾仙鹤此人果然怪得不一般,求他医治他不医,她要死他却不让,这会儿又硬要说她喜欢水无痕,她喜不喜欢关他什么事?他竟是无聊至此了么?
吴芷静回话后,腾仙鹤不再说话,而是忽然抬手去把她的脉搏,吴芷静因着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因身子无力而摔倒在了地上。正逢此刻青儿拿着礼物往回赶来,她见状惊叫道:“兰姑娘,您小心啊!”
青儿飞奔而至迅速蹲在地上为吴芷静查看伤势,前院儿拿礼物的庄人们因着青儿的惊叫纷纷转过身来,水无痕与承扬自然将视线放到了这边。
“师父,您一直在这里么?”承扬第一眼就看见了腾仙鹤,他迅速分完手中的礼物后便朝腾仙鹤行去,水无痕上一次来仙鹤山庄,直接吃了个闭门羹,这一次来,虽然进了庄,但是却还未见过腾仙鹤,当他听见承扬呼唤师父时,也跟着承扬的脚步朝腾仙鹤行去。
摔坐于地上的吴芷静抬首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腾仙鹤,这个死老头儿根本就是故意为之的,她都说了她不喜欢水无痕了,可是他却偏偏弄出这么一桩子事,让她不得不再次面对水无痕。
青儿缓缓扶起吴芷静,泪水在眼眶中悠悠地打着转儿,她呜咽道:“兰姑娘,都是青儿没有将您照顾好,青儿将您一个人扔在这里,您没事吧?”
吴芷静不想开口说话,她捂唇咳嗽起来:“咳咳……”
青儿轻轻拍打着吴芷静的背部说道:“青儿扶您回房吧。”
吴芷静点了点头,青儿遂扶着吴芷静朝她的小院儿行去,然而,她们却在跨出一步后被腾仙鹤拦住了去路:“丫头,老夫为你把把脉吧。”
“师父,她是谁啊?”承扬指着吴芷静问道腾仙鹤,眸中满是惊诧。水无痕俊眉斜挑等待着腾仙鹤的回话。
吴芷静眼眸微闭,想来,今日要从人群之中走出去,恐是难上加难了。
腾仙鹤抹了抹胡子,笑着回道:“她是澈儿的娘子。”
吴芷静听完后,眼珠子差点没被吓落于地上,腾仙鹤为何如此信口开河?她何时变成二哥的娘子了?
承扬眼眸一瞪惊道:“什么?她是大师兄的娘子?”
药材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他指着吴芷静说道:“枫儿,她就是你的嫂子啊,还不快见过嫂子?”
承扬嘴巴微张,怔愣半晌后转了转头,四处寻望一番后问道:“我大师兄呢?我差不多有十年没有见过他了,他在哪里?娶了亲竟然都不告诉我,他当真是过分啊!”
“我在这里。”一阵爽朗的男声和着清风吹拂于每个人的耳边。
水无痕在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后,抬眸朝前望去,但见不远处的一颗桂树下立着一个青色的身影,他头束发髻,髻上插着玉簪,晶莹通透,折射着太阳的七彩光芒。整个人沐浴在春光之中,散发着耀人的光芒。
“吴天麟?”水无痕张唇低低喟叹而出。水无痕身旁的承扬在听见水无痕的低呼后不可置信地看向南宫澈,嘴巴一张一合地问道:“主上,你刚才说什么?”
水无痕没有回答承扬的话,他一直看着吴天麟,看着他朝众人缓缓走来。
南宫澈于徐徐风中朝众人走了过来,他先是对着腾仙鹤打了声招呼,随后朝承扬唤了一声师弟,接着便去到吴芷静的身前,极其自然地一手搂住她的腰身,一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在她耳边说道:“晴儿,当心身子。”
说罢,将吴芷静搂入了他的怀中,所有的动作都是那般自然而纯美,让怔愣中的吴芷静完全忘记了拒绝,任由南宫澈将她搂入怀中,吸取他胸前的温暖。
在场的众人在看见如此暧昧的动作后并不觉得厌烦,他们于心中感叹起来,此情此景,真若画境一般美丽。
水无痕在看见这番景象后,心下竟然微微抽搐了一番,须臾,只觉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吴天麟当众搂着他的妻子,他为何会觉得难受?他莫不是疯了?有此想法后,遂转开视线,不再看向他人的妻子。
“大师兄,你怎么会是吴天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承扬与南宫澈十年未见,上次一见,他骑马立在河岸边,而吴天麟带着吴芷静立于船头之上,距离遥远让他根本就看不清吴天麟的样貌,如今听主上一说,方才知道吴天麟竟然会是他的大师兄,吃惊之际不免问出声来。
南宫澈自然也是有些惊奇的,他惊诧的是承扬竟然是水无痕的属下,他方才听他称呼水无痕为主上,想不到,他这个骄傲的师弟也会有臣服于人的时候。水无痕果然是个厉害角色。
南宫澈看了一眼承扬身边的水无痕后,对承扬说道:“这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找你说吧。你也许久没有回庄里了,先歇息一下吧,晚上我们再找时间聚一聚。”
承扬点头道:“好的,我们的事以后再说,不急的。”说罢,他抬眸看了看腾仙鹤借着对南宫澈说道:“既然大师兄在这里,你就帮我向师父求求情吧,请他医治一下月姑娘吧。”
南宫澈本想带着吴芷静朝后院儿行去,依照水无痕的眼力,时间一长定能认出吴芷静来,出于私心,他自然不想让水无痕认出吴芷静来,不想,却被承扬的一句话给拦了下来,他让轩眉一扬疑惑道:“月姑娘?是谁?她在哪里?”
吴芷静在听见承扬的话后便将脸埋进了南宫澈怀中,只留了一个背影给近在咫尺的水无痕。南宫澈感受到吴芷静的动作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本已将视线转开的水无痕再次将目光锁定在了拥抱的二人身上,手心莫名其妙地渗满了汗珠,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轻轻甩了甩头,再次移开视线。
承扬直接忽视掉南宫澈与吴芷静之间的缠绵拥抱,回转身指着冰棺说道:“月姑娘躺在那边那副冰棺之中,他是我家主上的心上人,这些年来,我家主上为了救月姑娘已经操碎了心,三年前,主上带着月姑娘来求过一次师父,师父没有医治月姑娘,主上败兴而归,寻找了其他方法,然而,那个方法也行不通了,看在我家主上一片痴心的份上,大师兄你就帮帮忙吧。”
水无痕有些惊诧于承扬的说辞,不过,风轻云淡的他自然不会表露在外,只要能救君儿,承扬他怎么说都是无所谓的。
“还请吴公子出言相求,痕感激不尽。”水无痕颔首朝吴天麟说道。
然而,水无痕所不知的是,他淡淡的一席话,在吴芷静心中惊起了滔天巨浪,上次她听月晨曦说水无痕爱月思君时,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如今,水无痕当面承认了,她还能有什么质疑?况且,水无痕如此高傲孤绝的人,竟然可以为了月思君这般低声下气地与人说话,可见,月思君在他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月思君当是占满了他的整颗心吧。满满的一颗,一点空余的位置都没有。
他辛辛苦苦追寻着蝴蝶佛牌,结果,那东西却不能救月思君,他会不会觉得以前的行为很可笑,他竟然为了寻找蝴蝶佛牌假意爱恋上她,呵呵,他终于也得到了惩罚么?看来,上天也是公平的。
放于南宫澈胸前的手不自觉地握了一下,原以为强装镇定会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而今看来,实在是太过艰难。
南宫澈自然感觉到了吴芷静微小的变化,他俊眸低垂,看了一眼怀中的吴芷静后,心中已似明镜一般,心尖上微微抽痛起来。只是,现在的场面不容他再想其他事。
承扬的一番话让他甚为震惊,他在西玥京城时便听人说起水无痕乃是好男色之辈,当时他就嗤之以鼻,对他不屑一顾,不想,静儿竟然喜欢好男色的他,还费尽力气地想要嫁给他,这让他着实有些想不通。而今看来,水无痕定然不是一个好男色之人,不想,水无痕也是一个如此重感情的人,竟然为了救心爱的女子如此奔波劳碌。南宫澈心中对水无痕升起了丝丝敬佩之意,遂转身对腾仙鹤说道:“师父,可否出手救一下月姑娘?”
腾仙鹤摸了摸胡子,对水无痕说道:“那月姑娘是你的心上人?”
水无痕抬眸看向腾仙鹤,判断出他眸中的神色与意图后,低声回道:“是的。”
吴芷静的脸一直埋在南宫澈宽阔的胸膛之中,她没有看见水无痕,自然瞧不见他眸中的挣扎,吴芷静闻言沉沉地闭上了眼,她一直自欺欺人,直到刚才,她还想听见一个否字,然而,那样简短的两个字彻底将她打入无底深渊之中,任她如何攀爬也不能上岸。
不是早就知道的么?为何在听见他亲口承认后,心上又多了一个刀口?且,这个刀口不同于以往,它不仅深邃还带着巨毒,她那可笑的过往果真卑微得连一粒尘土都算不上。
南宫澈温柔的大掌轻轻抬起放在了吴芷静的背心之上,厚实大掌带着暖暖的感觉,让吴芷静业已冰凉的心有了回转的迹象。
腾仙鹤见水无痕点头,又摸了摸胡子,语出惊人:“你的心上人凭什么让老夫来救?应该你救她才对。”
水无痕颔首,语气十分谦恭:“晚辈想过办法,只是,天意弄人,晚辈没有把握好机会,还请腾前辈发发慈悲。”
腾仙鹤闻言,闭上双眸,状似沉思,水无痕则颔首,凝神屏气等待他的话语。
沉默良久后,腾仙鹤倏地一下睁开眼睛,眸中带着一簇狡黠的光,他对水无痕说道:“这样吧,为了以表你对这位姑娘的爱意,你在胸前刺上一刀,老夫便开棺为她把脉。”
承扬闻言瞪大眼眸惊叫道:“师父!”
南宫澈也有些不敢相信,师父为何会提出这般苛刻的要求,遂低声唤道:“师父,不用了吧。”
吴芷静在听见腾仙鹤的要求时,耳朵微微一动,静静听着水无痕的动静。
这一次,水无痕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刺!”
腾仙鹤扬了扬眉,唤道:“药材,那刀来。”
承扬握紧双拳,跺脚吼道:“师父,你这是干什么?”主上的身体好不容易开始好转,如今又在胸前刺上一刀,这不是雪上加霜么?况且,师父只说,主上在胸口上刺一刀后,他只为月姑娘把脉,却没说可以救她,万一把完脉后,他再提无理的要求,主上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腾仙鹤在看见承扬的动作后,双手插在腰间,指着承扬的鼻子骂道:“你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朝你师父我跺脚大吼起来了?你是不是要我差人将你扔出山去?”
“主上他的身体……”承扬已经急得满头大汗,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水无痕挡了回去。
“承扬,你若还认我这个主上,你就莫要再说话了。”水无痕的声音不大,但是却带着强有力的震撼力,让承扬瞬息之间停息了下来。
腾仙鹤在看见云枫的动作后多少有些诧异,云枫这孩子自小就不太好管教,他脾气暴躁,心高气傲,很少有人能够驯服于他,即使他是他的师父,也不能让他彻底臣服,可是,为何这个水无痕却能让他这般听话,让他不说话便不说话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他们这一代老人确实应该隐退江湖了。
腾仙鹤见云枫不再叫嚣了,再次朝药材吩咐道:“药材,拿刀来。”
“是!”药材的声音粗犷而厚实,带着强大的穿透力,震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山庄内所有的人皆看向身穿白衣的男子,他就像是太阳一般,耀眼而华彩,想不到,世上真是有如此痴情的男子,当真羡煞了庄里姑娘们的心。大家似乎都开始做起美梦来,如若自己也被这样深情的男子爱着,此生当是无怨无悔的吧。
药材雷厉风行,一阵风似的卷走,又一阵风似的卷来,只是,卷来之时,手上赫然多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他将尖刀单手递给了水无痕,水无痕接过尖刀,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
一时间,风停了,树叶不再摇动了,庄内的众人也不再躁动了,所有的视线齐齐对准了水无痕手上的那把刀,惟独吴芷静依旧沉默地盯着南宫澈青色的衣衫兀自出神。
青色,本不刺眼,然而此刻,在吴芷静的眼中竟若阳光一般刺疼了她的双眸,水无痕为了救月思君,可以与她出生入死,生死相随,而今,为了让腾仙鹤替月思君把脉,他自然义不容辞,如若腾仙鹤让他去死,他也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吧。
她不想转过脸,因为她不想看见水无痕因为另一个女人如此自残。
腾仙鹤盯着水无痕,悠悠地说道:“小子,看准哪里是胸口再刺,偏了一寸,老夫都不会为那姑娘把脉的。”
南宫澈闻言,眉头一蹙,终于忍不住说道:“师父,您这究竟是为了什么?何苦为难一个后生小辈?”
南宫澈的话语对于腾仙鹤来讲已经极为严重了,他这是在说他的师父身为长辈刻意刁难晚辈,这个臭小子当真不知道他师父的心么?
腾仙鹤眉毛与胡子气得皆竖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