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的男子自然知道冷煜的话十分在理,可是,当他再次瞥见雪地中的衣角时,心中竟然泛起疼痛之感。
“你先将她救过来,让本王看看再做定论。”马车内的男子说完此话后便放下了车帘。
冷煜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能忤逆主子的话,他迅速去到雪地之中,将那人身上的雪花全部拍落,当他将那人抱起时,才发觉,她竟是这般的轻盈,如此重量当是一名女子。
冷煜将女子抱上了马车,此驾马车十分宽阔,车内备有热炕,整个厢内暖暖一片。冷煜把女子放在热炕上后,便蹲在她跟前准备把脉。女子散乱的黑发上沾满了雪花,头发湿乎乎,墨发挡住了她的容颜,让人有些分辨不清。
车内的男子墨发高束,发上带着一个玉簪,他身穿一身青色衣衫,衣衫上有浮云暗纹,整个人似修竹般清新雅致。
他看了看女子的容颜,情不自禁地抬手拂开了她额前的发丝,发丝下的容颜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只见那女子满脸通红,鼻尖的肌肤似乎已经冻伤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化的霜花。
青衣男子在看见女子的容貌后,身子微微一僵,随后朝冷煜说道:“本王来为她把脉吧。”
冷煜让出位置,守在一旁,时刻盯着昏迷中的女子,担心她是使诈想要袭击主子。
青衣男子修长的手搭在了女子纤细的晧腕上,轩眉起初只是微微蹙起,越探修眉愈加紧皱在了一起。
“冷煜,取颗护体神丹来。”青衣男子放开女子的手腕扬首朝冷煜说道。
冷煜闻言,眉头皱了起来,那神情显然是不愿意给。
青衣男子见状安慰道:“你放心,她不是细作,不会伤害我的。”
“主子万事还是小心为妙。”冷煜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了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接过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金色的丹药,随后扶起女子的背部让她咽了下去。
青衣男子抬手说道:“水。”
冷煜将水袋递了过去,青衣男子坐在榻上,扶着女子的肩部放喂她喝水。
女子像是得到甘露一般,浑噩的意识骤然清醒,双手捧着水袋猛烈喝了起来。
“咳咳……”灌了一阵子水以后,终于因着吞咽不急而咳嗽起来。
青衣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不要太急了,水多得是。”
女子听后似满意一般,放开水袋,再次沉睡而去。
吴芷静沉睡过去,梦境再次席卷而来,只是,此次的梦境与上次不同,她仿似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
周围,人声沸腾,呼喊声嚎叫声,声声入耳。
“救火,大家快点救火!”
“快点保护公子!”
漆黑的夜空泛着灰色的烟雾,烟雾浓得完全不能化开,帐篷之中,小女孩捂住口鼻,不让烟雾侵袭她的鼻端,她轻轻走至帐帘边,探头看向外面,只见外面混乱如麻,所有的人皆是争相奔走。
小女孩灵巧乌眸一转,趁着混乱朝偏僻无人之处行去。
当她行至无人之地时,忽然被一抹黑影捂住了嘴巴,她吓得手肘往后一顶,直袭那人的腹部,那人闪身让了开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公主,是属下。”
小女孩眼眸一瞪,转过头轻叹:“子夜。”
“属下带你离开这里,属下找了一条秘密通道。”寒子夜握住小女孩的手带着他朝更加僻静之地行去。
“火是你放的?”小女孩一面行走一面问道。
寒子夜没有侧眸,淡淡回道:“是的。”
小女孩看着寒子夜俊挺的侧脸,温馨的笑了。
寒子夜带着小女孩穿过草原朝山地行去,山中隐秘的处所比较多,容易逃脱。
然而,他们的双脚自是比不上奔腾的骏马,在他二人上得山顶后,被追来的铁骑围在了悬崖之边。
寒子夜将小女孩护在身后,他朝前看去,发现为首之人不是耶律弘天,而是他的儿子,耶律旭日。
耶律旭日眸中寒光崩裂,他冷冷地对着寒子夜说道:“将她送回来。”
寒子夜冷笑道:“这得问公主愿不愿意了。”
小女孩昂首道:“我不愿意,耶律旭日,我不喜欢你,长大后,我不要嫁给你。”
耶律旭日手握马鞭,短柄指着小女孩说道:“我看上了你,你就必须嫁给我,如若不嫁给我,那么……”短柄一转指向寒子夜,眸中杀意尽显,冷冷说道:“他就必须死!”
小女孩挺身而出,将寒子夜护在身后质问道:“耶律旭日,你讲不讲道理,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哪有如此强抢的道理?你们抢了我父汗的汗位不说,还杀尽我独孤皇族,如今你又强逼于我,你不要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耶律旭日唇角一扬:“那我就拭目以待!”说罢,短柄一挥发号司令道:“杀了寒子夜,活捉小公主!”
成千上万名士兵手持长矛对准了小女孩与寒子夜。
小女孩紧紧握住寒子夜的手,她侧眸问道:“子夜,你怕死么?”
寒子夜摇头道:“不怕!”
“那我们一起跳下去,如何?”小女孩的眸中有着视死如归的激情。
寒子夜郑重点头道:“好!”
耶律旭日眼眸一瞪,大喊道:“拦住他们!”
只可惜,当他说话之际,寒子夜已然握住小女孩的手纵身跳下了万丈悬崖。
“下山去找他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耶律旭日的声音似乎越来越遥远了,到后来,鼎沸的人声全然消失不见了,耳畔只能听见风吹的声音。
耳旁风声呼呼,急速刮来的风蛰疼了小女孩稚嫩的脸庞,寒子夜将她紧紧裹入怀中,让她免受猎猎疾风的侵蚀。
当他们以为终将粉身碎骨时,寒子夜的衣衫居然被一个延伸而出的松树枝勾住了。
巨大的拉力牵扯住二人,寒子夜只觉身子忽然朝悬崖石壁撞去,他为了避免小女孩受伤,用自己的身子挡在前面,最终,整个人撞向了石壁。
“唔——”
一阵闷哼的声音低低传来。
寒子夜头一低,朝外闷了一口血,胸腔似被炸开了一般,疼痛难耐。
“子夜……你吐血了?”寒子夜低头不及,有一些血渍溅落在了小女孩的手背之上,滚烫的温度灼伤了她的肌肤,也刺痛了她的心。
寒子夜咬牙说道:“我没事,公主,你圈住我的腰身,我带你在岩壁上攀爬,山中总会有洞口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圈住寒子夜的腰身,脸颊静静贴在了寒子夜的胸膛之上。
寒子夜咬牙死死抠住石壁,带着小女孩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着。
因为石块不够突出,寒子夜的指甲被迫脱离手指,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禁咬了咬牙,但是却终究没有哼出一声,鲜血顺着撕裂之处缓缓流淌,十指连心,这样的疼痛是他人不能体会的。
一步,两步,三步……
寒子夜一寸一寸的移动,带着小女孩寻找着山洞,终于,在他精疲力竭快要失去所有力气时,他找到了一个可以藏身的山洞。
他将小女孩送了进去,随后自己爬进了山洞,爬进山洞后,他瘫倒在了地上,状如死尸。
躺在地上纹丝不动的他着实吓坏了小女孩,她扑在他身前哭道:“子夜,你不要吓我,你没事吧?你醒一醒。”
细白的小手在寒子夜胸前不断推攘着,决堤的泪水浸湿了寒子夜的襟口。
“子夜,你醒醒……你若有事,我也不想活了……”
或许是因着小女孩的话语,寒子夜的手慢慢覆盖在了小女孩的手背之上,虚弱的声音缓缓传来:“公主,属下没事……”
小女孩听见声音后激动地抬眸看向寒子夜,泪花儿依旧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可是,当她刚想开口说话时,却看见了寒子夜的手,他的手已经鲜血淋漓,四处皆是撕裂的痕迹。
“子夜,你的手,是刚才攀爬时弄伤的么?”
寒子夜迅速收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说道:“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子夜,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答应一生守护着我,如果没有我,你会活得很好的。趁现在耶律旭日还没有找来,你先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小女孩一把推开寒子夜,肚子转身朝向山洞石壁。
小女孩说完话后,寒子夜一直没有回话,小女孩的心一直忐忑不安,她偷偷地用余光瞄着洞口,当她发现寒子夜依旧躺在地上时,心下竟是安心极了。
洞中格外的静谧,只听得见风声与树叶婆娑之声,沉默良久后,寒子夜幽幽说道:“既然我答应你要一直守护着你,那么……这一生,我是不会离开你的身边的,除非我死。”
小女孩闻言扑倒寒子夜跟前,用小手封住了他的嘴,摇头道:“不要说死,我不要你死,我们要留着命去报仇,为你的父亲,也为我的国家!”
寒子夜的眸中震动异常,他凝睇着只有八岁的小女孩,以前,他总认为她只会无理取闹,只会耍公主脾气,殊不知,她竟是这般的董事与坚强。
“好,我们一起报仇!”
小女孩握住寒子夜的手,眸中坚定一片,她坚强地说道:“我们一定要活着走出北漠!我们一定要手刃耶律弘天,为你的家族,为我的国家复仇!
豪情壮志的宣言穿透了夜的寂寞,山巅之上,风声飒飒,吹拂着千万树叶。云纱移动,月色显现了出来,明天定是一个晴天。
记忆纷至沓来如落叶缤纷,小女孩与寒子夜生死相依,历经艰难险阻终于逃过耶律旭日的追捕,寒子夜屡次为小女孩受伤,九死一生,他们越过苍茫沙漠,穿梭沼泽丛林,无数次从野兽手中逃脱,重重磨难,寒子夜至始至终都用他不算宽阔的肩膀守护着他,坚强的让人心疼。
梦境真实若眼见,吴芷静的眼角忍不住滑出一滴泪来。
“子夜……”吴芷静呢喃出声。
坐在她身旁的南宫澈在听见她呼唤的声音后身子僵了僵,旋即,从怀中掏出丝质手绢,为她碾干了眼角的那一滴泪痕。
吴芷静因为感受到了手心的温暖,她一把抓住南宫澈的手,轻轻说道:“子夜……我怎会忘了我们之间的誓言……”
南宫澈眼眸一眯,问道:“什么誓言?”
“报仇……要报仇啊……”吴芷静回答得理所当然,并且因着南宫澈的质问而皱起眉头来,那样子好似在说,他怎么可以将这件事忘记。
南宫澈抬手,为她抚平眉间的皱纹,轻声劝道:“好,等你醒来,就报仇。”
吴芷静点了点头,心满意足般地再次沉入了梦乡,握住南宫澈的手也渐渐松开了。
马车朝着东北面缓缓行驶,南宫澈一路照料着吴芷静,三天过后,吴芷静彻底地清醒了过来。
当她睁开眼睛时,入眼的是淡黄色的丝绢布缎,她的身子随着马车不断地摇晃着,因着工作的关系,她在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后,总会不动声色的观察,当她看见坐于不远处正闭目养神的南宫澈时,她眼眸一瞪,心下竟然狂跳起来,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兜来转去,她竟然上了二哥的马车。
南宫澈警觉性极高,吴芷静轻微一个动作,他便睁开眼来,当他刚一睁眼,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却听吴芷静说道:“这位公子,是您救了我么?”
南宫澈的身子僵了僵,须臾,回道:“姑娘你为何会昏睡于雪地之中?
吴芷静用手指着自己,疑惑道:“你说我昏睡于雪地之中?”
南宫澈点了点头,吴芷静从被窝中掏出手来,发现,手腕上有一条结痂的伤口,她以手触摸,凹凸不平的真实感让她知道,血染佛牌一事,并非梦境。
记忆铺陈而来,许久不曾疼痛的心扉,竟然又开始纠结起来,她为何这般没用?这有什么好心痛的?左右不过一个男人而已,她上哪里找不到男人?
南宫澈看着吴芷静纠结的眉心,遂问道:“姑娘,您得罪了凌霄宫的人么?”
吴芷静在听见凌霄宫三字时,眼眸微微张开,看向南宫澈:“公子何出此言?”
南宫澈解惑道:“姑娘你中了凌霄宫的魂归,此毒药乃是慢性毒药,如若服毒后半年内找不到解药的话,会因身体衰竭七窍流血而亡的。”
衰竭而亡四个字若沉闷的铁锤一般,重重地捶向了吴芷静的心,就算再坚固的城墙,也经不起连番四次的捶打,她的心终究是肉做的,再不想再不听,她也是会感觉到痛的。
水无痕他果真狠心,不仅要她的血,还要她的命。他就那么不待见她活在这个世界上么?既然不想让她继续活下去,那么他之前的温柔与生死相随又算什么?
因为心中巨痛,吴芷静气血上涌,喉头一甜,竟是闷出一口血来。
南宫澈见状,赶紧起身扶住了吴芷静,焦急道:“姑娘你没事吧?”
说罢,极其自然地将手搭在了吴芷静的脉搏之上,探起脉来。
吴芷静看了一眼表情极度认真的南宫澈,内疚之意再现,她缓缓推开南宫澈搭在她脉搏上的手,轻轻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在下还有事要做,便不打扰了。”说罢,费力地站起身来,掀开车帘朝外行去。
既然她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再招惹二哥呢?让她独自一人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静静等死得了。
车帘甫一打开,外面的冷风吹拂而进,吴芷静握紧了襟口,不让风从襟口处灌入身体,她对着车夫说道:“师傅,麻烦您停一下车。”
车夫不知所谓,他拉了拉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待马车停稳后,吴芷静跌跌撞撞地下了马车,于风雪中,一深一浅地朝前行去,厚厚的雪地上留了几个秀气的脚印。
南宫澈掀开车帘,心中似乎在数着节拍,一,二,三……
数到四时,他直起了身子,待五字还没有落下时,吴芷静已然倒在了雪地之中。
他急速掠下马车将吴芷静横抱起来,随后翻身上了马车,上得马车后,他对车夫吩咐道:“迅速朝仙鹤山庄进发。”
“是,王爷。”车夫得令后拉了拉缰绳,马儿疾驰朝前飞奔而去,马蹄翻飞,雪花四溅开来,雪地上印出车毂碾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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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云涌 第二章 给一次爱的机会
马车一路朝东北面行去,天气逐渐转暖,雪停了,风静了,繁花也慢慢绽放于枝头,一片春的气象。
东琳国东北部有一座山,名为仙鹤山,山上有一个闻名遐迩的山庄,名为仙鹤山庄,都说世上有双宝,一为西海神牌,二为东琳仙鹤,西海神牌一直是个传说,从来没有人见过神牌是何模样,也不知神牌究竟藏于何处,殊不知,那世人传颂的神排就是吴芷静所要追寻的蝴蝶佛牌。这第二宝说的也不是一只仙鹤,而是仙鹤山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