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痕眼眸一抬,发现穷奇的爪子握住了吴芷静的手,他朝吴芷静吩咐道:“一会儿,我上去踢它的翅膀,当它松开爪子后,你注意下落的方位,不要被溅落的石块撞上了。”
吴芷静沉静地点头道:“好!”
水无痕松开握在吴芷静腰间的手,他双腿一抬,朝穷奇的翅膀踢了过去,穷奇的翅膀微一张开,爪子跟着松动起来,吴芷静跟着朝下掉落,穷奇的爪子尖利异常,虽然松开了,但是,还是在吴芷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吴芷静咬牙忍住痛,迅速调整自己的身子,以便坠地时伤及脑部。
水无痕踢完穷奇后,穷奇便飞离开了殿壁了,方才倾斜的塑像再次朝下倒去。吴芷静此时刚刚落地,位置正好在雕像的正下方。
水无痕心中一紧,急速朝下冲去,揽住吴芷静的腰身便朝殿外飞去,待他刚刚飞出一步时,雕像重重地倒塌在了地上,将寺庙的青石砖地面全部震裂开了。
灰尘似龙卷风一般席卷而来,扑入吴芷静与水无痕的身上,将她二人的身子全然染成了土黄色。
“咳咳……”
周围灰尘滚滚,吴芷静不禁咳嗽起来,双手不停地挥舞,想要将身边的灰尘全然拨开。
“你的手被它抓伤了?”水无痕倏地一下抓住吴芷静的手,焦急地闻讯起来。
吴芷静看不清楚水无痕的神情,只知他的手上有些微湿,感觉有些凉。
“没什么的,被它抓了一下而已。”吴芷静想要缩回被水无痕抓住的手,谁知,水无痕竟是霸道地一点也不松开。
眼前的灰尘渐渐散去,月色显现,吴芷静的眼前逐渐明朗起来,她看见水无痕靠近她身,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水无痕俊美的脸庞在她眸中四处翻转。
水无痕竟然将她横抱起来。
吴芷静抗议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她还是不习惯与水无痕有太多亲密的动作,心乱如麻的感觉很不好受。
“你受伤了,我带你去找水源,洗一洗。”水无痕的力道大得惊人,仿似铁一般,将吴芷静牢牢箍在了怀中。
“我的脚没有受伤。”
“不要说话!”水无痕霸道地朝吴芷静宣告起来。
吴芷静的身子微微一缩,不再动弹也不再说话。
水无痕垂眸看了看怀中的女子,声音柔和了不少:“自从我们出了寺庙后,穷奇便不再攻击我们了,很显然,它是奉命守在了殿宇之中,我想,它的目的应该是保护蝴蝶佛牌不被人拿走。”
“你明明知道穷奇的习性,却为何骗我?”方才,他说了那句话后,穷奇便不再与她打斗了,很显然,水无痕对这个怪兽的习性是比较清楚的。
“我对它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以前在看山海经时,曾看过,当它知道有人在争执的时候,往往会把忠直之士吃掉;知道某人为人忠信,就会把那人的鼻子吃掉;知道有人为恶不善,它就会猎取野兽赠予那人。是一头善恶观念完全颠倒的恶兽。”
吴芷静闻言彻底地震慑住了,水无痕竟然无时无刻不在保护着她,她扬眸看向上方的男子,悠悠说道:“所以,你才说我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如此,好让穷奇去与你打斗?”
水无痕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着吴芷静去寻找水源。
“水无痕,枉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结果,我却错得离谱!你一点都不聪明,还蠢到家了,都跟你说了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了,都跟你说了拿到蝴蝶佛牌后,我要回家,你做什么还这样对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会感动?就会痛哭流涕?然后奔到你怀里像其他女人一样撒娇,说我从此喜欢上了你的温柔与呵护?呵呵……不要做梦了,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上你的。你为什么还要做这些无用的事?”
吴芷静说到后来,几乎是用吼的形式了。见过傻的,没见过水无痕这么傻的人!
“没有为什么,想做便做了!”
依旧是那样淡淡的口吻,依旧那般的风轻云淡,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为何她一直看不透?
双拳捶打着水无痕坚实的胸膛,若雨点般落下,却没有一下是用力捶打。
“你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水无痕一把握住吴芷静随意挥打的柔荑,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窝处,说道:“不要再打了,再打,手背上的伤口就会崩裂,留疤痕就不美了。”
“反正这副皮囊又不是我的,留不留疤关我什么事,我迟早是要走的……”
吴芷静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水无痕皱眉怒喝道:“不要再说走的事!
他的手臂紧紧圈住吴芷静的腰身,勒得她胸口憋闷起来,他圈得那般紧,仿似一松手,吴芷静便会整个消失一般。
吴芷静愣愣地盯着水无痕,半晌没有说出话来,良久后,她似清醒了一般,敛眉叫道:“水无痕,我凭什么被你这样吼?你做什么那么大声?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我长这么大,从没这般讨厌过除了罪犯以外的其他人,而你却有幸成为了这样的人!”
不知何时起,水无痕已经抱着吴芷静走入了秀丽的山间,奇特的地理构造已经不在二人思索的范围之中,山间青青的小草随着风势摆动,水无痕黑色的衣袍一路滑过小草,也带走了小草上攒积而下的露水。
空气中清新的味道让吼叫完的吴芷静顿时清凉了不少,心中的憋屈似乎已经释放出来,一并消失在清纯的山野之间。
寂寞无声,连树叶的声音都泯灭在了沉默的氛围之中。
水无痕脚下的步伐渐渐轻盈,良久后,他叹道:“我知道……你讨厌我……”
吴芷静收敛了气息,等待着水无痕的话,他的话似乎没有说完。
“如果可以选择……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一天……我不会将你倒挂在树上……”
如此,他与她就不会再有牵绊了,如此,他与她便是陌路了。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如果么?那一天,他将她倒挂在了树上,那一天,她擅闯水北天南,让他泪流满面一个晚上,从此,她就成为了他最为刻骨铭心的思念。
吴芷静别开脸,不再看向水无痕,她其实一直都懂,只是,她却装作一无所知。
水无痕眸光淡淡,抱着吴芷静继续前行。
山景一路倒退,风中似乎传来了潺潺水声。
水无痕循声而去,最终找到了溪流之处,他将吴芷静放在溪水边的一颗大石之上,随后蹲至溪水边洗净双手。
“你背上的伤口也一并清洗吧!”
水无痕背上的伤口显而易见,黑色的衣袍从左肩处直至右腰处有一条长长的裂痕。月光下,泛着森然的白光,看着让人有些心疼。
话音刚刚落下,水无痕噌地一下站起身来,随后便去脱身上的衣衫,吴芷静眼眸一瞪,完全不知他所谓何事。
水无痕脱衣服的速度与他飞行的速度差不多,转眼间,上身已然未着寸缕,当他俯身想要去脱裤子时,吴芷静终于惊恐地吼道:“水无痕,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让我清洗伤口么?我现在正在履行你的话。”水无痕说得理所当然,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吴芷静哭笑不得:“你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脱呢?要脱滚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脱!”
“抱歉,我滚不来……”水无痕竟然耍起赖来,他大掌一挥,腰间的带子已然松了开来。
吴芷静见状,惊恐地转身踉跄而去,却在转身之际,被水无痕飞快地抱住了腰身,水无痕抱着吴芷静去到溪水边,细细说道:“跟你开玩笑的,我不会再脱了,先为你清洗手背上的伤吧,我的,一会儿再清洗。”
吴芷静挣扎而出,自顾自地蹲了下去,用溪水清洗起伤口来。
水无痕默默无语地蹲在她身旁,看着她清洗伤口。
待她二人清洗完伤口后,水无痕为自己和吴芷静上了药,包扎好后便寻了一个山洞休憩起来。
山里的温度很是寒凉,水无痕找来柴火取暖,吴芷静躺在火堆旁,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水无痕一直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打坐调息,今日一战,他消耗了太多的内力。
水无痕以为吴芷静与自己身上的伤口很快就能愈合,谁知,三天过去了,那些伤口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
这日,当他打好野味后,升了火,烤起野味来,他一面转动着山鸡一面问道吴芷静:“静儿,你手背上的伤口可以给我看一看么?”
由于伤口没有愈合,吴芷静的手依旧是用布巾包裹住的,她卸开手上的布巾将手背伸至水无痕跟前,让他端详。
水无痕握住吴芷静的手细细观察起来,只见她柔白似玉的手背上横亘着一条若沟壑般的伤口,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内力的血渍似乎久久未能凝固,水无痕看后俊眉拧在了一起,他慢慢说道:“我凌霄宫的伤药乃是天下奇药,从未试过抹上此药后三天不曾愈合的,这之中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吴芷静慢慢抽回手,淡淡说道:“左右一条疤而已,况且还是在手上,长不好就算了。”她说完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可以看一下你背上的伤口么?”
她手背上的伤口不过五寸长,而他背上的伤口似乎有两尺长,如果她这个伤口没有长好的话,那么他背上的伤口定然也是没有愈合的了。
水无痕垂了垂眼眸摇头道:“不用看了,也没有长好。”
吴芷静就知道他不会让她看,她凶巴巴地强硬转过水无痕的身子,伸手去解水无痕腰间的带子。水无痕的大掌轻轻握住了吴芷静的手,力道不大也不小,正好可以制止住吴芷静的动作。
“没什么的。”淡淡的话语再次响起。
吴芷静秀眉一蹙,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每次受伤都说自己没什么,莫非他是铜墙铁壁不成?
吴芷静挥开水无痕的手,兀自解开腰带,水无痕不再阻拦,任由她扒开他的衣衫,在他背上仔细观察。
当吴芷静看见水无痕的背部时,岂是一个震惊可以形容得了的,只见水无痕的背部已经溃烂,那条长长的口子似乎往外浸着脓水与血水,伤口周边的肌肤红得发紫,除了这条大伤口以外,他的背部还有一些细密的小伤口,皆是被那个怪兽抓的。
“你这叫没什么?水无痕,你以为你是铁人么?”
她的心中竟然愤懑不已,为他的不在乎,为他的淡漠。这个世上究竟有什么才是他在乎的,只有月思君么?
水无痕因着吴芷静急火攻心的模样而暗自欣喜,在她的心里,多少还是关心他的吧。他轻声安慰道:“急是没有用的,你手背上的伤口那么小都不能愈合,更何况我背上的伤口呢?”
“你不是很厉害么?你不是凌霄宫的尊主么?怎会连这样的伤口都不能治愈呢?”这一次,吴芷静几乎是用吼的方式说完话的。
水无痕缓缓套上衣服,系好腰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固然厉害,但是,始终会存在一些比我更厉害的事物,那些,都不是我能够解决的。譬如你我身上的伤口,穷奇乃是上古神兽,它造成的伤口自然不是凡药就能医治的,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吴芷静挥动着双手大声说道:“什么叫可以理解?莫非寻不到伤药,你就任由背上的伤口这般溃烂么?你为何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像你的脸,明明可以医治,你却一直不医治,究竟是为什么?”
此话一出,水无痕深邃的凤眸中涌动着千丝万缕的情绪,似不信又似欣慰,还有一丝震惊隐含其中。吴芷静的话似乎震得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脸上的伤口,多年前就可以医治,但是,由于你的不在乎,你便任由它发展,宁愿带着面具过活也不愿意医治,在这个世界上,你到底在乎什么?”
吴芷静激动地恨不得上前给水无痕两个耳光,她讨厌他满不在乎的神情,她讨厌他眸中淡淡的神色,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一般。
水无痕双手攫住吴芷静柔弱的肩膀低喝道:“当你的亲人将你遗弃时,当你四处被人追杀不知道能不能看见第二日的太阳时,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在乎的?这一张脸么?抑或是这副躯体?你告诉我,你在乎我的容颜,在乎我的身体么?”
吴芷静顿觉有些哑口无言,她吱唔道:“我……”
水无痕很快地接下她后面的话:“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不在乎,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一切,因为,你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人,这里的一切人与事皆与你无关!”
因为无关,她才会如此的义无反顾,因为无关,她才会如此封闭着自己的内心。
吴芷静挥开水无痕的手臂,身子猛地朝后一退,却因脚下的石块趔趄而倒。
“静儿!”水无痕没遇着吴芷静会摔倒,他正欲上前抓住吴芷静的手臂时,却听山洞之中传来了沉闷的响声。
“轰轰轰——”
听着像是石门移动的声音。
水无痕抬眸,吴芷静转首,齐齐朝后望去,但见起初完好无损的石壁上竟然往后退开一尺的缝隙,正好可以让人侧身而进。
“这里面还有一个洞!”吴芷静离石门稍近,她惊诧地朝水无痕说道。
水无痕将吴芷静扶起,随后将她掩在身后朝内行去。
手中的火折子骤然点亮,漆黑的洞中有了一线光明。水无痕牵着吴芷静的手朝内行去。
里面其实是一个小小的隔间,隔间内什么东西都没有,水无痕手持火折子朝隔间四壁查看起来。
“呼——”
水无痕忽然吹熄了火折子,隔间内陡然黑暗起来。
看不见东西的吴芷静迅速问道:“你为什么吹熄火折子?”
“这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出去吧。”
吴芷静甩开水无痕的手,说道:“我不要,你方才一定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否则,绝对不会吹熄火折子的。你把火折子给我,我要看墙壁上的东西。
水无痕强硬地扯着吴芷静,想将她拉离隔间,可是,倔强的吴芷静又怎会遂他的意呢?她狠狠地甩掉水无痕,冷声说道:“水无痕,与我相处这么长的日子了,我的性格你当是很了解的,我若是看不见墙壁上的东西,我永远也不会走出这间隔间的,你若要出去,那么你请便,请不要再拉着我不放!”
说罢,双手于身前探索起来,一步步朝墙壁行去。
纤细的手在墙壁上细细摩挲起来,她看不见墙壁上的东西,但是,指腹上凹凸不平的感觉让她知道,墙壁上定是有一些浅浅的浮雕,至于雕的什么她虽然摸不出来,不过,根据水无痕的表现,她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上面是不是雕着跟春宫图有关的东西?”吴芷静扬眉轻声问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