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旭日给了承扬一个眼色,随后说道:“我到澜王府来,你说我要娶谁?”
承扬手中尖刀一挥,喝道:“这里没有你要娶的人,赶紧离开!”
耶律旭日冷笑了一下:“我想娶,那便要娶,你又如何能管得着?”
承扬将刀缓缓放在身侧,横眉竖眼道:“那就要看你能不能过我这关了。”
耶律旭日的手朝前一挥,府门前从四面八方降下数百名兵士,将承扬与他的人围堵在了中央。
承扬见状作势便要与众人打斗起来。刀光剑影已经直指对方,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无澜的低喝声传了出来:“你们在本王府邸聚众闹事,所谓何事?”
承扬一转头,看向水无澜,眉头深皱,喝道:“耶律旭日休得娶到吴芷静。”
水无澜眉毛一扬,风轻云淡地说道:“谁说新娘是吴芷静?”
此言一出,承扬忽然有些哑口无言,他吱唔半天后,说道:“你说不是便不是么?我要亲眼看到才算数!”
水无澜一转身朝身后说道:“将新娘子搀扶出来,给这位爷看看。”
一声令下后,新娘子在喜娘的搀扶下缓缓行出,那身姿行动如弱柳扶风,看着娇媚异常,一看便知不是吴芷静的身影。
承扬走至新娘子的跟前,一把撩开喜帕,当他看见里面装着一张陌生的容颜时,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哼!”承扬重重地甩下帕子,带着侍卫队离开了澜王府府门口。
待承扬离去后,新娘子缓步上前,弯腰进了花轿。
远处一同观望的睿扬在看见这番场景后俯身问道:“主上,那女子是不是王妃?”
水无痕摇头道:“不是。”
“那王妃呢?耶律旭日娶的到底是不是王妃?”睿扬已经有些着急上火了。
水无痕挑了挑眉后,回道:“是不是她,只有夜探新房了。”
夜探新房?睿扬闻言,将目光放至远处,久久没有话语。
迎亲的队伍带着花轿在城内兜了一圈后,到达了一处宅院儿。
耶律旭日翻身下马,从喜娘手中接过一根红绸,喜娘将新娘子搀扶着出了花轿,喜娘将红绸交至新娘手上,耶律旭日牵着新娘子走进了府门。
“啪啪啪——”
待新郎新娘走进府门后,门口响起一阵烟花爆竹之声,围观的众人喜庆之色溢于言表。
婚礼按照传统的顺序依次进行下来,待新人拜过天地后,新娘子便被送入了新房之中。
耶律旭日穿着大红喜袍,与诸多宾客饮酒道谢,酒过三巡之后便起身去了新房。
由于耶律旭日不喜有人闹洞房,遂挥退了所有的人,自己一人朝新房行去。
到得新房前,他扬眸看了看新房的窗棂,火光将新娘子的身影全然映在了窗户之上,他眯了眯眼,推门走了进去。
秋风随着门扉的移动吹进房间之中,风儿拂过,带起了新娘子的盖头,那一张绯红盖头下,是一张绝代风华的容颜,而那张容颜却是如假包换的吴芷静。
耶律旭日掀袍进了新房,他袖风一扫,关上了门扉,他抬步朝床榻行去,最终立于吴芷静的跟前小声说道:“我掀开你的喜帕,如何?”
“好。”吴芷静浅浅地回道。
耶律旭日修长的手指一扬,吴芷静头上的喜帕随之而落,露出了一张宛若春水梨花的绝世容颜。
长而卷翘的浓睫在她粉嫩的脸颊上投下了一排长长的阴影,俏挺的琼鼻似雕刻一般,朱唇若涂了蜜一般,让人只想一亲芳泽。
耶律旭日看着盖头下的吴芷静,竟然忘记了今日成亲的初衷,他愣愣地盯着吴芷静不置一语。
吴芷静灵巧眼眸转了转,朝耶律旭日莞尔一笑:“怎么?看傻了么?我有那么美么?”
耶律旭日因着吴芷静的问话而怔愣起来,不是做戏么?她何以如此逼真?
“确实……很美……”
耶律旭日掀了掀袍子,与吴芷静并排坐立在床榻边上,他转身拿过合卺酒,打算与吴芷静交杯。
然而,当他二人的手臂相互交缠时,新房的门忽然之间被一股巨大的内力震开了。
劲风扫过二人的鬓发,他们的动作随之一僵,纷纷转眸看向房门处。
房门处,一名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他一头银发随风而舞,凤眸中带着深沉的含义,抿紧的薄唇告诉屋内的两人,他已是怒意横生了。
吴芷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对耶律旭日说道:“我们继续吧。”
耶律旭日愣了愣,旋即点头道:“好。”
二人的手交缠在了一起,抬手,俯身,准备将杯中酒全然饮尽。
然而,当吴芷静的唇刚刚触及酒杯时,她手中的那杯酒被一个飞来之物打飞而去。酒水洒了她满身皆是,醇醇的酒香落满新房,也醺染了吴芷静的一颗心。
“吴芷静,你到底要嫁给几个人?”水无痕带着怒意的话语直冲而入,充斥着吴芷静的耳膜。
吴芷静盯着那洁白如雪的男子,她有多久没看见他了?他竟是这般狠心地想要将她遗弃在这个世界上么?
强压住眼角的泪水,吴芷静凝望着水无痕的身影,说道:“就算我嫁给全天下的男人,也断然不会嫁给你的。”
水无痕闻言,手在椅子上转动起来,他的身子连着椅子飞入了房间之中,他直奔吴芷静与耶律旭日跟前,握住吴芷静的手,说道:“不行,你绝对不能嫁给他!”
吴芷静甩开水无痕的手,藏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蹿涌而出,她朝水无痕吼道:“水无痕,你不要我了,莫非还不让其他男人要我么?”
水无痕眉头一皱,说道:“就算我不要你了,你也不能嫁给耶律旭日,你要嫁……也只能嫁给无澜。”
耶律旭日在看见爱人重逢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新房,方才,当他看见吴芷静眼角的泪水时,他的心居然也跟着疼痛起来,水无痕与吴芷静的爱情,他听说过一些,回望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真的很难让人不感动,那些过往,他虽然没有亲临,但是,那些画卷确实可以描摹的。那该是一幅多么壮美的画面啊!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今生还能不能得到这样轰轰烈烈的爱情。
这里似乎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接下来的日子,他应该去闯荡江湖,快意人生了。以往的他,担负着太多的责任,从来没有快乐的生活过一天,从今夜开始,他要做回自己。从此,潇洒一生!
新房之中,那大红的绸缎刺伤了水无痕的眼,龙凤红烛噼啪燃烧着,水无痕借着火红的烛光一直看着吴芷静的容颜,这个他用生命去爱的女子,怎么能这般随意就将自己嫁掉呢?
吴芷静眸中的泪水在眶里打着转儿,她一直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水无痕,她俯身看了看他的腿,又看了一下带轮子的椅子,没有回答水无痕的话,只是问道:“无痕,你的腿怎么了?”
水无痕闻言,凤眸一挑,淡然道:“没什么。”
“那你站起来给我看看。”吴芷静的视线没有转移,直盯着水无痕的腿一直看着。
水无痕似乎不愿意站起来,他摇动着椅子上的轮子准备朝新房外行去。
然而,当轮子刚刚滚动两步后,吴芷静的手放在了轮子之上,让那轮子再也不能转动。
吴芷静转身去到水无痕的跟前,她跪在地上抱住了水无痕的身子,泪水溢满眼眶,哭诉着问道:“无痕,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你是不要我了么?你要把我推给其他人么?为什么?”
水无痕的眼神有些僵直,他回眸,盯着吴芷静:“静儿,我给不了幸福,无澜他,可以解除你身上的连心蛊,他不比我少爱你,嫁给他,你会幸福的。”
吴芷静摇头道:“为什么?为什么给不了幸福?就因为你体内的那些邪恶的内力么?你认为,这样的困难就能让我离去么?”
水无痕盯着吴芷静,有理有据地说道:“我控制不了体内的那股邪气,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前些日子,当我刚刚吸收那些内力后,由于内力相触,我不知道该如何控制,打伤了许许多多陌生的人,而当我清醒时,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已经尸横遍野。”说道这里,水无痕抬眸看了看吴芷静,继续说道:“静儿,这样的感觉让我感到恐慌,因为,我怕我错手伤了你。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水无痕的双手积聚起内力,轮子飞速转动,他整个人连着椅子飞出了新房。
吴芷静摇头道:“不——”
吴芷静情绪激动,在跨出房门时,长长的衣摆牵绊住了她的行动,她的脚在高高的门槛上叩了一下,整个人在不期然中摔了出去。
由于事出突然,吴芷静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时间,胳膊重重地蹭在地面上,吴芷静眉头一皱,闷哼了一声。
然而这一声闷哼却是让那仓皇而逃的水无痕止住了步伐,他迅疾转身飞速转动轮子回到了吴芷静的身边,大掌想要去扶住吴芷静,然而,却在电光火石间,停留在了原处。
“静儿,你怎样了?”水无痕轻柔的声音渐渐响起,他的声音似一段悠远的琴声,声声都能撩拨起吴芷静的心。
她撑起身子,凝睇着水无痕,眼泪簌簌而落。
水无痕因着她早已哭花的容颜而柔肠寸断,他多想将她拥入怀中,可是,他害怕下一秒钟,他就会因为邪恶内力勃发而伤了静儿。
吴芷静一把扑进水无痕的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腿,在他腿上哭道:“无痕,你不要离开我,我害怕我的世界没有你,真的好害怕……”
水无痕缓缓伸出手掌,想要触碰吴芷静柔顺的发丝,然而,当他刚刚触及吴芷静的发丝时,体内那股邪恶之气忽然之间蹿涌而上,他黑色的眼眸瞬时变为了嗜血的红光,银白色的发丝随风飘舞起来,他努力摇晃着头,想要将那股邪恶之气压下去,然而,他越压,那股气息越强烈,他盯着扑倒在他腿上的吴芷静,眸中挣扎的含义渐渐攀升。
而吴芷静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气压的变化,她抬眸看向了水无痕,当她看见水无痕的眼眸变成嗜血的红时,她惊诧道:“无痕……”
水无痕挣扎着想要抗拒那股欲要打向吴芷静身体的冲动,身体中,两股气息在相互争斗着,如龙如虎,最终,水无痕身体内的两股气息终是让他展臂呼喊起来。
“啊——”
悲怆而哀伤的吼声惊动了天地。
而吴芷静也被水无痕身体之中强大的内力给远远地震开了。她的身子随着力道而朝后退去,绯红的身影直飞入新房,重重地砸向了床榻之上。
“怦——”地一声,发出了极大的震动。
吴芷静摔向床榻后,她朝闷了一口血,随后扶着腰身起身再次去到院中。
庭院之中,水无痕还在无望地嘶吼着。吴芷静的泪水在肆意地奔放,她飞奔而去,直直地抱住了水无痕的腰身,对他说道:“你打我吧,你不要这样挣扎,不要这样强压,只要是你打的,我都不会觉得痛。真的……不会痛……”
水无痕的头还在肆意地晃动着,银色的发丝若灵蛇一般胡乱飞舞着。
他眸中的痛色清晰异常,他在听见吴芷静的话后,眼角终是滑出了一滴泪来。
他哭了,为了吴芷静,也为了他们艰辛的爱情。
从来不知,想要相守会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而今,他终算是相信了,吴芷静的这段爱情,本来不该属于的他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强求来的,他一直追随在吴芷静的身后,终是让她爱上了他。而在爱上后呢?他给她的,竟然是无尽的伤痛。
他,是不是真的,错了。
“无痕,你打我吧,你不要这般折磨自己,我的身体很强壮的,随你打!”吴芷静将脸深深地埋进了水无痕的怀中,肆意而出的泪水早已打湿了水无痕的衣襟。
水无痕强压住身体之中的内力,始终不曾打向吴芷静。
……
经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后,水无痕终是压住了内力,可是,力气耗竭的他,头一偏,朝外闷了一口血出来。
吴芷静抬手,接住了水无痕吐出的那口血,她从怀中掏出手绢,仔细地为水无痕擦拭着唇角,动作温柔而细腻,她一面擦一面说道:“无痕,不要因为这一点小事就想到逃避,你要知道,人定胜天,我们,终究是可以战胜所有困难的。”
压住内力的水无痕缓缓抬手,为吴芷静拭去唇角的血渍,他眼眸一闭,又一滴泪水滚落而出,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变得这般脆弱了,脆弱到竟然一二再,再而三的垂泪。
“静儿,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低沉的嗓音带着血的滋味,在风中弥漫着,他,终究是伤了心中最爱的人。
吴芷静握住水无痕的手,将嘴唇对准他的掌心,说道:“这哪里是伤害?根本就不是,你不要我,那才是对我的伤害,莫非你不知道么?”
水无痕点了点头,沉沉地说道:“我……知道……”
吴芷静抱住水无痕的身子,一直在他怀中默默地垂着泪。
“不要丢下我,请你……不要丢下我……”
吴芷静在他怀中低声啜泣着,一遍又一遍。
玥影横斜,银白色的月光渐渐变浓,吴芷静推着水无痕回到了新房之中。她为水无痕打来热水,随后跪在他的面前为他脱下了鞋袜。
水无痕俯身阻挡住了吴芷静的手,说道:“我自己可以洗。”
吴芷静握住水无痕的手,摇头道:“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可以照顾你。”
如此情真意切的话,无不让水无痕动容,他的手终是缓缓的撤开了。
吴芷静为水无痕脱掉鞋袜后,将他的裤子不断往上卷去,随后,将他的脚分别抬进了盆中。
毛巾缓缓而下,浸入了热水之中,吴芷静用毛巾细细为水无痕洗着脚,温热的水浸在水无痕的腿上,似阳光一般温暖。吴芷静一面动作一面问道:“无痕,你是为了不让自己伤人,所以才折断腿的么?”
水无痕闻言,他的腿跟着僵直了一下,只这一下的动作,吴芷静就知道她猜对了。水无痕这个男子,看似无情,实则却是这世间最懂情的男子,他宁愿自伤,也不愿意伤害别人。这就是他最令人心疼的地方。
这一生,能够与这样的男子为伴,她还有什么好渴求的?
“我知道你不会承认,但是我懂你,无痕,不管你是瘸了,瞎了,哑了,还是聋了,我这辈子都赖定你了,就像那强力粘胶,怎么甩都甩不掉。”
吴芷静俯身,滚烫的唇印在了水无痕的小腿之上。
“静儿……”水无痕因着吴芷静的亲吻而轻呼起来。
吴芷静的唇依旧放在水无痕的腿上,她闭上了眼,轻轻地说道:“无痕,你是这个世间最至真至善的男子,相信我,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你一定会变好的。”
水无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