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和几个婶子说的是方言,我也听不懂,就冒出了一句普通话道:“送医院吧,也许还有得救。”
我爸白了我一眼,才说道:“这个医院没法治。”
医院不能治?不会是堂弟血道法,拿小堂弟练手,失误了吧?我走出了客厅,那三个堂弟都跪着,话都不敢说。
零子的小手臂上,有着明显的被棍子打过的痕迹,都见血了。其他两个堂弟还好,表面看不出什么伤来。
我悄悄靠近一个年轻的婶子,问道:“他们怎么了?”
那婶子用方言味极浓的普通话跟我说道:“四个人去玉米地里装山猪,早上要回来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小堂弟倒在玉米地里,就那个模样了。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
撞到,这里并不是指被东西打到,而是撞邪的意思。
零子听到我的声音,看到我来了,跪得更低,低下头,倒着看着我,朝我眨眼睛示意着。跟他合作这么长时间,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那是让我帮忙劝劝啊。
我笑眯眯地凑了上去,道:“二叔啊,他们当哥哥照顾不好小堂弟,可是现在是不是消消气,先想法子处理一下啊。那小堂弟那样,怎么着也应该送医院看看吧。”
二叔没好气地说道:“送医院诊断出来的也就是个癫痫,以后就是一个疯子。”
给我这么一刺激,二叔拿着那竹扫把的竹条子,指着堂弟就骂:“你还说你学得有模有样能出师了?啊?他们让你带出去装山猪,就这么回来的?晚上见到黄鼠狼要怎么做,他还小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你们几个,就算不是学这个的,那听老人讲故事也都听过吧,怎么一个个就不明白呢?”
“关黄鼠狼什么事?”我纳闷的。
二叔看着我,那是打不得,骂不得的。一个冷哼没理我。
有一个跪着的堂弟还敢大声说道:“我们又没见过黄鼠狼,怎么知道那是黄鼠狼啊。再说那时候一个人守一个角,怎么知道黄鼠狼就往他那角跑了啊。”
他的辩解换来的是一旁一个婶子的一巴掌。
我爸从房间里出来,拉我出了客厅才说,那小堂弟是在一起装山猪的时候,看到了黄鼠狼。一般看到黄鼠狼跑走的影子,是没事的。但是如果看到黄鼠狼立起来不动的看着人,那人就要飞快地脱下裤子,套上头,装狗叫。让黄鼠狼以为那不是人,就离开了。要不跟着黄鼠狼对着眼睛看个几秒钟,就会被黄鼠狼迷惑了。就像那小堂弟现在一样。这还是最重要的,这样过几天也就是个癫痫,或者疯子。要是挨不过今晚黄鼠狼来叫唤,魂跟着黄鼠狼走了,那就是一个死字了。
我记得黄大仙的名号在东北毕竟响亮啊。没有想到在我们这竟然也有这种说法。我还真没听过这样的事情呢。
我爸说,主要是缴枪之后,黄鼠狼也很少下山来的。就算下山了偷点东西就离开,也很少和人对视的。能和人对视的黄鼠狼,那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是正在修行的黄大仙了。至于能不能修成大仙,还要看它积不积德了。像这种害人的,要是以前,给把枪,照样爆脑袋了。
我回到客厅,觉得那跪着的三个堂弟挺冤枉的。我们这年纪,不管是城里的还是农村的,黄鼠狼还真不是容易见到的。就算看到了,一个匆匆的逃窜的身影,最多也就会认为那是狐狸,或者野狗,大松鼠什么的。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本来想先回去的。但是这次只是我和我爸来。我爸开车啊,他不走,我走不了啊。
吃晚饭的时候,那三个堂弟终于能站起来了。一个个腿都跪得红肿了。让自家老妈领回去严加看管。
零子基本上已经走不了路了,等我们吃饱饭了,他才勉强站了起来。不过他根本没饭吃,因为二叔叫他去刮锅底灰去。
这年代,谁家不是煤气灶啊,农村的都用沼气灶。好在一个婶子家,还有一口熬酒的锅,烧柴火的,还能刮下点锅底灰来。
看着堂弟扶着墙,走去刮锅底灰,我看着都痛啊。
等他刮来了,二叔亲自上阵。用水将那锅底灰调了一下,然后抹在那小堂弟的脸上。再吩咐婶子,将堂弟的转过来睡。就成了脚在枕头上。
说是晚上黄鼠狼会来叫魂的。要是那黄鼠狼厉害一点的话,还能让声音直接在小堂弟耳边响起。我们甚至没有察觉,小堂弟就已经跟着黄鼠狼走了。抹了锅底灰,让黄鼠狼找不到他的头。掉个睡,让黄鼠狼对着他脚喊,那样小堂弟也就听不到了。
如果那黄鼠狼根本没那么大的本事,只要关好门窗就行了。二叔还特别交代,今晚这个屋里里外外都上锁。
在看着他们忙完这些,我才跟我爸准备回家。反正那时候也只有八点钟,天刚黑。而且从这里到我们家也不过四十分钟的路程罢了。
回家之前,我还去看了一下零子。他坐在自己床上,二婶正给他热敷着膝盖。那红红肿肿的啊,他都痛得眉头都皱了。小手臂上的药。农村没什么药水,这样的外伤都是擦紫药水的。黑黑紫紫的一片啊。
他还说,那紫药水的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洗得去。
我爸还说他了呢。说他这个时候,还臭美。要是那小堂弟今晚真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们就等着被打断腿吧。
在回家的车子上,我问我爸,那个小堂弟最好的情况,难道就真的是这么癫痫了?
我爸说,小时候听老人说黄鼠狼说得比较多,那时候黄鼠狼也多,敢跟人对眼的黄鼠狼,一个村子,一年到头,总能有那么三四次的。知道的,就会马上脱裤子套上头学狗叫。不知道的,就只要死了疯了,最好的就是间歇性癫痫了。这个小堂弟还要是看造化的。这都他的命啊。也是那个叔叔的命。
直到这个时候,我爸才跟我说起。那个叔叔排老四,当初他刚结婚的时候,爷爷就给他算过命了,说他和现在这个老婆在一起是不会有男孩的,让亲事爷爷一直就不同意。但是人都进门了还能怎么样?叔叔为了争口气,也是做给爷爷看的。在老婆怀孕之后,拿钱买通了医院的医生,知道是女孩就打掉。结果打了三个女孩,才得了现在这个儿子。
所以出了这事的时候,三个堂弟被跪在客厅,房间里照顾的是婶子,那四叔还真没见过面。我爸说四叔在老房祖宗牌位那边跪着呢。
其实吧,人命由天定,这句话,我不赞同。有时候努力了,至少能挑战一下自己。但是有些东西真的是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能达到的,所以还算看开点吧。就像我爸,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虽然当初爷爷不待见,现在还不是很幸福了吗?
第一卷第五十三章大梁
零子是快两个星期之后,才到我家的。我问了老家那小堂弟的情况。他说今天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四叔四婶,带着那小堂弟,去医院做检查了。小堂弟捡回了一条命,确诊是间歇性癫痫。
而堂弟的手臂上,那紫药水的印子还是那么清晰,那个估计要很久才洗得去了。
不过这件事之后,堂弟再次燃烧了斗志,打鸡血了。把玩游戏的时间从原来的四个小时,缩短到三个小时,多出一个小时,拿来看爷爷的那些书了。
第三十五章大梁
夏天,在我们这里经常会有洪水。大的小的,都经历过。现在政府的各项机制,让洪水夺人命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了。经济损失,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不过那年,夏天的洪水还是出事了。听说是一个小村子,就是上次我们去看桃花的那村子,就是有着水鬼拖孩子脚的那条小河。小河发了大水,把河滩上的大棚蔬菜都冲走了。我们市区的菜市场青菜价一下就上来了。
那次洪水,还出了人命。一家人的房子,因为连日被大雨冲刷,墙倒了。大梁压下了家里的一对祖孙。
在小花园听到的消息就是那祖孙当时睡床上。大量直接打下来。两人当场死了。我还特意问了那说出八卦的老头,道:“不是其他的梁,或者瓦什么的吗?”
那老头道:“就是大梁。主房的大梁。他们村都说,那房子建的时候,上大梁没看日子啊。”
堂弟说过,农村建房子上大梁的时候,都有一场法事的。我不知道那倒下是房子是什么结构,但是我知道,我老家那祖宅,上百年了,也还好好的。关于悬檐的房子,前面也有说过,就是墙倒了,瓦飞了,那框架还是好好的。
因为那村子因为洪水死人了,而且那时候家家顾着自己家都忙不过来,那祖孙还是孤苦的没亲人。这丧葬就国家承担了。
国家当然不可能土葬啊。打电话到殡仪馆,殡仪馆全权处理了。老宋打电话让堂弟去帮忙,堂弟也是看着外面那雨,犹豫了好一会才答应了。
祖孙两很可怜,没有亲人,直接换衣服,打理干净,就超度火化了。
等堂弟忙完回家,好像心情不好的模样,一直不说话。
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孩子,还要我们去哄的。等到晚上,我哥和宝宝都睡下了。我在房间中码字,轻轻地敲门声响起,我去开了房门,就看到堂弟竟然没有玩他的游戏,也没有洗澡,就那么站在房门前,问道:“哥睡了吗?我想跟他说件事。”我犹豫了一下,才出了房间道:“跟我说吧。他睡下了。”我们到了客厅,我冲了一杯咖啡给我,一杯牛奶给他,问道:“什么事啊?今天就看你不对劲。”
堂弟一口喝光牛奶才说道:“老宋明明知道那对祖孙的魂,没有跟过来,他也这么超度了,火化了。我跟他说了,他还叫我闭嘴。姐,帮人超度明明就是帮助别人,是一种积德,但是老宋那样做,让那组孙成为了孤魂野鬼了。可怜点的,他们只能这么冷着饿着,一直没有尽头。可怕点的,他们怨恨起来,会害人的。”我也知道那官方道士老宋,真的就是个骗子。所以这样的事情,我相信堂弟的判断。我说道:“那我们去找那对祖孙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帮助他们呢?”“尸体都火化了,点引路灯都没用了。除非是去他们死的地方碰运气的找找看吧。”我哥的声音突然传来道:“那我们明天去吧。明天周末我也去。宝宝放爷爷奶奶那边吧。”我朝着我哥一笑,没有想到我醒了,还支持我们。堂弟看着我们说道:“我没钱给你们的啊。这次纯属做好事的。”
汗,说这话,好像我拿过他多少钱一样。什么时候不是他在剥削我啊。
第二天,我们还是先带宝宝去了游乐场。堂弟那大孩子,玩心为泯的非要和我宝宝一起玩,结果一早上去了两百多块。在我决定,下周周末叫表弟一起来游乐场之后,我们回了我爸妈家。在爸妈家吃了午餐,看着宝宝睡下了,我们就朝着那小村子去了。反正去招魂找鬼这种事,大白天也做不了。所以我们晃悠着去,再找附近的果园玩玩,吃着土鸡当晚餐,然后在太阳刚下山的时候来到了那小村子。
昏暗中看到了洪水,浑黄的水急速朝前,原来应该是大棚菜区的地方,现在已经全是水了。跟一个大叔打听了那出事的房子,车子开不进去,我们只能拿着手机当电筒,朝村子里走去。
好在那时候已经停了两天的雨了,路面基本能走,不过还是要小心泥水坑的。今天我穿着和我宝宝同一款的运动服,活动上没问题。三个人来到了那倒塌的房屋前,一些邻居带着警惕的目光看着我们。但是,当他们看到我和堂弟都拿出罗盘看着走着的时候,一下都缩回了家里。
我发觉他们的不对劲,赶紧拦下一个带着孩子的大爷,从口袋里摸出了今天在游乐场给我宝宝买的棒棒糖。那小孙子一看到棒棒糖就伸手拿,呀呀啊啊叫着不肯回家了。我连忙问道:“大爷,你怎么一看到我们就走啊。”
大爷没正眼看我,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会看风水,也一定知道那祖孙还在吧。”我笑笑:“我们就是为了送送那两祖孙才过来的。”
“那你们快点吧。他们两天一黑就在喊,喊他们还被压在屋子下呢。喊得孩子整夜整夜地哭。这走了,都不让人清净。”大爷进了屋子,重重关了门。
我哥和堂弟也都听到了大爷说的话。四周越来越黑,我们唯一的照明就是手机。而现场看来,当初为了救那祖孙两,倒下的部分也都扒开了,一根大木头一截在面上,一截被埋着。那应该就是大梁了。
我问道:“弟,这大梁都被翻出来了,为什么他们的鬼魂还说在下面呢?”堂弟用着他手机那摄像头旁的闪光灯,当手电筒,慢慢往大梁那边走去,边说道:“大梁都是正气的,就像称坨一样能压着魂的。”
堂弟伸手摸过那大梁,然后喊道:“后勤,打下光”。
我们能给他的逛就是手机光了。三个人凑过去,用手机照照那大梁,堂弟摸着的地方。那里有着一个阴刻进去的符,就是风水先生用的。这段时间,看堂弟画符,我不会,但是能看懂最基本的。那几个符号下面,是一个火字。这是用五行相克的方法,让这大梁受到威胁。就像是不定时炸弹一样。一个不确定的诱因,就能让大梁倒下。
堂弟说道:“他们家建房子的时候,一定得罪了那个看梁的先生。”要知道这行业,一般是不会有人敢得罪的。但是也不排除有那么一个两个不上道的。
我哥问道:“那我们把大梁都搬出来吗?”如果是那样还是开车进来比较好。用车子拖。要不哪来那么大力道啊。
堂弟想了想,道:“大梁有正气,木头可没有正气。我们要让这大梁变成木头,那祖孙两就能出来了。”
堂弟说着从自己腰包中拿出了那把裁纸刀。他看看刀,再看看大梁道:“哥,你还是去借吧柴刀来吧。”
我哥接下了这个任务,走向了一旁那大爷的家,拍门去了。
堂弟则把红线的一头系在大梁上,另一头系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等我哥借到了柴刀,堂弟拿着那柴刀,往大梁上砍去。东一刀西一刀,边砍边说道:“砍了当柴火拿来烧了。”大梁本来就是二叔的长项,堂弟也挺熟这业务的。
我在一旁看着,那红线没人动,却颤抖了起来。堂弟停下动作,拿出了毛笔,说道:“给你们带路吧。”毛笔在红线靠近石头这边划了一下。红线停止了晃动。堂弟说道:“完工。上香,烧纸,回家,睡觉。”这种没钱的业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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