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卫考虑一下。
去见妈妈之前,应该养足精神,最好神采飞扬。
不然,稍微露出一点疲色的话,一定会被细心的妈妈发现,到时候又让她担心。
好吧。他转头用目光寻找,哪一个是睡床的启动键?一直专注于战斗型军舰的凌卫,对这种袖珍享受型的SMT飞船的操作并不熟悉。
不需要睡床,沙发就很好。又宽又舒服。
沙发?
至于枕头,凌涵把文件放到一边,移坐过来,这个可以吗?他拍拍自己的大腿。
即使坐着,军服依然平整笔挺地贴在他匀称的肢体上。
黑色军裤包裹下,呈现出常年锻炼的男性大腿迷人的肌肉线条。
凌卫一阵狼狈。
我还是用睡床好了。他从凌涵的大腿上匆匆移开目光,继续在控制板上寻找要的钮。
哥哥要和我冷战吗?
没有的事。
那为什么想和我保持距离?
把头压在你的大腿,会影响你的血液循环。
哥哥拒绝我的话,那就不是影响血液循环,而是让我的血液冻结了。
凌卫下意识把头转回来。
跳入眼帘的,是凌涵表情平淡的脸。
那种覆盖在激烈、认真的情绪上的平淡,就像初冬时河面结的薄冰,假如以为很安全,贸然踏足试探,立即会踏碎冰面,被冰下的暗流吞没。
喂喂,这种小事,你们也打算吵一架吗?凌谦从酒柜里翻出了一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懒洋洋地用看热闹的口气说。
顿一下,勾起唇角,哥哥不想和凌涵接触的话,换我好了。我也愿意把大腿给哥哥当枕头。
说这种话,很容易让凌涵误会呀!
凌卫懊恼地瞪凌谦一眼,故意捣乱的小子。
在一起这么久,凌涵对哪些事特别在意和执着,凌卫已经知道了七八分。
瞪我干什么呀,我可是一片好心。
不想和你们废话。凌卫低声抱怨一句。
脱了长筒军靴,在沙发上伸展长腿。
飞船上的高级沙发造价高昂,柔软地承托身体,躺下去时,头刚好枕在凌涵的腿上。
隔着军裤的布料,可以感觉到凌涵异常结实的肌肉。
眼前忽然一黑。
凌涵的手掌落在他眼睛上,轻轻往下抚着眼睑,睡吧。
温柔的动作,像爱抚猫咪似的。
身为长兄,居然总是被当成小孩子看……凌卫心里叹了一句。不过,也没有在这时候去争论的必要,这个弟弟有多强势,他是很清楚的。
凌卫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
枕在凌涵的腿上,暧昧尴尬的接触令人心情紧张,估计很难入睡。
想是这么想,但是,睡神很奇妙的降临了。
沙发的柔软包容感和凌涵大腿的肌肉弹性,脸颊上被爱抚的熟悉的温柔,配合在一起,天衣无缝。
凌卫的身体四肢渐渐放松。
不一会,呼吸变得悠长平缓。
凌谦喝完了那杯极为昂贵的两百年醇酿,走到沙发前伏身窥探哥哥的睡容。
哥哥睡得很香。不想吵醒凌卫,他的声音低得近乎耳语。
昨晚也睡得很好。
不知道用了什么治疗法,居然如此灵验。
对于这一点,我和你一样好奇。凌涵总是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眯了起来,哥哥有事瞒着我们。
你看出来了。凌谦毫不意外。
是你去医疗大楼接哥哥的,为什么不问清楚他在隐瞒什么?
我?我来逼问哥哥?
在征世军校里课程都是自学的吗?我记得你的成绩也不错吧。尤其是心理诱审。
抱歉,做不到。
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也有事情瞒着他吗?凭什么要他对我们完全坦诚?凌谦忽然显得心烦,口气恶劣地反问。
兄弟俩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凌卫,充满警惕地打量。
恬静的表情,呼吸悠长均匀,可以肯定他正沉浸在香甜的睡眠中。
让人不得不再次惊叹三天治疗的奇效。
即使知道哥哥睡得很沉,孪生子还是心有灵犀的同时站起来,走到酒柜的后面,才继续压低嗓子交谈。
虽然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的做法还是让人恼火。
因为我对隐瞒哥哥感到难受。
因为你故意把难题丢给我。凌涵的视线,像冰做成的剑一样刺向凌谦,知道我会看出端倪,让我逼问哥哥,让我充当不光彩的角色。这就是你的做法,是吗?哥哥。
被凌涵当面揭开自己的阴暗面,凌谦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
凌谦耸肩,你可以和我一样,不过问。让哥哥保留一点自己的小秘密,而我们保守我们的秘密,这样做,对彼此都算公平。
凌涵静默了数秒。
他转身,把凌谦刚刚搁在小酒吧上的那瓶两百年的冰红酒的盖子旋开,瓶口抵在唇上,仰头灌了一口。
冰冷的酒液入喉。
凌涵闭上总是射出慑人光芒的眼睛,默默体会酒精在身体里如烟雾般弥漫开。
在此刻双足踏着的厚厚舱板下,是没有边际的宇宙深黑。
凌谦知道他在思索极为重要的事,体贴地保持沉默。
片刻后,凌涵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凌谦。
眸中闪烁着奇异的火焰。
凌涵沉声问:泰斯的事,决定好了吗?
一瞬间,凌谦似乎察觉到他想说什么了。
你打算改变做法?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不断向哥哥强调要彼此信任,可是,我们是否值得哥哥信任呢?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哥哥更不可能找到答案。凌涵压低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说:要哥哥对我们无所隐瞒,首先要我们对哥哥无所隐瞒。
否则,建立在不对等基础上的关系,终有一天会分崩离析。
这是孪生子最不想看到的事。
那么,就用泰斯的事作为撕开真相的入口。我会告诉哥哥,泰斯确有其人,而且把泰斯曾经是军部大名鼎鼎的审讯官这件事也说出来。让哥哥自己展开对梦见的事情的调查。第一步先进行到这里,怎么样?凌谦斟酌着说。
不。不要浪费哥哥的时间。凌涵沉着而大胆,把卫霆的死,和哥哥的真实来历,都告诉哥哥。
凌谦有些吃惊地看着凌涵。
全部吗?
是的,全部。
告诉哥哥,他是卫霆的复制人?
就是这样。一定要让哥哥明白,不管他是什么人,我们对他的感觉,永远不会改变。
如果哥哥不明白呢?
飞行舱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凌卫细微的呼吸在沉默中变得清晰,令人联想起他缓缓起伏的温暖胸膛。
凌谦和凌涵不由自主地倾听。
在他们耳里,简单的呼吸声也有着难以言喻的美好,悠长的气息,像手掌在心田轻抚。
慢慢的,神经从刹那间绷紧的状态,一点点放松了。
就按你说的做吧。凌谦下了决心似的说。
相信哥哥对自己的感情。
把真相坦言相告。
然后,等待冥冥之神的判决。
凌涵点了点头。
彼此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感受。
对于从小就被教育要掌控一切的将军之子来说,主动亮出自己的底牌,等待别人的决定,是最应该避免的事。
但是,要成为真正的军人,必须有面对现实的勇气。
爸爸对卫霆做过的事,也要告诉哥哥吗?凌谦俊秀的脸上充满苦闷。
凌涵半晌没有说话。
这是最令人头疼的事。
一旦哥哥知道自己是卫霆的复制人,对卫霆的遭遇会有更为强烈的感同身受。
假如爸爸的形象在哥哥心中崩塌,等于凌家在哥哥心中多年来的光明形象也宣告崩塌。
沉思良久,凌涵决定,爸爸当时的行为,也是迫于军部的严令,不得已才遵命。等哥哥接受了自己是复制人的事后,我们必须把爸爸对卫霆做过的事也说出来。如果哥哥不是从我们这里知道,而是自己查出真相,那才是真正的后果难料。
想到哥哥知道真相时会露出的表情,凌谦心里一阵乱糟糟的难受。
可凌涵的考虑,确实是最实在的。
沉思中,沙发那一边,传来仿佛是有人在翻身的声音。
兄弟俩下意识地一起转头,恰好看见凌卫撑着沙发缓缓坐起上身。
睡醒了吗?
嗯……凌卫发出一个充满磁性的慵懒单音。
微微地伸懒腰,举手揉眼睛。
简单的动作,看在孪生子眼里,出奇地可爱诱人。
情不自禁地都跑到沙发前和他亲近。
哥哥有做什么好梦吗?睡着的时候嘴角好像带着笑哦。
你们在偷偷喝酒?被凌涵唇对唇的吻了,凌卫注意到从弟弟嘴里传过来的香醇佳酿的味道,不赞同地皱眉。
只喝了一点。
明知道要去见妈妈,还不老实一点。
不愧是哥哥啊,醒过来就教训起我们来了。衬衣睡皱了,脱下来换一件吧,飞船上有备用的。凌谦修长的手指在衬衣钮扣上灵巧地活动。
我自己解,麻烦你帮我取一件新衬衣过来吧。
被凌卫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凌谦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舱口的方向,乖乖拿了一件被飞船的自动熨衣机熨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衣过来。
多谢。凌卫动作迅速地换上,然后问凌谦,你喝了多少?
就是哥哥睡觉前看见的那一杯啊。
我睡着之后呢?
一滴也没有。
站在酒柜旁边滴酒不沾,真不像你啊。
我们只是站在酒柜旁边讨论事情而已。
讨论什么?凌卫不经意地问。
电光火石间,凌谦和凌涵互相望了一眼。
传递了眸底的决然。
哥哥,凌涵沉声说:有一些事,我们想告诉你。
正在为自己套上军装外套的凌卫,动作停滞了一下。
他看看凌涵,又看看凌谦。
从两个弟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可是,他嗅到了空气中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气味。
怎么了?凌卫疑惑地问。
凌谦咳嗽一声,哥哥,我们还是坐下再说吧。
凌卫和凌涵在长沙发上坐下,凌谦移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两个哥哥对面。
说吧。
哥哥前一阵子,请我去调查一个叫泰斯的军官的事,凌谦开始说话,因为思考得很多,可以说是字斟句酌,语速比平时慢很多,也显得沉稳了很多,现在……
叮!叮!
蓦地,清脆的铃声打断了凌谦的话。
三人的头都转向左边。
铃声过后,飞行舱东边的墙壁逸出淡黄色光芒,控制屏在半空中浮现出飞船状态图。
一把悦耳的女声响起来,请注意,飞船即将进入圣玛登星大气层。飞船测得圣玛登目前参数——氧气纯洁度,97PPT;光照度,23F;辐射度,低。生存综合指数,优秀。请为着陆做好准备。
像SMT这样性能优越的飞船,进入非恶劣态的大气层时一般不会颠簸。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三兄弟还是按照航行规定,转移到各自驾驶座上,迅速束好安全带。
开启安全着陆模式。十分钟后着陆,目标地,圣玛登医院。
凌谦调整好面前的控制板参数,瞥过脸,和凌涵对看一眼。
看来,还是等探望了妈妈之后再说吧。
第十二章
乘坐独立电梯进入圣玛登医院最顶一层,三兄弟俊朗修长的身影引得走廊上的护士频频回头。
没有人敢随意搭讪。
能够住在这一层的病人,无不是位高权重者或他们的家属,会来探望病人的自然也属龙子凤孙之列,即使没有这个考量,凌涵不怒自威的沉敛气势和凌谦过于俊美的容貌,也叫人不敢唐突。
相对于两个弟弟,凌卫的魅力在于他阳光般的亲和力,以及正直气质。妈妈,我们看你来了。
靠近高度监护室,三位年轻军官不约而同把脚步放轻,唯恐军靴敲在地板上铿锵有力的声音惊扰到母亲的休息。
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温柔小心。
凌夫人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就充满期待地睁开了眼,看见儿子们令她骄傲的身影,脸上绽放笑容。
三个都来了吗?真好。
凌卫抢前一步,扶着打算坐起来的凌夫人。
医师说了妈妈可以坐吗?还是躺着保险一点?刚刚手术没几天。凌卫满脸不放心地问。
真是傻孩子,你以为现在还是古地球时代的落后医疗技术吗?伤口已经愈合。我前两天还试着下床沿着走廊走了几分钟呢,你们的爸爸扶着我。要不是马菲尔医师太谨慎小心,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搬出这古板的高度监护室,转到种植着牡丹和钻石果绿苗的单独套房。
凌卫微笑着听着凌夫人的话,调整病床角度,让凌夫人舒服地坐起上身和他们聊天。
怎么不见爸爸?他这几天请了假,都在医院陪着妈妈吧。
一直在的,刚刚才走开。大概在走廊外面做他的遥控指挥去了,军部的假期就是这样,说是放假,通讯器一直响个不停。这是每个将军夫人老生常谈的抱怨,很快,凌夫人的注意力转到心爱的大儿子身上了,特训结束了吗?
是的,妈妈。
成绩不错吧?
不是不错,而是相当好啦。二十一项测试中,有十二项拿了本届学员中的第一。不像凌卫那样端来椅子规规矩矩地坐下,凌谦一屁股坐在凌夫人床边,哥哥这么出色,应该有什么奖品吧?妈妈。
贼笑的样子,仿佛得到好成绩的人是他,而不是凌卫。
当然会有奖品。妈妈最喜欢努力的孩子。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凌卫。
谢谢妈妈,我什么也不缺了。
妈妈,送哥哥一艘最新的银碟悬浮房车怎么样?
前几天才开始发售的全联邦最高端的奢华车系列,就算是花得起大价钱的高级军官,也需要排队订购。
嗯,是个好建议。可是,这是买给你哥哥的,不许你擅自拿出去炫耀。
偶尔借来开开总行吧。
听起来似乎真的要买这么奢侈的东西给自己,凌卫尝试表示用不着时,被凌夫人嗔怪地瞪了一眼,做妈妈的就不能送一辆车给自己的孩子吗?
可是,银碟悬浮房车,也太贵了呀。
就是因为你从来不向妈妈要求礼物,所以才一定要挑贵的买。如果是凌谦,总是缠着妈妈买各种昂贵的玩意,高级房车也给他买了好几台了,他想要这个的话,是不会答应的。
妈妈,你说这些话,就不怕我伤心吗?凌谦苦着脸说。
你呀,和你们的爸爸,还有凌涵一样,都是不顾家的男人,热情只会留在家门之外。不同的是凌涵的热情都给了工作,而凌谦呢,你的热情恐怕都给了那些如花似玉的年轻小姐们了。花花公子的名声,妈妈也有所耳闻哦。啧,亏妈妈辛辛苦苦地把你生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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