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多远,水下突然泛起一个巨大的水花,接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水底下跃出来,将岸边的一头小鹿掀了下去,随着一阵剧烈的气泡,又恢复了平静。
我吓了一跳,问那水底下是什么?有没有人看到?
玛哈金看着渐渐平静的水面,淡淡说了一句。
小马翻译给我,说也许是鳄鱼,或者是水底下的巨蟒,当然了,也可能是水怪。
“水怪?!”赵大瞎子来了精神:“啥水怪?是纳迦吗?!”
小马翻译了过去,玛哈金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这段路并不好走,河岸边大多是粗粝的风化的巨石,被河水冲击得渔网一般的大树根须,走不了多远,脚底板咯得生疼。有时候河岸太陡峭,我们还得绕回到雨林中,从雨林中小心绕过去。
走这条路,也有一些明显的好处,就是伙食改善了许多,再也不用每天吃水果和烤鱼了。湄公河滩上到处都是野兽,不管是山鸡、水鸭,还是羚羊、野驴,我们随便去河滩放几枪,就能打下来几只,架在火上,烤熟了,美美吃上一顿。
有一次,我和赵大瞎子去狩猎,他让我爬到树上往外看,哪里猎物多,我们就往哪里去。
我骑在大树杈上,竟然在附近发现了几只伶俐的小狗,在围着老树转圈,我惊喜了:“瞎子,瞎子,快过来!”
瞎子在那边打得兴起,问我:“干啥?!”
我说:“娘的,这有一群狗!是不是有猎人?”
“有人?!”瞎子在认真了,忙跑了过来。
那小狗看起来聪明伶俐,还不停朝着凑过来,朝着我欢快地叫着。
我忍不住从树上滑下来,蹲下身子想去抱它,没想到赵大瞎子却从后面冲过来,狠狠一脚将那只小狗给踹飞了。
紧接着,他如临大敌一般,狠狠朝另外一只小狗放了一枪,打得它血肉横飞,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刚想破口大骂,赵大瞎子却脸色煞白,一边紧急装着子弹,一遍低声吼着:“快上树,上树!”
见他那么紧张,我不敢多问,使出了吃奶得劲,好容易爬到了树上。往下看时,他又连开了两枪,接着迅速怕了上来。
我有点恼火,问他:“操,你怎么连狗都打?!待会猎人找过来咋办?”
赵大瞎子一下子怔住了:“狗,你说那玩意是狗?”
我说:“不是狗?那是啥?是红狐狸吗?”
赵大瞎子惊魂未定,死死扣住扳机,盯住地下,说:“那是豺!操,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玩意!”
“豺?”我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弯,“那是什么东西?”
赵大瞎子说:“‘狼豺虎豹’、‘狼豺虎豹’,这排第一的就是‘豺’!”
我才醒悟过来,问他:“这东西怎么看着跟小狗似的,有那么厉害吗?”
赵大瞎子一撇嘴,说:“你说呢?不厉害能跟狼、豹子、老虎放在一起说?
豺这玩意吧,个头不大,但是都是成群结队的,根本不怕死。几百只一起冲过去干,谁看到谁没命。
别说你,就是老虎、黑瞎子撞见它们都没命!我就这么说吧,只要是在陆地上,除了大象,就没有它们干不过的。”
赵大瞎子低头看了看,那些豺围在老树旁绕了几圈,见爬不上去,恼火地啃了几口树皮,就跑远了,估计去猎杀那些野猪了。
赵大瞎子才慢慢放松下来,也有些兴奋,他给我讲,在东北的老林子里,猎熊一定要用狗去撵。
狗最好是当地的土狗,从小去了尾巴,看起来不起眼,烈起来能咬死狼。那一群土狗杀过去,啥熊都麻搭了。
熊这玩意吧,看起来傻乎乎的,其实心眼多得要命。它看到狗群后,根本不跑,反而直接坐在树墩子上,等着狗群上来。
这是为啥?
因为狗熊皮厚肉粗,根本不怕狗咬,它身上的弱点是屁眼,要是被狗爪子掏进去,肠子就给带出来了。所以它宁愿坐在树墩子上,等着狗扑过来,它一巴掌就能给狗扇得腿断胳膊折。
狗吧,也不傻,它们会把狗熊围城一圈,轮番去咬它,左一口,又一口,一会就把狗熊给咬毛了。
狗熊这东西性急,被咬急了,就会站起来扑向正对面的狗,这时候背后的狗就会一哄而上,给它咬趴下了。
这时候人再上去用扎枪猛扎,或者用枪朝着耳朵眼里打,很容易就给打死了。
我问:“那这么干,正对面的狗不都给咬死了?”
赵大瞎子说:“也不一定,有时候给黑瞎子开膛了,回去缝好了,也能活。”
我有点搞不明白:“那黑瞎子坐在树墩子上,多好瞄准,为啥不直接开枪?”
赵大瞎子说:“黑瞎子最值钱的是熊胆、熊掌,还有熊皮,一枪打死它,熊皮打花了,不值钱了。
开始先放狗咬,是为了让它生气,它一生气,熊胆就胀大了,胆汁多,好能多卖钱。”
我有点生气说:“操,你们这帮猎人,为了多赚几个钱,连他娘的狗都牺牲,真是连狗都不如!”
没想到赵大瞎子非但不生气,反而嘿嘿笑了,说:“人当然不如狗,人要像狗那么好,有钱人还花那么多钱买藏獒干啥?”
我不再理他,看了一会,那豺果然将熊团团围住,不停从四面八方去骚扰他,让熊焦躁不已,拼命挥舞着爪子,咆哮着。
我忍不住问:“瞎子,这豺怎么杀熊?”
赵大瞎子难得严肃起来,说:“都说‘豺狼’、‘豺狼’,实际上这豺可比狼狠毒多了。这玩意吧,邪性!”
我说:“怎么个邪性法?”
赵大瞎子说:“你看,狼要是攻击牛群、熊啦,虽然也有一些战术吧,但是最后基本上还是往死里掐,看谁到底能掐过谁,有种!
豺这****玩意不是,别看它个子不大,身上的肉都他娘的长在坏心眼里啦!
它才不会跟别的动物死掐呢,它都是偷偷摸摸躲在后面,然后去掏人家的屁眼!”
我吓得菊花一紧,赶紧夹紧两条腿:“操,这玩意还有这嗜好?!”
赵大瞎子说:“想不到吧?这****玩意就好这口!别说是熊,就是有人家里养的牛,养的老母猪,它都这么干。
这玩意邪性,它个子小,蹦得高,能慢慢爬到牛身上,然后用爪子轻轻挠着牛屁股,给它挠痒痒。
这牛吧,一舒服,尾巴不知不觉就翘起来了,这时候这畜生就开始下黑手了,狠狠一爪子掏进牛屁眼里,一下子把肠子给掏出来,然后拽着肠子往外跑,那牛被牵着肠子,跑不了几步就死掉啦!
这些畜生吧,最喜欢看着大牲口踩着自己的肠子,痛苦死掉,甚至会站在旁边高兴得怪笑。”
我听得都有些恶心,再看那些小狐狸一般的东西,也有些厌恶,没想到这豺竟然以肆杀为乐,真忍不住想开枪蹦了他们几个。
赵大瞎子估计看出了我的意思,说:“现在这东西少多啦。俺小的时候,屯子里要是见到豺,马上就组织人去打,非给它打绝了不可。没想到这里还有那么多,邪乎啦!”
我有点紧张,问:“咱们会不会碰到它们?”
赵大瞎子说:“这东西很少见,这次估计是巧了。要是实在碰上了,那也没办法,就跟它们拼了吧,总也比被爆菊强吧!”
我使劲点点头,不说话了。
那群豺还在林子里欢乐得叫着,四面八方都是它们的身影,像是在驱赶着什么野兽。
赵大瞎子叫我别做声,在那等着,看这帮东西在搞什么玩意。
没多久,那林子里冲出来一头黑熊,连滚带爬,被一群豺追着咬,狼狈不堪,最后竟然撞上了一棵树,接着又撞上了一棵。
我问瞎子:“这熊怎么跑起来老撞树?”
赵大瞎子吸了口烟,说:“擦,眼睛被豺抓瞎了呗!你看,现在它眼睛瞎了,就该让豺赶着走啦!”
我说:“赶它去哪?”
瞎子说:“估计是豺窝吧。狼有狼王,豺也有豺王。”
那群豺跟在黑熊身后,时不时爬上去给它一爪子,驱赶着黑熊往前走。
第103章专门掏食动物肠子的豺群(2)
我也跟着爬到大树杈上,跟着看,看它到底要把熊赶到哪里。
看了一会儿,说:“有点不对劲。”
赵大瞎子说:“咋啦?”
我说:“你看看。”
赵大瞎子爬上去看看,也愣住了:“这王八犊子,怎么像是要把狗熊往水里赶。”
我说:“是不是想淹死它?”
赵大瞎子摇摇头:“那狗熊眼睛一瞎,明显已经半废了,想弄死它,容易得很,还用得着那么麻烦?”
我说:“那是咋回事?”
赵大瞎子不说话了,在那闷头抽烟,抽了一会,对我说:“俺爷爷说过,老林子里的东西活得年头久了,一个个比人还邪乎。
有时候做的事情吧,不能多想,想想就害怕。
他有一年放鹰时看见,有猴子赶着羊往老林子里跑(猴子赶羊是骑在头上,用爪子蒙着羊的眼睛。羊看不见东西,就会听从猴子的指挥走路。)
这猴子是吃水果的,赶羊干啥?
他就偷偷跟在后面看。
过了好一会,才发现那猴子一直把羊赶到一个破山洞处,然后把羊轰进去,自己连滚带爬得跑走了。
赵大瞎子说:俺爷爷仗着自己背着枪,带着狗,想进洞去看看,没想到那只守山犬却死死拖住俺爷爷的裤脚,扒着地,死活不让他去。
俺爷爷恼火了,使劲踹了几脚,踹开那狗,自己拽开步子就往那山洞里钻。
那大狗突然发出了一声像人呜咽一样的声音,接着一下子撞开俺爷爷,自己冲进了洞里,朝着洞里汪汪叫着,那声音哽哽咽咽的,仿佛害怕到了极点,还要硬撑着。
俺爷爷开始判断,山洞里是一只花豹子。
这狗吧,不怕狼,就怕豹子,一闻到豹子尿味,自己就怂了。
这守山犬是怕爷爷被豹子抓伤,所以自己抢先进去,想替爷爷挡一下。
俺爷爷当时摘下猎枪,一下子就跳了进去,没想到那守山犬却拼命朝他撞过来,使劲推着他往外走。
他有点不知所措,就打了个呼哨,想要守山犬也跟着他回去。他发现这大狗整个要被吓瘫痪了,四条腿在地上拼命发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虽然站都站不稳,但是它还是死死守在他前面,护着他。
俺爷爷着急了,想着不管这山洞里到底是啥大畜生,这狗他今个儿必须带走。他就一只手拽着狗项圈,拼命往后拖,这时候山洞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吼,震得整个山洞都嗡嗡作响,碎石乱掉。
那狗最后朝我爷爷看了一眼,突然朝我爷爷撞去,将我爷爷撞出山洞,自己嗷嗷吼叫着,硬是朝着山洞深处跑去……
我爷爷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回去召集了一帮人进去,发现洞里散落的全是猪羊骨头,还有小孩戴的银镯子……”
说到这里,他低头使劲抽了一口烟。
我着急得问:“那是啥洞?打死它了吗?”
赵大瞎子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在那边埋伏了五宿,都没有见到一个动物,最后只好下山了……
不过我爷爷说,那洞里指定有一个让所有动物都非常害怕的东西,那猴子就是给它送的祭品……”
我有些背后发寒,也有些感动,说:“那狗……是替你爷爷死了……”
赵大瞎子答应了一声。
我感慨着:“多好的狗!”
赵大瞎子闷头抽着烟,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狗和狗是一个样,人和人就不知道喽!”
小马也问“那洞里到底是啥玩意?”
赵大瞎子摇摇头:“没人知道。”
我说:“那这群豺……?”
赵大瞎子点点头:“澜沧江里有大家伙啊,豺也是在给它送祭品……”
我一时间无法接受,拿起望远镜再看看,那头熊在水面上拼命挣扎着,突然就沉入了水底。
那群豺在河边站在,看着,最后低着头慢慢推出去,消失在了丛林中……
赵大瞎子把烟头在树枝上摁灭了,说:“走吧,它们不会回来了,去看有没有剩下的小猪崽子?”
接下来,我们沿着湄公河又走了二、三天,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这些天里,我们一直沿着河堤向着湄公河上游走,到处都是粗粝的巨石,干涸荒芜的黄土高坡,一望无尽的黄土,浑浊的大水,简直不像是在热带,更像是在黄土高坡的黄河岸上。
这段路途十分难走,有时候要翻过高高的山崖,有时候要涉过浅滩,有时候还要折回到丛林里,从丛林穿过某一段河道,我们的脚底被碎石子磨得全是水泡,每天晚上要烧伤一盆热水,挨个烫脚,然后用针把水泡挑破,不然第二天就走不成路了。
到了第四天,我一身伤病,再也走不动,他们只好中途停下来,先让我在原地先休息休息,他们几个去附近打猎以及采集水果。赵大瞎子有点不放心我,主动提出来留下陪我。
我躺在临时搭建的床铺上,捧着满是燎泡的脚丫子,在那唉声叹气,说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人还没死,先走完了黄泉路。
赵大瞎子在那美滋滋吸着烟,对我冷嘲热讽,说就我这孬种样,当时还成天一门心思要跟他们打猎,告诉你,他娘的打猎就这样,你以为是旅游啊!
我和他斗着嘴,突然觉得周围的光线一下子黑了起来。
怎么回事?莫非是阴天了?
猛然抬起头,就发现我面前站着一个人,遮挡住了阳光。
我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人?怎么无声无息就来到了我们身边?这他娘的是人还是鬼?!
大叫一声“瞎子”,人一下子从铺上滚了下来,指点着他说:“你,你,你……是谁?!”
赵大瞎子还在那砍树,听到事情有变,当时扔下斧头,就地一滚,就把我那杆气枪拽到怀里,接着一跃而起,在空中拉好枪栓,把枪口稳稳对准了那个人。
我也跟着从地上爬了起了,觉得那个人的身影怎么有点熟悉,使劲一看,赶紧拦住瞎子:“别开枪!是自己人!”
赵大瞎子一把推开我:“妈了个巴子,你疯了,这鬼地方能有自己人?!”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一把攥住枪管,说:“我操,你个瞎子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操他娘的,这是山魈!”
“山魈?!”赵大瞎子也愣住了,看看那个人的身形,慢慢将枪管放下,又有点迟疑,说:“小七,你别上当了,山魈还在大兴安岭,他咋能来这儿?!”
我也有点拿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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