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颐馨的提议才出口，我便看到王爷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虽然没有开口否决，但不愿意的表情却明显的写在了脸上。
我忙婉言谢绝：“谢谢颐馨姑娘好意，可您瞧我手边这些事情还没做完，今日怕是不能奉陪了。”
“唉，也是，本来高大哥在忙来著，都是我打扰了耽误了您的工夫。那下次吧，下次我们再一起聊天喝茶，您务必告诉我这栽花种草的方法，我也想什麽时候能种出这许多美丽的花朵来呢。”
“高阳一定倾囊相授。”
“一定哦！”颐馨嘴边挂上了愉悦的笑容，顿时这满院的花儿都失了色。美人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魅力，我今日算是终於得见了。
14
一俊逸挺拔一婀娜柔美的两道身影逐渐远去，我呆呆的瞧著，多麽相称的一双璧人，这二人在一起才叫相得益彰，天造地设。如果换作是我站在王爷身边，那就不单是“突兀”一词足以形容的怪异了。王爷若能与颐馨结成连理，定是天赐良缘，日後还能生下优秀的小王爷，从此幸福美满……我该祝福王爷的，王爷能得到幸福，我也该高兴的，明明想笑的，心里却泛出股股酸涩。
“那个柳颐馨确实是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啊，原来人家说我还不相信，现在一看，确实比我漂亮呢……”刚才一直躲在屋里的吉言不知什麽时候站到了我身边，“所以刚才我才不想出来直接面对她嘛，和她站在一起做比较的话，我的自尊心会受不了的！”
“是啊，确实是名不虚传的京城第一。”
“所以高阳哥哥你还是快快死心吧，别再把时间浪费在王爷身上了，你刚才也看到了，王爷瞧著柳姑娘时脸上的表情多温柔啊。”
是啊，好温柔呢，我初入府时，王爷也是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著我的……或者说是透过我看著别人……现在正主回来了，我这样的人又有什麽资格获得王爷的温柔以待呢？今日的场景我是早就预见到的，我也早就知晓自己只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可我没想到它来的会这样快，我还沈浸在自己编织美好的梦境里却被人硬拉回了现实。
“高阳哥哥，你别哭啊，我只是想劝你不是想惹你生气的！！”吉言咋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忙伸手抹了把脸，果然有温热的液体在脸上蜿蜒。傻瓜，哭什麽啊……我瞧著手上的湿润，嘲笑著自己。
一阵风吹过，满院的玫瑰枝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似乎也在嘲笑我的自做多情。
原本绚丽绽放的花朵在柳颐馨离去後，虽然仍旧美丽却似乎失去了夺目光彩，我立在这片繁花中被簇拥著，不伦不类。
鲜花赠美人，英雄配美人，这一切一切的美好只有柳颐馨那样美人才有得到的资格，什麽好东西放在我身边都只能是被糟践了。
“快，快，吉言，帮我，帮我做个花篮，我要送给柳姑娘，她这麽喜欢我这里的花，我全送给她……”我抓过一旁的剪刀，将枝头上的朵朵豔丽细心剪下，取掉茎上的刺摆放到一旁。
“阳哥哥，你辛苦种的花，做什麽给别人啊！”
“鲜花美人才相得益彰，这花送给柳小姐是它们的福分，快来帮我。”
我细心的修剪著摘下的花，和吉言一起将它们插进精巧竹篮里。
“什麽鲜花美人，阳哥哥你还不是为了让王爷高兴。柳小姐是王爷的贵客，她开心王爷自然开心是吧？你居然会去讨好自己的情敌，为了让王爷高兴就这般委屈自己，真不值得。”
“吉言，你不懂，没什麽值得不值得的，王爷高兴，一切都值得……”我埋首自己的事情，王爷高兴，我就高兴，王爷喜欢的人我也要努力去珍惜，几枝花又算得了什麽？
“公子，抱歉我回来晚了。听说有王爷的贵客来了王府，厨房那边在准备吃的东西，我等了半天他们才把点心做得，我就赶紧取了回来了。”玫枝这小姑娘声音永远比人先到。她手上提著一个小篮子进得院来，抬头瞧见我正在剪花，大惊失色，“公子，你这是做什麽？这麽美丽的花，你怎麽把它们都摘了啊！！好可惜好可惜！”
我并不理会她的大呼小叫：“玫枝，你刚才回来可曾见到王爷？”
“熙园那边的亭子有不少人，似乎王爷在那边和什麽人吃茶聊天呢。”
我提上花篮就朝熙园方向奔去，全不顾玫枝和吉言在身後大呼小叫。
柳姑娘若见到这花篮定会高兴万分吧，柳姑娘高兴的话王爷也一定会心情愉快。如果王爷心情愉快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那样漠视我，能不能偶尔的，在有空闲的时候，去我那“瑰情居”小坐片刻呢？
吉言说我去讨好柳姑娘是委屈了自己，可我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叫委屈。我这般讨好柳姑娘就是为了换来王爷的些许注意，我是在从正主儿的身上去抢夺原本尽属於她的温柔与体贴啊，我这样的行为应该叫自私才对吧……可我只是想让王爷回忆起还有我这样一个人，他能再给我解书教我习字，他能再搂著我亲亲我，他能再温柔的唤我“小阳儿”……
我只求能得到王爷一丁点的情意，即使是被当做替身也好，柳姑娘，请原谅我如此自私的行为……
我赶到凉亭时看到的，是王爷与柳颐馨正喝茶谈笑，他的脸上挂著愉快的笑容，眼睛里是满溢的温柔。
多久没有看见过王爷的情绪如此轻松悠闲了？一直在为太子的事情以及朝廷的公务而奔走忙碌的王爷虽已有数月不曾到过我那里，但我偶尔也能躲在暗处瞧见王爷的身影，我只觉得王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行色越来越匆忙，神情也越来越疲惫。可柳姑娘的到来仿佛一剂良药，将王爷的疲惫劳累一扫而空。试想一下如若柳姑娘能做这王府的主母，王爷就算再辛苦再劳累也定能每天展露笑颜吧。
我在凉亭外定住了脚步。这里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呢？这样温柔和煦的王爷这样美丽高雅的柳姑娘，如此相称的一双璧人，我耍这些心机妄想唤回王爷的些许关注根本就是愚蠢至极。
我正想转身离去，别再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柳姑娘眼尖，瞧见了我，唤出声来：“高大哥，你忙完了事情过来找我们的吗？正好正好，快来坐。”
相对於柳姑娘的热情相邀，王爷只坐在那里没动，蹙著眉瞧著我。我知道自己的唐突出现打扰了他二人的清净，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低垂下头来。忽然瞧见手里拎的花篮，忙快走上前两步，将花篮递到起身相迎的柳颐馨手上。
“高大哥，你这是？” 柳颐馨瞧见自己手上那娇豔的花朵，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我瞧颐馨姑娘对这花甚为喜欢，与其让它们在我那破落院子里凋零败去，不如摘了送给你。所谓‘鲜花配美人’，这花也不是什麽稀罕的品种，望柳姑娘莫嫌弃才好。”鲜花映衬著柳颐馨娇嫩的脸蛋，瞧著更加的绚烂美丽。果然，鲜花美人才是相映成辉的……
“不，颐馨不能收，这片花是高大哥心血培育而成，怎麽可以悉数送我？颐馨受不起这麽重的礼……”柳颐馨急急的要把花篮还回给我，我坚持不收，推拒著要她接下。
“呀！”几番推让，我正欲松手，却听见柳颐馨轻呼出声。她缩回手去，我也没有接稳，那花篮摔在了地上，满篮子的花朵顿时七零八落，花瓣脱落下来撒了一地。
我定睛一瞧，原来不知道是哪枝花上没去干净的小刺划伤了柳姑娘的手指，细长的伤口沁出一丝猩红。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瞧著那白皙手指上的血迹，慌张得语无伦次。
“够了！”一直在一旁虽未开口却脸色阴郁的王爷恼怒的站了起来，走到柳姑娘身旁，取出一张汗巾细细的替柳姑娘包扎起来，“没有人叫你做这样无聊的事情，现在还把人伤著了。回去，我不想看到你。”
“睿宇哥哥，我没什麽的，只是道小口子而已，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高哥哥的事情的。”
“什麽没事，这小伤口也需仔细处理，我带你回大屋，请大夫来瞧瞧。今天本来很高兴的，却出了这麽个扫兴的事情。真是败兴而归。”王爷一拂衣袖，搀著柳姑娘离开了这小小凉亭。
一干仆众也随後鱼贯而出，只是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都不大不小的冷哼一声或轻声斥上一句“晦气”，我对他们的奚落充耳不闻，只一人傻傻得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我做了什麽？本来只是想让柳姑娘高兴让王爷高兴的，我只是想再获得王爷些许的关注，偶尔的关怀，可为什麽却做了事与愿违的事情？我的自作聪明却只弄巧成拙，我怎麽跟个傻子一样……我缓缓软下身子，跪在了那一地美丽不再的残花碎瓣上，用被花刺扎得满是伤痕的双手捂住脸，低低的，小心翼翼的抽泣起来……
15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我那小院的，也不知道这夜是如何进入的梦乡，只是恍恍惚惚的睡的并不安稳，几次迷迷糊糊的醒转，仍旧只见桌上那盏红烛孤单的燃烧著，发出昏黄的光芒。这两年我似乎习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点著一盏蜡烛，开始是为了等待王爷的到来，现在则是怕自己被那孤独的黑暗吞噬。玫枝是个可心的姑娘，她知我心思，总会在房里帮我点上灯後才离去。我静静的躺在床上，瞧著蜡烛缓缓燃烧，淌下行行烛泪，脑袋昏昏沈沈的，终也渐渐睡去。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玫枝替我送水到房内梳洗时，告诉我陆大哥和吉言早早儿的来了，正在外面等著我呢。我笑了，感激的笑。他二人必是昨儿个听到了什麽，怕我一人又在那里胡思乱想专程来陪伴我的吧，为什麽我总是要让自己的朋友担心呢，为了我自己那一厢情愿的爱恋。我心中愧疚，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整装完毕出来招呼他二人。
可他们看起来和平时并无二致，陆大哥仍是一派傲然沈稳，而吉言一见到我就冲上来挽住我，笑嘻嘻的问我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出府逛逛。
“今日是初十，京城里正好有集会，是商贾云集游人如织，一派的热闹非凡，不如一起出去走走。”陆大哥也难得的开口相邀。
我已经很久没离开过王府了，每日将自己锁在这深宅小院里，过著几乎是与世隔绝的日子。我本来就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也没有闲钱去逛集市，有空的时候更愿意读书种花，陆大哥他们是知道我性格的，所以来我这里多是聊天喝茶倒没想过出门。就连坐不住的吉言出府游玩的时候也只是给我带些小玩意或者是市井传闻小道消息什麽的，从不勉强我随他一起去。今日他二人会一同邀请我出府散心，很明显他们是为了昨天那事而来，虽然他们什麽都不说也刻意不表现出关切，可我知道，这两个向来水火不相容的两人居然会难得的一同邀请我出府散心，必定是为开解我而来。
“好啊，我也好久没有出去逛逛了，正闷的慌呢。”我故作欣喜的点头应允，不想拂了他二人良苦用心。
本以为在出门的时候会遇到点波折，因为毕竟我们这是未经允许出得府去，可谁知道门房一瞧是陆大哥带的人出去，问也不问，就主动开了门。
我和吉言都有点惊讶，陆大哥只说是他平时经常要出府办事，王爷就给他个方便，随他自由来去。我听他这麽一说，心中对陆大哥的身份更是好奇了，明明他性格孤高，恃才傲物，而且还另外有挂念的人，却仍是心甘情愿的做了王爷的男宠；明明他是王爷的男宠，却似乎在这王府中又有著很特殊的地位。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出得府来，缓缓行至京城最繁华的一段，街面儿上果然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街边店铺摊贩上摆满了各式玩意儿，加上商贩们卖力的吆喝，直引得吉言东看看西瞧瞧，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一会功夫就不见了人影，我本想去寻他，但陆大哥拉住了我似乎一点也不著急，与我并排慢慢走著，也不多言，只是偶尔瞧著新鲜玩意儿指给我瞧，我也就那时候会对周围的东西起点兴趣，更多是一个人埋著头，呆呆的往前走。
“小阳哥，小阳哥，我请你吃糖葫芦！”不知道从哪里复又钻出来的吉言举著一串红亮的果子，嘴里还正嚼著一串，吃的正欢。真是个小孩子，明明已经十七、八了，可为什麽他还是能如此的无忧无虑呢？
我伸手接过，笑著道了声谢。
忽而想起大约一年多以前，有一次王爷兴致来了带我来出府郊游踏青的时候，也顺路遇到过一次集会。那时候的自己坐在马车里却不安分，虽然王爷就在身边，仍禁不住撩开车窗帘布偷偷的往外瞧，鲜少出门的我看著那热闹的街市新鲜不已，正巧瞧见有一小贩扛著一插满糖葫芦串的竿子走街串巷的吆喝。我小时候尝过那酸酸甜甜的滋味，那是爹为了奖励弟弟读书被夫子表扬了给他买了一串，弟弟吃著回家的时候还有最後一颗，他见我眼谗便忍痛让给了我。那用冰糖渍的山楂果子，吃进嘴里甜甜的，用牙一咬却是酸酸的；弟弟望著我的脸也笑的甜甜的，可我的眼睛里却也是酸酸的。那时候我还允诺了什麽？似乎是说长大後要让弟弟吃这冰糖葫芦吃到倒牙之类的。想起儿时之事，虽然马车已渐行渐远，我的眼睛望著那阳光下泛著亮光的果子却是眨也不眨。
忽然瞧见有人跑到那小贩处，拿了一锭碎银子换了所有的糖葫芦，扛著就朝马车方向赶来。
“小阳儿，瞧你望的眼睛都直了，这东西好吃吗？本王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零嘴儿呢。”我正讶异著，却见王爷手上已拿了一串果子，递到我跟前。我张嘴咬下一颗，细细的咀嚼著，又香又甜。
“好吃，王爷，好吃极了。”我咂著嘴，笑得甜甜的。
王爷听了我的话，将信将疑的也含了一颗入口，似乎感觉还不错，尝试著咬了两下，却连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哪里好吃，才进口的确挺甜，可才一咬就酸的本王牙都禁了。”
“真的好吃，好甜的。”
“这明明是酸，哪里甜了，小阳儿也学会诓人了，看本王如何收拾你。”王爷一个纵身扑到我身上，啃著我的脖子，“这里才是甜甜的，比那酸不酸甜不甜的果子好吃不知多少倍。”
我仰靠在那狭小的车座里，任由王爷撩拨著我身上的敏感，心里是满满的幸福。那小小的红果子串真的好甜呢。
後来回了府，我将那一堆的冰糖葫芦悉数吃个干净，真的倒牙了，几天吃不下东西，牙齿像是软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