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挺顿首,这话弄得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好不吭声儿。
万历道:“杨应龙的余党中之中,女子未嫁者,男子未及十五岁者,皆不予诛杀!”
刘挺这才应了一声:“臣遵旨!”
万历看了看挺着小胸脯儿,气愤地看着他的杨花,心中忽地起了一个奇妙的主意,便道:“小白,你说,这女娃儿,该如何发落?”
一旁徐伯夷赶紧弯腰道:“依奴婢之见,把她送往教坊司,好好调教一番,倒是一个色艺双绝的伶优名伎!”
万历摇了摇头,徐伯夷心道:“难不成皇上看中了这小姑娘?嗯,还别说,真是个美人胚子,再养个几年,也就能用了。”
徐伯夷自以为揣磨透了皇帝的心思,赶紧又道:“那么,不如让她做个宫女,服侍陛下!”
以俘虏为宫奴,这事儿自古就有先例,朝廷派兵平定叛乱后,常把俘虏中的一些人弄进宫中,男的做太监,女的做宫娥。
以本朝来说,当初广西瑶人作乱,就有一些男女被发配宫中为奴。其中有两个人大大地有了出息,名载史册,其中一个是明孝宗的母亲纪氏,从俘虏做到了皇后、皇太后,堪称逆袭之典范。另一个是男的,叫汪直,在大明史上,那也是相当有一号的大太监。
但万历皇帝又摇了摇头,唇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铜仁指挥使叶小天,有功于社稷,朕已下旨,加封他为思南宣抚使。这女娃儿,一并赐与叶小天吧,算是朕的赏赐!”
“奴婢领旨!”
徐伯夷答应一声,飞快地瞟了杨花一眼,心道:“皇上这心思,可比我阴多啦!瞧这小女娃儿,已然记事,一旦到了叶小天身边,她会忘了父仇?天子所赐,又不能杀,够叶小天头痛的了。”
天子这边叫住俘虏问话,众俘虏便在阶下停住了,阶上这番对答,阶下众人都听在耳中,杨花的生母七夫人甜儿一时间激动的热泪直流。此番进京,她本以为女儿也要陪她一同赴死,就算不死,被打入教坊司,那也是她不能承受的耻辱。
如今天子赐婢,将女儿赏与叶小天,虽然仍是奴婢的命运,可比起她预料的结果,那已是无法想象的好结局了。
田雌凤听到这里,却是目光一闪。
献俘结束,七十三名犯囚分男女押入大牢,待女牢头儿刚一离开,田雌凤便道:“小花儿,你过来!”
“三夫人……”七夫人甜儿胆怯地看着田雌凤,她现在只想让女儿好好地活着,可不想让她一个女儿家承担起为父报仇的责任。田雌凤要把女儿唤去做什么?
可田雌凤积威之下,虽然大家现在都是阶下囚,在田雌凤面前,她也没有胆子抗拒。瞧见她的模样,田雌凤淡淡一笑,感伤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以为,我田雌凤就全无心肝么?”
她又看向杨花,道:“小花,过来!”
杨花看看娘亲,大步走到田雌凤面前,田雌凤摸了摸她的头,压低了声音道:“小花儿,三娘告诉你一件事,你须牢牢记在心里。在卧牛岭上,你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
杨花年纪虽然不大,可田雌凤这番言语太也惊人,还是听得她眼睛越睁越大。
田雌凤悄悄对她说完了,又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我不会教你做什么,女娃儿,八岁就不小了。三娘十三岁时,就已做了母亲呢。”
她向杨花笑了笑,道:“这个秘密,你记在心里,如果将来你做了什么事,却又没有做成,危及自家性命时,这个秘密说出来,也许可以救你一命!”
杨花懵懂地点了点头,一时却是想不明白,什么事是她会去做,却又可能做不成,因而危及她性命的事。
田雌凤交待完这番话,就盘膝闭目,不再言语了。心中之想,天王当日把遥遥放在叶小天身边,本是为了万一有用,用以牵制于他。可惜后来用了移花接木之计,这一计便没用了。谁想今日却是用来给他另一个女儿保命,莫非,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
第55章真正大赢家
万历二十九年元旦日,朱翊钧昭布天下:田雌凤、杨朝栋、杨兆龙、何汉良、田飞鹏、田一鹏、孙时泰、马千驷等首逆、从逆,于菜市口斩首。其余赦了死罪的人也是阉割为奴或发配教坊司,只侥幸逃脱了性命。
十恶不赦大罪中的第一大罪就是谋逆反叛,在此大罪之下,唯一落得较好结局的,是因为万历皇帝的恶趣味,而被赠送给叶小天的杨花杨小萝莉。
随后,朝廷将杨应龙及其一众党羽的首级做了防腐,旋即传示川黔云贵等地,这是对各方土司的一种威慑。
杨氏家族近八百年的播州基业毁于一旦,杨氏宗族几乎被斩尽杀绝,直到最后关头,依旧死守海龙囤的贼属五千五百余人,被流放闽广。
此役,朝廷斩杀贼众两万余人,俘其贼属近六千人,先后俘虏或招降近十二万人,播州地方一团糜烂。
这一仗,朝廷赢了,可实际上却也是惨胜。为了这一仗,朝廷从十五个省抽调了军队,由李化龙亲自遴选全国各地“精明干练”的府、县知事百余人,调用十个省的兵器制造坊和兵器库的兵器设备。
仅仅是攻打海龙囤的最后一战,朝廷方面就阵亡将官七十八人,士兵四千六百余人,重伤近一千人,轻伤近两千五百人,加上土兵,总伤亡人数达到惊人的三万余人。
整个战役中,由于前期明军盲目冒进,屡屡中伏被全歼,所以全部的伤亡人数是播州方面的四到五倍,这还不是惨胜么?
户部焦头烂额地算着帐:此一战,朝廷耗费银两一百五十万两,铜钱十七万文,米三十二万石,干鱼七万斤,另有食盐、生姜、干蒜、蔬菜……
这还只是与吃用有关的,药材呢?抚恤呢?奖赏呢?战袍呢?火药呢?军械呢?战马呢?当万历皇帝从兴奋之中清醒过来后,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个大赢家,其实也没赢来什么。
真要说有赢家,朱翊钧咬牙切齿地发现:真正的大赢家,居然是叶小天!
叶小天借着这一仗,已然是兵强马壮,如今整个思南已经彻底落入他的掌握,这还不算,播州的一半也落入他手中了。
余庆、湄潭、瓮水、白泥、草塘、黄平,整整六府之地,全在叶小天的掌握之中。
朱翊钧能拿回来么?能!问题是,他拿回来之后,交给谁?
还有比叶小天更叫他放心的人么?相对于那些几百年来世守其地的土司,叶小天这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居然是他虽然不想承认,却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的最可信任的人。
几百年来追随杨氏的播州五司七姓,因这一战,已经彻底打乱了他们对播州的统治。那些上了杨氏贼船的,要么战死,未死的也被列入死党赴京师问斩了。
未参与杨氏叛乱但也未向朝廷示忠,而是一味观望者,也被取消世袭官职,但是这种彻底的破坏主要集中在北线,因为南线被叶小天提前全盘接收了,所以当地未曾遭逢太多的战乱。
这些地方是在杨应龙尚未垮台之前就向叶小天投诚的,所以那些土官属于临阵反正,与那些始终保持“中立”的一些土官不同,万历是皇帝,堂堂天子总不能不教而诛啊。
再说,他就算想一口吃下来,也是办不到的。那里的地方势力实在是太雄厚了,根本不是他一道圣旨,说变成流治之地就能变成流治之地的。
南线尚保留着完整的土官建制的地区不说了,就说北线吧,万历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在那里搞流官制度,也只能把知府、知州、知县换成朝廷的人,至于同知、县丞、判官、主簿等官职还是要大量任命当地土官来担任,才能有效发布政令。
饶是如此,骤然接收了这么大一片领土,这些流官上任以后,能不能控制好这些地区也尚在两可之间,弄不好就是一大片的“葫县”,成了朝廷的一个大负担。到那时又上哪儿去找那么多浑不吝的叶小天,做出些拨乱反正的事?
万历是真不甘心啊!本来把杨花赐予叶小天,他只是想给叶小天添点堵,倒没想过利用这杨花,真能干掉叶小天。毕竟叶小天知道杨花的身份,岂能没有防范?不过此时,他是真的恨不得让那小丫头把叶小天剁个稀巴烂,方解他心头之恨。
罗大亨跑到京城扮起了财神爷,金钱开道,上下运作,叶小天腆着脸皮上的请功奏章也到了,渐渐的,文武大臣中支持把播州一分为二,一半交由叶小天施行土官制度、一半纳入流官制度的官员开始多起来。
可朱翊钧还在死扛着,虽然他明知道这是稳定朝廷统治的最好办法,可就是不想让叶小天这么轻易得手。
而叶小天显然也早猜到万历皇帝那里不会轻易松口,他已经因为战功彻底获得了整个思南的统治权,得到了宣抚使的官职,皇帝会马上把播州六府也划给他,提拔他成为土官中最高级别的宣慰使?
叶小天看了看一身青衣,案旁侍候的侍茶小婢花花,小丫头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冲他运气,似乎想活活瞪死他。叶小天不禁暗暗摇头。怎么可能!就冲那个腹黑的家伙送给我这姑娘吧,他岂是那么容易就范的。
叶小天呷了口茶,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播州六府也都基本理顺了,看来,我该到水西、水东走一遭了!”
“到水西?我陪你去!”展凝儿听了叶小天的打算,立即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久没见外公了,我正好去看望他老人家。”
“可别……”叶小天心惊肉跳:“你看看人家莹莹,你再看看人家妙雯,哪个有身孕的时候,还像你似的上窜下跳?你快坐下,挺着这么大个肚子……”
展凝儿哪里肯听,水西三虎中,就她一个会武的,如今挺着个大肚子也丝毫不觉累赘:“我都说了没事嘛,我要跟你去!自打有了身孕,这也不许我去,那我不许我去,人家都快无聊死了!”
展凝儿开始撒娇诉苦,叶小天无奈,只好说道:“凝儿,换作其他时候,你都可以和我一起去,但是这次……不成!”
展凝儿剑眉倒竖:“这次为啥不成?”
叶小天道:“这次我去,是找你外公坑蒙拐骗去了,你若去了,夹在你外公和我之间,如何做人?”
第56章坑蒙拐骗
自己男人要去自己外公家里坑蒙拐骗?
静极思动的凝儿顿时放弃了“带球跑”的打算,自己男人要去坑外公,她怎么好意思跟着,等外公吃了亏上了当,反应过来,她岂不是没脸再见亲人了?
所以,还是让她男人自己去吧,她对此“毫不知情!”
女生外向啊,展凝儿压根就没想过她男人要去外公那里骗什么,怎么骗,更没想过要阻止。家业,当然越大越好,她可是已经有了身孕呢,生男得给他一份家当,生女得给她一份嫁妆,小天哥为了这个家操碎了心,很辛苦呢。
半个月后,叶小天出现在了水西安家老宅。
千年世家,你说不清楚宅子里有多少东西是千年之前的古物。
也许,墙角一棵不甚引人注目的柏树,就是千年前安氏祖先手植之物。也许,壁上那盏小小的油灯,就是千年前安氏家族延用下来的东西。
但也可能,那看着充满古韵的荷花大缸,其实是上个月刚刚烧制出来的,只是为了和这园中景致相匹配,所以故意做了旧。叶小天根本不懂古董,一个能把墓葬专用器物堂而皇之摆在自己书房里的人,干脆藏拙算了。
如今的叶小天已然不同往日,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宣抚使,比起安家依旧要逊色一筹。安老爷子的长子安疆臣,如今可是水西安慰使呢,比他还要高一阶。
但是论实力,他现在只排在安、宋两家之后,如果再算上他在十万大山中的隐势力,那么他要比水东宋家更具实力。西南人家,只相信实力,不相信名头,所以叶小天已经有足够的资格受安老爷子亲自接见。
“从朝廷方面来说,把播州一口吃掉,它没那么大的胃口,会脾胃虚弱,消化不良的。把播州一分为二,半流半土,是它的最佳选择。皇上英明,对此一目了然……”
叶小天笑眯眯的,在安老爷子面前,毫无拘束感。安老爷子正在垂钓,叶小天坐在他旁边,拿着钓竿,也在垂钓,一边垂钓,一边与安老爷子说话,从容自若,淡定无比。
“如今,皇上已经授意一些心腹大臣,上书谏议了。不过老爷子你也清楚,朝堂上的诸公,总有些唱对台戏的。天下大局如何,他们根本不放在心上,总之就是,你反对的,我就赞成!你赞成的,我一定反对!
哎!为了党争,无视社稷、无视黎庶,忒也可恼。但天子乃明君,又得虚心纳谏,不好乾纲独断,因此上,还得需要老爷子这样的国之柱石出面发话呀!”
安老爷子呵呵一笑,随手提了提钓竿,忽然道:“你从铜仁来,路经小西天,按你行程,三天前就该到了,莫非去过小西天了?”
叶小天赶紧道:“西南局势,自然得唯你老人家马首是瞻。只是路经小西天,过其门而不入,未免失礼,所以,小子确实上山拜望了一下宋氏家主。不过未来局势,究竟该如何演化,终究还是要你老人家拿主意的。”
安老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叶小天:“那么,宋家怎么说?”
叶小天轻咳一声,道:“播州六府,已然在我掌握之中。宋家虽然眼热,却也不可能夺了去。顺水人情的事儿,他们自然是顺水推舟了。”
安老爷子道:“这么说,宋家是赞成把播州六府划拨于你了?”
叶小天正色道:“皇上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宋氏家主体察上意,已经上表了。”
“哦?”
安老爷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一阵风来,吹得他颌下的白须,微微地抖动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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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老人家同意支持叶小天了?”
小书房里,安疆臣给父亲敬了一杯茶,稍显急切地问。
安老爷子瞄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不然呢?”
安疆臣语塞,安南天看了父亲一眼,在父祖二人面前,不好表达自己的意见,只是垂手听着。
安老爷子叹息道:“叶小天亲来拜会,是给我们安家面子!一切,已在他掌握之中,大势,不可逆啊!”
安疆臣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