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竟停下了,娃娃脸上写满了“求我啊,求我啊,我就告诉你”的得瑟。
杨戬眉头一展:“只怕是冶炼之矿,前辈的信息,当真是十分及时。”
白虎一僵,随即扭头道:“本大爷也不知道啊呀!”
杨戬微微一笑:“杨戬在此谢过白虎前辈。”
许凡颇觉好笑,轻咳一声,压住出口的笑声。
白虎瞪他一眼,然后毫不迟疑地瞬移到他头上,叮叮咚咚地开始敲起了歌。
此时,龙吉与杨戬传音入密道:“二表弟如何知晓是冶炼之矿?”
杨戬就连传音入密也毫无情绪波澜:“依白虎前辈的个性,就算猜错了也会自动将正确答案报出以示自己不凡。杨戬顺势一猜罢了。”
龙吉哑然失笑:“二表弟果真非常人也。”
“大表姐谬赞了。”
白虎一曲终了,终于自觉发泄完毕,放过了抱头的许凡,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杨戬。
许凡有些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觉在白虎大哥的锻炼下分外坚实的脑壳。
杨戬心内倒觉得几分好笑,因这白虎看自己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小小的哮天犬看自己时的眼神——一般而言,哮天犬这般看杨戬不外就是想吃肉了。
“不知前辈有何见教?”杨戬面上依旧八风不动,拱手道。
白虎眨巴着一双分外水润的大眼:“听说天蓬元帅曾经有一门绝学,催龄掌,不知如今猪八戒可否习得?”
杨戬有些诧异,不咸不淡地反问道:“前辈为何不直接去问净坛使者?”
白虎脸一垮,本大爷好久不吃猪肉了怕看到上好猪肉忍不住这个理由怎么能说出去?随即,他笑嘻嘻道:“既然你也不知那便算了。”
“大哥,你这是?”许凡忍不住问道,他可知道这大爷虽然表面对自己的嫩脸有几分不满,却时常以这张娃娃脸打击他人苍老(见前文打击杨戬)为乐趣,怎么会一时兴起问起了催龄掌?
“大哥?”龙吉有些诧异地与杨戬对视一眼,“原来二位竟是兄弟?”
“哎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竟然出了一个这么不像本大爷的弟弟,实在是家门不幸啊!”白虎摇头叹道。
许凡只觉面皮抽动,心中暗道,大哥你又来了,便顺着白虎的话说:“嗯,家门不幸,大哥你感叹完了就说正事吧!”
白虎撇撇嘴:“啧啧,长大了就不好玩了,真失望。”
说罢,白虎手起拈诀,聚力指尖,划出一道银色光圈,光芒渐盛,凝聚成球,球成镜面,竟映照出幽壤之景。
罗睺安坐王位,计都正在王位边摆弄圆筒,纤毫毕现,竟似到了幽壤之内。杨戬龙吉许凡俱是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这术法之妙处,许凡忍不住问道:“这是现在的幽壤?”
白虎笑眯眯道:“哟,不愧是本大爷的弟弟,很是聪明嘛!”
罗睺幽幽说道:“贪狼,你看今日与你交战之小将,功力如何?”
贪狼躬身道:“武功不弱,身法略逊于贪狼,但招式威猛,调兵有度,甚是识时务却又能豁命一战,实乃一员悍将,不知为何竟不在封神之时历劫受封,却能受王母玉帝重用,以天将这一身份操演天兵,此点实在可疑。”
杨戬不着痕迹地微一挑眉,哦,未经封神之将么?这倒是有趣了。这贪狼,言语不卑不亢,思路明晰,对局势的分析了然,竟也有独到之处,幽壤,当真藏龙卧虎。
龙吉听到这番言论,倒不禁看了许凡一眼,心中不无纳罕,许凡竟能以未经封神之身得王母玉帝如此信任,实在是不能不让她深感意外,毕竟,就算是经历过封神之事……
许凡微微皱眉,不置一词。
独有白虎,圆润的苹果脸上不动半分波澜,唇边笑意依然,却隐隐似多了一份讥讽。
“何人窥伺?”罗睺扬手,金芒疾射,璀璨迅疾若流星飞逝。白虎心知不妙,口中诀窍一变,球面镜渐渐模糊,只闻一道熟悉女声道:“是我。”
朱雀扬袖,袖展若红云,她接下罗睺一击,稚嫩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讥讽:“怎么,罗睺何时这般杯弓蛇影?”
罗睺以手支颐:“本座向来谨慎。怎么,祝融何时这般鬼祟?”
朱雀面上嘲讽更甚:“大门未关,结界未设,我怎知谨慎如罗睺计都竟这般光明正大。我可不信,你不知我的目的。长得老也罢了,连防患之心都老了。”
罗睺眉一挑,计都笑靥如桃花灼灼:“哎哟,祝融姐姐,阶下之囚尚能如此硬气,真不简单!”
朱雀再次掏出了宝贝铜镜,一番左顾右盼,一副确认自己还是年少貌美的模样:“当不起,朱雀年幼,长得也不老成,不若罗睺计都二位年高德劭,自然不知道如何做得阶下之囚。”
罗睺轻笑:“好一张利嘴。既是阶下之囚,当要尊重主人,你且留下。”
朱雀眉一轩,面上依然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罗睺问道:“贪狼,今日当值是谁?”
贪狼淡淡应答:“廉贞、七杀。”
罗睺微微一笑:“杖责一百,如有再犯,连你一并处置。”
“是。”贪狼面色不动,仿佛处置的并非与自己休戚相关的手足,自己也并非被告诫的对象。
“就在这儿行刑吧!”罗睺姿态不变,计都亦是一派轻松,仿佛时常这般于大厅施刑。
“是。”
杖责声声入耳,廉贞七杀咬牙不发一声,偌大厅房,只听得杖责之声,隐约甚至可见跪在罗睺身前的两员仅着中衣的将领背部透出血痕。
朱雀指绕青丝,似是发现了极为有趣的事情一般盯着指尖的发丝,罗睺,你以为我还是当年会为你部下求情,不忍他人受苦的祝融么?于大庭广众受刑又如何,种因得果,何苦插手,何况又不是未曾吃过祸水东引之苦。
杖责毕,罗睺淡淡嘱咐:“去丹房取药,下次莫要再犯。”
“是。谢主上不杀之恩。”廉贞七杀同声应道,毫无怨怼之色。
朱雀眼帘微合,罗睺,你御下手段还是如此高明啊哈!
“白虎前辈,方才可是朱雀前辈?”杨戬虽是问话,面上表情却已是确定无疑。
白虎冷了一张娃娃脸,圆滚滚的眼里哪里还有半分水润可爱,森冷冷地令人寒战:“本大爷哪里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杨戬也不理论:“既如此。那前辈自便,我等需要探讨其他事宜。”
白虎唰一声,竟是化光而走,也不知往哪里去了。
许凡倒是担忧地看了一眼白虎离去的方向,随即又将注意力移转到战事之上。
龙吉蹙眉道:“白虎星君的术法,固然能窥探幽壤一二,但罗睺法力之高,只怕可一不可二,若不是恰巧有人认下,只怕罗睺心中已然警醒,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杨戬却是微微一笑:“巧合,也是一种运气。杨戬的运气,素来不差。”
许凡沉吟道:“敢问元帅,龙吉公主,此战我方可能寻得法力高超之将领襄助?”
杨戬笑意更深:“想来,齐天大圣斗战胜佛定然不介意来教导徒弟刘沉香沙场应敌。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安排。倒是不知道许将军与龙吉公主可有人选推荐?”
话语未落,却听一个清亮童声在帐外响起:“二哥!”
杨戬眉梢一动,笑意忽染上一贯无太多表情的面容,若春风拂面:“哪吒兄弟。”
龙吉唇线微勾:“不知元帅可需一员军师——天喜星君七窍玲珑,于行军布阵颇有心得。”
哪吒撩了帘布正要进帐,听到这话,不由眉头一锁:“可是那纣王?”
龙吉稽首:“多年不见,道友还是这般心性,真是殊为难得。”
哪吒也不回礼,面色一沉,粉妆玉琢的脸上颇有几分不忿:“龙吉公主,我敬你是封神同僚,你莫要含沙射影。”
龙吉淡淡一笑:“道友何出此言,莫要忘记如今已非伐纣之时,人性善变,道友怎知如今天喜星君不是一心为公?正如道友怎知杨戬如今不是小人心性?”
哪吒瞪圆了一双眼,气呼呼道:“二哥和那个家伙不一样!”
龙吉一笑。
哪吒忽似有所得,气鼓鼓道:“龙吉公主,你又耍我!”
龙吉眨了眨眼,一双幽深眼眸似有几分波澜流转,偏生一张俏脸板得正正的,端庄如寺庙中她那宝相庄严的塑像:“诶,哪吒小友何出此言,龙吉可是那无事戏耍他人的无聊人士,不过是一时有感而发,小友多心了。”
哪吒滴溜溜的大眼透出几分疑惑,却也暂时放下追究,直拽着杨戬大麾的一角:“二哥二哥,我好久没打架了,这次还是我做先锋吧。”
“如有机会,定然让哪吒兄弟再现封神之时的风采。”杨戬微微点头,眉梢眼角笑意隐隐,似初阳微光。
许凡挠了挠头发,决定自己还是暂时闭嘴不去谈龙吉公主和哪吒皆为仙体,所以戏耍他人的无聊人士就字眼而言,确实是……而且这道友和哪吒小友的称呼转换。咳咳,哪吒三太子果真比他所想的还要天真无邪啊!只是……
转念思及白虎,许凡不禁有些担心,方才白虎面色不善,他倒不是担心白虎大爷遇到什么麻烦,他只是担心自己的部下被这大爷找麻烦,或者是无辜群众被牵连……越想越是头大的许凡不由得将飘忽的视线转向了帐外。
此时的白虎,倒没有如许凡所料去找任何人的麻烦,只是腾云而起,静静地盘腿坐在半空云上,云气氤氲,使得他的娃娃脸模糊不清,远远看去,碧空白云映衬得他的白衣墨发飘然出尘,竟是有几分宗师气度。
良久,他方才长出一口气,似是叹息。
战鼓隆隆,战旗烈烈,转眼已是三日之期,罗睺如约而至。
他缓步踏出,如山似松,无有畏惧无有犹疑,只有不容错认的坚定与自信。罗睺轻哂一声:“本座依约前来。堂堂天庭,竟无一人可应约么?可笑。”
天兵毫不动容,杨戬立于旌旗之下,一如既往地稳重的很:“杨戬不才,只懂成人之美,故此请来故人与君一会。”
话语一落,尘沙漫卷,山清水秀的庐山竟挂上了厚厚的一层沙土。
“雕虫小技。”罗睺冷哼一声,袖袍一扬,只在一瞬,山水复清。
“罗睺,送你的见面礼可还满意?”白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沙场之中,少年的身形毕竟比不上罗睺傲岸。此时,他仰头看向罗睺,倒有几分滑稽,不似沙场竞技,更似少年向长者挑衅,罗睺垂眸看去,少年的苹果脸上只有十二分的凝重与认真,眼中是他十分熟悉的——热烈而激扬的杀意,与朱雀如出一辙的杀意。
“是你,”无半分的疑惑,罗睺点头道,“原来你也没死。”
“啊哈,真感激你还记得我,”白虎的笑容比冰雪更冷,“坠落无间地狱吧,罗睺。”
冷冽的毫无温度的言语,这是许凡从未见过的白虎——仿佛自无间地狱而来的黄泉引路人,再无半分熟悉的影子,仿佛许凡之前认识的那个爱笑的少年,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白虎身形一动,欺身上前,手里一方短匕,迅疾若流星。
一寸短一寸险,这是武人皆知——罗睺的实力非同小可,白虎使这短匕,不是出其不意,倒像是自投罗网。
罗睺冷哼一声,也不用武器,举手抬掌挡隔。
劲力交接,便是地动山摇,风卷残沙。
在尘沙扬起之时,白虎狡黠一笑,同一时间,掌化利爪,趋身而上——他的武器,是天生的利爪呀,因为,他是白虎啊!
罗睺何等实力,瞬间已清楚中计,傲气如他,又岂容白虎如此肆意?当下心念一转,后撤一步,避过白虎利爪,左手变招,一拳平平推出。
这拳看似平常,白虎却是面色一变,疾退数步。
二人交手,不过瞬间,沙尘退却,似是只变了位置。
然而,沙场上压迫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气氛又岂能不让久经沙场的他们察觉有异。
杨戬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白虎与罗睺身上移开,看向整个战场——他并不是战场雏儿,岂能不知战场上牵一发动全身,一名小卒都有可能影响整个战局。但战局已开,他便要胜,败不得不能败,一败便是整个三界,牵连的岂止是他们战场上的将领士卒?
思及在他看来数千年来都未曾有自保能力的杨婵,杨戬眸心一黯,面上不动分毫,只跟哪吒点头示意。
哪吒虽然不谙世事,对战场上的事可是熟门熟道得很,当下便已明白杨戬是要他上门叫阵。他素来喜战,不禁喜形于色,飞身跃上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威风凛凛而立:“喂,那边的,有没有敢和小爷大战三百回合的?”
此言一出,就连甚为自持的杨戬龙吉都忍俊不禁了。
哪吒颇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太久没打仗了,忘记怎么叫阵了……”说着,又冲对方喊道,“喂,这次不算啊,重来重来!”
说罢,哪吒抖擞精神,再次准备叫阵,枪尖直指前方喊道:“呔,那边的小子们,来来来与小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战场上出了这一出,实在是令人措手不及,一时间竟是静寂一片。哪吒一拍脑袋,大叫:“你们听不到啊,不早说!”右手火尖枪一晃,手上赫然变成了一片翠绿的大荷叶,他将荷叶一卷,凑到嘴边喊:“喂喂,那边的,你们听到了么?”
“喂喂……”
“喂喂……”
“二哥啊,怎么你说的方法一点儿不管用啊,他们都没听到啊。”
许凡着实是忍耐不住,不禁把头扭向一边,重重咳了几声才压下差点爆出的大笑。身边的将士可就没许凡自持了,不知是谁骤然爆出一声笑,这一声笑就似燎原火星一般——不过瞬间,天兵全军笑得前俯后仰,欢腾雀跃得好似郊外踏青。
恰在许凡身旁的楚云却是眉头一锁,哪吒三太子,她自然久闻其名,只是眼下这出,说是叫阵倒不如说是闹剧,对方与己方军心均已开始分散,这就这场战,未必是好事。
仿佛看出楚云眼底的担忧,许凡清了清嗓子:“这群小崽子不会忘记自己的本职的。”
惊诧地看了许凡一眼,楚云低眉道:“将军所言极是,楚云僭越了。”话虽如此,楚云心中是颇有些不以为然的,她行军向来心细,善于小处着手,但另一方面,治下也是从严要求,在此战之前她也以为许凡虽然兵法粗犷,治军却是严谨,如今看来倒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