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父可能头次听有人夸他帅,立马老泪纵横,用极为憋口的普通话说:"老丝(师),恁(您)后(好)."
"嘿嘿,好好好,高同志好,高同志辛苦了,您这是打哪儿来啊?"
"打嘎(家)来."
冯洁冲我嘀咕:"我还能不知道他从家来?!"接着满脸挂笑,对高父问话:"呵呵,那您来想干吗呢?"
"孩贼(子)考个学不龙仪(容易)啊,我要来砰(评)个累(理).砰哈(评啥)说开粗(开除)揍开粗(就开除)".
"你孩子要遵守纪律不胡作非为怎么可能开除他!"苦菜花丈着我跟冯洁在,那气焰一下又蹿了老高:"你看高卫锋,整天旷课,要么迟到要么不按时交作业,还打架斗偶的不学好!这也罢了,还竟然公然在课堂侮辱老师!这样的人还怎么教!"
高父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突然砰的一下给我们跪下:"则(这)孩子总(从)小木(没)爸木妈,似(是)他奶奶临总(终)前托哭(付)给我的,好不龙仪(容易)考行(上)了,恁们(你们)行行好,博(别)开粗(开除)他吧,求恁们了!"
他说着就给我们磕头,我们仨认谁也没想到他会有这阵势啊,一时都慌了,我跟冯洁赶紧拉他:"您这是干吗啊,赶紧起来,起来,有话咱好好说啊!"
"快点起来吧",苦菜花在一旁无处插手,但表情明显尴尬:"跪也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你给我跪也没用啊!"
"干爹,你这是干吗啊!你丢不丢人啊!"高卫锋老远就吼了一嗓子,一个箭步冲过来也拉他干爹.
"快点起来啊!不就开除嘛!什么他妈的鬼学校!我正好还不想上那!起来啊!!"
"啪!""啪!!"高父给了高卫锋一脸一个耳光:"恁(你)也给我跪下!"
"干爹!!"
"好了,都别跪了",我一边拉一边说:"咱都先去办公室,好吗?"
"是啊,这一会儿学生老师都来了,也影响别人上课,咱先去办公室吧",冯洁冲高卫锋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他再吼再叫:"高卫锋,来,咱们一块把你爸扶到办公室去."
终于结束了尴尬局面,在办公室也总算弄清了到底怎么回事,原来这高卫锋的亲生父母早就离异了,从小跟着他奶奶长大的,他奶奶为了他学画除了种地外还四处捡垃圾,高卫锋就在这种艰苦的环境里成长,他刚考上大学,奶奶病逝,老人临走前把他托付给这位外省来的无儿无女跟她一样也以捡垃圾为生的高父,因为从小没有父母,亲爱的奶奶又长辞人世,高卫锋也就有了比同龄人更加偏激的性格,我不否认这种性格在艺术上是极具爆发力的,但如果将这种性格任其发展,也是极具破坏力的,尤其是在这个物质纵横到处都是陷阱的冷冻社会,更是如此.
高父讲完,哭着又想给我们下跪,我们赶紧早一步把他按住.
"求求老丝(师)了,让他把学桑(上)完吧."
高卫锋已泪流满面,扑腾一声跪高父跟前:"干爹,我对不起您!"
看着俩父子抱头痛苦,办公室里没有一个老师的眼睛不是湿润的.那个给人感觉丑陋龌龊的高父现在看着是如此可亲伟岸,人啊,真是不可以貌象的.
"起来吧!"冯洁把高卫锋拉起来,一拍胸脯:"只要你从今儿起好好画你的画读你的书,我帮你给院长求情去!"
"我也帮你给院长说去",在冯洁的感召下,我也立马做出决定.
"也算我一个,我还带过你半年素描呢."同事田凯也加入.
看着一个个同事都要去求情,苦菜花也终于嗡嗡的说:"那...我也去说说看."
就是嘛,就等你这句话了!事儿都是你打的报告,捅出来的漏子当然就由你负责了!
"谢谢,谢谢老师!"
高卫峰冲我们深深鞠了一大躬,表示感动.
我们一行到了院长办公室,左求情右威逼再加上苦菜花的一番解释,总算把开除定为留校察看,此事总算告一段落.
出了院长办公室,冯洁很神秘的冲我笑笑:"咋样,有收获不?"
"什么收获?"
"我真纳闷你还是不是搞艺术的,怎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我告诉你,我的下一部剧本有眉目了!"
"啊?什么眉目?你想写点儿啥东西?"
冯洁露着那排洁白整齐的牙:"嘿嘿,我决定就写...光棍女教师与龌龊男家长间的感情纠葛."然后一摔头发,思索道:"不对,这题目好象长了点儿,我得再精简一下..."
上午的课结束后,回到办公室,高卫锋还在.
"怎么没去上课?"我问.
"我专门等您的."
"等我?"
"就想跟您说声谢谢."
"呵呵,好吧,我收下了,以后可别再出大乱子了,要不谁都帮不了你."
"那...老师,中午我跟我父亲想请您跟冯老师一块吃饭."
我把文件夹放到办公桌上,恰好看到老K在门口冲我招手,于是对高卫锋说:"我呢,就免了,你看,我朋友来找我了."
"哦,嘿嘿,是你的男朋友吧?"
我没正面回答他:"你说呢?"
走到老K跟前,一挎他胳膊:"咱走吧",在曾经暗恋过自己的学生跟前,找个人当挡箭牌还是有必要的.
然后转头又对高卫锋笑笑:"以后要好好对你干爹哦,拜拜."
走了一段,我把手放下来,老K很无奈的笑笑:"你丫又拿我当靶子用,我要给你用一次就收你一两千你丫得欠我多少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不没别的办法吗,你要以后交了女友,打死我也不敢用啊!"
老K一抹嘴儿,声音特凛然:"得了吧你,交女朋友?不交,不过性交可以考虑."
"靠,我就看你这么死不正经到什么时候!对了,有啥事吧?"
"有啊,帮我画副油画."
"干吗啊?"
"送人啊,咳,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帮我画副就是了,要装饰性强点儿的."
"哎,你自己又不是不会,找我干吗啊?"
"我都多少年没动过笔了,你这不是一直没断过笔吗!反正你帮我画一副就是了."
"那好吧,诶,你送谁啊?谁能看的上我的油画?"
"我说你还真麻烦啊,是送一大客户的,你那件<<春>>不是获一等奖了吗?他知道你跟我是同学后就死活要跟我要张你的画,你说我也不好不给不是,反正这忙你得帮,我要没了他这客户,我可真损失大了."
"得,看你这么可怜的份儿上,给你画一张吧."
"那谢谢了,走走,我请你吃饭去."
"我下午还有课呢!"
"就一午饭你以为能吃多久啊!吃不了一年,走吧,我下午也有事."
我跟老K边吃午饭边乱扯,老K这人嘴巴里总有说不完的趣事,只凭这点儿就吸引了不少小姑娘的青睐,再加上人又多金,长的又帅,性格还温和,直接就是一钻石王老五级的金龟,所以他身边花朵无数,小到三四岁的儿童大到七八十岁的大妈,对他都比较有好感,很是抢手.
"你最近看电视了没?"老K问我.
"没怎么看.怎么了?"
"好象台湾那块儿又闹了,得,你们女的对这没兴趣,不跟你说这了."
"哎,这怎么说话呢你,找抽儿呢你,我虽说不积极要求进步,但看见祖国日新月异还是特别激动啊,虽说不挂靠任何组织,但也关心全球发展局势那,尤其对国民党与民进党吵架互相往嘴里塞纸团特别感兴趣!"
"哈哈,还真没看出来啊,那是我头发短见识少还不成吗!"
"切,本来就是!不过现在新闻还真没怎么看,就看着满屏幕的一骨脑儿的都是清宫戏,就那么点事儿给折腾出那么多花样儿,我一看那大辫子就浑身不舒服."
"也是,我前两天还看一报纸批斗这个的,说丫清剧不外乎这么几种情况:顺治说:爱江山更爱美人;康熙说:江山好管儿子难教;雍正说:说我狠,我就狠给你们看;乾隆说:我爹是谁?嘉庆说:和绅是我爹留给我的遗产;慈禧说:木偶戏你当好演呀;李莲英说:有奴才伺候;李鸿章说:九亿白银,小意思;袁世凯说:窃国者为诸侯?"
"哈哈,那顺治他爹怎么说的?"
"咳,要说顺治他爹,人家记者都追溯到闯王那里了,人家是这么说的,李自成说:歇会,找个小姐来;吴三桂说:敢泡我老婆;皇太极说:三桂是个好同志!"
"有道理,翻来覆去是就说的这么点事儿,以后我也得多看点影评啥的了",我颇有感慨的说:"这看电视跟搞科学一样,不能只看事物的表面,得看到它的本质!"
"别本质了,你哪根神经象搞科学的啊?先把我那画给搞出来再说吧啊,给你一周的功夫,成不?
"一周?!你当我是机器人啊,我还得上课吧,还得睡觉吧,还得吃饭吧,还得..."
"那两周?求您了,我叫您姐姐还不成吗?"
"哎,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是个鸿门宴."
依约走到小新公司门下,心里琢磨要再看到韩冬咋办,我一想到他俩那亲密镜头就胸闷.
"哟,这次挺按时的啊!"小新满脸喜色的走出玻璃门.
"废话,我什么时候不按时了!"
"切,我就不揭你的短儿了."
"嘿嘿,你怎么这会儿能出来啊?下班了?"
"我把我的事情搞定就可以出来了,管他下没下班."
"哟,牛的你,比老总还老总啊!"
"本人江湖地位就是这么高,怎么着吧!今儿发薪水,所以可以早出来啦,哈哈,这可是我本季度加薪后的第一份薪水!兴奋!"
"咳,钱财乃身外之物,你看你俗不俗啊,整天钱啊钱的,咱稍微雅点儿成不成?"
奶奶的,小新这一加薪水,就是我工资的三倍半,这老天没长眼吧,怎么就不能给我这样的可亲可敬的人民教师多长点儿钱!抬头再一看小新,感觉老不对劲儿了,明明差不多的个头,这会怎么一高一低了?一低头,又郁闷了,她穿了双七八公分的高跟鞋站我跟前,能不比我高吗!欺负我不会穿高跟鞋咋地?
我踮踮脚:"嘿嘿,我刚想问你用的啥偏方咋一下长这么高呢,弄半天是鞋子长高了."
"嘿嘿,关扬,其实你不用有挫败感,为了要教育你,我必须得处处比你高点,可惜啊,唉,想比你高实在太容易了,我都有挫败感了快."
"哼哼",我能说啥?在一个连鞋子都比你高的人跟前?
"哈,走啦,先去趵突泉走走,好久没去了呢,然后去吃大餐."
"大餐?"小新嘴里的大餐,这一顿至少得三四百,我一想就哆嗦:"去哪儿吃啊?我身上就随身带了不到二百块钱."
"你紧张什么啊,是我请又没你什么事儿,你就只用嘴吃就成.不过嘛以后得多听我点话."
"嘿嘿,这还好",不对啊,我吃你一顿就得多听你一点话?我说:"小新,你也太阴了,你竟然用物质击垮我,你欺负我没钱!"
"哈,我从来就喜欢欺负没钱的,怎么着吧,走啦!"
我被小新拽到趵突泉公园,这里是她最喜爱散步的场所之一.趵突泉是这儿的象征与标志,因为水质纯净味道甘美清洌爽口,因此曾巩作有〃滋荣冬茹温常早,润泽春茶味更真〃之句.据说乾隆南巡时,一路上都饮用从北京带的玉泉水.到济南品尝了趵突泉泉水以后,便改饮此泉泉水,并携之途中所用.古有"趵突腾空"一说,可惜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当年被称为"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济南现在也早已不再从前,城市的发展总要伴随着对环境的破坏,想想这些有些伤感.上学那会儿闲暇之于我们喜欢在这儿写生或者看书,感觉很是惬意.现在虽然是冬天,不过,冬天的趵突泉也有冬天的韵味,那三股喷涌而出的泉水在泉城人精心的照料下没有跟往年一样停喷,仍然不知疲倦地奔腾不息,比如现在零下好几度,虽然是一片冰天雪地,泉水却浮动着轻纱一样的雾霭,泉水与池沼间的水藻也仍然翠绿如新,游鱼嬉戏,让人见了不禁莞尔.
可能天气干冷吧,来往的人不是很多,我跟小新站在观澜亭里赏泉,亭子里还有康熙赏玩泉水时随手写下的〃激湍〃二字,想想现在自己跟古代的帝王站同样的位置,心里竟生出些许傲意来.
小新弯腰捧了一捧泉水,并随口念道:"仰而见山之青,俯而见泉之洁",我看着美景与美女同融为一体,不忍破坏这份美好,就静静的看着,不再说话.
良久,小新转过头.
"扬扬."
"恩?"
小新狡黠的一笑:"你知道我现在想说什么吗?"
我眼睁睁的看着小新带着神秘的笑向我走来,脑中迅速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察视一遍,还好,应该没什么把柄落她手里,那她笑的这么贼干吗?
小新每走近我一步,我这心就"扑腾"大跳一下,接着再次重新审视自个儿今天的一言一行有啥出格的地方没有,直到小新走我跟前跟我距离不到十公分的时候,我心一横,摆出一付破罐破摔反正已然这样那就豁出去的架势:"您想说啥,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新俩手缠住我的脖子.
"呃...是不知道."
"好,那我就让你知道."
她猛的一下吻住我的嘴,在我作出反应之前又迅速撤离,接着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现在知道了吗?"
我木木看着眼前这张跟我相处了10多年的脸,点点头:"知道了."
"呵呵,知道什么了?"
"知道我初吻葬送在您嘴里也就算了,没想到我这二吻还是在您口里被毁灭,唉."
"关扬!你怎么那么不嫌寒碜那!"小新把手从我脖子上放下,眯起眼睛:"我从来就没认为你不傻过,但我没实在没想到你竟傻到如此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