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占,不瞒你说。其实我心里并不确定。如果我再年轻十岁,或许会毫不犹豫。可我现在老了,也没那么大的劲儿再折腾了。你说,连晏仲谦他都可以背叛我,世界上还有好男人么?”
这话问得……
占色噎在了那儿,喉咙哽了一下,没有说话。
好半晌儿,权凤宜又偏过头来看她,一脸上浓重的哀伤。
“还是你们年轻人好。像你这个年龄,还可以恣意享受男人的宠爱,男人会把你哄得像宝。白玫瑰是你,红玫瑰也是你。可谁知道在若干年后,你会不会成了白米饭与蚊子血?”
失爱的权凤宜,大概忘记了占色是她的弟媳妇儿,她的老公是自家的老弟。这句话,完全基于女人对女人的角度来说的。她一声声痛斥着男人的种种不是,将怨妇的悲哀表露无遗。
占色知道她要倾诉,索性不开口,由着她去说。
好一会儿,权凤宜说累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秘方,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我找给你。唉,女人啊,孩子才是自个儿的。你看看我,哪怕没有老公,两个孩子还是完全站在我这边儿的,也不算误了一辈子……”
“好的,谢谢大姐。”占色想到她说的那个秘方,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不过,权凤宜察觉不到,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又环顾着偏厅里的布置来,眼神里带着点儿迷茫的神采。看着看着,突然失笑不已。
不过,那个笑容并不纯粹,掺夹了太多的酸楚和无奈。
很明显,她依旧还爱着晏仲谦,哪怕到了现在,她还是爱着这个她唯一的男人。嘴里絮絮叨叨的,全是她与他的过往。
“我与老晏一起走了半辈子了……有过太多太多回忆了……小占,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想想啊……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心易变啊人易变……”
喃喃地念着这几句词,权凤宜笑得更怪异了。
“他曾经也真心爱过我,疼爱到了心尖子上。然后你看我这好强刁钻的毛病,也都是他给惯出来的。可男人啊……呵呵,他现在不喜欢了呢?我一直以为,等我死的那天,虽然一事无成,做了一辈子的家庭主妇,但至少能有一段拿得出手的爱情和婚姻留给儿女,呵呵,我可笑吗?”
占色紧紧抿着嘴,良久说不出话来。
在男人宠你的时候,你就是天仙儿,就是人间至宝。
可是,当男人的宠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上,你便什么都不是。
心里漏了漏风儿,她听着权凤宜叨叨,不由自主又想到了她与权少皇。
思来想去,她最后总结了一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是管不了的事儿。
她现在,就做好今天,享受好今天。至于未来的事,发生了再说!
*
与权凤宜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等再出去的时候,占色觉得完全倾诉后的权凤宜心态已经平静了许多。不过,她也更加明白了,她离婚的念头,更多来自于她的不甘心和纠结。真正想要离婚的**,压根儿没有她说出来的那么强烈。
一个四十五岁的女人,依赖丈夫已经成了习惯,没有足够的勇气,又怎么能打破这种习惯模式?
她其实支持离婚,可她不能这么说。
不知道权少皇与晏仲谦两个关在书房里谈了些什么,权少皇的表情与之前没有任何差别,用两个字儿形容就是——平静。不过,从晏仲谦捂着胸口皱眉敛目的样子来看,他脸上无伤,身上肯定有伤。
不消说,权少皇指定又爆揍了他一顿。
晏家的晚餐,气氛有些怪异。
长吁短叹的晏家老太太,不住地劝着夫妻俩要和谐相处。而权少皇只顾着照顾占色,头都不抬,不管对谁都是一副天王老子的态度,不搭不理。
但占色从他的表现来看,他并不支持权家大姐离婚。
唯一占色觉得意外的就是晏仲谦了。
他对权凤宜的表现,比占色看见他的任何一次都要殷勤而执著。叫着权家大姐的小名儿,不停往她碗里添菜,她喜欢的,她不喜欢的,他如数家珍,盛汤盛碗,表现得绝对优秀。
不过,权凤宜没给他好脸。
当然,在他诚心悔改的表现下,权凤宜虽然态度一如既往的强硬,可明显已经松动了不少。女人啊,总是那么容易原谅男人。
看着这一幕,占色很揪心。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太冷血,但是她真不赞同权凤宜的做法。
换了今天这件事儿主角是她,肯定不会这么做。男人偷腥,从心理上来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二次。就算他没有机会,也会创造机会,绝对原谅不得。
“哟,怎么这么多人?”
正吃着,一道尖细的声音便落入了耳朵里。
占色侧眸。
来的人正是晏容。
也亏得她了,那天晚上泡了一夜的臭水沟,那一副极为高傲的大小姐样子,还有清冷尊贵的气质,还是半点儿都没有改变。
带着卫错去洗了手,她坐到了餐桌上,给众人都打了个招呼,表情不愉地望了一眼占色就偏开了头去,依旧是那种视她如无物的眼神儿。
占色只是笑笑,当她不存在。
晏老太太很宠这个女儿,上次她与占色闹别扭的事儿,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刻意提起。晏老太太清了清嗓子,瞥了过去,提醒女儿快吃饭,不想让她再得罪了权少皇。
大人们神色各异,只有卫错十分惊讶,或者说惊喜,她愉快地喊了一声儿‘占老师’,就跑了过来,抱着她的胳膊肘儿,一脸都是单纯的笑意。
“占老师,你怎么会来的?要知道你在家里,我早就回来了……”
占色拍了拍她的手,微笑,“先吃饭吧。”
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卫错拉了凳子过来,就坐在了占色的旁边儿,挨着她紧紧的,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不时偏头看她说话。
上次卫错被晏容带走之后,就一直跟着她生活了。期间卫季北去看女儿,晏容霸道得不许卫错与她老爸接触。为此,卫季北不知道与晏容闹了多少次了。而卫错,也更加不喜欢她的妈妈。
比起妈妈来,卫错更喜欢老爸。可是在这一场晏容与卫季北为了争女儿抚养权而展开的拉锯战里,卫错偏又是最可怜的孩子。
当年他们离婚的时候,卫错的抚养权是判给卫季北的。可现在晏容找了各种理由来要回孩子的抚养权。而且拒不让卫季北探视。当然,她的目的其实也是想用女儿来牵制住卫季北。
可怜的她,到了现在这一步,还没有明白到底错在哪里,还一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般的处理方式。整天怨天怨地怨神仙,觉得是卫季北对不起她。
因了卫季北对占色的好感,加上艾慕然添油加醋,本就已经刺激了她。再加之占色上次对付她的那招儿,尽量有权少皇在,她也表现不出来友好。
“卫错,好好吃饭会不会?吃饭不讲话不懂啊?没规格。不知道谁教出来的臭毛病!”
没法儿找占色的茬儿,她索性找女儿的茬了。
委屈地“哦”了一下,卫错赶紧地埋下头去,乖乖吃饭,不敢再跟占色多说话了。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趁晏容不注意,她的左手就放到了桌子底下,轻轻拉了一下占色的裙子,冲她眨了眨眼睛。小声说。
“占老师,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好。”占色冲她微笑,比了一个口型。
*
吃过晚饭,卫错就拉着占色就出了餐厅,小心翼翼地牵着她偷摸着去了自个儿的房间。关上了房门儿,她一把抱住占色,乖眯眯的喊着“占老师”,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儿,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一样。
占色害怕一会儿又让晏容找事儿说,不好跟她多说些什么。
于是,蹲下身来,她扶着卫错的小肩膀儿,笑眯眯的问她。
“卫错,你有什么事要告诉占老师?”
其实,她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再与卫错聊聊,上次在锦山墅,她询问卫错的时候,她一直说想不出来的那个问题,占色心里已经琢磨了好久了。
所以,卫错拉她,她没有拒绝。
然而,卫错噘了噘小嘴,拉她坐到床边儿上。只说想与她说说话,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说。占色稍稍有些失望,刚她还以为小丫头想到了什么。
直愣愣地看了她几秒,占色拉过她的小手,目光轻柔的看着她,迟疑着问。
“卫错,上次占老师问过你的事儿,有印象了吗?”
卫错扁着嘴,静静地看了她两秒,挠了挠头。
“占老师,我真的记不得了,很奇怪。我就记得王老师真的待我极好,她总是表扬我的……可惜,王老师她死了……”
“她有没有问到你舅舅?”占色突然问了一句。
卫错的舅舅,就是晏仲谦。
听到占色这么问,卫错奇怪地摇了摇头。
“没有啊,王老师认识我舅舅么?”
“呵呵,占老师记错了。卫错,以后不要在舅妈面前提起王老师,你知道吗?”
“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你记得老师的话就行了。”
占色不会对一个小姑娘说那样的事情,见卫错懂事的点了点头,便放松了下来。不过,这么说起来,王薇既然从来都没有对卫错提起过晏仲谦,那她只能完全是为了北x—21d的数据资料接近卫错的了。
思考着,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盗取北x—21d的间谍,早就算计好了王薇的命运。自然知道她会被zmi机关调查。那么,他既然没有亲自与王薇进行资料交接。就极有可能是利用了卫错,让她将那个资料放在某个地方,然后再洗去了卫错关于那一段的记忆。
所以,卫错才会记不得了。
吕教授曾经说过,一个厉害的催眠专家,在深度催眠状态,可以封闭一个人的某一些记忆。所谓的封闭记忆,就是让人感知不到某种事实存在的“负向幻觉”。
不过,封闭记忆与失忆不同,也就是说,人脑的记忆并非完全消失了,而是进行了暂时的封存。在特定的条件之下,就会再重新想起来。至于那个“特定的条件”,一般都由催眠师自行定义。有些是口令,有些是行为……有的或者什么都没有。
那么现在卫错记不起来了,她可不可以找吕教授通过再一次催眠,让卫错回忆起来被封存的“正向幻觉”?
她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带卫错去见见吕教授。
这么一想,她觉得有戏。
“卫错,改天抽个时间,占老师带你去见一位奶奶,你愿意么?”
“我愿意啊。”卫错眨了眨眼睛,很快就高兴了起来。不过转瞬,她的声音又变轻了,一张小嘴噘得老高。
“不过,我妈是不会同意的。她现在就像疯了一样,把我管得死紧,哪儿都不许我去,连我爸来见我,她都要守在旁边。”
“这样啊……”占色看着她,“你别担心,占老师会有办法的。”
“嗯啦!好!”听她这么保证了,卫错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又给她诉苦,“占老师,我不想跟着妈了。我想跟着我爸爸,可妈妈说要跟爸爸上法院,以后我都只能跟着她了……我不喜欢这样……不喜欢这样……”
一连说了几个“不喜欢这样”,多重肯定表示出她极大的渴望。
占色心里蛮堵,却只能笑笑安慰她。
“乖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爸爸会有办法带你回去的。”
她与卫错的谈话,结束在晏容尖酸的声音里。
晏容十分不喜欢女儿与占色接触,尤其在卫错说过想让占老做妈那句话之后。走进来,她一双清冷的眸子满是敌意的看着占色,一把就将卫错给拉了过去。
不过,因为家里出了事儿,她又有些忌讳权少皇,到也没有直接针对她,而是急吼吼的骂了卫错几句,才抬起头来,不咸不淡地对她说。
“再几个月,咱们就要做同事了。”
占色抿了抿唇,慢悠悠带着笑,说:“是,到时还请晏处长多多关照。”
看了她一眼,晏容冷哼一下,没有吱声儿。
占色牵着唇笑了笑,也不多说话,与她斜身而过就去找权少皇了。
*
离开晏家的时候,权凤宜果然给占色找到了那一张助孕的“宫廷秘方”,交给她的时候,还像上次那般叮嘱了她几句,交代了服用的方式方法。占色笑着道了谢,心里能感觉得到,从今天的长聊之后,这位权家大姐是真正把她当成弟媳妇儿来看待了。
人都是相互的,同样,她对权凤宜的印象,也好了很多。
这么想着,占色觉得自个儿的日子,真是幸福了。
老公对她很好,老公的大姐与她的关系也修复了。现在还缺点儿什么呢?想了想那张“宫廷秘方”,她不由得抿嘴而笑。
再有一个孩子,或许就更好了。
一回到锦山墅,权少皇就直接就去了书房,好像有事儿要办。占色没有去打扰她,陪着委屈的小十三玩了一会儿,侍候小少爷睡下了,才洗得香喷喷的拿着那张方子去书房里找他。
心里开心掩不住,她进门儿,一脸都是暖暖的笑意。
“在高兴什么?”
见到她乖乖的进来,眉间眸底都是笑,权少皇也放柔和了表情,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东西,收捡好了,伸手就把她拉到了自个儿怀里,坐在大腿上圈住,还顺势低头偷了一个香。
“洗过澡了?真香。”
占色唇角扬起,抚了抚他的眉头,“你在做正事?”
“嗯。”
“在做什么?”
换往常,占色是不会问的。
可现在两个人感情好了,她问得十分自然。
权少皇也没有回避她,大手摸着她的小脸儿,暗自叹息了一下,将自己正在做的事儿,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她。原来不仅远在英国的晏一宁知道了晏仲谦外遇的事儿,而是上层的好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那天从依兰回来他就去开会,其实也是为了这件事。
有人举报晏仲谦贪污受贿养小三儿,有严重的违法违纪行为。当然,前面的都是污陷,偏偏关于养小三儿这一项,举报人有凭有据,还有晏仲谦与王薇交欢的照片儿。
不过这件事儿,全被压了下来,网络也进行了清肃,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刚才他联系了英国的晏一宁,得到的情况也是这样。
晏一宁收到的照片儿,与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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