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飞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沈局长和我就不参与了,高书记你受累解释一下吧,毕竟把人冤枉了,还送进看守所,换谁都不会痛快的。”
高先显从刘飞话离听出至少对方不会为难自己,郑佳一那边,再派专人慢慢做工作就是,拍马溜须送礼奉迎这种事自己最擅长,换一个角度想想,也不是每个县处级的小官儿都能入国家级领导人的视线内,这件事如果做的漂亮些,投入大些,说不定因祸得福,抱上郑家的大粗腿,从此官运亨通哩。
沈弘毅没说话,他是近江公安局长,算刘飞的部下,领导发话说不参与,自己当然不会有异议。
直升机还停在市委大楼前的草坪上,一群小公务员围着看西洋景,县级市可没有直升机,这玩意稀罕着哩,不过他们很快被保安劝走,因为直升机要起飞了,刘飞和沈弘毅并没有乘机回省城,而是坐上十分钟前才赶到的汽车,刘飞说:“速度放慢点,别追上朱省长的队伍。”
车队正要出发,一行人匆匆赶来,手里都拎着礼盒,黑木耳土鸡蛋之类的当地特产,刘飞和沈弘毅的随员人手一份,礼轻情意重,起码平川人民好客的热情和礼仪尽到了。
刘飞当然没有让手下收礼,高先显也没有强塞,他做了一个很离谱的举动,居然颠颠跑上去,拉开车门坐进奥迪车的副驾驶位子,扭头对刘飞和沈弘毅道:“平川最近修路,路况复杂好多单行道,你们外地来的不熟,我送送你们。”
刘飞接受了高先显的善意,让他送到了高速入口,高书记下了车,一直挥手目送车队离开,回过头来,自己的专车也开到了,他钻进车里:“走,去省城。”
公关必须立即开展,把不利局面转换成双赢局面,把丧事办成喜事,这都是高书记的长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是他为官处世的基本功,趁此机会,首先拉近和刘飞的关系,显示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和忠心,然后通过刘飞来协调和郑家的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自己做到位,相信大领导也不会为难区区县处级小干部的。
高书记算盘打得好,但是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无法回避,刘飞视刘汉东为眼中钉,可刘汉东偏偏又是郑大小姐的蓝颜知己,这个问题怎么破,很考验高先显的从政艺术。
他把这个问题交给了秘书小高,高秘书名叫高东海,是高书记的家乡人,本家五服之内的堂侄子,举贤不避亲,平川市里这种情况特多,尤其公务员系统,老公媳妇小姨子在一个局里上班,老子儿子是上下级关系,司机的老婆在打印室,局长的二奶在三产公司当办公室主任,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平川穷,除了电力烟草这种垄断性企业,能吃的上饭,又有社会地位的就属政府机关了,所以大家都削尖脑袋往体制里钻。
高秘书深得堂叔真传,办事颇有章法,领导将艰巨任务全盘委托给他,自然要全力以赴,交一张漂亮的答卷,他领了书记颁发的尚方宝剑,矜持而又踌躇满志的来到市局,向薛局长面授机宜,听高秘书的毒计,薛局长面露难色:“这样……不太好吧?”
高秘书道:“两全其美,一箭三雕,薛局长你可以让张洪亮戴罪立功嘛,他是聪明人,一点就透。”
薛局长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此时刘汉东已经被送进了平川市看守所,本地土鳖犯人没听过省城东哥的赫赫威名,还把他当成可欺负的新人,牢头老大端坐炕头,威严的如同书记一般,煞有介事的问他:“新来的,犯了什么事?”
“开车出了点事儿,撞死人了。”刘汉东道。
大家就都鄙夷起来,交通肇事啊,这货看着人高马大,原来是草鸡一只,岂是俺们打架斗殴杀人放火的好汉可比的。
“你,自己扇自己嘴巴,扇一百下。”牢头道,“这是这儿的规矩,懂不?”
刘汉东气笑了:“你狗日的吃牢饭吃顶了吧?我心情不好你别惹我,赶紧让开,给老子腾个空儿。”
牢头从水泥大铺上蹦了下来,他个头不高,浑身都是腱子肉,胳膊上纹着龙,眼神凶悍犀利,抬头盯着刘汉东:“你知道我杀过人么?”
刘汉东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杀过的人,你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牢头嘿嘿笑,扭头对大家说:“听见么,这货吹牛逼。”
他发现大家都不笑,再回过头来,正看到刘汉东的一双眼,下意识的就退了一步,混社会的都有点眼力价,这是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底层的小型食肉动物对于狮虎之类的大型猛兽的气场有着天然的识别能力,牢头是个小混混,没见过啥世面,但是他的感觉并不迟钝,眼前这位猛人所散发的味道,远不是交通肇事犯该有的。
很快看守所警察的行动就证实了他的猜测,刘汉东被戴上了脚镣,这是重刑犯或者死刑犯才有的待遇,三十斤的脚镣用铆钉砸牢固,套在脚脖子走路都不方便。
警察说:“这是重犯,你们都小心点,出了事谁也跑不了。”
大家就都老实了,牢头乖乖将自己的位子让给刘汉东。
刘汉东身上有伤,上铺就不再动弹,心里想着郑佳一什么时候才能来搭救自己,到时候肯定要好好收拾这帮不开眼的平川夯货。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牢门响,又有犯人进来,是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一双眼滴溜溜乱转,穿的破破烂烂,腰间却是一条爱马仕的腰带。
犯人中有人认识这货,嘀咕了一句什么,牢头喝道:“新来的,你别过来,蹲那边就行,他妈的怎么爱滋病也送进来,今天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打死了人
。5。
新来的犯人叫王宝春,说起来也是平川市的一位名人,运气好的不得了,十年前买体育彩票中过五百万大奖,然后开公司办工厂,钱糟蹋的一干二净,还染上了毒瘾,当初冰毒还不大流行,玩的都是四号海洛因,用针管子扎胳膊大腿,几年下来身上札的筛子一样,他染上艾滋病已经有些年头了,是平川知名的hiv患者和瘾君子。
王宝春呲牙嘿嘿一笑,露出满嘴黄板牙,牙龈上还有斑斑血丝,艾滋病人抵抗力很差,他牙龈出血很严重,跟吃死孩子似的,别人看了都怕,要是被这货咬上一口可就交代了。
“挤挤,给我腾个空。”王宝春嬉笑着凑过来,谁也不愿和他挨的太近,纷纷避让开来,王宝春很自然的坐在了刘汉东旁边。
刘汉东在闭目养神,牢头的话他听的一清二楚,忽然进来一个艾滋病人,这事儿蹊跷,睁眼一看,这货骨瘦如柴,看样子就是吸毒的,这种人通常公安机关都懒得搭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轻易不会往看守所送,这就是个雷啊,出了事谁也担不起,也犯不上为这种一只脚踩在阎王殿里的人冒险。
这事儿不大对劲,刘汉东警惕起来,瞪了王宝春一眼,对方竟然丝毫无惧,还来了句:“你瞅啥?”眼神中满满都是挑衅。
这句话在东北很可能就引发一场战争,在看守所这种地方更是绝对会以流血告终,可看似凶神恶煞的刘汉东居然微笑道:“我看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牢头等人眼巴巴想看热闹呢,没想到大个子这么怂包,还没来得及失望,好戏又来了,王宝春不依不饶道:“我问你瞅啥!的。”
刘汉东不想惹事,往旁边让了让,王宝春伸手抓他:“你别跑啊,你过来我和你聊聊。”
“啪”的一声,刘汉东将王宝春的手打开了。
这下可戳了马蜂窝,王宝春突然尖声叫起来:“打人了!你们都看见了吧,我和你拚了。”说着张牙舞爪扑了过来,抓住刘汉东的胳膊张开血盆大口就咬了下去。
刘汉东知道他艾滋病人,血液是带病毒的,岂能让他咬到,下意识的一拳挥出,正中王宝春的脑袋,这一拳力度倒不是很足,这种瘾君子身体极差,刘汉东担心一拳把他打死了,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王宝春眼珠一翻,口吐白沫倒下了,抽搐着很是骇人。
“政府,打死人了!”牢头高声喊叫起来。
很快警察就来了,匆匆将王宝春抬走救治,问是谁打的。
“他!”所有人都指向刘汉东。
刘汉东被押进了小号。
昏迷不醒的王宝春被救护车拉到医院检查,不久就宣告死亡,尸体被拉到太平间,法医前来验尸,匆匆作出被钝器殴打导致颅骨损伤致死的结论,王家基本没什么人,老人早两年就被不孝子给活活气死了,媳妇也早已改嫁,想找人签字火化都困难。
张所长听说王宝春的死讯,惊的合不拢嘴,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禁打,一拳就死了,本来没计划用掉一条人命的,只是以一包白粉为代价,指使王宝春咬刘汉东一口,然后平反昭雪,将所谓的危害公共安全罪给抹了去,这样既能满足高书记的复仇大计,还能堵住郑老师的嘴,至于在看守所里被艾滋病人咬了,那纯属刘汉东运气不好,怪不得别人,即便是追究责任,也挽回不了感染病毒的事实了。
这条计策是高秘书策划,张所长执行的,可是王宝春太入戏,超出剧本范围,把这个戏演的太深入了,命都折进去了,虽说能坐实刘汉东一个杀人罪,可是事情闹大了就难以收场,无法做到收放自如,反而不美。
……
吉姆尼在江北特警的护送下进了市区,双方就分道扬镳了,孙继海很有数,动用特警接人这种事儿不能公开,这趟行动名以上是拉练。
江北市,万达广场soho公寓,白娜在这里买了一个五十多平米的酒店式公寓,平时自住,偶尔和周文在这里幽会,小房子布置的很有艺术气息,墙上挂着印象派油画,花瓶里插着孔雀翎和芦苇,转角写字台上摆着苹果的台式机,最吸引人的大床,这是一个龙猫造型的床铺,极其温馨可爱,看着就想上去滚一滚。
“小白,这是你和那谁的爱巢吧?”江雪晴眼睛毒,早就瞧出白娜和周市长之间有事儿,也不顾郑佳一在场,打趣问道。
“还母巢呢,这是我的猫窝。”白娜往床上一躺,嘟囔道,“妈呀累死了,虎口脱险啊。”
江雪晴说:“这叫有惊无险,你没看到那家伙都跪下了么,对了佳佳,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郑佳一道:“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白娜说:“还能怎么样,曝光他们,让坏人下台。”
江雪晴却说:“不容易,这件事呢,如果较真起来,警方处理也不算太离谱,我想佳佳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麻烦郑伯伯,我看不如顺势而为,争取最大利益,然后,是不是把姓高的弄下去,就看我们的心情了。”
白娜附和道:“老师说得对。”
郑佳一叹气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刘汉东是仗义救人,我也是无辜的,可是却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抓了,态度蛮横粗暴,得知我的身份后又变的卑微无比,令人作呕,这些倒也罢了,可是我们解决问题的方式同样有问题,何尝不是以势压人,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平川当政者是个清官好官,只要惹了我,一样可以让他下台,这样难道对么?”
江雪晴道:“佳佳,你在国外呆久了,不明白国内的情况,实际上我们现在和古时候没什么两样,儒林外史看过么,读书人都削尖脑袋想做官,做官就有补服乌纱,就和老百姓划清了界限,如今何尝不是如此,大城市且不说,小地方的人也是拼了命的往体制里钻,一人当官,鸡犬升天,这就是个官本位的国家,郑伯伯如果不是高层领导,你这个冤狱就坐定了,咱们改变不了现状,只能尽力少做坏事。”
郑佳一虽然是高干家庭出身,但是很早就出国留学,加上父亲严禁子女和政界牵扯,所以她只知道官场黑暗,却没接触到最真实最基层的官场,今天的经历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白娜的电话响了,一看号码,她骨碌爬了起来,忙不迭的接了,走到阳台上去。
是周文打来的电话,他问白娜:“郑书记的女儿和你在一起?”
“是啊,要不要见见?”
“不见了,刚才刘飞的秘书联络了这边,问你们的下落,我说不清楚,他们说郑佳一的手机在刘飞手里,让她和刘飞联系一下。”
“哦,知道了。”
“晚上你们自己吃饭吧,我还有事。”周文匆匆挂了电话,他是很爱惜羽毛的官员,现在郑杰夫已经调回中央,省里没有强援,他又不想在朱省长和徐书记之间选择站队,所以现在面临尴尬局面,仕途比较迷茫,这种时候更加不能出事,万一被人抓到小辫子,作风问题足以压垮一个官员。
“喔,知道了。”白娜不由自主地噘起嘴,她不甘心做小三,可是为了周文的仕途却不得不隐忍,真不知道还要等上多少年才能转正。
“小白,什么事?”江雪晴问道。
“喔,刘飞那边有消息,说郑姐的手机在他那里,让咱们联系呢。”
郑佳一明白了,肯定是刘飞得到消息赶到平川施加压力,高书记才会急火火派人追自己,但刘飞越是这样,就越让她感觉不舒服,被警察暂扣的手机是一台很普通的国产手机,没什么特殊意义也没什么敏感信息,留在刘飞手里就留下吧,全当丢了。
但是平川方面肯定要建立起沟通渠道,不然刘飞从中兴风作浪,不晓得搞出什么幺蛾子,郑佳一借了白娜的手机给大墩乡中心希望小学打电话,接电话的竟然是石老师。
“郑老师你现在哪里?公安局的同志说了,都是误会,他们已经给我和二愣赔礼道歉了,说一定要找到你,向你承认错误哩。”石老师的声音透着激动,“他们还给学校送了一卡车的面粉和猪肉、豆油,我看人家态度真不错,要不郑老师你就接受道歉吧。”
郑佳一很奇怪,石国英平时很木讷沉闷的一个人,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怎么这会儿跟吃了兴奋剂一样,难不成有人做他的工作了?
她猜的没错,教育局的领导亲自找石老师谈了话,说只要能协调好交警和郑老师之间的误会,可以考虑将其调到条件比较好的市第一实验小学,并且转正涨工资。
这些许诺对石老师极有诱惑力,大墩乡小学的条件实在艰苦,老师工资待遇很低,每月不到一千元钱,还经常拖欠,石国英三十好几岁的人,还没结婚,家里催,自己也急,几个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