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等等,或许是刘汉东反过来用计栽赃张宗伟,五六十万就让自己内乱,这也很有可能,不过按照刘汉东的粗暴直接风格,应该是直接反击才对啊,用计不符合他的一贯做派。
詹子羽糊涂了,在辗转反侧中睡着。
几个小时后,睡得迷迷糊糊的詹子羽被手机吵醒,先看夜光闹钟,才他妈夜里三点,再看手机号码,居然是吴庆宇打来的,心中一动,赶紧接了。
“子羽,我在水都大酒店嫖娼让警察抓了,快来捞我,快!”吴庆宇声音很低,背景音噪杂,电话戛然而止。
詹子羽立刻清醒了许多,吴庆宇是金市长的秘书,也是自己的好友,嫖娼只是一般违法,但对公务人员来说可大可小,断不能因此小事断送了吴秘书的锦绣前程。
他再拨打水都大酒店总经理商贵民的电话,无人应答。
情况有些不对劲,水都大酒店很有背景,非常安全,警察从不会去查嫖娼,今天这是怎么了,詹子羽想了想,一个电话打到蕴山分局治安大队大队长手机上。
“老王,怎么把水都抄了?”
“子羽,你搞什么名堂,我正睡觉呢,抄什么水都。”
“水都大酒店被人抄了,你赶紧打听打听哪个部门干的,我马上赶过去。”
“我也马上过去。”
詹子羽睡意全无,赶到温泉镇水都大酒店的时候,蕴山治安大队长王强也到了,见他进门急忙迎上来低声道:“是特警大队查的,没和分局打招呼,有蹊跷。”
“我明白了。”詹子羽心中一沉,这是人家直接奔着吴庆宇去的啊。
好在詹子羽在巡特警支队也认识人,防暴大队的常进是他亲戚的亲戚,也是走他的路子才进公安系统的,可是电话打过去对方关机。
巡特警支队是唯一詹家父子没有染指的单位,支队长石国平不尿詹树森那一壶,打狗还要看主人,抓了吴庆宇就是和金市长过不去,石国平要么是无心之举,要么是失心疯了想咬金沐尘一口。
……
早上八点,詹子羽先去了巡特警支队捞人,得知吴庆宇已经放了,是市政府的一位副秘书长把他领回去的。
詹子羽心中略定,驱车去了张宗伟家,张家二老正为孙子被抓的事情发愁,见詹子羽来了急忙热情招待,问长问短。
“把人打成重伤,起码要判个十年八年的,我尽量想办法,可是检察院、法院那边都需要打点,这年头没钱什么事儿也干不成。”詹子羽说道,这也是实话,并非他夸大其词。
张家老头很着急:“小詹,你说个数字,家里凑一凑,先把孩子放出来再说。”
老太太却说:“小詹啊,宗伟跟你干活的,这个忙你不帮谁帮,俺们家里没什么钱,就几万块棺材本,那也不顶事啊。”
詹子羽道:“小伟买了辆四五十万的好车,这钱不是你们给他的?”
老太太明显紧张起来:“我们老两口就那点退休工资,哪能攒下来四五十万,可能是宗伟给的钱。”
老头插话了:“宗伟也没那么多钱啊,可能是孩子自己打工赚的,小伟可聪明了,整天在网吧里打电脑,研究黑客,一黑就是几十万。”
詹子羽受够了,张家人都是满嘴跑火车的货色,他敷衍两句就告辞了,出来之后给临江区法院的法警中队长魏炜浩打电话,让他想办法弄一张法院的介绍信,调查张家人的银行账号。
同时他又安排了两个小弟,日夜盯着张家老两口的动向。
詹子羽走后,张家老两口就开始争吵,老头子说拿钱搭救孙子,老太太说这事儿不应该咱出钱,宗伟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跟姓詹的干活,小伟出事他就应该帮忙。
老头说:“宗伟电话打不通,咱不能不管孙子啊,那是老张家的血脉,我做主,把美元拿去兑换了,救孙子要紧。”
老太太执意不肯,说那是自己挣的钱,谁也不能拿走,拌了两个小时的嘴终于松口,愿意先拿一部分出来救急。
“去大银行兑啊,千万别被人骗了。”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
老头不屑道:“八五年我就在中央大街中国银行门口倒腾外汇了,现在那些黄牛都是我的徒子徒孙。”
……
詹子羽最近赶时髦,也开了个微博关注国家大事,他打开手机刷了刷微博,脸色大变,实名认证的江东纪检微博发布消息称,昨晚警方在例行检查中查获一名在职政府高级工作人员从事聚众淫…乱活动,纪检部门将不护短,不捂盖子,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迹象,上面要办哪个领导干部,往往是从他的身边人先入手,秘书就是最好的切入点,詹子羽冷汗直冒,忽然手机响了,居然把他吓了一跳。
“老杜,什么事?喝酒我可没时间!”詹子羽没好气的问道。
打来电话这家伙叫杜延年,靠詹子羽的关系垄断了近江土方市场近乎30%的份额,旗下土方车,挖掘机数十台,更养着一批敢打敢拼的好兄弟。
“羽哥,二蛋让抓了。”杜延年的语气有些紧张。
“哪个二蛋?”詹子羽一头雾水,他经手的事儿太多太杂,记不清楚人名。
“就是我派去撞人的那个牛二蛋,前一段时间把个开路虎的小娘们撞成重伤,对,就他。”
詹子羽头皮发麻,那个灭口案子是自己安排的,按说牛二蛋跑了也就一了百了,警方断不会为了一起车祸动用宝贵的警力资源全世界追逃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杜,二蛋被谁抓的?是近江的公安,还是他老家那边的?”
“都不是,是伤者家属请的私人侦探,把他从广东押回来了,现在人已经送公安局了,你赶紧想想办法,二蛋这小子一根筋,要是把我咬出来就完了。”
“我知道了,你别急,这事儿好解决。”詹子羽好言安慰。
刚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詹子羽简直都有手机恐惧症了,这一个个全不是好事儿,今天怎么回事,早上没拜关公还是咋地?
他还是接了,是跟踪张家人的手下打来的。
“羽哥,张宗伟他爸在银行门口找黄牛兑了很多美元。”
第六十九章相忘于江湖
詹子羽虽然没干过刑警,但也从事公安工作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张老头兑换大批美元,绝对有问题,他家又没有外国亲戚,也没人在国外工作,这些美元肯定是赌船上抢来的。
“把他缠住,我马上安排人过去。”詹子羽道。
中国银行江东分行门口,张老头拿着刚从黄牛那里换来的十几万正要离开,忽然有人迎面过来撞了他一下,然后不依不饶拉着他要赔钱,说是把自己的劳力士手表碰坏了。
张老头冷笑,这些碰瓷的小花招都是他八十年代玩剩下的,当即打电话报警,不到三分钟,一辆警车驶来,将他们带到了派出所,警察并不处理碰瓷案,而是质问张老头,你包里十几万现金怎么回事?不远处,给他换美元的黄牛已经被铐在不锈钢长椅上了。
张老头心里有些打鼓,他当年干外汇黄牛的时候经常被打击,倒卖美元英镑外汇卷什么的,那可是投机倒把的罪名,现在虽然不讲投机倒把了,但是这种心理习惯还在,很自然的,谎话就滔滔不绝的出来了。
“我大儿子在石化企业工作,常驻伊拉克,这是他发的工资,我拿来兑换成人民币,我不知道这是犯法的,民警同志,下不为例算了。”
警察说:“外币不能随便兑换知不知道,你这是扰乱金融秩序罪,要判刑的。”
老头也是三进宫的老油条了,并不怵这个,反而和警察套磁:“詹子羽知道不?他得喊我一声大爷,都是自己人,通融通融。”
民警表现的半信半疑:“真的,你认识羽哥?那你给他打个电话。”
张老头还就真打了个电话给詹子羽,过了半小时詹子羽来了,装模作样和警察谈了半天,然后问张老头:“大爷,事儿大了,你这钱来路不清楚啊,是银行金库失窃的外汇储备。”
“不可能,这是我家里存的,早年我倒腾外汇留下的。”张老头还在嘴硬,但闪烁的眼神已经将他出卖。
詹子羽心里恨极,老头没一句实话,这可是新版美元,你个老棺材瓤子倒腾美元的时候还没印出来呢,现在詹子羽已经确信张宗伟就是那个内鬼,就是他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洗了自己的赌船,枉自己那么信任他,一口一个伟哥,把他当江湖前辈敬着,居然落了个这样结局,还自诩近江黑白两道一哥,想想都丢人!
“大爷,我和伟哥那么铁的关系,我能骗你么,这钱是黑钱,留不得,留的越多,刑期越长,您老六七十岁的人了,不能四进宫啊。”詹子羽语重心长的劝道。
老头想了想,终于坦白:“这钱确实不是我家的,是老伴遛狗在路上捡的,一共就这两万。”
詹子羽简直想吐血了,心说你们老张家都是什么命啊,孙子在网吧捡巨款,奶奶遛狗又捡巨款,骗鬼呢。
“大爷,你要这样,我也救不了你。”詹子羽甩手就走,老头子在后面喊他也不回头,张家人都这德行,不用点狠招是不行的。
出了派出所,詹子羽立刻打电话让魏炜浩到张家去搜查,魏炜浩是他中学同学,又是法警中队长,二十年的老关系了,绝对比张宗伟这样的社会人靠谱。
魏炜浩带了四个弟兄直接冲到张家,二话不说破门而入,摔桌子砸板凳,让老太交出美元巨款,张家老太丝毫无惧,抓着魏炜浩大喊大叫,还咬了他一口。魏炜浩吃疼,猛地一甩手,张老太向后一仰,后脑勺磕在桌角上晕死过去。
“装,使劲装。”魏炜浩根本没当回事。
“魏哥,找到了。”手下从大衣柜里搜出了八万美元,高高举起。
魏炜浩掏手机向詹子羽汇报,打完电话说:“不止这点,再找。”
继续翻箱倒柜,又找出一些现金,可远远不够,魏炜浩坐在椅子上抽烟,瞥见躺在地上的张老太,让人打了一盆凉水过来,劈头盖脸泼过去,人纹丝不动。
魏炜浩慌了,试了试老太的鼻息,已经没气了。
他咽了口唾沫,拿出手机给詹子羽打电话,压低声音道:“羽哥,出事了,张老太自己摔死了。”
“我操,怎么这么倒霉,先撤!”
“弟兄们,走。”魏炜浩一摆手,带着兄弟们匆忙走了。
詹子羽心绪不宁,不停抽烟,张宗伟他妈突然死亡,把事态搞得更加严重了,死个把人到没什么,可一个人藏的东西,一万人都不一定找到,事情陷入了僵局,眼下棘手事情太多,他只能一个个的办,先去处理牛二蛋被抓的事情。
打了一通电话才搞清楚,牛二蛋不是送到市局,而是送省厅刑侦处去了,开路虎小娘们的老公姓郑,身份很不简单,是江北市政协委员,更重要的是他和江北重工有着密切的关系,众所周知,江北重工起家的底子是普及版巡航导弹,姓郑的在香港开的公司,就负责帮江北重工推销导弹,换句话说,人家是倒腾军火的。
詹树森虽然挂着副厅长的职务,但基本盘在近江市局,省厅还不是他的天下,詹子羽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干涉不到刑侦处的办案。
他给杜延年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跑路。
“羽哥,我走了,这边生意咋办?”杜延年一肚子不高兴,本以为詹子羽啥都是罩得住,撞死个把人小菜一碟,没想到居然闹到要跑路的地步。
“没事儿,等风声过去再回来,生意还是你的,跑不了。”詹子羽大包大揽,好不容易安抚了杜延年,喘了口气,又开始打听吴庆宇的事情,似乎很不妙,吴秘书人间蒸发,音讯全无。
……
詹子羽和张家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刘汉东的监控之下,张家门口废弃报箱里装了移动触发式摄像头,只要有移动物体经过就会自动拍摄,而詹子羽的英菲尼迪和张小伟新买的科迈罗上都装了无线追踪器,王星这几年私家侦探可不是白干的,这些技术设备全用上了。
一切迹象表明,计策已经完全成功,花了一百多万就祸水东引,这个代价还是值得的。
王星在政法口熟人挺多,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敏感的嗅觉,肇事的土方车司机牛二蛋归案,吴庆宇嫖娼事发,这两件事都直指金沐尘。
刘汉东惦记着家里,给韩光打电话询问案情进展,韩光告诉他,贺坚的案子有些麻烦,死者家属在江北公安局门口拉了横幅要求严惩凶手,检察院也认为有防卫过当的嫌疑,现在贺坚已经进了看守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张宗伟,警方是打算给他定一个入室抢劫的罪名的,但似乎又不太成立,人已经刑拘,接下来就看检察院怎么考虑了。
刘汉东很着急,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已,必须承担责任,把贺叔救出来才行,左思右想自己也没什么顶事的朋友,都是些社会底层的劳动人民,和华清娱乐的卓老板倒是认识,但只是一面之缘,泛泛之交,这种事儿指望不上。
他终于想到一个人,白娜好像和江北周市长有些关系,于是一个电话打过去,把事情原委叙述一遍,抢劫赌船的事儿自然遮掩不提,就说詹子羽派人到江北找自己家人的麻烦,结果闹出了人命,白姐有没有关系能帮上忙。
白娜很是自责,她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起。
“我会尽力想办法,你放心好了。”
“谢谢白姐。”
“对了,如果手上有金沐尘的贪腐证据,现在是拿出来的最佳时机。”
“明白。”
打完电话,刘汉东想起了马凌,他知道马凌说的分手是气话,如今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应该打个电话过去解释一下了。
马凌正在驾驶公交车,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就没接,等到下一个红绿灯的时候拿出手机准备打过去,对方已经发来了信息,居然是刘汉东的新号码。
“我没事,不要担心,过几天去找你。”
马凌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回复什么才好,想赌气说已经分手了别来找我,又觉得不妥,对他小小惩戒就可,真闹大了就没意思了。
红灯变绿,马凌还没想好怎么回信息,后面喇叭声一片,她赶紧挂档踩油门开车。
刘汉东没有等到马凌的回复,抬头看见辛晓婉站在楼顶,想了想从包里取了二十万上了楼。
秋高气爽,辛晓婉一袭白衣站在天台上眺望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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