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1)积:积累,指长期积累起来的管理办法,即下文所说的“千岁之信法”,也就是荀子推崇的礼法。立:存在。(2)惮:通“禅,(sh4o 善),更替,指具有继承性的演变。(3)变,改变,指彻底的根本性的变化,即管理办法的改变。(4)玉:《集解》作“王”,据《群书治要》卷三十八引文改。玉:佩玉。行:步行。改玉改行:古代贵族,不同等级的人佩带的玉不同,在举行各种仪式时走路的间距、快慢也有不同的规定。“改玉改行”指改变了贵族阶层的等级地位从而改变了他们的佩玉和步行要求。(5)故:犹“夫”,发语词。一朝之日:短如一个早上的日子。(6)国:《集解》作“固”,据《群书治要》卷三十八引文改。厌焉:即“厌然”,见 8.1 注(15)。(7)援:援引,拿过来。夫:彼,那。(8)安:语助词。信士:诚实的人,指老老实实地坚守“信法”的人。(9)《集解》“所”下有“以”,据世德堂本删。下句同。
[译文]
国家,是个沉重的担子,不依靠长期积累起来的管理办法去扶持它,它就要垮掉。所以,国家虽然是每一代都在更新的东西,但这不过是一种具有继承性的更替;这种更替,并不是一种根本性的管理办法的改变,它不过是改变了贵族阶层的等级地位因而改变了他们的佩玉和步行要求罢了。日子短促得就像一个早上,人生短暂得就像一天,然而却安然地存在着历经上千年的国家,这是为什么呢?回答说:这是因为采用了那些积累了上千年的确实可靠的办法来维持国家,又和那些上千年的真诚之士一起搞政治的缘故。人没有上百年的寿命,却会有上千年的真诚之士,为什么呢?回答说:用那些积累了上千年的礼法来把握自己的人,这就是上千年的真诚之士了。所以,和不断地奉行礼义的君子搞政治,就能称王天下;和正直忠诚守信完美的人士搞政治,就能称霸诸侯;和搞权术阴谋倾轧颠覆的人搞政治,就会灭亡。这三种情况,是英明的君主要谨慎选择的,也是讲究仁德的人一定要弄明白的。善于选择的,就能制服别人;不善于选择的,别人就会制服他。
[原文]
11.9 彼持国者,必不可以独也;然则强固荣辱在于取相矣(1)。身能,相能,如是者王。身不能,知恐惧而求能者,如是者强。身不能,不知恐惧而求能者,安唯便僻左右亲比己者之用(2),如是者危削,綦之而亡。国者,巨用之则大,小用之则小;綦大而王,綦小而亡,小巨分流者存。巨用之者,先义而后利,安不恤亲疏,不恤贵贱,唯诚能之求,夫是之谓巨用之。小用之者,先利而后义,安不恤是非,不治曲直,唯便僻亲比己者之用,夫是之谓小用之。巨用之者若彼,小用之者若此;小巨分流者,亦一若彼、一若此也。故曰:“粹而王,驳而霸(3),无一焉而亡。”此之谓也。
[注释]
(1)固:通“盬”(g(古),不坚实,脆弱。(2)安:语助词。下同。便僻(pi2nb@骈臂):通
“便嬖”,善于逢迎而得到君主宠信的近臣。(3)驳:杂,指“小巨分流者”。
[译文]
那些掌握了国家的国君,一定不可以单靠自己;这样看来,那么是强大还是衰弱、是光荣还是耻辱就在于选取宰相了。自己有才能,宰相也有才能,像这样的国君就能称王天下。自己没有才能,但知道恐惧而去寻觅有才能的人,像这样的国君就能强大。自己没有才能,又不懂得恐惧而去寻求有才能的人,只是任用些善于阿谀奉承的宠臣、身边的侍从以及亲近依附自己的人,像这样的国君就会危险削弱,达到极点就会灭亡。国家,大治它就会强大,小治它就会弱小;极其强大就能称王天下,极其弱小就会灭亡,小大各占一半的则能保存。所谓大治国家,就是先考虑道义而后考虑财利,任用人不顾亲疏,不顾贵贱,只寻求真正有才能的人,这就叫做大治国家。所谓小治国家,就是先考虑财利而后考虑道义,不顾是非,不管曲直,只是任用善于阿谀奉承的宠臣和亲近依附自己的人,这就叫做小治国家。大治国家就像那样,小治国家就像这样;所谓小大各占一半的,也就是一部分像那样、一部分像这样。所以说:“纯粹地考虑道义、任用贤人的就能称王天下,驳杂地义利兼顾、贤人亲信并用的就能称霸诸侯,一样也做不到的就会灭亡。”此话说的就是这种道理。
[原文]
11.10 国无礼则不正。礼之所以正国也,譬之,犹衡之于轻重也,犹绳墨之于曲直也,犹规矩之于方圆也,既错之而人莫之能诬也(1)。诗云(2):“如霜雪之将将(3),如日月之光明;为之则存,不为则亡。”此之谓也。
[注释]
(1)错:通“措”。设置。《礼记·经解》:“衡诚县,不可欺以轻重;绳墨诚陈,不可欺以曲直,规矩诚设,不可欺以方圜;君子审礼,不可诬以奸诈。”(2)以下诗句不见于今本《诗经》,是佚诗。(3)将将(qi1 ng 羌):严正肃杀的样子(参见《诗·大雅·緜》传),形容礼制的公正无私。
[译文]
国家没有礼制就不能治理好。礼制之所以能用来治国,打个比方,就好像秤能用来分辨轻重,就好像墨线能用来分辨曲直,就好像圆规、曲尺能用来确定方圆一样,已经把它们设置好了,人们就没有谁再能搞欺骗了。诗云:“像霜雪那样无情,像日月那样光明;实行它就能生存,不实行就会丧命。”说的就是这个啊。
[原文]
11.11 国危则无乐君,国安则无忧民。乱则国危,治则国安。今君人者,急逐乐而缓治国,岂不过甚矣哉?譬之,是由好声色而恬无耳目也(1),岂不
哀哉?夫人之情,目欲綦色(2),耳欲綦声。口欲綦味,鼻欲綦臭(3),心欲綦佚。此五綦者,人情之所必不免也。养五綦者有具,无其具,则五綦者不可得而致也。万乘之国可谓广大富厚矣,加有治辨强固之道焉(4),若是,则恬愉无患难矣,然后养五綦之具具也。故百乐者,生于治国者也;忧患者,生于乱国者也。急逐乐而缓治国者,非知乐者也。故明君者,必将先治其国,然后百乐得其中。暗君者(5),必将急逐乐而缓治国,故忧患不可胜校也(6),必至于身死国亡然后止也,岂不哀哉?将以为乐,乃得忧焉;将以为安,乃得危焉;将以为福,乃得死亡焉;岂不哀哉?於乎(7)!君人者,亦可以察若言矣!
[注释]
(1)由:通“犹”。恬:见 10.14 注(6)。(2)綦:极。(3)臭(xi)嗅):气味。(4)加:更。辨(b4n 办):通“辦”(办),治理。(5)《集解》无“者”字,据宋浙本补。(6)胜(sh5ng 生):尽。校(ji4o 较):计数。(7)於(w&呜)乎:同“呜呼”。
[译文]
国家危险就没有快乐的君主,国家安定就没有忧愁的人民。政事混乱,国家就危险;政事处理得好,国家就安定。现在统治人民的君主,急于追求享乐而放松了对国家的治理,难道不是错误得很厉害了吗?打个比方,这就好像是爱好音乐美色而不在乎没有耳朵眼睛,难道不可悲吗?从那人的性情来说,眼睛想看最美丽的颜色,耳朵想听最悦耳的音乐,嘴巴想吃最好的美味佳肴,鼻子想闻最好的气味,心里追求最大的安逸。追求这五种极好的享受,是人的性情一定不能避免的。但造成这五种极好的享受得有条件,没有那一定的条件,那么这五种极好的享受就不可能得到了。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可以说是辽阔富裕的了,再有一套使它得到治理而强大巩固的办法,像这样,那就会安逸快乐而没有祸患了,达到这种地步以后,造成五种极好享受的条件才具备。所以各种快乐的事情,产生于治理得好的国家;忧虑祸患,产生于混乱的国家。急于追求享乐而放松治国的人,不是懂得享乐的人。所以英明的君主,一定要先治理好自己的国家,然后各种快乐也就从中得到了。而昏庸愚昧的君主,一定要迫不及待地追求享乐而放松治国,所以忧虑祸患多得不可胜数,一定要到身死国亡以后才完结,难道不可悲吗?准备用这种办法去求得快乐,却从中得到了忧虑;准备用这种办法去求得安定,却从中得到了危险;准备用这种办法去求得幸福,却从中得到了死亡;难道不可悲吗?唉呀!统治人民的君主,也可以考察一下这些话了!
[原文]
11.12 故治国有道,人主有职。若夫贯日而治详,一日而曲列之(1),是所使夫百吏官人为也(2),不足以是伤游玩安燕之乐(3)。若夫论一相以兼率之(4) ,使臣下百吏莫不宿道乡方而务(5),是夫人主之职也。若是,则一天下,名配尧、禹。之主者,守至约而详,事至佚而功,垂衣裳(6),不下簟席之上(7) ,而海内之人莫不愿得以为帝王。夫是之谓至约,乐莫大焉。
[注释]
(1)列:古“裂”字,分解、解决的意思。一说“列”当作“别”。(2)官人:政府官员。(3)燕:通“宴”,安逸,安闲。(4)论(l*n 轮):通“抡”,选择。(5)宿:守。乡:通“向”。方:道。(6)垂:下挂。垂衣裳:穿着长衣,直挂而下。它用来形容无所事事、十分安闲。(7)簟(di4n 电):
竹席。
[译文]
所以治理国家有一定的原则,君主有一定的职责。至于那连续几天而把事情治理得周详完备,一天之内就曲折周到地解决政事,这是让那各级官吏与政府官员去做的事情,不值得因此而妨害了自己游玩安逸的快乐。至于选择一个宰相去全面地领导群臣百官,使臣下百官无不安守道义向往正道而努力,这才是那君主的职责啊。像这样,就能统一天下,名望可以和尧、禹相匹配。这样的君主,掌管的事情虽然极其简要却又十分周详,工作虽然极其闲适却很有成效,衣裳下垂着,不从坐席之上走下来,而天下的人无不希望得到他做帝王。这叫做极其简约,快乐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了。
[原文]
11.13 人主者,以官人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为能者也。人主得使人为之,匹夫则无所移之。百亩一守,事业穷,无所移之也。今以一人兼听天下,日有余而治不足者,使人为之也。大有天下,小有一国,必自为之然后可,则劳苦耗悴莫甚焉;如是,则虽臧获不肯与天子易势业。以是县天下(1) ,一四海,何故必自为之?为之者,役夫之道也,墨子之说也(2)。论德使能而官施之者(3),圣王之道也,儒之所谨守也。传曰:“农分田而耕,贾分货而贩,百工分事而劝,土大夫分职而听,建国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总方而议(4),则天子共己而已(5)。”出若入若,天下莫不平均(6),莫不治辨,是百王之所同也,而礼法之大分也。
[注释]
(1)县(xu2n 悬):古“悬”字,维系(在高处),引申指(在高处)掌握,(在上面)统治。(2)墨子:见 6.4 注(4)。墨子主张君主要和百姓一起辛勤劳动,参见 10.11。(3)论:见 11.12 注(4)。
施:施加,给。(4)三公:见 8.24 注(5)。总:统领。方:地方,方面。(5)共:同“拱”,拱手,形
容毫不费力,无为而治,坐享其成。(6)平均:齐一,均等,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平衡协调。
[译文]
君主,以能够用人为有本事;平民百姓,以自己能干为有本事。君主可以指使别人去做事,平民百姓就没有地方推卸责任。一百亩土地一个农夫来管理,耕种的事情耗尽了他一生的力量,这是因为他无法把这些事情推给别人。现在君主凭一个人的力量同时治理整个天下,反而时间绰绰有余而要治理的事少得不够做,这是因为让别人去做事的缘故。权力大的当了天子而拥有整个天下,权力小的当了诸侯而统治一国,如果所有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去做了以后才行,那么辛劳艰苦耗损憔悴就没有比这个更厉害的了;像这样,那么即使是奴婢也不肯和天子交换地位与职事了。因此,君主在上面掌握天下,统一天下,为什么一定要亲自去做所有的事情呢?亲自去做各种事情,是服役的人所遵行的原则,是墨子的学说。选择有道德的人、使用有才能的人而把官职委任给他们,这是圣明帝王的办法,是儒家所谨慎遵守的原则。古书上说:“农民分得田地去耕种,商人分取货物去贩卖,各种工匠分配一定的工作去用力,士大夫分任一定的职务去处理政事,诸侯国的国君分封一定的领土去守卫,三公统管各个方面来商议,那么天子只要让自己拱着手就是了。”朝廷外面如此、朝廷内部如此,天下就没有人不协调一致,就没有什么不治理得好好的,这是历代圣王的共同原则,也是礼制法度的要领。
[原文]
11.14 百里之地可以取天下,是不虚,其难者在于人主之知之也(1)。取天下者,非负其土地而从之之谓也,道足以壹人而已多。彼其人苟壹,则其土地且奚去我而适它?故百里之地,其等位爵服(2),足以容天下之贤士矣;
其官职事业,足以容天下之能士矣;循其旧法,择其善者而明用之(3),足以顺服好利之人矣。贤士一焉,能士官焉,好利之人服焉,三者具而天下尽(4),无有是其外矣(5)。故百里之地,足以竭势矣(6);致忠信,箸仁义(7),足以竭人矣。两者合而天下取,诸侯后同者先危。《诗》曰(8):“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一人之谓也。
[注释]
(1)《集解》无“于”,据宋浙本补。(2)服:见 10.16 注(4)。(3)明:彰明,指公布、宣传。(4)尽:穷尽,指全部取得。天下尽:与下文“天下取”同义。(5)无有是其外:等于说“无有(于)此之外”。(6)竭:穷尽,指全部取得。由于拥有百里之地的国君设置了“等位爵服”“官职事业”,所以这些权势就都归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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