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馥点点头。
屋内长孙皓云的脸色比长孙馥走时好了不少，也红润了一些，只有眉眼之间的那道英气始终不变。长孙馥在床前静静地站着，长孙皓云对她，是种什么感情呢？若说单纯的忠心，怎么会一而再的舍命相救？若说他放弃了对长孙长龄的爱转而把目标放在她身上长孙馥怎么都不肯信的。
“恩……”长孙皓云出声，打断了长孙馥的思绪。
“师兄？”
“水，水。”
长孙馥赶紧拿了杯水给长孙皓云，毕竟几天不吃不喝，任谁都受不住。
“感觉怎样？”
长孙皓云迷茫的目光变得充满疑惑，“师傅？”
长孙馥一抖，什么东西在心里被关闭了，有一根弦断了，“是我，师兄，等你好了就送你去娘那。”
长孙皓云的双眼变得模糊，似乎很艰难地在判定眼前的人是谁。
“师妹？”过了很久，长孙皓云才缓缓开口。
长孙馥点着头，“我这就走，要清儿来陪你。”
长孙皓云仍旧那么看着长孙馥，看的她不舒服，长孙馥转身，“我走了。”
手，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不能，多留一会儿？”那个声音很虚弱，也很小，小到长孙馥只听清了前面两个字。
不能，不能什么呢？不能把他送到娘身边吗？娘已经将他逐出门墙，可是他为了她们母女也付出了那么多，受了那么多苦，现在，长孙皓云甚至连最引以为傲的功夫都……既然还是不能，何不让他多快乐一些？
抽出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合欢教，教主死了，宋长老也死了，血妖也死了大半，合欢教可谓损失惨重。
合欢教的教主，素来直传给修炼合欢同修功的人，然而，楼妖娆尚且没来得及将这套功法传给任何人。
合欢教为此争论不休。
最应该接任教主之位的，自然是楼妖娆的女儿楼灵，可惜她不会合欢同修功法。除了楼灵也有一部分人支持楼海，毕竟楼妖娆一向宠爱他，而且他是宋平宋长老的儿子。
一连几天，合欢教现在一片悲伤和争执之中。
“教主尸骨未寒，你们岂能……”
“就因为教主尸骨未寒，更应该尽快选出新教主，带领合欢教给教主报仇！”
“有的人怕是早就等不及想要这个教主的位置了，报仇？十年之内合欢教都不是凌霄宫的对手。”
“你！”
楼伽的位置很偏，偏到他站起身来都没人看的见，就算这么离开这吵嚷的大堂，也不会有人知道，然而这次楼伽不是溜出去，而是走向正中央。
“各位，教主并非凌霄宫的人所杀……”
“你算个什么东西？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楼伽啊，长孙馥都把你甩了，你还袒护他做什么？”
“滚下去！这时你能来的地方吗？”
楼伽邪魅的一笑，没说话，直接走向那个说‘滚下去’的女子面前，淬不及防的抬起她的手，双掌相对，女子顿时觉得不对，她的内力源源不断的被楼伽吸走！
“你？”女子惊恐的看着楼伽，“这是……”
这功夫或许其他门派的人不认得，然而在合欢教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合欢同修功！而且是合欢同修的最高境界——吸灵术。
“我有没有站在这的资格？”片刻后，楼伽收功，然而那女子一半的功力已归楼伽所有，“是你该滚下去吧！”
女子憎恶的看着楼伽，可她现在完全没有反抗的机会。
众人惊骇！原来老教主早就选好了新教主，合欢同修功能练到吸灵术绝非一朝一夕之所能。
众人跪，“参见教主。”
楼伽笑得愈加邪魅，“我说老教主是因为吸入三道不同真气爆体而亡，有人有不同的意见吗？”
“属下不敢。”众人再跪。
楼伽笑着大步走出合欢教最大的议事堂，‘噗’一口鲜血涌出。
然而他还是笑着，真正的笑。
蓦地想起那日浑浑噩噩的带着娘的尸体回到合欢教分堂，就有凌霄卫联系了他，给了他那套合欢同修功法。
“宫主说不可操之过急，若还需什么只管找她。”
一句话，温暖了楼伽，也提醒了楼伽，他直接学习了最后一卷，然而到底不是从头一步步学来，这一用出实际上不仅吸收别人的功夫，反而伤了自己。
伤不伤的，都无所谓，问她可有过一丝情意，她——是点头的，这才重要。
而后又将那只有教主才能修习的功法交给他，分明是助他夺教主之位。饶是凌霄宫宫主，这合欢同修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人的吧？她，还是在意他的。也许，还能回去她身边，不顾身上的内
伤，楼伽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格外明媚。
夜晚，长孙馥房间。
“小姐，今日是您的生辰，匆忙之下也没准备什么，这长寿面您吃了吧。”清儿将面放在桌上，只是闻着就已经很香。
长孙馥高兴地两只眼睛晶亮，“呀，清儿做的就是香。来，一起吃。”长孙馥拉着清儿要他坐下。
清儿笑着拒绝，“这面只有一根，一个人吃了才添福寿，还是小姐自己用吧。”
晚上，子时刚过，长孙馥早已经睡下，然而，梦中，或者不是梦中，却出现了很多莫名其妙的画面。
第25章 觉醒
好多人，好多事，纷纷扰扰，找不出一个开始或者结束，只是那些人那些事生生撕扯着长孙馥的心，他们是谁？为什么和她有那么多的牵连？
每一张脸，似乎都永远的不能割舍，脸上每一丝痛苦都牵扯着她的心，然而那些脸又是那么熟悉！一点点，一点点的相互重合着。
长孙皓云和烨，楼伽和南门靖捷，还有清儿和温玉，他们，其实都长得一摸一样啊！她怎么忘了？怎么能忘了？竟然真的忘了！
突然，一个画面跳出，那是不管多厉害的人都逃不过的地府，那里有个全身绿毛的绿鬼，在很久以前他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绿鬼大哥，这……孟婆汤就不必了吧？我若喝了孟婆汤怎么记得他们？”
“不行不行，不是我不通情理，只是普通人的身体怎么承受的起三世记忆？”
“绿鬼大哥，都不记得他们了，我还怎么找他们嘛。”
“哎，缘分是天上的月老定的，你们若有缘不用记得也能相遇，若是无缘就算彼此记得投生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又有什么办法？”
“绿鬼大哥！我们，不会投生在完全不同的时空吧？不是说……”
“是了是了，你们还有一世情缘，所以不必发愁。”
“可是，又要经历一番痛苦磨合，就像这辈子，温玉他走得那么早，这一生都是我的遗憾。”
“这——不如这样，孟婆汤你先喝，我给你加个法术，等到你下辈子遇到他们并且都对彼此有意的时候你就会想起这一世，这是底线了。”
对话结束了，后面发生了什么长孙馥想不起来，只是彼此有意？是要三个人都对她有意吧？
那么——也就是说长孙皓云他——
梦魇，无穷无尽的梦魇再次完全占据长孙馥大脑，无暇再想更多。
三天后。
“小姐，呜呜，小姐，您醒醒吧。”
“紫陌，你去休息，为师照顾她就好。”
终于，两个熟悉又真实的声音传入长孙馥脑海，将她带回现实的世界。
长孙馥缓缓的睁开眼睛，这里，是乌墨镇，那个长孙府！眼前的是紫陌和师傅迷头陀，这才是她现在的生活，梦里那些，恍若隔世，不，已经隔世。
“清儿呢？长孙皓云好些了吗？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长孙馥不解，她不就是睡了一觉吗。
“小姐你不知道，你都睡了三天了，清儿去熬粥了，大公子那有碧落照顾着，吃了咱们拿回来的药好多了，只是……”紫陌说到这，又不肯往下说。
“只是什么？”
紫陌低下头，思考了一下说道：“只是总是闷闷不乐的，我们劝过几次也劝不好。”
“我知道了，”长孙馥说着坐起来，身子一晃险些跌回去，“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了，睡了一觉而已。”
紫陌和迷头陀又嘱托了长孙馥几句，只是这三天他们四个人轮班照料长孙馥和长孙皓云，紫陌碧落和清儿长途奔波连休息都没顾上，现在已经疲累不堪，长孙馥无论如何不能让她们再照顾下去。
长孙皓云，你竟然还是那么别扭。长孙馥摇头笑笑，没想起从前的事也就罢了，既然都知道了，你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长孙皓云房间内，长孙皓云怔怔的坐在床上，十天了，加上用了最好的药，身上的伤不太疼了，好，倒是还没好。可是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从承认自己心里念着师傅的那天开始，不是就已经走上了绝路吗？
即使师妹说了，师傅那里是不可能去的，他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师傅还有自己的夫侍，还有女儿，他过去只会打乱师傅的生活，这也是她趁自己还没醒就走了的原因吧。至于师妹这边，那些原本不肯信的市井之言是对的，女人都是薄情的。从前她身边没有别的男人，所以对他另眼相看，而现在她身边各色美男环绕，他长孙皓云，一个爱上自己师傅的怪物，一个冷落顶撞了她无数次的师兄，一个武功近乎于废掉的废物，她怕已经避之不及。
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离开她的身边，虽然不可能再跟着师傅，但至少不要被逼着嫁给师妹，然而，为什么现在明明很快就可以离开，心中反而惴惴不安？反而一次次出现师妹的脸，小的时候那个稚气的馥儿，还有现在这个一笑之间已经洞穿了所有事的师妹。
三天了，整整三天她一次都没来，他不敢也不能问为什么，只希望身上这伤赶紧好些自己离开、自生自灭，免得给他们添麻烦。
静静地回想着那座凌霄宫，从有记忆开始喜怒哀乐无不发生在那里，谁知这一次竟然是永别，再也回不去了。以后，她们是凌霄宫宫主、老宫主、殿主，而他只是个一无是处的平凡男人——不会武功的长孙皓云，还有什么呢？
‘吱呀’，门开了，长孙皓云皱皱眉，都这时候了还不肯让他安静的自己呆着？
“我这里没事，不必管我了。”长孙皓云低声吩咐着。
可是来人没听到一般，还是走了进来。“我这里没事，不必管我了。”长孙皓云又重复了一遍，许是没听清吧，他想，声音哑的太厉害了。
然而来人依旧没有停下，长孙皓云抬头，竟然，是她！
“伤好点儿了没？给你拿些粥来，是清儿顿了几个时辰的哦。”长孙馥的声音很轻，轻得有些不像长孙馥。
举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长孙馥现在不仅甜甜的笑着，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不是小女孩那种羞涩也不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温柔，就好像结婚多年的恩爱夫妻一般。
‘好点儿了没？’这种问题最无聊，有哪个病人说过，没，我没好？大家都会说好多了，全好了，最不济也要说句好些了。
于是，长孙皓云就那么说了，“好多了，谢宫主关心。”长孙皓云说得简单，只是苍白的脸色和沙哑的声音早就出卖了他。
“好什么好？瞧你憔悴的，整天喝药嘴都苦了吧？喝些粥吧，很甜的。”长孙馥轻轻地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自己端着粥走到床前，盛了一勺，吹了几下不凉了才给了长孙皓云。
长孙皓云一怔，这——这举动，随后脸上竟然不自觉地开始发烧，越烧越厉害，他猜自己的脸一定红成苹果了。
长孙馥看见长孙皓云的表现也知道自己有点唐突了，她想起了前世的事，可是他并没有，在他看来他们只是关系很别扭的师兄妹而已。
“身体那么差，别逞强，”说着又将那勺粥递到长孙皓云嘴边，“吃吧，你吃过了我也去吃些东西，昏睡了三天我可饿得难受呢。”
长孙皓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晕过去了？还晕了三天？他知道长孙馥四人为他去了天幕山求药，难道是连番劳累导致？看了看长孙馥，原来一直觉得骄横跋扈的师妹的身体其实那么瘦弱，见那么窄，要那么细……
许久，长孙皓云才觉得自己的举动也太唐突了，脸变得更红，只好不再迟疑，把那口粥吃下时低头平复下情绪，又问道：“你，还好？”
长孙馥心中偷笑，小东西，你怕什么我还不清楚？语气仍旧温柔，“没事的，就是有些累，睡了那么久也好了。”
长孙皓云望着又递过来的粥，第一口都吃了，第二口再拒绝就未免太矫情，干脆一口口顺从的吃下，清儿的手艺一项极好但却吃的长孙皓云满面通红。
两刻钟后，长孙馥从长孙皓云房间里出来，心中小小的雀跃了一下，刚想表现在脸上，就被后面一个声音给止住了。
“小姐，大公子吃下了？”不是别人，正是清儿，那张和温玉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多了些自信，少了些哀愁。
长孙馥看到清儿自然高兴，又想到刚刚和长孙皓云的尴尬，压制住想要上前抱抱他的冲动，说道：“吃下了，有我你还担心？清儿累了吧？瞧你弄得脸色都不好了，赶紧去休息吧。”
清儿一如既往的一笑，只是心中莫名的温暖了些，小姐竟然关心他！恩，虽说从前也关心他，但都是放在心里的，是对小弟弟的那种关心，现在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是，小姐，清儿能照顾好自己，您也多多休息。”清儿低着头从长孙馥身边走过去，进自己屋子的时候竟然走偏，‘咚’的一声撞在门框上面，“哈哈哈”长孙馥毫不给面子的大笑。
长孙馥回屋后，长孙府的一队凌霄卫带着宫主的命令出发前往合欢教，他们的任务是：将楼伽带回，但不许伤害。
第26章 讨债上门
转眼过了五天，奉命去带楼伽的人回来了，却没带回楼伽，据回来的人说楼伽因为教中事物繁忙所以不肯回来，他们用了不少招数，奈何楼伽今时不同往日，身边保护的严密凭几人之力带不会楼伽。
长孙馥气的牙根儿痒痒，小东西，她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套功法给他送去，助他得了教主之位，这会儿身份不同了，竟然还请不动了！
长孙馥正在这一个人气鼓鼓的喝茶水，就听见紫陌的穿脑魔音。
“小姐！小姐不好了！呼，呼。”一共也不大个院子竟然把紫陌跑得气喘吁吁，看来真的是非常棘手的事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