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皓云出来,直直的、重重的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嘶哑,“皓云拜见宫主,皓云保护不周请宫主责罚。”
第18章 乌墨
长孙馥打量了一眼长孙皓云,乍看之下与从前无异,只是那目光变得空洞、绝望,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不一样了,这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能让长孙皓云这样。
娘啊,我是该怨你太狠心还是该谢你为我竟然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呢?
莫名的拍了拍长孙皓云的肩,这个为了她们母女而付出了一切却还是不能解脱的男人,长叹一声,“起来吧。”
长孙皓云却仍旧跪着,只是把头压得更低,“皓云保护不周,是……”话没说完,长孙皓云竟然晕倒在地!
这一出长孙馥绝没料到,扶住长孙皓云让他没有跌倒在地,“师兄?师兄?”
长孙皓云却仍然双眼紧闭,脸已经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原本这次出来长孙皓云身上的伤就没全好,那天淋了雨还与人打斗,之后也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自然感染化脓。而那夜长孙长龄说了那么一席话后长孙皓云更是连求生的心都没有了,话也不说饭也不吃更别说什么伤口,甚至心里隐隐想着就让那伤口恶化,最好要了命,一切干净。
长孙馥几人半拖半抱将他放在床上,这才看到他肩上的伤已经溃烂化脓,还有一些小伤也都红肿感染了,这些天他竟然只字未提!
“怎么会这样?大公子说他自己处理得好啊。”碧落看着长孙皓云身上的伤,只觉得全身发冷。
“趁着还没醒处理伤口吧,等醒了再弄又要疼了。”长孙馥吩咐着,又吩咐了紫陌去熬药和粥,她自己、碧落和清儿处理那些伤口。
长孙皓云这样,只有长孙馥知道为什么,只是这次——
“恩,”伤口刚刚包扎好,长孙皓云出声了,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师兄?”长孙馥唤着。
长孙皓云慢慢睁开眼睛,见长孙馥正在他面前,挣扎着就要起来。
长孙馥按住长孙皓云,“别起来,你伤得厉害,再动又要牵动伤口。”
“皓云、皓云……”
长孙馥堵住了他的嘴,“你先好好休息吧,怎么弄成这样?娘她……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毕竟、她是你师父。”
长孙馥自认语气十分柔和,莫名的不像从前那样一提起师兄对娘的感情就爆炸,清儿说得对,情之一字身不由己,若是能,他也不想爱上自己的师傅吧?
可长孙皓云却全身一颤,刚刚有些神采的双眸又黯淡下去,声音很沙哑,沙哑的几乎发不出声,
“宫主,师……老宫主已将皓云逐出师门,皓云也不、不再姓长孙,咳咳……”
长孙馥一怔,她以为娘最多逼师兄嫁给她,没想到,竟然做得这么绝,也罢,这样快刀斩乱麻,长痛不如短痛。
长孙馥靠在床头,看着长孙皓云被抛弃的小孩子一样的模样想拍拍他的头,幸好在伸出手之前想起了他是长孙皓云不是楼伽。
过刚则易折,这句话就是用来形容他的吧。
“以后的路还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尤其咱们这些魔教中人,遇到的艰难险阻绝非常人可比,不过这一点点就把你打败了?”长孙馥挑衅的笑着,望着长孙皓云。
长孙皓云怔怔的躺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什么,的确未来的路还长,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他又不是被弃的内子,何必要死要活惹人鄙弃?
“皓云多谢宫主提点,皓云明白了。”长孙皓云向长孙馥道谢,抬首间却对上了长孙馥的眼睛,那里面也不全是挑衅,或者说挑衅已经退去变成了关切。
长孙馥笑笑,不再理会长孙皓云脸上听不下来的变换,要他好好休息,退出了房间。
几日后,官道上,几匹马飞奔而过。
一直到了临近沙漠的尔拉姆镇几人换了骆驼,还带了骆驼肉干、饮水,进了沙漠。
乌墨镇乃是去往天灵山的必经之路,而传说天灵山集天地灵气,里面有许多天材地宝,自然也有许多精怪妖物。
是不是有鬼怪大家不知道,但一直以来确实有很多隐士的高人隐居在天灵山,于是前来天灵山采药的、拜师的、寻仇的、慕名而来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这乌墨镇虽小,但确热闹得很,尤其这几天,更是四方豪杰汇集,为的,就是看看那传说中的清风剑!
乌墨城的一间客栈里,准确点说是一间客栈的密道后面的地下石屋里,一身红衣的楼妖娆庸懒的躺在狐裘之间,几个年轻的男孩子在她脚上、膝上、胳膊上细细的按摩着,楼妖娆舒服的只想睡去,可偏偏就有人不识抬举,这个时候求见。
“秋门主,事情办妥了?”楼妖娆懒懒的问。
那个叫做秋门主的女人涂抹的比楼妖娆还艳了三分,“都好了,有花儿的地方还有收拾不老实的男孩儿?啧啧,那小模样……”
“少说废话。”楼妖娆不耐烦的皱眉,“人手上呢?那毒可是我那好儿子从凌霄宫偷回来的,有了它就不怕那些名门正派不对付凌霄宫,可不许出了意外。”
秋门主秋花儿一提起毒药,又眉飞色舞的讲起来,“教主放心,那毒药,嘿嘿,那毒药就在这儿呢。”秋花儿用她那厚实的手掌拍着自己高耸的胸部,“谁也拿不去。”
“啧啧,”楼妖娆感叹,“你倒是尽责,这事儿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
“秋花儿提头来见,就连长老们都不能说,嘿嘿嘿嘿……”秋花儿笑的神秘,连长老们都不能说的事儿,教主却差了她来办,可见教主对她的信任,这出头之日怕是不远了。
“恩,下去吧。”楼妖娆轻轻挥手,看着秋花儿乐颠颠的下去,这才收敛了笑意,“长孙长龄,二十年前那一次我输了,二十年后却还没见分晓。”
长孙馥一行人走了将近半月才到了乌墨镇,路上倒也没遇见太多困难,只是沙漠难行,几人都不习惯,所以走得慢了。
“想不到,这地方还挺热闹。”这是紫陌的评论。
“再有三日就是试剑的日子了,来的人当真不少。”清儿解释。
“可——一再怎么珍贵也是一把剑,怎么引了这么多人来?”碧落皱着眉问。
长孙馥和长孙皓云相视一笑,没做解答,毕竟他们现在还站在大街上。
“娘的,那凌霄宫就他妈不是好东西,下次让爷爷看见,爷爷非坎了那孙子的脑袋不可。”也不知道是谁嗓门太大,骂人的声音传出好远。
“谁?谁敢辱骂凌霄宫?”紫陌听闻哪能让步?循着声音的方向就过去。
“紫陌!回来。”
自从那天见了镇江五锤,长孙馥对于这些骂声倒也能一笑置之,别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不得不说一句:凌霄宫没什么好东西。
“凌霄宫的气焰旺着呢,这次各大门派聚集听说他们也敢插一脚,可惜他们不收我,要不我也去吃香的喝辣的。”又有人道。
长孙馥无奈的摇摇头,带着几人进了镇子里,用她的话说,“不过是些平民百姓,和他们较劲儿,没意思。”
乌墨镇一家四合院里。
乌墨镇虽然繁华,但毕竟是个小镇,往来的商旅不少,留下来定居的人却不多,所以这样一间完整的私人院子也很惹眼,尤其上面还挂了个大大的匾额——长孙府。
相传长孙府的主人就是大财主金十八也惹不起!只是那院子一直空着,这么多年来只有几个下人打扫,并不见主人来。
现在,那个被闲置了许久的长孙府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哈,想不到我们凌霄宫在这里还有处房产。”两个丫头蹦蹦跳跳的进去,这几日在沙漠中行走,她们早就累了。
这院子不大,装饰上也十分朴素,若说好只能说还算整洁清静,好歹有点家的感觉。
“这里是进天灵山的必经之路,凌霄宫在这里不仅有房产,还有商铺的,常年收集天灵山上采下来的稀有药材。”长孙皓云解释说。
长孙馥点点头,走进厅里。
“凌霄卫可到了?”揉着太阳穴,长孙馥也有些倦意。
“到了,他们一直跟在我们不远处,”长孙皓云回禀,“只是——他们发现个人。”
长孙馥一怔,“谁?”
“楼伽。”
“他怎么了?来了乌墨还是在找我们?”
“来了乌墨,只是,他——不太好。”
没来由的心中一跳,长孙馥继续问:“不好?他怎么了?”
“还是——请宫主自己去看吧。”长孙皓云迟疑着回答。
长孙馥听闻,起身便要走,却被长孙皓云拦下,“那地方,只有晚上才见客。”
第19章 接回
青楼这种地方,总是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当然,无论真情假意,笑的人总是多些——其实,假意笑的人更多。
比如说二楼楼梯旁一身半透明的紫色衣衫的楼伽,嘴角上那抹邪气的笑却在回头的一瞬完全僵住,他根本不想笑的吧?然而再回过来却又重新挂上了那种笑意。
这算不算职业操守?楼伽讽刺的问着自己。
轮到他了,楼伽从二楼轻飘飘的一跃而下,不是自杀而是跃到一楼的舞台上,软剑自腰中抽出,悠悠然起舞。台下掌声不断,叫好声更加此彼起伏,只是没有人愿意感叹一下这原本该清爽飘逸的落叶剑法却被耍的妩媚妖娆,失了本质。
今晚是乌墨镇最大的青楼——一夜红颜选美的日子,每个妓子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只是——当下午那个叫做楼伽的人被送来之后,所有人都失望了,今年的花魁怕是要被那陌生人夺取。
一曲毕,一套剑舞飘飘而落,那人好像地狱的鬼魅一般勾着人心底最深处的邪恶。
“他过得不错嘛。”坐在最角落的长孙馥感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许久,长孙皓云才移开望向舞台的目光,慢慢开口,“脸上的笑是用来卖的,心里的苦涩没人买,怎么能拿出来?”
台下,掌声渐止。
“老鸨,他卖多少钱?老娘买了!”台下第一桌,一名身穿暗黄色长袍的女人喊道,全身上下不是金银就是玉石的饰品,她的财力没人敢怀疑。
“啊呦呦,金大财主,您看中了?可……”老鸨犹豫。
“我说老鸨啊,咱们都认识了多少年,你还跟我来这套?要多少钱只管开价。”不愧是财大气粗,金大财主大手一挥,一大厚厚的银票丢到桌上。
老鸨哀怨的叹气,“哎,就是认识的久了,我才不得不说,金大财主,这楼伽……哎,是个不贞的弃夫,怎么能……”
“什么?怎么连弃夫都弄上台了?这个不地道啊。”
“就是,这不是拿咱们开涮吗?弃夫就罢了,还不贞,这真是……”
“老鸨,你也太过分,今日若非金大财主要买,你定不会说的吧?岂不是害人买个扫把星回去?不知要晦气多少年。”
“好好一场选美,真晦气!走,咱不看了,省的染了晦气。”
……
附和的人自然很多,只是没人注意到也没人愿意去理会楼伽的表情,不,还是有两个人注意到了,就那么两个。
楼伽这会儿倒是笑了,苦笑,被自己娘亲手推向这样的境地,估计楼伽连哭都不能。
长孙馥也笑了,淡淡的苦笑,比起他,她还算幸运吧?
莫名的就想起那几天,只是几天而已啊,可——有人说女人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第一个男人,或者是为了某些莫名其妙的其他原因,明知不该,可长孙馥还是站起来了,走到舞台的正下方。
这个时候楼伽想不看到长孙馥也不可能,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却就这么遇到,不是久别重逢时该有的喜悦,也不是‘不贞的弃夫’见到妻主时该有的羞愧,楼伽只觉得心里莫名的酸涩,莫名的想哭。
“开个价吧。”长孙馥淡淡的开口,声音也不大,却引得整个屋子都被这声音而镇住。
“这——姑娘想好了?”老鸨有些犹豫,看来那些人说的没错,这个弃夫,今晚定会有人买走。
长孙馥点头。
“他虽是个弃夫,但终归第一天到楼里,还有一副好面皮,姑娘若真想要,二百两。”老鸨斟酌着,她不知道这个价钱会不会太高,可她不愿意做亏本生意,赶紧又补充道:“把他留下,也可以伺候一些特殊客人的。”
长孙馥自怀中拿了张银票,不是她不知道这个价钱贵了,可是当着当事人的面谈论他的价钱,这个——可以省略的痛苦和不堪,就别造成了吧。
老鸨收了银票,自然开开心心的招呼着下一场表演。
长孙馥注意到楼伽长长的睫毛上粘了水珠,上前轻轻地牵起楼伽微凉的手,在众人的目送和议论之中离开了一夜红颜。
长孙府,长孙馥屋内。
淡淡的幽香飘散的满屋都是,那是夜里开的花特有的味道。
长孙馥静静地看着另一朵只有夜里开的罂粟——楼伽,除了魅惑人心和伶人会的那些东西几乎不会别的,武艺虽说还可以,但和她们这些年轻一辈中最顶尖的人物们比起来就要差上不少。
他有什么好呢?长得不错?可长孙馥自认像长孙皓云或者陆风那样的面相才是她喜欢的,明知道他是朵有毒的罂粟,却又总是忍不住去接近。
“这几天过得不好?”长孙馥轻声问。
楼伽直直的盯着长孙馥,两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低下头想掩去泪水,却已经做不到了。
“我说过,那个红点,有没有都无所谓。”拂去楼伽脸上的泪,长孙馥语调更加轻柔。
楼伽闭上眼,又是两滴眼泪滚滚而下,眼前却出现了来乌墨镇的前一天的情景——
那天,意外的娘竟然要见他,不论什么原因,对于那个他叫做娘的女人,总还是带着几分幻想。
阴暗的地下室里,见到了娘。
“伽儿,”楼妖娆缓缓开口,楼伽却一颤——楼妖娆从没这么叫过他,“跪下。”
楼伽虽不明所以,然而眼前的人是这世上唯一一个向他提出这要求却并不显得过分的,跪在娘面前楼伽等着娘下面的话。
“你可知道这里面装的谁?”楼妖娆指着桌上的瓷坛,那不起眼的坛子里装的竟是骨灰。
楼伽摇头。
“是你爹。”
楼伽全身一颤,惊诧的看看娘,又直直的盯着那坛子许久。从前,娘从不对他提有关爹的事,或者说从没有机会提起。
“当年,我正分娩,长孙长龄连同迷头陀趁机一起杀上合欢教,杀了不知多少合欢弟子,你爹拼了命保护我,最终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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