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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从叶侍郎(名淇,字本清)顺应乡人的请求,改粮为银缴纳官府,边境的田地遂日渐荒废,粮食价格高涨,连运盐的方法也破坏了。“注重小利则不能成就大事”,圣人的话实在令人心服!
82、孙伯纯
【原文】
孙伯纯史馆知海州日,发运司议置洛要、板浦、惠泽三盐场,孙以为非便。发运使亲行郡,决欲为之,孙抗论排沮甚坚。百姓遮县,自言置盐场为便。孙晓之曰:“汝愚民,不知远计。官卖盐虽有近利,官盐患在不售,不患在不足。盐多而不售,遗患在三十年后。”至孙罢郡,卒置三场。其后连海间刑狱盗贼差役,比旧浸繁,缘三盐场所置。积盐山积,运卖不行,亏失欠负,动辄破人产业,民始患之。又朝廷调军器,有弩桩箭干之类,海州素无此物,民甚苦之,请以鳔胶充折。孙谓之曰:“弩桩箭干,共知非海州所产,盖一时所须耳。若以土产物代之,恐汝岁岁被科无已时也。”
【译文】
孙伯纯以史馆修撰(掌管修史的官史)的身份出任海州知州时,发运司(掌发运米粟之官署)决议设置洛要、极浦、惠泽三处盐场。孙伯纯认为很不适宜。
发运使亲自到州郡来,一定要做这件事。
孙伯纯的反对态度甚为坚决。
百姓却集体到县府请愿,要求设置盐场。
孙伯纯说:“你们这些愚民不懂得长远的计划。官府买盐虽然有近利可图,官盐最怕卖不出去,而不怕不够卖。盐出产量多就会卖不掉,三十年后就看得见留下的祸患了。”
后来孙伯纯离开那个职位,官方终于设置三个盐场。
过后沿海一带犯人、盗贼、差役比以往增加许多,而三处盐场所产的盐堆积如山,卖到远方又交通又不畅通。亏损欠债,动辄使人破产。
人们这才明白孙伯纯的深谋远虑。
此外,朝廷征调兵器,有弩椿箭杆之类。海州向来没有生产这些东西,人民非常苦恼,请求用鳔胶(鱼鳔制成的胶)代替。
孙伯纯对他们说:“弩椿箭杆,大家都知道不是海州所出产的,只是一时需要罢了。如果用土产代替,恐怕你们年年都受到征调,永远没有完结的时候了!”
83、张咏
【原文】
张忠定知崇阳县。民以茶为业,公曰:“茶利厚,官将榷之,不若早自异也。”命拔茶而植桑,民以为苦。其后榷茶,他县皆失业,而崇阳之桑皆已成,为绢岁百万匹。民思公之惠,立庙报之。
[冯述评]
文温州林官永嘉时,其地产美梨。有持献中官者,中官令民纳以充贡。公曰:“梨利民几何?使岁为例,其害大矣!”俾悉伐其树。中官怒而谮之,会荐卓异得免。
近年虎丘茶亦为僧所害,僧亦伐树以绝之。
呜呼!中官不足道,为人牧而至使民伐树以避害,此情可不念欤?[冯注:林、衡山先生之父。]
《泉南杂志》云:泉地出甘蔗,为糖利厚,往往有改稻田种蔗者。故稻米益乏,皆仰给于浙直海贩。莅兹土者,当设法禁之,骤似不情,惠后甚溥。
【译文】
宋朝时张咏(甄城人,字复之,谥忠定)任崇阳县知县,县民大都以种茶为业。张咏对百姓说:“茶叶利润好,朝廷正打算实施官营,不如早些放弃。”于是命百姓改种桑树,百姓深以为苦。
后来官方实施茶叶专卖,其他县的百姓都失业,而崇阳县的桑树都已成长,养蚕织绢,每年产量达百万匹。
人民想念忠定公的恩惠,为他立庙。
[冯评译文]
温洲一带盛产好梨。明朝永嘉年间,有人拿去献给宦官,宦官于是命令百姓要以美梨进贡朝廷。
林官说:“梨子对百姓有多大的利益?假使每年都照例以梨子进贡,害处就大了。”要百姓把梨树全部砍掉。
宦官很生气,说他的坏话,好在遇到有人推荐林官表现优异,因而获得赦免。
近年来虎丘茶也成为僧侣的祸害,被僧侣砍伐殆尽。
唉!祸害不足道,但为父母官的人使百姓伐树避害,这种情意不值得怀念吗?
《泉南杂志》说:“泉南一带出产甘蔗,制糖以后利润优厚,往往有人把稻田改种甘蔗,所以稻米越来越少,都靠江浙一带供给。以后有人去那里当官的,最好设法加以禁止。初看起来好像不近人情,其实对后来有很大好处。
84、李允则
【原文】
李允则再守长沙。湖湘之地,下田艺稻谷,高田水力不及,一委之蓁莽。允则一日出令曰:“将来并纳粟米秆草。”湖民购之襄州,每一斗一束,至湘中为钱一千。自尔竞以田艺粟,至今湖南无荒田,粟米妙天下焉。
【译文】
宋朝人李允则(字垂范)再度任长沙太守。
洞庭湖、湘水一带,低地田种植稻谷,高地田则因缺水,都任其荒废。有一天,李允则下令说:“将来纳税要同时缴粟米和稻草。”湖边的农民只好从襄州买,每一斗米换一束草,到湘水一带就值一千钱。此后农民把高地田全用来种粟米,至今湖南没有荒田,粟米天下第一。
85、程颢 毕仲游
【原文】
神宗升遐,会程颢以檄至府。举哀既罢,留守韩康公之子宗师,问:“朝廷之事如何?”曰:“司马君实、吕晦叔作相矣!”又问:“果作相,当如何?”曰:“当与元丰大臣同,若先分党与,他日可忧。”韩曰:“何忧?”曰:“元丰大臣皆嗜利者,使自变其已甚害民之法,[边批:必使自变,乃不可复变。]则善矣。不然,衣冠之祸未艾也。君实忠直,难与议,晦叔解事,恐力不足耳。”已而皆验。
[冯述评]
建中初[冯注:徽宗年号],江公望为左司谏,上言:“神考与元祐[冯注:哲宗初号]诸臣,非有斩祛、射钩之隙也,先帝信仇人黜之。陛下若立元祐为名,必有元丰[冯注:神宗改元]、绍圣[冯注:哲宗改元]为之对,有对则争兴,争兴则党复立矣。”
司马光为政,反王安石所为。毕仲游予之书曰:“昔安石以兴作之说动先帝,而患财之不足也。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财者,无不用。盖散青苗、置市易、敛役钱、变盐法者,事也;而欲兴作患不足者,情出。[边批:此弊必穷其源而后可救。]未能杜其兴作之情,而徒欲禁其散敛变置之事,是以百说而百不行。今遂废青苗、罢市易、蠲役钱、去盐法,凡号为利而伤民者,一扫而更之。则向来用事于新法者,必不喜矣;不喜之人,必不但曰‘青苗不可废,市易不可罢,役钱不可蠲,盐法不可去’,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动上意。虽致石人而使听之,犹将动也。如是,则废者可复散,罢者可复置,蠲者可复敛,去者可复存矣。为今之策,当大举天下之计,深明出入之数,以诸路所积之钱粟,一归地官,使经费可支二十年之用。数年之间,又将十倍于今日。使天子晓然知天下之余于财也。则不足之论不得陈于前,而后新法始可永罢而不行。昔安石之居位也,中外莫非其人,故其法能行。今欲救前日之弊,而左右待职司使者,约十有七八皆安石之徒。虽起二三旧臣,用六七君子,然累百之中存其十数,乌在其势之可为也?势未可为而欲为之,则青苗虽废将复散,况未废乎?市易、役钱、盐法亦莫不然。以此救前日之弊,如人久病而少间,其父子兄弟喜见颜色而未敢贺者,以其病之犹在也。”光得书耸然,竟如其虑。
【译文】
宋神宗去世时,程颢(洛阳人,字伯淳,与弟弟程颐都是宋代名儒,合称二程子)正好送公文到郡府。
哀悼完毕,留守韩宗师是韩康公绛的公子,向他问起朝廷的事。
程颢说:“现在司马君实(陕州夏县人,名光,赠温国公)、吕晦叔(名公著,与司马光共同辅政,赠申国公)做宰相了。”
韩又问:“他们真做了宰相!以后会如何动作?”
程颢说:“应该和元丰(神宗年号)时期的大臣一样吧!如果先区分党羽,将来就令人十分忧虑了。”
韩说:“有什么忧虑?”
程颢说:“元丰时期的大臣都追求眼前利益,假使他们自己能改变那些残害百姓的法令,那自然很好。不然的话,党派斗争的祸害也许会没完没了。君实为人忠诚正直,但很难商量事情;晦叔为人练达世事,但恐怕能力不够。”
不久以后,这些话全都应验了。
[冯评译文]
徽宗建中初年,江公望(睦州人,字民表)任左司谏(左右司谏为谏诤政事缺失的官吏),他上奏道:神宗与哲宗元祐时期的臣子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但哲宗却当做仇人似的罢黜他们,陛下(徽宗)如果任用元祐时期的臣子,一定有元丰时期和哲宗绍圣时期的臣子出来作对,一作对就有纷争,一产生纷争,党派又将出现了。
司马光为政,全面推翻王安石(抚州临川人,字介甫,封荆国公)的变法措施。
毕仲游写信给司马光说:“
从前王安石的改革理论所以能说动先帝,是担心财政不充裕。所以凡是可以取得民财的行政措施无不采用。其实散发青苗、设置市易、收助役钱、变更盐法,只不过是事务的推行而已,而想有所作为,担心财政不足,却也是人之常情。[冯注:凡弊必穷其源,而后可救。]不能驳倒改革的思想基础,而只是去禁止改革的措施,怎么说也行不通的。
现在已经废除青苗、停办市易、取消役钱、废止盐法了。
凡是声称为求利而伤害百姓的事,一概废除变更。那么以前任用来推行新法的人,一定不高兴。不高兴的人一定不只说青苗不可废除’市易不可停办’役钱不可除去’盐法不
可废止,一定不是只在口头说说,二且思想上一定持有财政不足的观点,谈论财政不足的实际情形,去动摇皇上的心意。
因此,即使是铁石心肠的人来也可以使它听从,还会被感动。
如此,则现在废除停办的各种新法都可能再恢复办理。
当今之计,应当尽量为天下人着想,明白收入支出的数目,以各路所累积的钱和粮食,全数归于地方官府,使他们的经费可以使用二十年。几年之后,又将十倍于现在。
使天子明白天下财物的充裕,那么不足的论调就无法在皇上面前胡乱提起,然后新法才可能永久废除。
从前王安石居于相位,朝廷内外没有不是他的人,所以他的新法能够推行。
现在想找出以前的弊病,而皇上左右侍从官吏,十之七八都是王安石一派的人。如此,虽然起用二三个旧臣,六七个君子,然而每百人之中,这种人只占十来个,这个势力还有什么可为的呢?
明明力量不可为却要勉强去做,那么青苗法虽然废止也将再兴办起来,何况还没有废除呢?市易、役钱、盐法,没有一件不是这样。
用这种方法来补救以往的弊病,就像一个久病稍愈的病人,他的父子兄弟都喜形于色,却不敢恭贺他,因为他的病还在。”
司马光接到这封信,非常惊骇,但后来事态的发展还是被毕仲游料中了。
86、陈瓘
【原文】
陈瓘方赴召命,至阙,闻有中旨,令三省缴进前后臣僚章疏之降出者。瓘谓宰属谢圣藻曰:“此必有奸人图盖己愆而为此谋者。若尽进入,则异时是非变乱,省官何以自明?”因举蔡京上疏请灭刘挚等家族,乃妄言携剑入内欲斩王圭等数事。谢惊悚,即白时宰,录副本于省中。其后京党欺诬盖抹之说不能尽行,由有此迹,不可泯也。
邹浩还朝,帝首言及谏立后事,奖叹再三,询:“谏草安在?”对曰:“焚之矣。”退告陈瓘,瓘曰:“祸其始此乎?异时奸人妄出一缄,则不可辨矣。”
初,哲宗一子献愍太子茂,昭怀刘氏为妃时所生,帝未有子,而中宫虚位,后因是得立,然才三月而夭。浩凡三谏立刘后,随削其稿。蔡京用事,素忌浩,乃使其党为伪疏,言“刘后杀卓氏而夺其子,欺人可也,讵可以欺天乎?”徽宗诏暴其事,遂再谪衡州别驾,寻窜昭州,果如言。
[冯述评]
二事一局也。谢从之而免谗,邹违之而构诬。“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尤信!
徽宗初,欲革绍圣之弊以靖国,于是大开言路。众议以瑶华复位、司马光等叙官为所当先。陈瓘时在谏省,独以为“幽废母后、追贬故相,彼皆立名以行,非细故也,今欲正复,当先辨明诬罔,昭雪非辜,诛责造意之人,然后发诏,以礼行之,庶无后患,不宜欲速贻悔。”朝议以公论久郁,速欲取快人情,遽施行之。[边批:无识者每坐此弊。]
至崇宁间,蔡京用事,悉改建中之政,人皆服公远识。
陈公在通州。张无垢[冯注:商英]入相,欲引公自助,时置政典局,乃自局中奉旨,取公所著《尊尧集》,盖将施行所论,而由局中用公也。公料其无成,书已缮写未发,州郡复奉政典局牒催促。公乃用奏状进表,以黄帕封缄,徼申政典局,乞于御前开拆。或谓公当径申局中,何必通书庙堂,公曰:“恨不得直达御览,岂可复与书耶?彼为宰相,有所施为,不于三省公行,乃置局建官若自私者,人将怀疑生忌,恐《尊尧》至而彼已动摇也,远其迹犹恐不免,况以书耶?”已而悉如公言,张既罢黜,公亦有台州之命,责词犹谓公“私送与张商英,意要行用”,于是众人服公远识。
【译文】
宋朝人陈瓘(字莹中)接奉圣旨,前往晋谒天子。来到宫门,听说皇帝有道谕旨,命令三省(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缴回以前诸大臣进呈给皇帝,后又被退回的奏章。陈瓘对宰官的部属谢圣藻说:“这一定是奸人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而出此计谋,如果把退回的奏章全数进呈皇上,将来如有是非变乱,省官(掌理朝廷馆阁的职务)要如何表明自己的清白呢?”
陈瓘于是举出蔡京上疏、请求诛灭刘挚(东光人,字萃老)等人家族的故事告诫谢圣藻做例子,蔡京的奏疏中捏造说刘挚带剑入朝廷,想杀王圭(华阳人,字禹玉)等事,谢圣藻听了非常害怕,就对宰官报告这件事,然后抄录副本留在三省中。
后来蔡京的党羽欺诈诬蔑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