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突然就变得静默了起来,所有人,都将视线落在了这当世最是受众人瞩目的两个人身上,他们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良久的氛围,终是被一声不知是苦还是痛的惨笑打破,“好,好,好……”
众人只看着从来不苟言笑的王爷,说了好几个“好”字,便是坐了下去,猛然喝了一大口酒,再是不出一声,眼里的杀气和怒意一个明眼人都是看得见。
看着满脸失望和怒意的人,容浅夜面色变得有些黯然了起来,心下某处突然有些疼了起来,眼里惶然一闪而过。
是否,他的夫君,李未央生气了?他会不会以后就不理他了?
郝蓝清看着面前面色变得惨白的人,再转头看着那满脸盛怒的人,突然就有些明白了,似乎,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她站得离那人这么近,她却是知道,那人,这一刻,根本就是遥不可及。
她以为,男子与男子之间,这样的牵绊本来就是不正常的,也许,她心目中的英雄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或是只是被这人的样貌迷惑了。
“公主若是没有意见,就开始吧。”
见着那已经向着比武台走去的人,郝蓝清突然就讨厌不起这人来了,她觉得,似乎,他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般肮脏不堪。
可是,像是长安王那样敢为天下大不为的人,一个敢爱敢恨,不顾忌世俗的神情男人,更是她所爱慕的英雄。
“如若我胜了,我也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那王妃的位子,你敢不敢答应。”她豪爽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说到。
正在兵器架上选兵器的人手一顿,转眸看向她,“我不愿将你的意愿强加给他,我所能做到的就只有将命与你,你不答应也无妨,娘亲的线索我自然会想办法得到”。
“本公主看你也是个爽快人,看来开始是我看错了,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我与你道歉”,郝蓝清抱拳对那人施礼,“我也不是滥杀之人,不如这样吧,你若是输了,便让我与你公平竞争王爷,你不得从中作梗”。
她这口气,就似乎是笃定了他容浅夜定是要输的。
那人只是转眸与她笑了一笑,从武器架上取了一把两指宽的精致打造的长刀,一个跃身便是落在了比武台上。
他容浅夜这辈子都无法真正做个将军去驰骋沙场了,今日若是再不来任性一场,以后都没机会了,谁说他嫁了人就不是男儿了,他是杨谦的儿子,自然也是有着属于杨家男儿的血气方刚。
“我父亲喜欢用剑,我其实更喜欢用刀,私下觉得,这刀才更能显出一男儿的血气出来。小时候看过一本刀谱,不如今日就借这个机会与大家耍耍。”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两拨千斤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浑浑噩噩地过日子的容浅夜早就忘了当初小三是为什么离开的,若不是常去那张家院子瞧瞧,他或许早就将这么个人忘得干干净净。
……
那日,他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去找小三,他却是没有在为他编蚱蜢,而是将一本满页都是画着人的书放在腿上认真地看着。
“这是什么?”他走近去瞅了几眼,以为这是街上专门与孩子卖的图画书。
“师父说是可以让我变得很厉害的刀法。”
那时候容浅夜太小,不懂这些所谓的武林秘籍的厉害之处。
他好奇地拿过来仔细地翻看了一遍,下意识地将那书页上的小人儿所有的动作都记住了,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
然后,小小的人拿着树枝笨拙地耍了一遍,待耍完,人已是累得满头大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满是嫌弃地看着小三手里的破书,“什么嘛!不就是街上那些杂耍的本事,又累人又不好玩儿”。
小三连忙将手里的书本放下与身旁的小人儿顺气,一边与他解释道:“我见过师父将这套刀法使出来的样子,可比那些杂耍的厉害多了,他说只要我跟着他回黑火教认真练习,过上十年也就会跟他一样厉害了。”
正是喘气厉害的小人儿身子一顿,眼里顿时就染上了惊惶,“你要和你师父走?”
“嗯。”张柒很是坚定地点点头。
他父亲说,只有他变得厉害了,长大后才有资格保护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小三,你别相信那个什么师父的鬼话,他肯定是大骗子,说要教你武功,其实就是要把你骗走交给人贩子拿去卖了的”,小人儿拉着比他高出一个个头的人的衣袖,声音里满是惊慌,就似眼前的人马上要消失在自己面前,“你要相信我,我们镇子里的小孩不是就有好几个是被人拐走了的吗?青姨给说千万不能跟那些陌生人搭话,更不能跟着他们走,他们要卖娃娃的,有些还要拿娃娃的肉拿去煮了吃”。
容浅夜与小三说,这些画了小人儿的书都是拿来骗娃娃的,青姨给他讲的故事里说过,世上厉害的武林秘籍都是写了好多好多字的,他若是想变厉害,就必须认识好多好多字。
小三却是与他说,师父那里有好多好多书,他会慢慢去学的。
容浅夜与小三说,他若是想变厉害的话,桃花谷里的青姨就很厉害,他可以让青姨教他武功的,因为他好多时候都看到,大晚上的,青姨穿着很奇怪的黑衣服在桃花谷上飞来飞去,镇子上没有一个人是比青姨厉害的。
小三却是没与他说,他爹偷偷告诉过他,青夫人不是好人,要他离他远点。
容浅夜与小三说,他现在就已经很厉害了,有他在,那些镇子上的娃娃现在没有一个人敢欺负自己,以后长大了,他肯定会变得更厉害的。
小三却是摇摇头,他若是什么都不做,长大了就保护不了他了。
……
小人儿说着说着,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说什么了,突然就拉着面前人的衣袖“哇哇”大哭了起来。
那时候他想的只是,若是小三走了,那这桃花镇里,就再没有娃娃愿意和他玩儿了,他会觉得好孤单,好孤单的。
他哪里知道,他口里的那个“大骗子”,此时就正在他们旁边的那颗老桃花树上闭眼假寐,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将发生在两个小人儿身上的事情听了个完完全全。
待小三有些为难地看着怀中的人儿犹疑不定时,他才慢悠悠地从树上落下来,指着那愣头徒弟哈哈大笑,“傻小子,你还没听出,这娃娃是舍不得你呢,你们这两娃娃倒是跟一对小情人似的难舍难分,倒是叫我这个老家伙看着有趣”。
被这么一说,那张柒一下子就涨红了一张脸,跟一红彤彤的苹果似的,看的对面的越是逗了起来。
“师,师父”,就似经过了好一番思想斗争一般,张柒满是哀求地看着面前的人,“你可不可你跟父亲说声,说不带我走了,我,我想留在这里陪夜儿”。
怀里的小娃娃,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哭的张柒也是眼睛发红,只是不停地在他背上顺着气,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抚他的心情。
“夜儿,不哭,我,我不走了,不走了,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看着这两个娃娃这般有意思,那不修边幅的中年人越是来了趣味,走上前去,一手拍上小娃娃的肩膀,“小娃儿,你莫要哭了,男子汉流血不流泪”。
哪想那娃儿来了这么一句,“我又不是……男子汉……呜呜……我还这么小,青姨说,再过十年我才算男子汉……”
然后,小娃儿继续在张柒怀里“哇哇”大哭。
“……”郭淮语塞,愣愣地盯了这娃儿好久,良久,两眼恶狠狠一瞪,“你再哭信不信我这就把你家小三拿去卖了!”
“呜哇……大骗子,我要青姨打你屁股!”
娃儿哭的更狠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家小三拿去烤着吃了,我看你怎么有时间去找你那青姨来救他。”
果然,这下娃娃才止住了哭声,满是恐惧地看着面前这胡子拉碴一看就不像是好人的人,眼里却是金豆豆一个劲地掉,“我,我不哭,你别吃小三,你吃我好了,我小,肉嫩”。
“……”
郭淮磊落了这一辈子,人生中唯一的黑点,就是在那桃花镇,欺负了这屁大点的娃儿。
“咳,那个,只要你不哭了,我就谁也不吃了。”这小娃儿的肉……他点点兴趣都没……别妄想勾引他……
他哪里知道,他之后就是再怎么解释,那容浅夜小娃儿就是不信他是好人,一直对他防备有加,让他很是无奈。
他在树上,早就将这小娃儿一身的聪慧看在眼里,那一本刀法,虽然也不是什么精湛的功夫,但也是他郭淮的一门成名刀法,武林中少有人能匹敌。
就算是精通武道的武者要好好看完并领会这套刀法都要几个月的时间,哪想这混账小子这么一刻钟的功夫就将这刀法完全记下来了,还给完完全全耍了一遍,虽说有些不伦不类,却是好生惊人,也好生气人!他郭淮这一辈子的成就,就这么被一个娃儿看扁了……还比不过那街上的杂耍……
本以为那张柒小儿就算是他这套刀法最好的接班人,不仅吃得苦,也算是悟性有加,可哪里知道,这李国偏远的边疆,还有另外一个不得了的天才好苗子不为世人知道,只是,可惜了,先天不足,身体羸弱,即使悟性逆天了,却是日后使不出他这刀法的五层来。
“小娃儿,你可愿意跟我走?我会将我毕生所学都交给你们两人的,包准你两以后在江湖上横着走,谁敢欺负你,你一根指头都能弹死他的死崽子。”
这等的好苗子,对于一个武痴来说可遇而不可求,郭淮哪里能放过?便是下了决心要将这娃娃也带回去,说不定日后将他这一身的病骨治好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定不在话下。
“你就是个老骗子!我不会跟你走!小三也不会跟你走!”
“嘿!你个小没良心的小不点!屁大点点,你懂个屁,老家伙我哪里像坏人了?”
“你哪里都像!老骗子!老骗子!”
“你,你气死老子了!”
……
容浅夜不知道,郭淮专门去谷中找过他的娘亲,在那谷中站了一天一夜想要收这么个徒儿,可惜,他娘容苏羽坚决不同意,硬是他郭淮怎么说都不松口。
那郭淮在谷外又站了一夜,这才叹息遗憾而去。
……
从此,这个桃花镇,没有了小三。
容浅夜再去张家时,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他不明白,那个武林秘籍真的那么厉害吗?为此,小三都离开了他。
……
拿着手上感觉陌生的长刀,容浅夜有一瞬的失神,记忆回到儿时,一些模糊的片段不断闪现。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脑海里琢磨这这套刀法,开始不屑,后面等青姨开始教他习武了,他才知道,这真是蕴含千变万化教人不敢小觑。
后面青姨教他剑术,他竟是一眼便是用着书上的刀法找出她武功路数的破绽出来,那时候,他才恍然,那果真不是个老骗子,心下有些遗憾,又有些高兴,只要小三不是被拐卖了就好,不见,也罢。
也许是脑海里早就有了一套绝世的刀法,青婉教他的剑术杀气十足,正是和那套霸气天成的刀法相克,竟是在他的识海都不能相容,他一开始推演剑术,脑子里的刀法就下意识地闪现出来,一招挑出剑术破绽,长时间下去,他竟是一无所成。所幸青婉没有看出什么不对来,只道是他在剑术上没有天分,后来便放弃了,只教了他轻功。
后来,他便是也不敢使出这刀法来,只道是这刀法很是霸道,自己内力不够雄厚,怕是驾驭不了,稍有不甚便会走火入魔,便是从来就没敢耍出一次。
今日,若不是借着这个机会,他也许一辈子都不再有机会。
他在想,当日,若是自己舍得离开青姨和娘亲,也许,一切都不会是现在这般样子。
可惜,命运这东西,又何时与你机会后悔。
罢了罢了,一切,都这般了,他也没资格怨谁,怪,都怪自己。
“姑娘,请。”
身形颀长却是瘦弱无骨的人,以着脑海耍刀人的姿势,双手一前一后握住刀柄,右脚迈后一步,刀身与鼻梁平齐横握身前,眼中全然是另外一副神情。
郝蓝清看着对面眸色无波的人,面上闪过一刻的惊讶,若是前一刻这人还是个身娇骨魅的柔弱贵公子,那么,现在,这人根本就是曾经的杨谦附体,一生的正气凌然,武者风范,就像是天上正是耀眼的中午烈日,耀眼得教人睁不开眼睛。
“请。”郝蓝清握紧手上南疆特有的弯刀,面上带上了严肃的神色。
容浅夜也不与她多说,在她话语一落,身形已是一动,眨眼之间已是身在半空,一个猛劈,直向郝蓝清面门而来,女子只是不屑一瞥,待那人刀身落下之时,手上一抬,便是直接挡了过去。
这,也许只是一个毫无新意的开始而已。
“铿!”两刀相撞的声音预期而来,只是,预期而来的结局,众人没看到。
所有人都见着抬刀抵挡的南疆公主身子“嘭”的一声,人便是撞上了身后的柱子,一口鲜血吐出,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人,握着刀柄的手还被刚才那巨大的力道震得发麻,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明明就是一招再是普通不过的刀法,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力道。只有在座最是精通的几人,李未央,司徒信等人惊讶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刚才容浅夜看似平常的一劈,却是精妙至极,常人劈刀下来,多是以刀中央为落点,他却是将内力蕴在了刀身前半部分,再以精准的速度和位置落下,四两拨千斤便是被他演绎得淋漓至尽。
看似简单的一劈,常人又哪里知道,那能随意将内力蕴在刀身不同位置的本事,千人不足一!
……
清风撩起那人纯白的衣角,冰冷的面孔,就真真是那战场杀人无数的杀神……这……哪里是那个容浅夜?
“容浅夜虽是身无半点本事,却是对付姑娘绰绰有余。”半抬眼眸,容浅夜看着前面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女人,声音里无半分波澜。
“怎么可能,不会的”,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