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符东板着脸,看不出喜怒。
夏明月硬着头皮准备迎接他的一场脾气。
不想,事情急转直下,夏符东忽然说:“霁风不肯用这个钱,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这次机会对于韩家不容错过,他糊涂,你也跟着一起胡闹?”
夏明月吃了一惊,转首望向韩霁风,这是唱得哪一出?
韩霁风挑了挑好看的眉毛,一副看风景的清闲模样,看似为她解了围,那滋味更似摆了她一道。
夏明月只得顺着话茬讲:“既然韩先生不肯用,我总不好硬塞给他,我们夏家又不是放高利贷的。”
夏符东当着人面还是唠叨了她几句。又说:“以后霁风就来我们公司上班了,你们是同事,好好照顾他。”接着对韩霁风说:“你既然决定不再子承父业,而是到我们的公司来帮忙,我自然很高兴,你就放心吧,伯伯不会亏待你。”
韩霁风笑笑:“以后全指望伯伯和夏小姐照顾。”
夏明月眯起眼:“他去公司做什么?”
夏符东呵了声:“这你就不知道了,霁风可是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从业几年在业界风生水起,不知比我们公司法务部的那些人强多少倍。以前叫他来帮忙他还总是不肯。”
夏明月若有所思的看向韩霁风,男人一身倜傥,容颜自若,无懈可击。她心中只是不明,韩霁风这个人怎么看都是有着一腔报负的人,如何就肯卑躬屈膝,甘为别家企业鞠躬尽瘁?
男子低沉温润的嗓音响起来:“怎么?夏小姐不欢迎我的加入么?”
夏明月亦有她的狡诈心性,敛神笑言:“韩先生哪里话,求之不得。”
两人明里暗里刀光剑影,哪有半点儿欢愉。
晚饭快做好了,夏符东去楼上换衣服。
对韩霁风说:“世侄,你先坐着。”
客厅里只剩两个人。
夏明月卸下一脸浮华,开门见山:“韩先生到底什么意思?好好一个扭转家族命运的机会你不要,偏偏跑到韩家甘为孺子牛,这似乎不是韩先生的作风。”
韩霁风十指交握,淡淡的“哦”了声:“夏小姐很了解我么?你觉得我该是什么作风?”
夏明月顿在那里,实则她并不了解韩霁风。韩礼让活着的时候,两家是有生意上的往来。但是那时的韩霁风并不插手家族生意,以至于在韩礼让出事之前,夏明月甚至不知道韩礼让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困顿之余,香风拂面,何时夏明星走了过来。
嗓音清甜的唤了声:“霁风哥,你来了。”嘟起红唇娇嗔:“要不是听张叔说家里来客人了,我还不知道呢。”
说着,夏明星一脸欣然的坐到了韩霁风的身边。
夏明月抬眸,看出她明显精心打扮过,哪里像是偶然听说,毫无准备……那嘴唇艳丽得就要滴出血来,一副活吃人的模样。
见佳人那股子服帖劲,识趣的站起身离开。
对韩霁风道:“韩先生自便,我也先上楼了。”
身后撇下夏明星缠着韩霁风说话。
夏明月一路听着夏明星的娇笑声,想着这个韩霁风还真是魔力,从不见夏明星这个娇蛮跋扈的大小姐对谁低眉顺眼过。如今倒好,春意盎然都写在脸上,掩不住的一腔幽幽女儿情。
也难怪了,韩霁风一身西装,丰神俊朗,这样的男人最能迷惑人眼了。
当晚韩霁风留在夏家吃饭餐。
☆、(004)心无芥蒂
奢靡的灯光下几个人团桌而坐。
夏符东时不时的叫韩霁风吃菜,心里的喜欢不言于表。
倒是韩霁风,饭桌上话语很少,明显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
夏明星心不在焉的数了一会儿米粒,抬起头说:“爸爸,我想好了,打算去公司帮你和姐姐的忙。”
“姐姐?”
夏明月含在嘴里的一口饭险些在夏明星的这声“姐姐”里喷出来,如果她没有记错,这还是夏明星第一次破天荒的叫她姐姐。
侧首望过去,发现夏明星这会儿十分入戏。比起她的僵硬表情,夏明星倒显得乖巧可人。
夏明月努力将嘴里的饭食反卷吞咽。一抬头正对上韩霁风似笑非笑的目光,灯光艳丽,并不确定,因他眼角微微上扬,不笑亦像笑着。
不由得想起之前自己公然诅咒夏明星的话是如数被韩霁风听到耳朵里去的,如今他会怎么想?觉得她是灰姑娘的姐姐?!
事实上韩霁风只是觉得好笑,她一个眼神望过来,睁得圆圆的眼睛,两腮同时鼓起,活脱脱的一只小松鼠,一个转弯忽然遇到了,表情一时难以转换,只说不出的滑稽。
比起之前见到时连眼角都不带弯的那一脸假笑可爱多了。
韩霁风眼睫低垂,隐忍笑意一笔带过。
那表情更加没有天理,男人的睫毛可以那样长,垂下时眼窝竟有阴影。
这边不等夏符东表态,吴雪最先喜笑颜开:“小星,你终于想明白了?”转而又对夏符东说:“既然小星有这个心思,你不防让她到公司锻炼一下。这一回是她自己想做的,总不至于再打退堂鼓。”说着冲夏明星递了一个眼色。
夏明星马上举起手来信誓旦旦的保证:“爸,你就相信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夏符东放下筷子,沉吟说:“我当然也希望你能早一天懂事,毕竟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国森早晚都要指望你们。你既然想明白了,就去公司锻炼一段时间。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你姐姐和公司里的前辈,这回一定要争气。”
夏明星得到应允,像吃了蜜枣似的。看向韩霁风,露出一口浅粉弧度的白牙。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霁风哥你要多指教。”
韩霁风微笑:“指教不敢当,以后我还全依仗夏小姐。”
他说的是夏明月。
夏明月翘起一侧嘴角,全不当一回事。
晚上却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真的想不明白韩霁风进国森到底有什么企图,就算预料前路艰辛,不再子承父业,那么干他的老本行就好了。以他在律政界的赫赫威望实在不至于屈尊国森,法务部的那点儿薪酬对他而言简直杯水车薪。
之前夏明月查了下,有人预测这个男人一年收入上千万,这对于一个工薪阶层是绝对不可能的。
或者比起这些,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如果真是如此,她不得不说这个男人野心勃勃。
上午有广东的大客户过来,夏明月很早抵达公司,拿上文件后和张洁一起出去。
正赶上韩霁风来人事部办理入职手续,大厅里遇个正着。
她穿的很正式,一身白色套装,套装下是一双纤细高跟鞋,显得整个人婷婷袅袅。与他匆匆对视一眼就离开了,那双眼睛倒格外的黑白分明。
韩霁风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电梯门打开。
夏明星早他一步到达人事部,见人进来,一边打招呼,一边对人事部的员工介绍。
“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韩霁风,董事长刻意聘请的法律顾问。”
夏明星说起来的时候一脸得意洋洋。
人事部的同事并非全都孤陋寡闻,韩霁风的大名有人早有耳闻。只知道是无往不利的大律师,不想竟是风度翩然的佳公子。
合同签署得很顺利,许多事情轻车熟路。况且董事长钦点的两个人,相关部门哪里敢有半点儿怠慢,不等上门来一切就已经安排妥当了。
事务所那边还有未完的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这三天韩霁风还不能来公司上班。既然手续已经办妥,就直接离开了。
夏明星提议中午一起吃饭。
被韩霁风直接拒绝了,他中午有约,就说:“改天吧。”
夏明星表示理解,杏红的衣袖下一段皓洁的手腕抬起来挥了挥:“那改天见,霁风哥。”
韩霁风出了大厦驾车离开。
抵达“花之轩”的时候苏婉清已经到了,看到他进来,倒了杯茶水给他。
茶是上好的龙井,空气里泛着淡淡的香气,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韩霁风道了谢,坐下来问她:“到很久了?”
苏婉清悠悠的转着手里的杯子说:“没有,也是刚刚到。”先不急着点菜,而是放下杯子撑起下颌将目光对准他:“说实话韩霁风,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去国森工作。”
他做人一向随性而为,自己不愿勉强的事别人就更加的拿他没有办法。而她认识他一把年头了,知道朝八晚五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就像一只展翅高飞的雄鹰,或是纵横天地的一匹狼,适合在天地间驰骋,如何能被束缚得住?
中午的日光滚烫,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落到桌上宛如寒霜。室内冷风开得很足,咝咝的吐着凉气,所以并不会使人生汗。
韩霁风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杯子,闲散地抿了一口,漫不经心:“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忽然想改变一下生活状态。”
“你不是喜欢自由?”
“可是做律师自由么?”
苏婉清按理无话可说,这个行当到底是怎么样的,她比谁都能感同身受。赚的确实不少,可是每天累得跟条狗似的,压力却一天比一天大。
可是,他们早已适应了这种高强度。当所有苦痛折磨通通捱过去了,其实更多的是光环围绕的快感。然而在她看来,韩霁风压根不是畏惧这些的人,否则他不会一路劈荆斩棘,不到三十岁就已站到巅峰。
“不管你说什么,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最初想要的。”
韩霁风松了领带扣子,闲散的靠到椅背上。邪气的一钩唇角,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耀眼。
“人的初衷是会改变的,现在我想要更多的平静,这样就可以照顾我的家人。”
苏婉清嘴唇动了动,一时无言以对。
一想到韩家天翻地覆的变化,心里就说不出的复杂。
韩霁风却是一脸平静:“好了,我们点餐吧。”
说着叫服务生进来,共事这么多年,彼此的口味也都了解,不用寻问,几道菜就已经点好了。
苏婉清坐在椅子上恍惚的看着他,感觉自己又被眼前的一切所麻痹,他们不用过多的言语,就能将彼此一眼看穿,却又是那样的心无芥蒂。多么好。
☆、(005)行事作风
她真是留恋一种曾经拥有,又即将失去的怦然感触。
苏婉清懊恼的皱紧眉头,都说她是敢作敢为的女强人,岂不知她也有懦弱到连一句真心话都不敢说的时候。
“怎么?今天的饭菜不合胃口?”
韩霁风淡淡的问她。
苏婉清轻轻的摇了摇头,晃散一脑子的神思。方才拿起筷子吃东西,只说:“不是,就是不太饿。”早上忙着看卷宗,并未吃什么东西,可是这会儿胃里满满的,食不下咽。
这时包里的电话响起来。
苏婉清放下筷子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是一个当事人打来的,电话里说找到了新证据,可能对审判的结果有影响。她顾不得想太多,拿上包说:“霁风,当事人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韩霁风提醒她:“慢点儿开车。”
一桌子的菜只简单的吃了几口便结帐出来了。
“花之轩”的内部结构设计宜人,走廊悠长,蜿蜒而出,两侧有无尽绯糜的灯光,映着墙壁上的花纹,精美似图腾。
软棉的长毛地毯落地无声,只前厅悠扬的古筝若隐若现。
优雅的氛围突然被“爆戾”的女声打破,韩霁风皱了下眉头,忍不住回头。
走廊尽头有人缓缓的走过来,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掐着电话按在耳朵上。仿佛失聪了,讲话的声音很大,还爆粗口。
“那帮人就是孙子,耍无赖也不看看对方是谁,欺负到姑奶奶头上了是吧?”纤细的鞋跟被地毯绊了一下,身姿跟跄向前,不禁低呼出声,胳膊肘儿忽然被人捞了下,手指修长有力。夏明月下意识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攀上来人,只不过电话讲得专注,斥责的话语没有停下:“再这么不长脑子,区域经理你也别打算干了。下个月坚决不给他们发货,除非把欠款补全……”
足足讲了几分钟,口干舌燥挂了电话。一抬头遇上一双清冷漆黑的眼,仿佛明月下的一缕幽潭,多看一眼都会溺毙其中。
夏明月甩开他的手,笑起来:“原来是韩先生。”
看吧,又是一脸假笑,眼角都不带弯的,哪见半点儿喜气洋洋的样子。
韩霁风嘴角一钩,半是真心半是假意的回敬她:“夏经理工作的时候还真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即便夏明月喝多了,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讽刺。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可是她敢保证,他是打心底里记恨她的。
不由得冷笑连连:“韩先生如何懂得我们销售部的难处,货销不出去,全公司的人都等着饿死。偏又经济低靡,市场萎缩,公司还要一个劲的上新品加任务,手段不强硬一点儿,想完成任务岂不是白日做梦?”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西装的质地极好,触感光滑。“你既然进了国森,以后大家同仇敌忾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你当我是流氓也好,地痞也罢,到底不是一个部门的人,我的行事风格无需你来考评。你只需做好你的份内事,有赖账不给或者破产倒闭逃避责任的,到时候还指望韩先生伸手帮我们销售部一把。至于其他的,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韩霁风感觉一侧肩头重下来,她多半的力量都倾注上面。支撑一个弱女子还不是问题,没将她的手拔开,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供她靠着。不由若有所思的打量,早听说这个女人说话行事不拘小节,实实在在的雷厉风行。手底下几个区域经理各各也都本事非凡,大都比她资历过人。可是见了她,听闻还是像老鼠见猫那般闻风丧胆。真被指着鼻子骂了,也只能默默受着。却不得不说,自从夏明月进了销售部,当上总经理一职,国森的销售业绩一路闯新高,不论新品种的推广,还是回款率都是往年所不及的。
单凭这些,就敢说这个女人有过人之处。
难怪清瘦的一把骨头,讲起话来却这般有底气。对着手下人指点江山的模样,好像侠士。
静了一会儿,韩霁风声音温和:“要不要送夏经理回去?”
夏明月眼风瞟过来,入腹的几樽白酒还在微微发酵,那眉梢眼际都添了几分春色。
就是这个眼含风情的模样,看得韩霁风心头一震,下一秒别开视线。
就听夏明月说:“不麻烦韩先生了,我还有客户。”
就说现在的业务不好做,她这个销售部经理都快沦为陪酒女了。
转首说:“我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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