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不知他来历,只是他身上多处骨折,人还在昏迷,没醒过来。”
陶舟抓紧了扶手,腿上一阵巨疼传来,钻心入骨。额上冷汗冒出,被风一吹,又是一阵凉意。
接着往下,便是一问三不知了。
无奈,陶舟靠在辇上闭目,直到大家停步,被放到地上才惊醒。
“怎么……”话没出口,情势已在眼前,一目了然。沿途密密麻麻,或坐或立,都是原地待守的兵。陶舟抬头望天,艳阳当空,离下山还很远。
差人去通报,不多时便有人过来迎,将他们送到队伍前方。
“季将军不会是在等我们吧?未免太客气了。”一见季无戈,陶舟便道。
“哪里,也不是……”季无戈有点心不在焉,“我新得了京城的消息。”
“哦,什么消息?”陶舟心头一惊。
季无戈愣神片刻,一脸愁容,“皇上,出城了。”
“出城,什么意思?”
“京城被攻破,前太子进了皇城,据说……已经坐上龙椅了。”
“不可能!”陶舟大惊,不自觉想站起来,腿一疼,身子便歪倒。旁人上前扶住,他才颓然坐下,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只是喃喃道,“怎么会?不可能这么快。”
“据说是里应外合,有降将开城门迎敌。”季无戈解释道。
陶舟低头不语,心头疑窦未消。
“还说霁太妃被皇上鸠杀了。”
“杀霁妃,这个时候?如果他是个蠢蛋的话……”陶舟不知是冷笑还是苦笑。
“大胆。”季无戈沉下脸来,有点不可置信,蹙眉道,“皇上如今有难,但也轮不到你来非议。”
“季将军说的是。”陶舟恹恹道,“我知罪,该掌嘴。”
“算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皇上。”季无戈也没心理会他,叹口气道。
此间又一阵风来,夹带了尘土枯叶,有几片沾在衣襟,季无戈随手拈起一片,看了看,又弹了出去。
一叶便可知秋。但前途茫茫,却是祸福旦夕之间,深不可测。
眼下的季无戈,大有将在沙场,国已沦丧之感。如今之计,也只有再派人去探寻消息,自己领着大队人马,暂且退守怀庆。
好在他找周栎,周栎也没忘了他,没多久便差人送了张纸条,引他去附近取一件东西。
纸是寻常纸,墨是普通墨,无印无章,难免引人怀疑。不过季无戈倒并不为难,纸条格式与康妃口中找到的诏书一模一样,也算是他们君臣之间的默契。
按指使季无戈一人亲往,隔天带回一个男孩,三四岁模样,软发垂髫,浓眉圆眼,煞是可爱。
陶舟不曾见过二皇子周容,但也猜到j□j分:将康妃的儿子带出皇城,说明皇上不忘季家,提醒他们乃是唇齿相依。
周栎要季无戈从一而终。
“皇上的意思,季将军可明白?”
“我当然明白,季家久受朝廷恩泽,我怎会是不忠不义之人。”季无戈急忙辩白,但又复叹气道,“但找不到皇上,我也不敢冒失。”
陶舟也陪着叹了口气,心里却想,大概时机未到。
不久,现任皇帝的使臣到访,意在招安纳降。
再不久,周然收到血淋淋的人头一枚,附带一封措辞激烈的讨逆榜文。
季无戈意气风发杀了对方使臣,但随后却不得不撤离怀庆,继续南下,暂避风头。陶舟得了消息,便来将军帐中讨商量。
“季将军,你看我这腿伤,已经好到关键时刻了,实在不易奔波。要不,就不随你们走了,你看如何?”
“也好,我早就如此想了。胡公公就安心留下养伤,钱粮人手我来安排。”勤王作罢,自然也不用抢功了,季无戈相当理解。虽然心中鄙夷,口里还是客气。
“那段大夫,应该也一同留下吧?”
“段大夫……”季无戈蹙眉,迟疑道。
“季将军有何为难之处?”
“只因,我营中也还有……病人……”季无戈支吾道。
“那一道留下好了。”陶舟轻松道,出了个好主意的样子。
季无戈低头考虑,似乎有些动心。带着伤兵不便行军,同时也耗费粮草与人力。
“这样吧,重伤的我都留下。他们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还望胡公公帮忙多多照看。”半响后,季无戈下了决定。
陶舟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应承下来。
临行前一晚,季无戈清点人马。
在一群或伤或残的人中,陶舟按捺心情,一个一个找过去。
好在,即便脱了僧衣,缠了绷带,落烨依然打眼。平躺在铺上,合目而眠,姿势端正得如佛一尊。
匆匆扫一眼,陶舟便回了营。只需再熬一晚,便得云开月明。
是夜露重,湿气凝成水雾,灭了帐外的篝火。
于是秋寒更甚。
晨雾蔼蔼,已是枝头挂霜的季节。
陶舟起床后,连打几个喷嚏,鼻子堵的死死,下挂了两道清涕。他拿袖子一抹,外套也顾不得穿,直接披上身,出帐。
没想到,撩开帘子便碰上季无戈。对方兴冲冲的样子,一头撞进来,连带将陶舟推回帐内。
“胡公公,你猜,谁来了?”季无戈双唇微颤,双目放光,按捺不了浑身的激动。
“……你爹?”陶舟乱猜道。
几乎同时,季无戈错开身,让出后面的人来。对方上前一步,笑得意味深长,“胡公公,别来无恙,辛苦了。”
陶舟僵住,愣着没动,身上的衣服落地。
帐外枝头嘎嘎几声,是寒鸦啼鸣。
来人附身捡了衣服,为陶舟披上身,手搭在肩头,凑近道,“你受了伤,可别着凉了。”
“谢陛下。”陶舟弯了膝盖,就要跪地行大礼,被周栎一把拉住。
“陛下,恕臣勤王不力……”季无戈在一旁伏地请罪。
“不关你的事,是朕的旨意发迟了。”周栎忙上前,单手扶起季无戈,接着又转身,对陶舟道,“而且胡公公突围传旨有功,朕还要重重的赏。”
“臣,罪不敢当。”身子滑下床沿,陶舟终于还是行了礼。皇上不揭穿,帮他把戏演足,他也唯有认下这个宦官身份。
这边,季无戈已经取出兵符递上,“陛下,虽说……反贼占了京城,但天下还是你的。只有你一声令下,召集各路兵马,要攻回去简直易如反掌。”
周栎取过兵符,捏着手里端详了一番,又交还给季无戈,“这倒不急,符你先拿着。”
“可是陛下……”
“好歹现在龙椅上坐的,也还是姓周。就当那把椅子太硬,我坐烦了,让给皇兄玩几天。眼下,你随我去南边散散心。”季无戈还有再讲,被周栎打断。
“南边……陛下要去哪里?”
“应天。”
“陛下要去旧都?”
“恩,你去准备吧。”周栎背手而立,下了第一道令。
季无戈领了旨出去,帐内剩下两人。
“告诉朕,袁三宝你见到了么?”周栎盯着陶舟,发问道。
“见了。”
“那他的话,你信么?”
“信。”
周栎闻言,眼前一亮,“你真的信朕?”
“我信他,袁三宝。”陶舟抬眼,一字一句补充道,“他拿命来换的……”
“他死了?”
“是。”
“怎么死的?”
“被杀,应该是为了灭口。”
“那你应该留在永平查案,或者随皇兄南下。为何跑来假传圣旨,帮黎柏桂解围?”周栎眼神犀利,步步逼近。
“我让季无戈赴京勤王,也是帮陛下解围。”陶舟勉强笑道。同时腿伤作痛,站立不稳,遥遥欲倒。
周栎伸手揽住陶舟的腰,一把将纳入怀,“这么说,朕该领你这个情。”
陶舟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堵上嘴。
口舌相拌,周栎一副吃人的架势。陶舟欲闪,头往后仰,两人跌跌绊绊,一路纠缠到床边。
“陛……陛下,此时此地……”好不容易得了喘息的机会,陶舟急忙道。
“朕要知道,这段时间里,有没有人上你的床。”周栎喘着粗气道。一边说着,手已经探到对方腰间。
(此处有删节,不多。)
此时帐外有人通报,周栎放了手。
陶舟匆匆系好裤子,脸上涨红,一头湿汗,凝住了额前耳边的碎发。
季无戈进来,满心疑惑,连看了他几眼,才走到周栎面前,“陛下,全军已拔营,准备就绪,即刻便可启程。”
“那出发吧。”周栎背对着季无戈,倒显得从容不迫。
“只是当初我们商量,让胡公公留下来养伤……”季无戈又看一眼陶舟,跟周栎讨主意。
周栎闻言,也转向陶舟,“怎么,原来你想走?”
“恕臣腿脚受伤,实在不便。”陶舟无力道。
周栎过去,卷起陶舟裤腿,查看伤势。随后吩咐道:“找最好的大夫,帮他安排一下,跟我们一起走。”
季无戈又道:“那伤员……”
“他们还是留下吧。”陶舟抢着道。
周栎不做回应,低头若有所思,忽然问:“人数多么?”
“不多,未足百人。”季无戈答道。
“出发后,再派人回去,将他们都清理了。”
周栎此言一出,两人都愣了片刻,随后齐声道:“陛下……”
“不用再说了,就这么办。”周栎打断他们二人。
季无戈还在迟疑,陶舟已经上前扯住周栎,急急道:“陛下如果怕走漏风声,不如带着他们。”
“不。”周栎摇头,断然道,“杀了干净,带着累赘。”
“弃子不仁,陛下不如把我也杀了。”陶舟退一步,冷冷道。
“别不知好歹,你以为朕不敢。”周栎蹙眉,眼中戾气十足。
陶舟转身就走,一瘸一拐的身姿,很是凛然。
季无戈在身后喊:“胡公公去哪里?”
“伤员该呆的地方。放心,我不会走漏风声,定然会乖乖等你们派人来戮。”
这已不是君臣间正常的对峙,季无戈惊得目睁口呆,茫然不知所措,也不敢抬头去看周栎脸色。
气氛僵冻,帐内一片沉寂,只能听到两人喘气的声音。
“把他叫回来,带上伤员,即刻出发。”半晌后,周栎咬牙撇下这句话。
☆、风吹梦远
因为带着伤兵,军队走得不快,优哉游哉,倒像是在巡游。走完山路,陶舟换乘马车,周栎不骑马时,便进来与他乘坐一处。
看周栎一副散淡的样子,陶舟忍不住发问:“中原腹地尽入敌手,江南富庶也被掌控,各地藩王只是观望……难道陛下当真不急?还愿意带着我慢慢走。”
周栎也不接茬,只是将脸蹭在他耳后,伸舌去j□j颈上的红痣。
“你说袁三宝被杀,是因为对方要灭口?”半晌后,周栎忽然抬头问道。
“对。”
“难道他还有什么东西,没告诉你么?”
“不是。”陶舟摇头道,“他被杀,是因为他在查晋王的死。”
“晋王,他不是被鞑子杀的么?”
“可是外面都在传,是陛下派人杀的。”陶舟偏过头来,看着周栎道。
“说朕想杀他,倒也不假。”周栎冷哼一声,又问,“那袁三宝查出来了没,到底谁杀了晋王。”
“没有,他只查出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
“一种蜡。”
“蜡?”
“对,尸体伤口上残留的,我家人和晋王身上都有。还有袁三宝自己……”想到袁三宝死前所为,陶舟心中悲凉。
周栎闻言沉思,“你是说,灭你们陶家,与杀晋王的是同一人。”
“至少是同一帮人,而且动机也一样。”
“是为财。”周栎呼一口气,放开陶舟。
“圣上英明。”陶舟靠到一边,拉好被扯乱的衣服。
“那种蜡是什么来历,你查了么?”
“是这个。”陶舟从怀中掏出个小包,抖开来递到周栎眼前,“这种蜂蜡产自川西,当地人拿来养刀。”
白中透青的一小块,周栎拈起来,放到鼻下嗅了嗅,脸色一变,随即蹙眉,“这个味道……”
陶舟抬头,睁大眼睛,静候听他继续。
周栎又拿起来嗅,接下去道:“朕记得母后的扁簪上,有这股味。”
“母后,哪一个,你是指江太后?”陶舟扑上去,急促的问。
“对,小时候她拿那个给朕刮过痧……”言及儿时之事,周栎点到为止,不肯多说。
窗外秋风乍起,已经吹褪了一层绿意。
车内一片沉寂,只听见外面轮子碾道,车轴吱呀作响。
周栎凑过去看,这才发现陶舟脸色煞白,摸他的手,冰凉如水。“太后是皇兄的人,看来,是有人卸磨杀驴……”
车轮磕到石头,车身一个摇摆。陶舟猛甩开周栎,豹子一样扑向车外。好在周栎反应快,一把扯住他衣服,将他按在原地。
陶舟拼命挣扎,两人在车里扑腾。
“陛下?”不敢贸然进来,季无戈在车外问候。
“朕没事,你不用管。”制服住陶舟,周栎喘着粗气道。
季无戈无奈,扬鞭驱马快行几步,赶到队伍前头,心中大感腻歪:想不到皇上有这个嗜好,跟阉宦厮混。
“你疯了,车还没停,这样下去会送命的。”周栎拨开陶舟的乱发,只见他眼中喷火,双颊烧的飞红。
“我要回京城。”陶舟气喘吁吁道,“放我走……”
“回去又怎样?如果他不承认呢,或者承认了,你能做什么?”周栎冷冷道,“我说呢,皇兄哪里搞来这么多塞外良驹,还雇了鞑子的骑兵。”
“我不信你。”陶舟瞪着周栎,一字一句,狠狠道。
“信不信随你,朕不在乎,但你不能走。”周栎俯下身去,吻他滚烫的腮。
车帘子被撂下来,遮的严丝合缝,暗无天光。
周栎体贴的,只褪了陶舟一管裤腿,架在肩上,轻手轻脚地进入。
里面是灼人的热,紧得要人窒息。周栎放慢动作,配合呼吸,胸脯起伏,汗水一路滚滚而下,滑落至两人交合之处……
尽管如此,伤处被牵动,依然疼得入心入骨。
但车内的闷,融合了淫靡的气息,让人更烦不可耐。
“快点,陛下,这不像你。”陶舟搂住周栎脖子,舔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