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栎听了大怒,举剑狠狠扎入他大腿,道:“怎么你还没有学乖,是上次没割干净么?听着,他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只有朕才能对他生杀予夺。”
这时陶舟开始大声j□j。
其实太医早就赶到,只是没有皇上召唤,根本不敢入内。听到陶舟j□j,周栎这才扔下落烨,召太医进来。太医黄晋钟一进门便直奔周栎,要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周栎不耐烦地将他一脚踹开,让他先看看陶舟。
“要是他死了,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周栎在一旁撇下这句话。皇帝就是这样,自己搞出来的烂摊子,丢给别人收拾,收拾不好还要掉脑袋。
太医黄晋钟战战兢兢地检查伤势,发现伤口撕裂的可怕,因为失血过多,陶舟已近乎休克,心里便大喊不妙:此时拔刀相当冒险,伤者可以说命悬一线,但不拔又无法彻底止血,情况实在是两难。
这时落烨过来点了他鹰窗、天溪二穴,帮他封住筋脉。陶舟本身也是略通医书,当然知道太医的顾虑,便对落烨道:“你来拔刀……”
落烨走到陶舟面前,望着他惨白的脸,先提了袖子帮他抹了额头的冷汗。又取了太医递上来的剪刀,从上衣领口处往下剪,再将左侧衣服剥落,露出诱人的半边肩膀,白皙皮肤上的伤口却触目惊心。
靠近了看,陶舟发现落烨的眸子,原来是浅浅的金灰色,乍看迷蒙,转而通明,他的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线条优美又有力量,实在不像轮廓寡淡的汉人。
陶舟想起第一次见到落烨,月色下的年轻僧人,清新明朗,皎然无尘;而自己,也是衣冠不整,形容狼狈……似乎这辈子最不堪的样子,注定要尽数落入他的眼中。而他,也被自己拉入了万劫不复的泥沼,困于魔障之中不得解脱……
“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落烨靠近陶舟,左手伸到他腋下,托住他的身子,右手攀上刀柄,眼中烧着炙热的疼痛,浓烈得几乎要将人吞没。
陶舟双手轻轻拢了落烨的腰,将头低下,靠在他肩上,低声念道:“有情所喜,是险所在。有情所悲,是苦所在。当行梵行,舍离于有。”
“活下来,我愿损梵行,陪你在三界中,受无尽业火灼烧。死后,亦入地狱火山……”落烨在他耳边轻轻吐露的言语,也一样烫得炙手。
陶舟不语,搂紧了他的腰,一声惨叫伴着撕裂肩膀的痛楚,意识也随之而去。刀j□j后,陶舟的整个身子滑落在落烨怀里。太医在一旁,急忙将宫里秘制的创药附在伤口上,血止住了,但人在昏迷中,是生是死,还在未知。
☆、故人相见
两天后醒过来,入眼是满满的明黄色,陶舟明白自己是在宫里了。
他懒得言语,也没力气起身,就睁着眼睛发呆,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情来。直到旁边伺候的太监发现了,惊呼一声,太医们才围过来。另一边,已经有人速去通报皇上了。
周栎赶来的时候,陶舟已经在喝太医调制的桂花百合藕粉羹了。这两天,太医一直用独参汤给陶舟吊命,在周栎的示意下,动用了给太后备着的千年古参。此参在东阳山开皇陵时挖得,据说当时当地紫气环绕,是祥瑞之兆。人参虽大补,性却极热,如今用温凉之物调和,藕粉又是南方小吃,很合陶舟的胃口。
见皇上驾到,陶舟便要下床行礼,周栎连忙将他按住,遣退了左右,接过碗来,亲自喂他吃羹,体贴问道:“感觉怎样?伤口还疼么?”
“谢陛下,肩膀还是很痛……”陶舟苦着脸道。他靠在床上吃周栎喂的甜羹,一勺又一勺,很是受用,但看到周栎手伤未愈,还是将碗接了过来。
“那你就留这里再调养几日,宫里什么都有,太医也在旁边候着。”周栎眼中柔情无限,与施暴时简直判若两人。
“但是外臣住在宫里,实在有所不便……”
“客气什么,你也不是第一天住了。”
陶舟立即噤声,他不知道昏迷这两日,外面情况如何,自己到底该不该出宫,眼下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这一观便观了一月有余,这期间周栎晨昏而至,风雨无阻。
此时陶舟伤口虽未痊愈,但行动已无阻碍,他每日闷在北苑,深冬又无景致可看,很是无聊。一日,正在琢磨着也该出宫回家了,忽闻得周栎传召养心殿。
陶舟换了官服前往养心殿,进去一眼便看到周栎身边的馆瑶,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想说现在招惹我不是不打自招么。
想不到馆瑶却跟周栎打趣道:“皇弟,你把陶大人藏宫里多少日子了?害人家故友回了京,都找不到人叙旧。”
周栎笑道:“被你一提朕才想起来,吴将军与陶爱卿是同年登科,有故交也不足为奇,今日朕便放他回去,你们久别重逢,是该好好聚一聚了。”
陶舟听二人言语,这才注意到殿下站着一人,一身戎装,英姿勃勃,煞是威武,不是吴阔吴将军又是何人,惊讶之余,又大感窘迫。
原来吴阔在辽东屡建战功,不久前回京受封。回到京城第一件事便是打听陶舟的消息,得了宅邸地址后登门拜访,却遇到墨竹支支吾吾,只说他家少爷住在宫里有些日子了,其他再不肯多言。
吴阔在京城熟人有限,只好去万松会馆找万老板打听。万世冕倒全无顾忌,将陶舟已成皇上宠臣的事实全全道出,听得吴阔心痛欲绝,又无比失落。
此时馆瑶已经在殿前相过吴阔,跟皇上太后表明属意此人。万世冕便暗示吴阔,后宫之地官员不得入内,要见陶舟可以通过馆瑶公主引见。此时长公主招婿选中吴阔的传言已经甚嚣尘上,吴阔本不愿意再去招惹是非,徒增话柄,但他见陶舟心切,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托关系找到馆瑶,馆瑶当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跟周栎要了人出来。
陶舟看馆瑶颜色自如,便稍稍放了心:兴许墨竹将我结拜之事告诉落烨后,落烨已将末空送回去,如此最好……
他这边放了心,面对吴阔这个故人却又窘困起来,两人此番殿前见面,心情都难言的复杂。
“怎么瘦了?”出了宫,一路上沉默良久,吴阔才开头说了一句。
“你倒是结实多了……行兵打仗很辛苦吧。”关于自己的事情,陶舟难以启齿之余,也不知从何说起。
“关外的日子清苦,但好在自由自在。”
“那就好。”陶舟忽然觉得眼下不是尴尬的时候,便道,“吴兄,我有要事要回家一趟,你不介意……算了,你在哪里下榻,我待会去找你。”
“我……”吴阔听出陶舟话里的意思来,对彼此间的生分有了些许不耐,便道,“难得见面,也不请我去家里看看?”
“你想去我家,那改日一起下江南……”陶舟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往南走,“你先去万松会馆等我,我随后就来。”
到了家,陶舟敲门,来开门的是门房老李。老李一见陶舟回来了,便向他告状说墨竹在他离家期间,自己搬进西暖阁住上了,没大没小,根本没将主子放在眼里。陶舟听了佯装生气道:“墨竹这小子越来越张狂了,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老李听话退下了,心里得意又立功一件,说不定还能得些银子放两天假。
陶舟走到西厢,一推发现房门紧闭,刚要敲门,就听到身后有人道:“你回来了……”声音柔和平淡,却瞬间烧热了陶舟的耳根。
陶舟转过身,指了指门道:“墨竹在里面么?怎么锁上了?”
落烨走上前,看着他肩膀道:“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好多了,待会给你看。”陶舟举手便要敲门。
落烨却一把捉住他的手,自己在门上敲了几下。门开了,出来的是墨竹,看到陶舟后愣了一下,随即便抱着他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陶舟的官服上。
“好了好了,进去哭行不行?我一路走回来,可累坏了……”陶舟拍着墨竹的头柔声安慰道,将他拖进房间,落烨随手关了门。
“我没事,在宫里养伤呢,皇上不是派人来给过信儿了么?快别哭了……”陶舟被墨竹死死扯住,无奈望向落烨,却发现他眼充血丝,形容憔悴,想来自己在宫里养伤的这段日子,他们必是担忧得很。
“那……少爷……你的伤好了么?”墨竹抬起头,泪眼婆娑加鼻涕邋遢的问道。
“已经大好了。”陶舟说着将腰带解下,想脱了官服给他看看,却被落烨制止道:“这里冷,小心着凉了,还是等晚上生了火再说吧。”
陶舟这才发现,暖阁里一点暖气都没有,温度跟户外没什么两样:“怎么这么冷,地下没有生火么?”
“我……我们……把末空藏下面了,等他……等他晚上上来……就能生火了……”墨竹说话止不住抽泣,他还不习惯称呼末空为太子。
陶舟听了大惊,猛地站起来瞪着落烨道:“他还在这里,你怎么没把他送回去?”说着又转向墨竹,“你没告诉他?末空……太子是我的结义兄弟。”
“说了,但是……”墨竹争辩道。
“送不出去,整个京城都戒严了,这房子周围也安插了不少探子,进出都很不方便。”落烨平静地向陶舟解释。
陶舟沉吟了一下,又道:“那你可曾给长公主送信,说太子还在我们这里么?”
落烨道:“太子授意送信到万松会馆,墨竹已经去过了。”
“通知万老板了……那怪不得馆瑶能沉得住气。”陶舟想起馆瑶在殿上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带我下去看看他。”
“墨竹你带他下去。”落烨道,他要留在上面把风。
暖阁下面的地道本不是用来容人的,就算建的宽敞,也只能勉强供一人通行。地道里的空气不流通,还留着炭火燃烧后的味道。墨竹在前,陶舟在后,两人缓缓前进,没走几步便看到末空盘坐在地上,旁边燃着一盏油灯,火光如豆。
墨竹还未到便喊:“末……太子,猜猜谁回来了,你日盼夜盼的……”说着便侧过身,露出陶舟嬉皮笑脸的样子。
“二弟!”末空惊喜若狂,站起身去拉陶舟,两人将墨竹挤到一边,墨竹也识趣地缩着身子退到后面去了。
“你的伤……”
“好了好了,你们每个人都问了一遍。”陶舟道,“大哥……啊不……太子殿下?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差点害惨你……万老板来做说客,也是你的意思么?”
“万世冕跟我提过,说你很重要……可我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谁知道,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末空叹了口气道。
“做兄弟不就是要共进退,你我都结义了,怎么还这么见外?”陶舟道,一边看他头长出的短发,很是新奇,心里忽然想到,若是落烨也留了头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早知道我会被逼到这个地步,就不与你结拜了。你的性子我知道,你绑了我不也是想跟三弟换自由……”
“我的大哥,你总是替别人想,怎么做的了皇帝?”陶舟摇头道。
“那你是要我学三弟……”末空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周栎对陶舟所做的种种,疼惜他之余,心中掠过隐隐的悸动,就连手心也潮热了起来。
“说的是,你若是他,也用不着我们帮你了。”陶舟对他这个大哥,一直都倍感亲切喜欢,对他前太子的身份也无介怀,眼下只想着尽力帮他摆脱困境,至于其中牵扯到的,就连十个免死金牌都救不回的谋逆大罪,他连想都没想。
关于末空的太子身份,陶舟想问的实在太多,但好在他还没有忘记与吴阔的约会,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出门去了。
到了万松会馆,见到吴阔时旁边还陪了一个万世冕。陶舟坐下来,发现桌上沏的茶是万老板私藏的珍品“冻顶沉香”,笑道:“万老板真是偏心,我来了这么多次都没给我上好茶,我还以为冻顶沉香是专为阮大人备的,谁想到吴兄一来就有这等待遇。”
“吴将军可是贵人,我一介草民当然要攀附攀附了。”万世冕很是谄媚。
“我一个莽夫,何贵之有?万老板还是别打趣我了。”看万世冕没有回避的意思,吴阔有些后悔约在万松会馆见面。
“谁都知道吴将军快要当驸马了,到时候就是皇亲国戚。我这客栈状元榜眼出过不少,驸马爷可还没碰上过……”万世冕说的眉飞色舞,似乎这件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陶舟在深宫养伤期间,几乎与世隔绝,消息实在是不灵通,听得万世冕说吴阔要当驸马了,也是大惊,前后想了想便脱口而出:“莫非是长公主馆瑶?”
万世冕笑而不语。
陶舟随即便明白了他们的用意,心想:“万世冕真是只老狐狸,凡是用得上的通通拉下水,吴阔若是当了驸马,真的就再无回头之路了……”
吴阔却不以为然,蹙眉道:“不过是谬传的流言罢了,京城果然是是非之地……就算皇上真有此意,我也是万难从命。”
“据我所知,吴将军并无妻室,莫非已有婚约,还是意中人?”万世冕问道。
“意中人。”
“不知是哪里人氏,此番可一同来京?”
“……”
气氛有点僵,陶舟觉得屋里闷热起来,脸上微微发烫。
万世冕提起茶壶,给陶舟斟了碗茶,道:“吴将军莫要见怪,我开个玩笑。万某一把年纪,前为幕僚后开客栈,阅人无数,你意属何人我又怎会看不出来……”
陶舟举起茶碗一饮而尽。
万世冕接着道:“然而此人非凡物,又困于龙口,须用非常之法,这可是我过来人的心得。”他追求阮贺倒的确是经历了一番凶险。
陶舟又拿起茶碗来喝,里面却已经空空如也。此时他若是习武之人,早就一掌将万世冕劈出门外了。
“愿闻其详。”吴阔冒出一句,让陶舟手上茶碗差点落地。
“天机不可泄漏。”万世冕故作神秘,“我只说第一步,你得娶馆瑶公主为妻,信不信由你。现状如何大家心里都明白,不如置于死地而后生,吴将军你说呢?”
陶舟瞬间呆掉,想说还从未见过如此拙劣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