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刚才出现模糊人脸的门口,才发现,那里站的赫然是——
“啊……局长大人?您什么时候站过来的?”看著一脸风雨欲来的局长,田里心虚的笑了。看了眼趁局长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立刻归位假装认真工作的张谨、何珍两人,田里心里暗骂了一声。
“从某个人说他‘今天也是努力工作的好青年!’这句的时候。”一旁坐著的苏舒忽然开口,刚才田里脱手的DV,此刻正稳稳当当拿在他手里,开关被他打开,定格的画面正是田里一开始录下的、他自己的开场白那里。
越过田里笑得阳光灿烂,占据大半萤幕的大脸,苏舒指著画面中田里背后的门口,那里赫然出现的正是局长的脸。
“田里说的没错:DV真是方便,可以记录下很多本人根本没注意到的事情。”微微点著头,苏舒自顾自的说。
“嗯嗯,没错,所以我什么都看到了,不只田里,剩下某两个人的摸鱼行为也看到了,那台DV也看到了。”对于苏舒的话欣然点头,局长乌云密布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
“DV真是个好东西,这下物证齐全,你、你还有你,这回谁也别想逃,全部给我留下来整理仓库。”看著被自己点到的脑袋一个个低了下去,偷偷看向苏舒,局长咳了一声,急忙招呼苏舒,“苏舒你现在可以下班了,今天有空没?陪我去泡壶茶如何?”
局长的话是对苏舒说的,不过扫视的对象却是其他三人,视线里有强烈的警告意味,仿佛在对三人说:苏舒我现在就带走,今天谁也别想找他代班!
耸耸肩,看著前面三个同事,不约而同向自己投来的求助视线,苏舒忽然起了坏心,于是,将手里最后一封信归档,站起身的苏舒直直向门口走去,对著看起来严肃,实际上有著老顽童性格的局长点了点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办公室大门在关上的同时,传来田里的惨叫,想到那三个最喜欢提前下班的人,被迫加班的心情,苏舒摇了摇头。
局长带他去的是离邮局不远的一家茶馆,从茶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对面自己工作的邮局。因为曾经和局长来过一次这里,所以苏舒对这里并不算陌生。
第一次来看到对面赫然是自己工作地点的时候,苏舒甚至想局长会来这里,是不是为了方便监视自己这些人工作。
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闪了一下而已,这里的茶确实好喝,格局也好,是个很适合休息的地方,所以后来他也会在有时间的时候,过来坐一下子。
喜欢在这里消磨时间的,大部分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局长的年纪其实并没有很大,不过却意外的和这个充满老年人的地点很搭。
现在虽然才只是下班时间,对于这里常客们的年纪来说已经很晚,是以现在的茶馆内并没有几位客人。悠闲的要了一壶茶和一些小菜,两个人静静的吃吃喝喝起来。
天渐渐黑了,对面大楼的灯光一层一层黑了下去,在大部分楼层已经关灯的楼层间,灯火通明的邮局所在的那一层变得格外显眼,偶尔的,苏舒可以看到窗边隐约擦过的身影。
刚才那个似乎是田里,后来过来关窗户的应该是张谨。
毕竟是家中的老大,这种事情果然比别人细心,看来自己一会儿不用回去关窗户了。想著无关的事情,苏舒感觉自己的肩膀冷不防被人拍了一下,视线慢慢正过来,迎上对面直视自己的,那道视线的同时,苏舒推了推眼镜。
“怎么了,局长?”
刚才拍他的人正是局长。
“你觉得……张谨这个人怎样?”喝了一口茶拖延了几秒钟时间,局长最终还是说出了犹豫在嘴边的话。
虽然对局长的话有些诧异,不过苏舒还是认真想了下,然后坦诚说出自己的看法。
“是个工作认真的人。”
当然,下班前三十分钟不算在内。
“他和你们处得好么?”局长却继续问了下去。
“嗯,很好。”
“啊……那就好,他……很辛苦的,我一直很担心他……其实他在来咱们局之前,已经换了好几家邮局了。”听到苏舒的回答,局长像是终于放下一块大石,端起杯子,他将杯中的茶汁一饮而尽。
局长这句话没头没尾,苏舒知道对方并没有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心里知道却并不追问,对于别人不告诉自己的事情,他向来没有兴趣追根究柢。
“……你这家伙……我不相信你真的没有好奇心。每次想试探,却什么也试探不出来。”看著一声不吭、静静喝茶的苏舒,局长忽然笑了,“不过也不是我刻意隐瞒,我觉得说出去不好,张谨看起来很平常,不过在他当邮差之前的经历可是非常显赫……”
T大毕业,A国著名大学硕博连读,之后在国内知名企业就任要职——
这些事情苏舒倒是知道的,因为曾经有一次不小心扫到过对方的履历,对于邮差这个职业来说,是有点惊人的资料。这样经历的人却忽然辞掉工作,跑来这里当了一名小小的邮差,多少有点奇怪,很难让人不去联想这件事背后的东西。
“他说……他想多一些时间照顾妹妹们,毕竟,前几年他父母过世之后,家里只剩妹妹相依为命了。”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杯子,局长再度开口。
“嗯,我记得张谨有三个妹妹,妹妹的年纪似乎都不大。”那个男人每天把妹妹放在嘴边,这些事情他不知道也难。
听到苏舒的话,局长却叹了口气,然后不说话了。
丝毫不介意局长的沉默,苏舒继续品著自己面前的茶汁。
据说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会有一些怪癖,因为得到容易,所以放弃也容易。世人眼里,张谨这样的人算是怪人吧?
只是为了妹妹,就放弃了更好的职业和未来,这种和他人相悖的做法可能确实奇怪,不过在利益和亲情间真能做出这种选择的人,又岂是用怪异形容?
低下头,局长像是忽然对手里的茶杯起了莫名的兴趣,目光盯著茶杯的边缘,许久许久,局长再度开口。
“之前他的工作很忙,有一天他不在家的时候,他的妹妹们差点出事……那之后他就辞职找了这个的工作,现在他负责送信的区域,也是他妹妹们学校所在的区域。”
看著再度陷入沉默的局长,苏舒挑了挑眉毛,他开始转移话题,“是这样啊……局长你这样算是纵容他公器私用?”
“什么纵容!你呀……”
“开玩笑的。”
“哦?苏舒你也会开玩笑么?”
“……您这是什么话,我当然也会开玩笑的,您总是这样打趣我,我生气了。”
“哦?你现在生气了么?”
“……开玩笑的。”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间,注意到对面大楼上,属于邮局的那一层的灯忽然熄了,苏舒于是回过头来对局长道:“局长,他们下班了。”
对于苏舒的话局长却只是冷哼一声,“那帮懒鬼……我不相信他们,你打电话把他们叫来这里,我要亲自确认一下。”
说得硬气,其实只是想请那帮晚归的家伙们吃饭吧?
耸耸肩,苏舒无所谓的拿出手机,拨通了何珍的手机,二十分钟后,两个人来到了苏舒和局长面前。
来的两人是何珍和田里,张谨另行打了电话婉转拒绝,拒绝理由永远是那一零一个:家里妹妹们独自在家,他不放心。
“真是好哥哥哩!”眨了眨眼,大概想到了那个一向下班后就匆忙回家的男人,田里耸了耸肩膀。“不过也是可怜人,年纪轻轻就被妹妹们束缚住了。”
“……谁束缚了谁……可是不一定的事哟……”端著茶杯,透过渺渺的热气升腾,何珍微微勾了勾嘴角。
耳中听著两人的评论,苏舒忽然想起局长刚才告诉自己的事情,喝了一口茶,他没有吭声。
第二章凶宅
叹口气,想著妹妹刚才的话,张谨忽然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老了,所以害怕安静。
新客人么?
张谨忽然想起这个家已经很久没人光顾。
张谨一边看表一边往前闯。
他拿出手机往家中打了电话,嘟声过后,太久没人接的电话转到了留言区,大妹清脆的声音随即响起。
“HELLO!我是热爱家务的张小溪,现在正在做饭中,哥哥目前还没有回家,找他的请拨打他的私人手机号码,找我的请三十分钟后重新打来!当然,如果不介意留言被其他人听到,请在嘟的一声之后留言!”
大妹的留言一如既往的俏皮,她的声音背后,隐约可以听到另外两个妹妹,不依的抗议,似乎是在抱怨姐姐在留言里没有把自己算上。
妹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小麻雀,张谨忍不住笑了笑,他放慢了脚步。在路口的书店买了妹妹爱看的卡通杂志之后,张谨又去超市买了零食。
国中三年级的大妹已经是知道利用节食手段,来维持身材的大姑娘了,最近口口声声说不再吃零食,她自己这样也就算了,说是怕诱惑,还不让剩下两个妹妹吃,一段时间下来,两个小的对姐姐产生了极大不满,今天是该稍微给她们破戒一下的时候了。
想到妹妹们可能会有的表情,张谨抓了抓头,拎著两个袋子往家的方向走去。他已经看到自家楼上亮著的小小灯火。
张谨加快了脚步。
张谨的家位于路的尽头,是一栋占地颇广的老式二层楼,也是张家父母留给张谨兄妹的遗物之一。
因为父母生前的园艺爱好,院里种了许多植物的二层楼,基本上被植物层层掩盖,树木给这栋房子营造了很好的隐私感,虽然街道很狭窄,可是张谨从来不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被对面邻居看到。
不过似乎也是因为这种距离,产生了奇异的神秘感,可能也是由于现在这种老式独栋建筑越来越少的原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有人说这里是鬼屋、凶宅。
大概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在网上贴了这栋房子的照片,还给照片冠上了凶宅名号之后的事情吧?那个家伙拍照的角度该死的好,明明是白天阳光明媚时候拍摄的照片,可是古老厚重的房子散发出的沉寂感,连张谨都觉得有点灵异。
从那之后,张家周围就经常有一些莫名其妙探头的人,为了更好的隐私感,张谨索性任由院子里的草木疯长,将房子层层掩盖起来。
不过似乎因为这个原因,房子的外表看起来更吸引一些别有所图的人了,甚至有些没常识的人,试图半夜偷偷爬进来,还美其名曰试胆大会……
张谨的应对措施,是将家里的大门多加了三把锁。
有那样的天赋去拍电影好了,干嘛偷拍别人的住宅?
该死的——
每次又有人偷看的时候,张谨总会那样忿忿的想。毕竟,他最担心的还是妹妹们的安全。
其实他不是没有能力搬到更崭新、更现代化的新房子里,可是他舍不得,妹妹们也舍不得。
这栋房子是张谨父母在张谨七岁的时候买下的,在这之后出生的妹妹们则完全在这里长大,这里充满了一家人的回忆。
站在院子里,看到亲密种著的四棵树时,张谨笑了,那是父母生前为四兄妹种下的替身树。
那一代的人多少是有些迷信的,觉得死物可以为活人挡灾,所以就为兄妹几人每人种了一棵,记得妹妹们小时候在知道那树的缘由后非常兴奋,每天勤奋的浇水除虫,希望看到自己的小树开花。
女孩子果然都是爱花的,然而对于妹妹们的愿望,张谨却有点无奈——买树苗的时候,父母买错了,这种树苗虽然和另一种开花的树种很像,不过并不会开花,是一种有著驱虫效果的树种。
这种事是张谨后来偷偷查植物图鉴知道的。
从小就是实用主义者的张谨觉得驱虫这个功能不错,就把这个作为安慰告诉了妹妹,不过很明显他失败了:对于爱浪漫的女孩子,驱虫这个优点带来的安慰效果,明显没有她们的树不会开花这个缺点带来的打击大。
借著院子里的灯光,张谨可以看到其中一棵树树干上有细细的刻痕,标识性的刻痕,张谨一开始完全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直到有一天最小的妹妹小叶子过来哭诉自己变矮了,他那才知道原来那是小叶子把自己的树,当作衡量身高的标识物的原因。
树长得比人快的多,时间一久之前的痕迹自然长上去了,不过还上幼稚园的妹妹完全没想那么多,还以为自己越来越缩水而哭闹不已。
诸如此类的笑话多的是,想到小叶子那时候哭丧的表情,张谨笑出声。
“呀……我干什么呢?站在门口算什么啊……”对自己自言自语一句,张谨吸了吸鼻子,拎好东西进门。
屋子里灯火通明,玄关处已经摆著三双女孩子的鞋,两双乱七八糟摆著的是大妹小妹的,二妹小楠的鞋子则摆得齐齐,非常守规矩。
小心的将自己的鞋子脱在妹妹们的鞋旁边,张谨大吼一声,“我回来了。”
说完,他站在原地,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妹妹们大叫著扑过来。
他等待著。
许久,屋内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他的脚踩上地板,地板发出的嘎嘎声成为了至此以来房内唯一的声响。
“……”
和几年前太过相同的安静,让张谨一下子慌了心神。手里的袋子重重砸落地板,张谨却完全顾不得它们,他迅速闯进厨房,灾后现场一样的厨房让张谨脸上出现一丝掩盖不住的慌张,拿起手机正要拨报警电话的时候,张谨感觉自己的肩膀被重重拍了一下。
“大哥,你一个人转什么呢?”背后是大妹不高兴的脸。“你看看,脚踩到地板上的奶油也不擦,地板都被你弄花了。”
“啊?对不起!”张谨抬起脚掌,那里果然一大块污渍,“不过……
地板上怎么会有奶油?”
“是笨蛋小溪弄到上面的!”小楠推了推鼻梁上的小眼镜,像模像样的批评自己的大姐,“真是笨蛋,一管奶油全部挤到地上,害得我们又要出去重新买一趟。”
“小叶子喜欢奶油!奶油哦!”原本站在姐姐身后的小叶子却忽然手舞足蹈起来,抱住张谨的腿,手抹了抹哥哥脚板的奶油,下一秒竟是要将沾到的奶油,往自己嘴里塞去……
“哎呀!谁家的小孩!脏死了!”慌忙将小叶子提起来,张谨紧接著教训小妹。
“我是张家的小孩,一张叶子。”小叶子一本正经的介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