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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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心祭-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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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天窗吗?根据我最近一两天学习火灾现场的心得,这屋子烧得这么彻底,即使有天窗,也会被热浪冲击震碎,估计有任何缺口、门窗,都会被冲开。”

那兰说:“未必见得。”手电停在工具橱顶上方的天花板处。

戴世永说:“我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那兰说:“要借你们的肩膀一用。”

三位男士都一愣。那兰解释道:“我要踩你们的肩膀,到柜顶上看看。”三人没有多做谦让,很快决定上肢俱全的谢一彬和小兄弟一起做人工升降机。那兰踩着两人肩膀,升到能触及天花板了,摸出一把小刀,开始在漆黑的木板上刮动。

嚓嚓嚓一阵响,细细碎碎的黑炭屑不停落下,谢一彬等着看那兰一无所获的狼狈相,将手里高功率LED灯照上去,轻轻叫一声:“妈的,邪门儿了。”

灯光照处,天花板上现出一个长方形的边界,那兰向上托了托,没有动静,她说:“麻烦你们站稳了。”然后用力向上一推,木板艰难地向上抬起了一点。谢一彬从地上摸了一个空铁罐,递给那兰说:“用这个支上。”那兰依言做了,在木板开口附近摸索了一阵,摸到了一根一端钉死的木条,立刻明白是支撑着木板用的。但再推木板,木板不肯再抬高,显然有重物压着。那兰再一用力,“嘭”的一声响,一定是自己成功移走了压在木板上的重物。木条支起木板,一个活动天窗形成了。

“巴克楼的特色之一,木天窗。”那兰望着窗外灰黑的天幕,捕捉着透出云层的月光,“大多数的旧巴克楼都有木天窗,而且大多数在天花板上就有把手或者插销。語显然这座楼在装修时将这小屋做成了储藏室,也将木天窗的痕迹抹去。”

谢一彬说:“好好,了不起,你找到了失传已久的木天窗,又怎么样呢?”

那兰说:“麻烦你们再往上推我,我要出去。”

半分钟后,那兰站在了潇湘主楼被烧得岌岌可危的屋顶上,手电光先照在脚下一块用来从外面堵住天窗的长条水泥板,然后往前后左右远远照去。

这时候,戴世永的好奇心也上来了,问道:“找到什么宝贝了吗?”

那兰叫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谢一彬问。

“劫匪进入这座楼的路线。”

案发前十三天,晚11:30左右,潇湘主楼今晚是三名未来的劫匪第二次集体到潇湘主楼踩点。劫匪甲和女友设计的进入主楼的路径可谓绝妙,概念却很简单。对巴克楼略加了解的人都知道,巴克楼的特色之一就是“三重天”:天伞、天井和天窗。天伞是指巴克楼中西合璧的突出屋檐和门廊,天井和天窗顾名思义;天窗的特色则在于木制天窗,天窗木板和屋顶之间有深槽嵌合,避免了雨水渗漏。日头好的时候,巴克楼的住户可以撑开天窗,通风兼得日照,一举两得。

余贞里的一众巴克楼和当年大多数巴克楼的聚居区一样,基本上楼楼相连,至少楼与楼之间离得很近。巴克楼的屋顶虽然有坡度,但从来不会陡峭,所以未来劫匪们从和潇湘隔了七八幢的某一巴克楼开始,爬上屋顶,然后轻轻地一幢一幢地飞檐走壁(听上去很武侠,其实难度并不大),一直走到潇湘主楼。

劫匪甲已经观察过,平时白日里,巴克楼的楼顶上时不时会出现人迹,搞装修的,修电路的,维修电话线和电线的。所以届时他们在楼顶上现身,应该不会引起轰动。

木天窗一般开在顶楼楼梯侧面的空旷处,和阁楼遥遥相对,潇湘主楼也不例外,只是在装修时,天窗下的空间被围了起来,成了一间储藏室兼卫生清洁用具摆放室。潇湘的两位老板,都是对巴克楼狗屁不通的人士,戴向阳根本不懂,梁小彤不懂装懂,所以谁也没意识到木天窗的重要性和其代表意义。负责装修的人偏偏对巴克楼也不甚了解,因此竟将木天窗原有的插销敲掉,把木板窗关紧扣严后用胶泥封堵,最后天花板刷成一色,算是将天窗废弃。

三人走到一块长条水泥板前,那是前天第一次踩点后他们做的记号,免得再费力寻找,更是预防一脚踩得太重,将木天窗踩成木陷阱。搬开水泥板,掀起木窗板,三人陆续钻入天窗。进窗后,脚正好落在一个工具橱柜顶上,然后再从工具橱柜顶上跳下来,一路顺利。

储藏室里已经堆满了东西,其中有大量的清洁用具。劫匪甲带头拉开了储藏室的门,手电四下照照,对面是阁楼,同层另外还有两个小包间,一些家具已经搬进来,都还蒙着塑料布。劫匪甲轻声说;“那天我们就是这条路线,在储藏室里换上黑衣黑裤,蒙上黑布,然后从楼梯一路走下去,越轻越好。”他对劫匪丙说:“记得吗,你要怎么样?”

劫匪丙说:“我冲到二楼就停下。”

“对。你在二楼停下,先不要冲进主宴厅,只是在外面等着,做接应。我和老二一直走到底楼。”三人继续往下走,都走到底楼门厅。劫匪丙说:“然后你们把保安干掉?”劫匪甲没有多解释,只是说:“估计这里只有一个前台小姐,保安应该在办公室里,或者在门口,他一出面干预,立刻解决掉,速战速决。”

“真的下手啊?”劫匪丙问。

“打伤就可以了,一举多得,既避免了拖延,又给其他在场的人一个下马威,保安都被打伤了,你们还打算反抗吗?”劫匪甲用手比划着拿手枪设计的动作,“气枪子弹也是可以打伤人的,对不对?就打腿,钢珠弹可以把腿打骨折,但如果打到肉多的地方,比如大腿或小腿肚,至少会影响站立和走路,更何况一般人猛地挨一枪,吓也吓傻了。”

劫匪丙说:“但那可不是一般人,是保安哦。”

劫匪甲说:“保安又不是特种兵,跟你我差不多业余。”

“打伤后呢?”劫匪乙问。

劫匪甲站在门厅想了想说:“这里又有个小难点。打伤保安容易,但枪响会引起楼上顾客们的警觉。”

劫匪乙说:“要不找一找消音器,把枪声压下去?”

劫匪甲自言自语说:“不就是把声音压下去么?”他又点点头说:“那天不是开张日吗?开枪打伤保安后,我们可以紧接着放一串鞭炮,这样就没人会怀疑那声枪响。”

“不得不说,是个有想象力的好主意。”劫匪乙说。

劫匪甲说:“谈不上吧,我觉得专业点的劫匪都会这样触景生情。二哥,”他对劫匪乙说,“接下来就要辛苦你一下,押着保安和前台小姐上楼,和三哥汇合。我就手去把厨房里的人拢过来。”

劫匪乙想了想说:“还是觉得你一个人去比较危险,以一敌四、五?危险。我们两个对付上面那么多人,也悬。我看,要不咱们一起先上去,把楼上搞定,局面稳定住,再摆平厨房里的那些人。到时候,甚至只要一个人在楼上盯着,我们可以有两个人去厨房办公。”

劫匪甲不置可否,绕过楼梯,经过一小段走廊,到厨房看了看,打开几个灶台的煤气,又打开了抽油烟机,抽油烟机猛地嘶吼起来,他虽然有思想准备,还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笑容。他转回前门厅说:“好,就按二哥你说的。厨房这里隔音条件比较好,外面的折腾,里面听不见。先处理楼上客人们,只要我们手脚快,问题应该不大。”

5月20日上午10:30左右,江京市平湖区威尼斯花园别墅小区那兰一早去市局指挥中心报到,8点半,潇湘爆炸案办案组的进展报告会准时开始。过去一天中警方已将所有幸存者的身份核实过,每个人的背景都相当干净,没有任何人有前科,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身份认证。三具“柜中尸”的主人身份也被进一步核实和调查,亲朋好友接受了询问。不止一人报告说曾看见保险柜中的两位梓宝乡亲贾继宏和卢康在一起,一起在梓宝,一起去江京。但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彭尚这个外乡人,更没有看见过彭尚和两位梓宝兄弟在一起。

当然这不能排除三个人私下联系。

而爆炸致死的老劫匪,身份依旧是个谜。

究竟是几人团伙作案?

众人在商议中得出一致结论,下一步的调查,除了继续发掘三位柜中人的故事,还要把重点放在戴向阳身上。劫匪的目标是戴向阳的命根子,最后引发爆炸也是因为戴向阳的“英雄行为”或者“疯狂行为”,取决于你从哪个角度看。

戴向阳的遗孀和儿子已经在回国的班机上,今天下午会在江京着陆。同时,对戴向阳社会关系的深度调查已经在进行,而且要继续。

那兰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她没有汇报昨晚在沁荷的历险,也没有提潇湘主楼木天窗的发现。她为自己设了限制,有些要紧的发现,应该汇报,有些发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会议结束后,那兰准备悄悄地走,正如她悄悄地来,和悄悄地开会,但被巴老师叫住说:“你今天够安静的。”

那兰说:“不敢不安静啊,你们在核查幸存人质的身份,我那么多前科居然都没被发现,正暗自侥幸,哪还敢声张。”

巴渝生笑道:“没揭你的前科,给你个面子而已。”

那兰说:“我是说真的,如果你们只是用一天核查,数据库什么的,大家肯定都很干净,但别忘了,身份背景有很多种,有些不见得在公安的档案和数据库里。”

巴渝生轻轻说:“有道理。”点了点头,又想了想,说:“今天你有具体任务了。请你去一趟戴娟家,她一早打电话给我,说有些发现,她也不知道和案情是否有关。”

“为什么没在电话里直接告诉你?”“看来她是比较小心谨慎的那种人,说有些内容还是当面说比较合适,尤其,有一些账务上的东西,要亲眼看会更容易解释。”那兰说:“没问题,正好……她两位亲人过世,这两天是最难熬的,或许我可以帮上她。”抬头看见巴渝生微微点头,突然明白这正是巴渝生叫她前往的心意。她要了戴娟的地址,坐地铁直接赶往平湖区。

戴娟的家是套欧式的联体别墅,后院正对着漂着几片初荷的一条人工河。戴娟显然不是个户外享受型的,如此大好春日,却并没有坐在后院,而是在客厅招待那兰。客厅的家具摆设都朴素典雅,以浅淡色调为主,似乎都在陪衬戴娟此刻愈显苍白的脸色。

“真抱歉,一早又吐得天昏地暗的,妊娠反应,现在看上去肯定还是无精打采的,不是不想见你哦。”戴娟叫保姆去泡茶,请那兰在双人沙发椅上坐了,自己也在打横的沙发上坐下,拿过一台笔记本电脑打开。

那兰又习惯性地看了几眼客厅的布置,看到窗台上的文竹,看到墙角的秋海棠,看到沙发边地上立着的黑石灯,和她一向最敏感的视野:墙上摆成扇形的一组照片。照片以戴娟和鄢卫平夫妻俩的为主,另有几张他们和一对老夫妻的合影,那兰猜那是鄢卫平的父母。她很快收回目光,说:“巴队长请我转达致意,你刚失去亲人,身体又不舒服,还在想着帮我们调查。”

“帮你们,也是帮我自己。”戴娟低沉着声音说,“两天过去了,我还觉得自己仍在一个噩梦里走不出来——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比喻了,真的。相信我,我肯定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究竟是谁导致了劫案、爆炸,导致我失去卫平和叔叔。”

那兰见她双眼又红了,柔声说:“你能帮我们最好了。”至少可以从痛苦的牛角尖里暂时钻出来透口气。

戴娟点点头说:“还记得前天和你们聊完后,巴队长嘱咐我注意一下我叔叔临走的时候有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书信、邮件什么的。我在家仔细找了,没有。叔叔家那里我虽然有钥匙,但我没有去,一是不敢去,怕……怕睹物思人——叔叔对我,像父亲一样——你可以理解吧;二来我婶婶和堂弟马上就会回来,我想等他们到了再一起看看。”“同时,我还得对付自己在这家里的睹物思人……到处都是卫平的东西,他的影子……对不起。”戴娟用纸巾拭泪,喘息了一阵,“好在出事当时,他的行李已经锁在潇湘后面的一辆车子里,那些车子在警察开来之前就被其他员工移到别处,所以没有被火灾损坏。后来我就把这些行李带回来了。这就是卫平的电脑。”她的手指下意识地轻抚着膝上的电脑,像是抚着鄢卫平残留的印记。

“我也是昨晚……实在是睡不着,才打开了它,想从他电脑的文件、他备份的email里间接查找任何同我叔叔相关的资料。刚开始,我觉得是大海捞针,很盲目,除了一些集团生意相关的文件和讨论,没看到任何有关我叔叔的内容,更没有任何征兆叔叔会突然……那么冲动。”

那兰说:“也许他当时只是单纯的见义勇为,要带头反抗。”

“我了解叔叔的,不是说他胆小,他胆子一点儿也不小,但他是做事很慎重、很顾及后果的人。你想,他还有太太和未成年的孩子,他也知道卫平有我和将出生的宝宝……”戴娟摇着头又说不下去了。过了一阵,她才再次开口道:“但后来,我看到了这个。”

戴娟将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屏幕转向那兰。

一张金方财务软件系统做出的报表。这是那兰一眼看去能看懂的全部内容。她说:“我是个财迷,一见财务的东西就犯迷糊,满眼只看到阿拉伯数字大军。”

戴娟歉意一笑:“瞧我,自己是个会计,就以为所有人都是会计。要不我给你解释一下。”她移坐到那兰身边,指着那报表说:“要说,这应该是相对来说最容易懂的报表了,因为它是一张总结表,是几百张明细报表综合在一起得出的总表,一般是给决策者看的,比较一目了然。我得先强调一下,这张表很有意义,因为它是张内部财务表,所以是最真实准确的表。”

那兰说:“难道还有虚幻的表?”她明知自己有点“假天真”,连她这个书呆子都知道,没有哪个公司哪个单位会将内部财务表展示给外人。戴娟说:“当然,任何单位都这样,包括一般的企事业单位和上市公司,都有内部表和公开的报表。所以,当我读完这张给‘自己人’看的报表,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了?”戴娟指着一些条条框框里的数字说:“瞧,这是过去几个季度集团在能源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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