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护行朝,翟国秀和孙安甫叛变被杀,真正能用地上的,只有张达、陈平仲和团练使刘俊等人,早知道这样,就让张达跟着自己了。
在整个阵营里面,恐怕也只有自己能压制住盛怒之后的张达,虽然如此,张世杰却是没有离开,他的心里还是抱有一丝的希望,希望张达能够全身而退。自己在这里可以随时调度兵卒前往接应。
但就是在这天的晚上,在大寨的北侧,却是发生了一些变故,是张世杰更加没有预料到的。
原来在他走之后,趁着月色,元军射来一封劝降书,原本是写给张世杰的,但是由于张达的冒然出击使他不得不赶往水寨南侧。这封信毫无问的就落到了代替张世杰位置的团练使刘俊的手里。
鬼使神差的,刘俊居然没有想过自己该看或者不该看,就打开读了一遍。其实这次元军的“人弹”攻击,对于刘俊的冲击还是不小的,在这几天之中,他是唯一没有坚持要出水寨杀敌的一个将领。
张世杰以为是刘俊冷静,却是不知道,元军的凶残,已经给这个团练使的心中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刘俊已经害怕了,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变成了“人弹”就这样摔的粉身碎骨,害怕自己就算是死也没有葬身之地,每天面对着如同炼狱般的水寨海域中那漂浮不定的尸体,他就算是做梦也会被惊醒,吓的满头是汗。
但是由于强制的掩饰,很多人没有发现他内心深处的羸弱而已,元军射入大寨之内的劝降书无非是老调重弹,只是加重了一些威胁的口气而已。诸如若是不降,将会有更多的平民遭到屠杀和作为人弹的下场,请张世杰为了黎民百姓,也为了天下苍生,放弃抵抗,书中还说道,作为一名军人,在朝廷已经举国投降的情况之下,能坚持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已经尽到了一个作为军人的职责,没有必要再为了那已经扶不起的小皇帝卖命了。
还有就是他们元朝的皇帝忽必烈是一代雄主,识英雄而重英雄。就算是张世杰尽力而降,想来皇上一定会不计前嫌而委以重任的等等。
这封信要是落入到张世杰地手里,除了能看出元军的着急之外,肯定也是随手撕去,浑然不放在心上。
但是落入到刘俊的手里,却是触动了那平日藏在心里深处地懦弱,对于连年的厮杀漂泊,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地安逸和荣华富贵,他认为元军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将那封劝降书小心的收藏在怀里,然后坐着那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一切张世杰当然不知道,就算是把书信捡回来的那个士卒,也浑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像是这样的书信,大将军不知道接到了多少,就连自己外甥过来的劝降也是置之不理,更何况是这么一封信呢?很快地大家都把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只有刘俊还在偷偷的想着。
张世杰一直在水寨南门处等到天亮,正是绝望之间,突然借着清晨初照的曙光,看见大约有五、六艘战船正在歪歪扭扭的向自己这边水寨方向快速的飞驰过来,顿时觉得精神一振,马上命令做好战斗的准备,刀剑出鞘,弓箭上弦。
到了近处,果然为首站着地正是张达本人,后面的追兵却是不紧不慢的威逼着。好像没有逼近的意思。
仔细的观察着,没有什么异状,多地只是张达和手下士卒身上的伤痕。放其进来,张世杰随即命令亲兵将张达绑了上来,他都快被气疯了,据守卫说,走的时间连同陈平仲手下地战船,共计八十余艘战船,回来的居然连一成都没有,只有六艘。
这不是在严峻地形势之下,又添加了一道不可弥补的伤
想着张达地本部,大都是能征善战的精兵,张世杰的由的一阵作痛。
绑上来时,张达的身上还流着血,一道大约半尺长的伤口从肩膀一直划到胸口,皮肤已经干~的翻了过去,露出白色的骨头。
但是张达却是好似没有感觉似的,一声不响的跪在那里等候发落,但是张世杰在这个时间那里肯再自损大将,看见他如此这般惨状,只是大骂了一阵,然后马上命令随军的郎中为其包扎伤口。
过了一会,张达回过神来,看见张世杰在绷着脸看着自己,才又哭着伏在甲板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张达也上当了,陈平仲应该是被元军的残暴吓着了,这个一向养尊处优的陈朝皇室子弟那里见过这种情景,千万具尸体被抛掷进来,无一不像是砸在了他的胸口一样,压的他喘不过来气。
于是,就利用张世杰无法顾及,而自己又和莽撞的张达一起驻守水寨南门的时间,拼命的鼓动张达趁着夜色袭击元军,为死去的同胞报仇,张达看到一个属国的人都这样说,心里再则被怒火压制的实在难受,就马上点齐了本部人马,趁着夜色和陈平仲一起杀往范文虎的营地。
谁料到陈平仲一旦出了入海口,则马上下令船队冲开一条路,直往南海逃去,头也不回,话也没有说一句。
张达当然不能学他那样,要不然不是放弃崖山水寨而逃走吗?但是陈平仲跑的快,再加上打出的不是大宋旗号,所以想立即撤军的张达马上就成为了范文虎的攻击目标,苦战了一夜,还是有几位同乡率领大部分的战船为他争取到赶回水军大寨的时间,好让他回来报信,说是安南的陈平仲已经逃了。
后面的事情,张世杰都已经看到了。回来了六艘战船,不到千人,并且人人带伤,面露疲色。
张世杰没有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能说什么呢?作为一个安南的王子,能帮忙到现在,已经是不错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牺牲大宋的官兵为其逃脱作为掩护,这样一来,除了张达牺牲的本部人马之外,又少了陈平仲的安南援军,大寨之内,只剩下七万人左右。力量的悬殊是越来越大了。
吩咐张达以后不要再莽撞了,自己死了倒是没有关系,不要连累到士卒随他一起平白无故的牺牲。以后,没有自己的命令,张达严禁再出寨接敌,做好自己的本分要紧。
张达似乎有些不服气,但是自己刚刚犯错,又为此死了那么多的直系手下,他那不甘心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张世杰又带人赶回水寨北侧,本是一夜没有合眼的他,看见沿途的满目凄凉,不少士兵由于几天没有喝水,面黄肌瘦的斜斜躺在船板上,两眼空洞的让人害怕。
回到了水寨北门的城楼之上,看见刘俊心神不属的在那里发呆,忙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刘俊吓了一跳,忙支支吾吾的回答说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张世杰这才放下心来,看到刘俊通红的双眼,知道他也一夜没有休息,便打发他回去本部船上了。
除了张达偷袭发生了一场激战外,双方像是没有事情发生一样,从辰时开始,元军又例行的用回回炮将飘于海面之上的尸体投掷回来,到午时起,又听到奏乐之声回去开饭,一切都是向往常一样的有规律。
无惊无险的又过了一天,夜色也已经来临。月亮升起来了,照在水寨之中,层次分明的波浪闪着点点磷光。水寨之内几乎没有人点亮灯火,因为白天已经看够了在海中漂浮的尸体,还有在水下撕咬着尸身的海鱼所翻起的浪花。这一切都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每个人只要是闭上眼睛,就好像可以看见自己的同胞在水中惨叫着呼救,伸出那绝望的五指仿佛要把自己的心都撕裂。
张世杰也是如此,他也没有点灯,因为他这个时候正在北门的城楼上站着,看着对面灯火通明的元军阵营,虽然相差了大约几里的海路,还是能清晰的听到从那里传来放肆的笑声,甚至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女子在受欺凌的哭喊。
到底,崖山能不能坚持到三月呢?明天才是二月初九了,距离三月是那么的遥远,在近两天的巡视过程中,有许多士卒不愿意喝沾上自己同胞鲜血的淡水,有的是由于见到太多的死人而吃不下去饭,就算是勉强吃一点,也随即就呕吐出来。
为此,将士们的体力已经大幅的下降,甚至有的士卒连站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在那里芶延残喘而已,再这样下去,光是非战斗的减员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还提什么反攻大计呢?
当然,越是这样,越能拖住张弘范离开的脚步,但是连着几天来,元军的持续沉默已经让张世杰产生了一种自己判断错误的感觉,难道元军前几天表现出的着急是装出来的吗?目的只是让自己不要出战。还是元军已经平定了其他地方的隐患。又有空闲来专心的对付自己了。
张世杰正在这里举棋不定,犹豫万分的时候。突然抛过来一个士卒,大声吆喝着:“大将军,大将军在那里?”
心里有些不高兴,可能是受到惨象的影响,现在很多士卒都显得有些大惊小怪,遇见事情总是大呼小叫的。
早有亲兵迎过去,问明身份之后将其带来过来,是驻守在大寨东侧出口的士卒。张世杰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兆。
那名兵卒见到张世杰,不及行礼,马上禀报道:“团练使刘俊,说是奉大将军令前往偷袭元军,但是只有十数艘战船,而且没有大将军手令,我们不放其出去,但是刘俊竟然趁我们不备,杀了我们几个兄弟,然后打开寨门,直奔元营而去。”(—://。。)
大风起兮云飞扬第七十章殇(上)
俊没有那种勇武的劲头,也不会那么莽撞,这一去,了。张世杰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作为大将军的他,掌管了军权这几年,对于每个手下的脾性基本上是了解的,刘俊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福州团练使,在朝廷里面几乎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但是几年的海上漂流生活中,可用的人是越来越少,所以刘俊虽然官职没有升迁什么,实际的职责却是大了很多。不过不代表他有这个能力。
自己早就该看出昨天刘俊的不妥来,当下张世杰也不去水寨东门去看情况,详细的找来昨天他不在时当值的士卒问了个清楚,知道昨天元军曾经射进来一封劝降书时,就能肯定刘俊去做什么了。
形势已经是十分的严峻,安南陈平仲的逃走,刘俊的叛变。都是在这人心惶惶、摇摇欲坠的崖山水寨中加了两道十分深刻的伤口,再任由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军心就已经散了。
为了暂时稳住军心,故作淡淡的对前来禀报的士卒说道:“你先回去,刘将军确实是我派出偷袭元军的,由于军情紧急,我没有向东门发出讯号,你们回去仍然坚守岗位吧。
”
半信半的,那名士卒嘟囓着离去,心道,就算是军情紧急,也犯不着杀自己人吧。但是那里敢问出来。
看着士卒回去,张世杰匆匆忙忙的吩咐亲兵前去请在南侧驻扎的张达将军过来商议军情,心里叹息道:“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但是明天该如何自处,又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张达过来后,两人一直商议到拂晓的来临。
天亮了,二月初九,是一个阴天。大风从西北吹了过来,卷起了一层层的海水冲击着水寨的船墙。迎风而战的岗哨,被吹的眼都眯了起来,不得不加倍地打起精神,防止有一点风吹草动从自己的眼角中溜走。
虽然没有睡觉。但是张世杰和张达二人仍然是没有一丝困意。顶着朔朔地北风。密切注意这元军地动向。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元军阵营中不时传出地欢呼声。召集号角地声音也不时地顺风传到了耳中。注意看时。好像从各个方向有大型坐舰往崖山开去地迹象。但是在千军万船之中。若不是经验丰富。根本也看不出来。
两人相互地看了一眼。脸上充满了沉重。这分明是元军召集诸方将领地信号。也可以推断出。刘俊是降元了。张弘范等元将已经知道了大寨之内地详细情况。正在召集将士。准备强攻了。
张世杰轻轻地对张达说道:“击鼓吧!”
张达默然不声。深深地躬身下去。行了一礼。也不回话。直接就走了出去。
辰时。一声声激昂地战鼓声惊醒了还在浑浑噩噩地士卒们。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种鼓声了。因为这鼓声代表着大家马上就要面临着浴血奋战。
鼓声是从帝舟地方向传来的,一直在那里响着,不像是过去地三通鼓毕,就静静的等待会合的情景,一声声的鼓响,好似敲着士卒们的心上,慢慢的,那一双双充满气死地双眼恢复了一些生气。
大家又重新握住身边的武器,站了起来,面向帝舟方向,面色变得庄重起来,舱下地水手又踏上了车船的轮滑。舵手又回到了自己地位置,大家都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坚定不移的向帝舟聚拢过去。
这时,天虽已亮但却仍旧昏暗,到处都笼罩在一片分不清是云还是雾地漆黑水气之下。
张世杰站在帝舟那高高的船楼上,已经脱去那厚重的冬衣,取而代之的是金光闪闪的盔甲。再也看不见老迈的模样,用一把朴刀牢牢的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以至于让别人看到像是一只钉子般的立在那里,不管风有多大,也不能使其挪动分毫。
狂风在海面上呼啸着,但是遇见这样一位将军,也会绕开那肆虐的脚步,仿佛不敢与这位年事已高的将军正面对抗。看见船队激起的白色浪涛不断地靠近。张世杰终于满意的大笑起来。命令道:
“把剩下的水全部搬出来分发到各个船只之上。”
从张世杰的口气中,张达明白了一切,于是大声地指示士卒们照办。
军需船只开了过来,把装满淡水的木桶纷纷发到每个船只之上,各船的甲板上刹时间排满了装满了淡水的木桶。但是在木桶的边缘,仍然可以看到那斑斑的血迹,在有的桶中,仍然荡漾着那一抹暗红。
这样的水能喝吗?士卒们用狐的眼光看着大将军。却发现大将军的面前也摆着同样的一桶淡水。
的大将军,则率先拿起一柄木勺,很自然的从里面取的水来,仰头喝了下去,大口的喝着,喝完一勺,又取了一勺喝着,没有停止,透过唇角洒下的水中,士卒们分明也看见了那飘着红色的血光。
“把这些水喝光吧,只有喝了这些水,吃饱了饭,我们才有力气去杀那些鞑子。才有力气为我们的袍泽报仇雪恨。”
张世杰大声的说道:“我知道水里有我们同胞的血肉,但是我还是让你们喝下去,因为我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