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脑海里飘过小时候温馨的家,又飘过那座冰冷的别墅,还有和赵惜若初遇的教室,以及如今已经生活了十几年的李府,究竟哪里,才是自己最想去的地方?
也或许,哪里都不是?
“有没有人说过尊者对于有些事,太过于执着?”陈抟冷不丁的发问。
李楠点点头。
“放下,即是解脱。”
李楠看他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心中所爱,如何放下?心中所惜,如何不理?心中所想,如何不顾?我最讨厌你们这群看似看透一切以至于丢掉了自己的七情六欲,纯为活着而活着的人!”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陈抟坐在位置上继续不紧不慢的捋胡须。
十多年不见,还是这么血性啊,不过大宋,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有血性的人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李楠正在书房里看书,陈抟老道回华山的时候送了她几本介绍奇门阵法的书,说是以后用得上,虽然不知道这老头弄的什么玄虚,但是李楠在家里闲的要发慌了,看看也是好的。
燕云毫无预兆的冲了进来,这妮子从来都是风风火火的,“娥姐姐去了哪了?”
“哦,看她的一个亲戚去了。”李楠当然不会告诉她刘娥和赵恒翻云覆雨去了,刘娥本就是赵恒买来的侍妾。她们家的丫头,还是单纯点好。
“什么亲戚能两三天就去见一次?那她干脆住在她亲戚家好了,何必要来咱家?”燕云撅着嘴坐在一边,气鼓鼓的样子也颇为可爱。
“她的那个亲戚有些不方便,别闹脾气了,她明早就会回来。”
可是我想抱着她睡,燕云垂头丧气的出了屋,只是她没想到,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十年,直到后来慢慢懂事她才知道,那个背书总是胜过自己、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从容不迫模样的娥姐姐,竟然是她恒哥哥的禁脔。
她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这样本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她想来的时候,内心里总是有一股莫名的伤痛,宛如在心上烧着的火慢慢加热般,开始只是有些刺痛,后来便越来越痛,直至窒息;后来她便学会了望着那个女人发呆,生命中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色彩,本来就不好的学业被荒废,后花园的花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了继续摆弄下去的心思。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哭泣,眼神里也藏满了忧郁,本来刘娥是有自己的房间的,可是第一个晚上燕云就没让她回去,于是后来,就自然而然的食同塌、睡同衾了,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每晚闻着刘娥的味道入睡,她怀里的温暖宛如罂粟般让她上了瘾,每当刘娥出府的时候,她就无法入眠,伴随着噩梦与失去她的惶恐。
午夜梦回,,她总是会披上外衣,坐在房间外面的石凳上,看着地面默默发呆,直到她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轻轻的说一句“你回来了”,乖巧的笑笑仿佛眼角滑落的泪水从未存在。
她曾经很多次想跟李楠说不要再让刘娥出去了,可是她知道她没有这个权利,李楠也没有,因为刘娥本就是赵恒的所有物。
而对于刘娥来说,第一天在后花园里她灿烂的笑,就宛如冬日和煦的日光一样,照亮了她内心的阴霾。幼年丧父、跟着母亲在娘家受尽白眼、早早的被嫁给龚美、被大房欺负、跟着龚美来京里讨生活、被卖给赵恒、为皇家不容,于是在李府过着不能见光的生活。
她的上半辈子,从来都是寄人篱下,每个人都是利用她,赵恒为她的美色,即便是李楠,也只是把她当做了一件奇货可居的货物。
只有这个孩子,只是单纯的笑容,就能让她觉得温暖而踏实。
那一日,她眉飞色舞的讲着自己养育那些花花草草的经历,落日的余晖映在她的脸颊上,真诚的笑比一切都珍贵。
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笑容,以及那时的她。
可是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孩子的脸上没了欢快的笑,在她看来,即使是笑,也是很勉强,就像每次从赵恒那里回来时,都可以看到她脸上的泪。
当初以为这个孩子一辈子都不会有伤怀的事,因为她是那么的幸福,疼爱她的双亲,宠溺她的姑姑,每一个来李府的人,都会赞叹她的可爱与美丽,那时候,自己就会自豪的笑笑,宛如在夸赞自己一般。
直到有一次她几日都未看见燕云,百般追问府里的人才知道,燕云并不是李楠和赵惜若的孩子,这次是祭奠亲生父母去了,她才终于想起一件她话到嘴边却总是忘记问的事情,燕云为什么不姓李,而姓燕。
她原来比自己还要可怜,可是她却比自己幸运。
回来之后的她就大病了一场,夜里也说着胡话,自己也终于知道,她原来很脆弱。
赵恒派人来接的时候,第一次说出了身体不舒服这样的话,她身边有很多人照顾着,不差自己一个,不是不能离开,而是不愿。
府里的忙碌持续到深夜,等到所有的人都走了之后,刘娥才有机会把她抱在怀里,熟睡的她宛如一只小猫,那晚,她忍不住亲了她,软软的唇吐出了颤抖的气息。
爱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一次次接受命运的安排,怀里的孩子很纯净,不像她,一身的污秽,以至于不敢与她做出亲密的举动,害怕弄脏了她,唯有在她睡着的时候,才敢盯着她酣畅的睡颜、才敢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环住她。
平静的生活也会平起波澜,就如风平浪静的江面也会被风吹起涟漪,她无意间听到了那两个人的谈话。
——楠,我发现云儿总是一个人发呆,有时候会盯着一个方向很久,也很少笑了。
——许是思春了吧,书院里青年才俊多,估计看上谁了。
——可是我总觉得她每次看刘娥的眼神都不一样…
——就你想得多,自己是,就觉得其他人也是。
——……
刘娥没有深究李楠的那句“自己是,就觉得其他人也是”是什么意思,满脑子都是她心里有人了。
那个人,是谁?
有人了就会嫁人吧?然后那人晚上抱着她,做夫妻间的事情,她为那人生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
到那时,她也就不需要自己了。
即便还可以见面,但是自己却再也不能像现在这般,守着她。
她的笑,也只为了另一个人绽放。
她联想起有时候燕云的哭泣,那人对她,似乎并不好,总是惹她伤心,可是,在书院的时候,也没见她和其他的男子在一起啊,那人是谁呢?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花园,看着那些枯萎的花,她黯然的低下了头。
那个人是谁,与自己何干呢?
恍惚中听到她无忧无虑的笑声,刘娥抬起头,似乎看到了满园绽放的花儿,而她的笑容,掩藏在花海里,如云如雾,却令自己,如痴如醉。
及早放手吧,免得到时候想要抽身而不得。她对自己说。
◆◆◆
燕云十八岁之后,求亲的人就踏破了李府的门槛,李楠很挑,燕云更挑,京里到了婚娶年龄的人基本都看遍了,却都不入她的眼。
一切却都在刘娥提出要回到自己房间住之后发生了变化,那一夜,刘娥的态度是强硬的,不论燕云露出了多么哀求的神色,她却还是抱着自己的东西回了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两人的房间只隔了一个墙壁,可是那一夜,谁都没有听到对方的哭泣声。
燕云开始和书院里一个叫寇准的人频繁来往,寇准人机灵聪明,总是能逗的燕云抿嘴直笑,当两人走到被冷落了的刘娥身旁时,燕云总是会笑的肆无忌惮,她的美丽在这时候绽放到极致,寇准看的呆了,刘娥却低下头不敢看。
书院后墙有个缺口,寇准经常带着燕云翻墙出去幽会,他给燕云买来许多小东西,是个懂得制造浪漫的人,美味的糕点、好看的饰物,不贵重但是暖人心。
燕云以为自己那颗碎掉的心已经被这个人补齐了,直到有一次她和寇准再次来到后院想要翻墙出去的时候,在那个缺口处,看到了刘娥,时间仿佛在这个时候停止,因为刘娥拒绝跟她同床,她也拒绝了跟刘娥同车来书院,算起来,两人如这般对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刘娥慢慢的走到她的身旁,拉着她的手就跑,寇准一直想拉不敢拉的手,被她握在手中。
穿过食堂、穿过书院最前方的中心广场,穿过山门,她们继续向东跑去,从未如今日这般疯狂过,那一刻,刘娥甚至想带着燕云就此离开,天涯海角,任我翱翔。
前方出现了一个树林,逢林莫入,两人停住了脚步,气喘吁吁的看了对方良久之后,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娥姐姐可不是这么疯的人呢。”燕云笑道。
“我…”
“娥姐姐想做什么?”燕云把身体挪到刘娥的旁边,看着她的侧脸。
“我…”一肚子的话,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说自己不想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不想看见她对着别人笑,只是这样的话,要如何说得出口?
自己有一日会嫁给赵恒,而她,迟早都要嫁人的,难不成因为自己不喜欢所以就要求她不与别人来往吗?
寄人篱下的自己,哪里有这个资格?
看她一直沉默,燕云的脸渐渐冷却,她站起身:“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回书院了。”
“是因为他吗?”刘娥抬眼。
“是啊,他肯定还在原地等我呢,我们约好了去清溪抓鱼的。”
刘娥一滞,敛下了眉:“他是个好男人,以后也会是个好丈夫。”
因为她的话,燕云恼了起来:“他自然是好的,总是哄我开心,不像某个人,一直惹我伤心!”末了,又加了一句:“他还说,过几日去家里提亲,我马上就会是寇家的媳妇了。”
“我马上就会是寇家的媳妇了…我马上就会是寇家的媳妇了…”刘娥的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句话,燕云何时走的她不知道,只知道伴随着这句话,她奢侈的梦轰然无影无踪了。
她保持着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到赵恒抚着她的额头:“娥儿身子不舒服吗?”
四年时间,足够让他成为一个男子汉,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因为有个强势的母后和一个强势的舅舅,性格太过于懦弱,柔弱到让人不忍伤害。
刘娥摇了摇头,咬住了他的唇。
那个梦既然已经破碎,这个梦,却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68
68、第六十七章 。。。
燕云怒气冲冲的来到客厅,果真见到了前来提亲的寇准和他的父亲以及一个平日里与李楠走得近的官员,寇准见到她,连忙站起身:“云儿。”
燕云白了他一眼:“谁让你来的?”
明显带刺的语气让李楠颇为不悦:“云儿,怎么说话呢?”
“不碍事不碍事,年轻人嘛,闹点矛盾是正常的,谓儿,陪燕小姐出去逛逛。”寇准的父亲寇相说道。
燕云想说的话被李楠严厉的眼神瞪了回去,李楠宠她并不代表会溺爱,在燕云的印象中,小爹爹生气的时候不多,但是只要他一发脾气连小娘亲都不敢说话,她只好随着寇准走了出去。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因为澶渊之盟的关系,李楠其实蛮中意寇准的,而且据她的所见所闻,燕云似乎和寇准走得也很近,如果两人结为了夫妻,倒是可以给燕大哥夫妇一个交待了。
在燕云心中,寇准是个好人,她也并不讨厌,不可否认,和他在一起确实很开心,但是总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脑海里总是会晃过某个人的面容。
她突然想见某个人了。
出了门,寇准讨好的说道:“京里有个地方的小吃很好,我带你去吧。”
燕云没有理他,黑着一张脸,上了门口的马车,丝毫不理会后面人关于那个地方并不远、可以走着去的言语,寇准无奈也上了马车,和车夫坐在了一起。
“去栗子街。”寇准说道。
燕云挑开帘子:“我要去翠轩居。”
寇准一愣,翠轩居他听说过,但从未去过,听说是京里的达官贵人金屋藏娇的地方,难不成定远侯在那里藏了什么人,云儿要趁他脱不开身的时候去兴师问罪?
他正要说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事情上,燕云凌厉的目光让他住了口,吩咐车夫:“去翠轩居。”
燕云早就知道赵恒和刘娥的藏身地,也曾经在外面徘徊过,没有勇气进去。
马车在离翠轩居很远的地方停下了,因为前面的马车和轿子太多,阻住了去路,燕云跳下马车,箭步向里面走去。
寇准连忙追了上去。
“燕小姐,您不能进去。”在属于赵恒(实际上是用李楠的名义买下的)的那处宅子前,燕云被赵恒的随从拦住了。
“告诉他,我要借他的侍妾一用。”燕云不咸不淡的说道。
“这个不行,燕小姐…”
“去通报,不然我立马在这里喊他的名字,让整个京里的人都知道他在做什么。”
随从脑门子上冒出了汗,互相使了个眼色,就有一人战战兢兢的进去了。
不一会儿,脚步虚浮的刘娥扶墙走了出来,看见燕云和她身旁的寇准,无比的尴尬:“燕…云儿。”
燕云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寇准见刘娥像是随时就会倒下的样子,走过去要扶她,燕云却在此时转过了头:“不要碰她!”
寇准的手举在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倒是刘娥开口化解了尴尬:“寇公子请吧,我没事。”
寇准并非不懂男女之事,她此时站立不稳,很明显是经历了一番云雨,只是,里面的人会是谁呢?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燕云早就跑的没影了,刘娥跟着寇准走得缓慢,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找不到重心。
到马车的时候,燕云冷不防的挑开帘子,不满的开口:“怎么那么慢?”
刘娥没有说什么,倒是寇准看不下去了:“云儿,你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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