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大门因为服务员上菜过于频繁,所以干脆大打开,让外人都看到这个包厢里的其乐融融。
本来众人已经将苏葵遗忘了的,苏家祖母却开口跟她说话,众人又将目光转向她。
“苏葵,大学生活过得怎么样?”苏祖母喝了口汤,不紧不慢地问她。
苏葵放下筷子,认真回答:“还不错。”
“学校住宿环境怎么样?”
“还不错。”
苏祖母吃了口菜,再度缓缓开口:“我那天参加了一个婚礼,里面有华氏集团千金,我记得叫华宇菲。”
苏葵一听,沉默下来。
苏祖母接着说:“华小姐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我问她认不认识你,她说正好是你的同班同学。她跟我说,你开学没多久就跟一个长得不男不女的一起住在外面,她说那个女生跟你很亲密,还背过你去上课。”
一席话下来,原本热闹的场面,瞬间死一般安静。
苏葵看着祖母,不自然的笑了笑,开口回答:“她是我好朋友,是一个很帅气的女生,不是什么不男不女。前段时间我腿受伤了,走路不方便,所以她背过我去上课。”。
苏祖母也一笑,笑容里尽是怀疑与不屑:“是吗?苏葵,你父亲给你交这么多学费,可是给你学习的。现在这年头,什么风气都有,你要自重啊,别学你父母的创举,别再给苏家丢脸。”
苏元伟面露尴尬,沉默不语。
“是,我知道。”苏葵埋头,轻声回答。
“原本也没指望你考个什么好大学,勉强考上个三本大学,念完四年书,就可以嫁人了。这四年,别整些什么丢脸的事传到我耳朵。”
“是,我知道。”头埋得更低。
“你要是整出什么丢点的事,休怪我们……”
苏祖母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
“苏总?”来人叫着苏元伟。
“周局?”苏元伟看见来人,急忙站起身往对方走去,“周局也在这里吃饭,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好去拜个年啊?”
“朋友请客。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连营长。”周局给苏元伟介绍了身后的男子。
“苏总,幸会,我是连城年。”
苏葵的心猛然一跳,好熟悉的名字。抬起头,正好对上连城年修长桃花眼。只见他微微一笑,明眸皓齿,一脸轻松自然的与苏元伟握着手。
“原来你就是周局常常提起的连城年连营长。与周局闲聊时经常听他跟我说他有一个朋友,年纪轻轻就是营长,本想哪天有幸一见,没想今天这么荣幸。连营长,我是苏元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咱们今天认识,以后就是朋友。”苏元伟握着连城年的手,一个劲儿的甩着。
“客气客气了,苏总,您才是让我久仰。”连城年跟苏元伟客气的哈拉,眼睛却没离开过苏葵。
苏葵埋下头,不想让他看见现在的自己。为什么他总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发烧的时候,摔倒的时候,然后是现在。
他的眼神认真而又坚定,似乎在告诉她,他可以救她。
要向他求救吗?向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对方身份不详,人品不详,目的不详。苏葵回过头,看着满桌的苏家人。也许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远比这些人更值得信任。他全身散发的气息都在告诉她,相信他,他可以救她。只要她向他求救,他就会出手相救。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她再次抬起头,看着他,无声地向他祈求。
他嘴角微微一翘,仿佛在说:我救你,第三次。
“苏先生,这位苏葵小姐能不能借我一用?我朋友有一个外国客户,是一个很难出手,一出手却很大方的人。刚刚谈合约的时候闹得有些不愉快,眼看这个case就要黄了。我朋友打听到他喜欢画,我知道苏葵小姐精通绘画,又是英语系的学生,所以想请苏葵小姐跟他稍微聊聊天,帮我们安抚安抚。毕竟是年终最后一笔单,都大年二十九了还在谈,实在是有些经受不住了。”
“连营长认识苏葵?”苏元伟很惊讶。
“她军训的时候我带过她。”连城年简洁的回答。
“哦!原来是这样。我还不知道苏葵精通绘画。哈哈。”苏元伟大方一笑,转头对苏葵说,“你可要好好帮帮连营长,凡事机灵点,可别越帮越忙啊。”
苏葵如获大赦,轻轻点点头,站起身,走到连城年身边。
“真是太谢谢了,简直帮了我们大忙。”周局也感谢苏元伟。
就这样,连城年第三次救了苏葵。合约是骗人的,外国的客户也是骗人。连城年把苏葵从包厢救了出来,就带着她上了自己的车,离开了金碧辉煌。那个周局,也不知道消失到哪儿去了。
车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苏葵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沉默好久以后,她才开口:“谢谢你,第三次救了我。”
连城年没说话,开了一阵车以后,突然把车泊在路旁,转过头,认真的看着苏葵道:“苏葵,西方有一个传说,说救赎同一个人三次,那这个人的命就属于出手相救的那个人。”
那年,苏葵十八,连城年二十八,连城年救了苏葵三次,苏葵的生命,从此属于连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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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未倾心,未完待续。
Chapter 4 别对我停留
只能谢谢你的好,我心中的那所城堡太糟糕,我怕你会受不了。所以不要留意,不要接近,更不要在此歇脚。
连城年的车里因为开了暖气,在冬天的夜里让苏葵觉得特别温暖。每一次与苏家人在一起,都让她不得不用尽全力。一场年夜饭下来,她早已疲乏不堪,可是无论身体再怎么困顿,脑子还是一片清明。一切都因为连城年的那番话。
连城年开了好久的车,才问苏葵:“要去哪?”
半响,她默默说了一个地址。
“苏葵,也许我该做一下自我介绍。”连城年边开车边说道。
她没回话,心想,其实他做不做自我介绍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她的心中有座城堡,不允许人接近,不允许人停留,更不允许人常住。只能谢谢你的好,我的城堡太糟糕,我怕你会受不了。
可是连城年还是徐徐开了口:“连城年,‘价值连城’的‘连城’,‘流年’的‘年’,纯中国血统。今年二十八,目前无女朋友。身体健康,头脑灵活,爱好正常。受过高等教育。无不良嗜好,无黄赌毒度恶习,无暴力倾向。有房,公家的;有车,公家的。上有老以及老的老,皆是军人,下无小以及小的小,无兄弟姐妹,无未婚妻,无青梅竹马,无指腹为婚,无念念不忘前女友前前女友前前前女友。工作稳定,收入尚可,性格优良,人品极好。”
简短自我介绍后,苏葵还是没开口。连城年倒不觉得尴尬,猜测着苏葵的内心活动。
“苏元伟是你的什么?”
苏葵的手明显抖了一下,好久后才回答:“不知道。”
答案很奇怪,他却没有再问,兴许知道有什么东西牵一发即会动全身。
车内又一阵沉默后,苏葵突然想起什么,问连城年:“画画的事,你怎么知道?”
“猜的。”
没过多久,连城年停了车。
“到了。”他说。
苏葵也没抬头看车外,直接开门,准备下车。手却在这个时候被连城年拉住,回头一瞬间,额头就被他吻了。
她愣住了。他附在她耳边,温柔的说:“苏葵,晚安。”
她皱着眉,看着连城年车子消失的方向许久。冬天的夜里,空气很冷,灯火璀璨的街道,气氛热闹的年关,她一个人站在路边,看上去单薄又脆弱。直到身体有些发僵,双脚发麻,她才有所反应。动了一下冻僵的脚,她转身往身后的公寓走去。
她回的不是学校附近的公寓,而是上大学之前自己一直住的地方。有些陈旧的公寓,是苏家的房产之一,初中离这里近,就搬了过来,一直住到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拿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昏暗又清冷,灰尘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打了喷嚏。灯光有些昏暗,空气中隐隐透露着一股寂寞的味道。苏葵环视了一圈,撩起袖子,开始收拾起东西。
她的东西实在有些少,虽然住了六年多,但一个拉箱就装得下所有。剩下的就是挂了满墙的画,她很想带走,但实在太多了点,最后也就放弃了。天依旧昏暗,黎明还未到来,门关上之前,她再度看了眼住了六年多的公寓。手里的手机在黑暗中一直闪着光,提醒她有人来电许久。手机是连城年下车时给她的,他问她要电话号码,她说她不用手机,他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她。他说自己会联系她,让她随时开机。她看了看,是晓洋刚刚买的同款手机。她没接,他硬塞给了她。电话在幽暗的夜晚闪了好久,终于暗了下去。
转眼间又开学了,苏葵和程晓洋、欧阳青青又过上了快乐的同居生活。三个人的日子随性而又安稳。苏葵不是个寡言的人,相反,很多时候一些搞笑的段子都出自她的口。初见她的人会觉得她温婉却不失热情,深交之后才发现她并不是乐于交友的人,说话礼貌中带着疏远,让人不敢更进一步。欧阳青青很漂亮,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微笑时带着梨涡,煞是迷人。爱憎很分明的她,初见会给人冷淡的感觉,但只要多接触一下,就会发现她不难接近,但虽是如此,她真正意义上的好朋友也只有苏葵和程晓洋。相比之下,程晓洋就显得开朗多了。长相帅气的她,性格有男生的率性,却并不男性化,她也有少女的心思。她能跟男生一起在篮球场上奔跑,也能跟女生谈论哪家甜点好吃,哪里又在打折。运动细胞发达,思维灵敏,长相帅气,还很好相处的她从进校开始就成了各社团争抢的人,但后来因为她太懒了,不想因为社团耽误自己游戏人间的时间,就把所有的社团的邀请都拒绝了,最后在几个月都不会有一个活动的诗社挂了个名牌。
天气渐渐热起来,程晓洋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三张躺椅放在露天阳台上。四月开始,只要是没课的晚上,三人就会躺在椅子上边聊天边数星星。
有一天晚上,程晓洋下了晚自修回公寓,苏葵和欧阳青青已经躺在椅子上聊起了天。程晓洋脱了鞋,走到阳台,甩了个东西在躺椅旁边的玻璃桌上。
“什么东西?”欧阳青青好奇,提起来看了看。
程晓洋一屁股坐到苏葵旁边空着的椅子上,直挺挺的躺下,有些郁闷的开口:“刚刚上课的时候,尹小姐送的。”
苏葵和欧阳青青互看了一眼,了然于胸。两人忍不住哈哈笑出声。
尹春华尹小姐是日语系系花,追了程晓洋一个学期了。
“别笑了,我都要烦死了。”
苏葵边笑边说:“晓洋你就从了吧,尹小姐有脸蛋有身材有家世有背景。”
欧阳青青也点头:“对啊,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现在倒追你,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程晓洋抓了一把头发,大声咆哮:“我不是同性恋啊不是同性恋!”然后猛地起身,冲到阳台边上大叫:“上天!赐我一个帅哥吧。”
叫声刚落下,楼上有个男生吼了一句:“你丫吵屁,你自己不就是一个大帅哥。”
欧阳青青和苏葵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更没形象的大笑。楼上住的也是她们学校的,不过已经大四了。程晓洋一听,气得嘴角抽经,捞起袖子就要上去找他算账,还好苏葵和欧阳青青及时拉住,才没让她复仇成功。
三人又躺下,吃起了尹小姐送的那个蛋糕。程晓洋边吃边说:“对了,我最近老在公寓楼下看见一辆军车,我们这栋楼还住了军人家属啊?”
苏葵手一抖,蛋糕掉了一块。拿起纸巾擦了擦,又躺下来接着吃。
“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人民子弟兵也得有房子住啊。”欧阳青青边吃边回。
“可是我看像是来接人的,只是每次都要等好久。有一次我上晚自习的时候就看到车停在那,车里有个人,下了晚自习车还在那,人也还在那。”程晓洋边吃边说。
“我也见过,从我们开学没多久,到现在有一个多月了。有几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楼下还停着一辆越野,不过好像不是平时见到的那辆。”欧阳青青说。
“对啊对啊,我也听隔壁大姐说过,她因为工作的关系,每天晚上半夜才回家,她说每个礼拜都会有三四天晚上能见到楼下停着一辆高级越野。听描述不像是平时等的那一辆。”
程晓洋叹了口气:“当军人家属很难啊,我表姐就是嫁给军人。两人结婚三年,在一起天数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月。我表姐老跟我抱怨,说要不是太爱表姐夫,她一定会跟他离婚,这种聚少离多的日子她是在受够了,特别是有了小孩以后,什么都得自己来。好在今年表姐夫升了职,分了房,家属可以随军,表姐才不用再忍受那种相思之苦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欧阳青青也悠悠一叹。
苏葵安静的吃着蛋糕,没插话。
四月一过,天气更热起来。三人基本一没课就待在公寓,吹着小风扇。她们很少出门吃饭,大多数时候都由没课的人熬些粥,就着苏葵腌制的泡菜解决一顿。因为炎热的天气让他们实在不想出门。五月中旬某个周五晚上,三人约好晚饭过后,热气退下,一起去超市买点东西。苏葵先下楼扔垃圾,欧阳青青和程晓洋磨蹭完后也下楼,看见在门口不定时接了两个多月人的军旅越野车又停在楼下。而车上的人终于下了车,正在和苏葵说着什么。
苏葵一见她们下来,跟身边的穿军装的男人说了句什么,就转身向她们走去。男人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坐回车,发动车子开出了小区。
“苏葵,你认识他?”程晓洋忍不住问。
苏葵笑笑,摇摇头:“只是随便攀谈了一下。”
欧阳青青看了看苏葵满脸心事的脸,吞下了要问的问题。
程晓洋这个马大哈,什么也没察觉,嘻嘻哈哈又聊起来:“我还以为是个帅哥,原来长相挺普通的嘛,害我对他的期望抱了这么久。不过任何一个男人套上那套衣服都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再不帅也很有型。”
苏葵笑笑,没接话。反倒是欧阳青青拍了一下程晓洋的头:“我都不知道你对他还抱过幻想,真是帅哥病患得不轻啊。”
“我也并不是非得要帅哥啊,你男朋友那种型男也可以。”程晓洋回答。
“要不我让他给你介绍一个?雕刻系都是些身高马大的型男。”
“好啊好啊。”
苏葵没回应两人的聊天,一路想着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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