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拍拍付敬亭的肩膀,嘿嘿了一声:“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与谭炳文对峙的男人见大势已去便发狠地扑上来,谭炳文却拽着毛乐乐后退了几步,躲过他的攻击,把他留给众人围殴,只说了一句:“请留个活口。”
赵锋凑了过来,皱着眉看着毛乐乐的腿:“受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毛乐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有这功夫盯着我的大腿看,还不快送我去医院!NND,我这条腿都快没知觉了。”
赵锋连忙伸手去扶她,结果还没碰上,他家乐姐就被身边的男人打横抱起了。
“你你你你干嘛?放我下来!”毛乐乐先是一愣,然后大力挣扎起来。
谭炳文不咸不淡道:“想让腿废掉就继续挣扎。”然后径自走向最近的一辆车。
赵锋看着被一句话就震得乖得像只猫一样的毛乐乐,挠挠脑袋,疑惑了:这个男人是谁?乐姐的男朋友?那三少怎么办?
谭炳文把毛乐乐安放到座位上,放平受伤的那条腿,打开驾驶座的门钻了进去,然后又放下车窗对正在纠结的赵锋道:“借车一用。”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启动了车子绝尘而去。
赵锋下意识地紧追了两步,然后停了下来,痛苦地抱住头尊□,嘴里还念念有词。
付敬亭疑惑地凑过去,蹲到他身边凑过头去,只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三少……杀了我……乐姐……男人……跑了……怎么办……完了完了完了……”
“嘿!我说,你念什么咒呢?”付敬亭推推赵锋。
赵锋抬起头,幽怨地看向他,声音发飘地说了一句:“你不会懂的。”
付敬亭打了个哆嗦,移开了两步,又问道:“看起来,乐姐竟然跟谭先生关系匪浅啊,怪不得我们找谭家了那么久人家都不理我们。”
赵锋抓住了关键词:“谭先生?哪个谭先生?”
付敬亭好笑地用下巴点点谭炳文他们离开的方向:“还能有哪个?不就是谭氏集团的大公子谭炳文嘛!”
赵锋立马原地复活了:“感谢佛祖,感谢上帝!乐姐肯定不会喜欢有妇之夫,我的小命保住了……”
付敬亭摇摇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丢下赵锋继续在那里“念经”,自己招呼了兄弟收拾了残局,最后拎上赵锋打道回府了。
柔美的月光洒下一片朦胧,江畔的香樟树在习习的夜风中微微颤栗,浦江边再一次恢复了原本的宁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作者有话要说:唉,给留句话吧……
、Chapter 13。
谭炳文并没有送毛乐乐去医院,而是把车一路开回了自己家。半路上他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家庭医生,因此当他架着毛乐乐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看起来十分干练的中年女医生等在门口了。
“抱歉,这么晚了还请您过来。”谭炳文向那女人点点头,然后输入了密码,打开门扶着毛乐乐走了进去。
那个女人跟在后面进了屋,顺手关上了门:“既然入了这一行,我就有了被人呼来唤去奴役的觉悟,所以废话还是少说吧,小少爷。”
小少爷?谭炳文不是谭家唯一的孩子吗?毛乐乐看看谭炳文,又瞟瞟那个嘴中叫着小少爷实际上没有半分恭敬之意的女人,黑漆漆圆溜溜的眼珠骨碌碌地转,把那女医生看得一乐。
“这谁家的闺女啊?长得真好,跟只小猫似的。”
毛乐乐囧,她应该把这话当做夸奖吗?应该是夸奖吧……
“呃……我就随便那么一长,您太过奖了。”
女医生更乐了:“你这孩子可真幽默,可跟我们家这小少爷不一样,你瞅瞅他,一天到晚耷拉着那张脸跟全天下人都欠他钱似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
毛乐乐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喷笑了,却立马又憋了回去,为什么?她现在还在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家伙手里啊!瞧瞧,扶着她的胳膊的手都气得有些颤抖了。
“那个……”毛乐乐询问地看向女医生,不知道怎么称呼。
女医生帮着谭炳文把她扶到客厅的床上:“我叫林芸,你喊我芸姨就好。”
“这怎么可以?您看起来那么年轻,我怎么也应该叫您姐姐啊!”毛乐乐万分诚恳地眨巴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却在想:这个女人连谭大少都要敬上三分,她说什么也要把这条粗粗的大腿抱上。
林芸此时已是笑得合不拢嘴了:“你这孩子真是太会说话了,可是辈分不能乱啊,你喊了我姐姐,那我家小少爷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小姨了?”
谭炳文一记冷瞥把毛乐乐瞥老实了,弱弱地叫了一声:“芸姨!”然后用一脸“我好怕怕”的表情向林芸控诉他家小少爷用精神压力恐吓伤员的不道德行为。
林芸好笑地把谭炳文赶出了房间,从医疗箱里拿出了剪刀、纱布和消毒药水,先把毛乐乐的已被鲜血浸透了的七分短裤从裤腿处剪开,轻声道:“忍着点。”
毛乐乐笑着点点头,咬紧了牙关,任林芸用消毒药水清洗着自己的伤口,忍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蜇痛,却没哼出一声。
林芸用消毒纱布帮她擦干额头上的冷汗,目光慈爱而又怜惜:“伤口有些深,需要缝合,放心我的技术很好,不会留下明显的疤痕的。”
毛乐乐忍着一抽一抽的痛,吸着气道:“没……没关系……有疤……疤……才酷。”
林芸调好了麻醉针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别逞强了,打了麻醉你再说话吧。现在这个费劲哦!”
这一边的医生伤员相处得温馨而融洽,那一边谭炳文结束了与助理刘明敏的通话后,把自己扔进沙发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良久。
而后又走到酒柜前拿了一瓶伏特加,倒了满满一杯,两口就灌下肚。
最后走到阳台上,被清冷的风一吹,深深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苦笑来: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借着屋里泻出来得淡黄的灯光看着自己干净白皙的手掌,就是这只手在今夜轻轻扣下扳机,结束了一个人的生命。
有负罪感吗?
不,没有。因为如果自己不杀了他那么死的就是自己。就是从法律上来说,他的行为也是正当防卫,是无罪的。
但是……
他毕竟是杀了人,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手中,反胃得想欢畅淋漓地大吐一场,却吐不出任何东西,只能用酒精狠狠压制住那一阵阵翻涌而上的恶心。
脑海中闪过那个女人飞奔而来毫不犹豫地扑杀敌手的画面,飞扬的短发,冰冷的目光,像猎豹一般敏捷的身手,在清冷的月光下,竟是美得让人心悸。
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谭炳文看向侧面客房的窗子。
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那个女人若无其事地与同伴打招呼互相调侃,就觉得十分地不舒服。
为什么同样经历了那样的惨烈,同样染上了生命的鲜血,她却还能那么得淡然,表情还可以那么得无辜,而他却独自狼狈地缩在自己的角落里?
冲动地拉开了那女人和她同伴之间的距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激荡的情绪慢慢沉稳下来。这样才对,她应该站在他的世界里,然后……
然后怎样?
他不知道,但是等他顺从本心做了之后才发现,他已经把那个女人带回了自己的家,还特意请了芸姨来照顾。
脑中慢慢清明起来,却还是弄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动机,只是……莫名地感到安心,无比地安心。
“我熬了一点粥,一会儿喝一碗吧!”林芸走进阳台,斜靠在扶手上,看着好像与平时没有差别的谭炳文,“在想什么?刚才我敲了那么久的门你都没反应。”
谭炳文摇摇头:“她的伤不要紧吧?”
林芸挑挑眉,她原本也没指望这个从小就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的孩子能像她坦白些什么,于是也不追根究底了:“伤口看得挺恐怖,但是没伤到筋骨,好好养伤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过难免会留下点疤,女孩子都爱美,那个位置留了疤可不好,超短裙什么的都不能穿了。”
谭炳文怪道:“您不是配了祛疤的特效药吗?”
林芸摊摊手:“没错,可是我那药里的材料都是很珍贵的,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给她用?不过……”不怀好意地瞅瞅谭炳文,“如果她和你……”
“芸姨您开个价吧。”谭炳文打断了她的话,“我欠她一个人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所以请您不要多想,也不要对我妈说些什么。”
林芸恨铁不成钢地咬牙:“你这孩子呀!我真是……算了,不管了,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罢便转身要走。
谭炳文连忙唤道:“芸姨,那去疤的药……”
林芸恶狠狠地回头:“你芸姨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谭炳文慢慢笑开,轻声道:“我错了,芸姨。”
林芸狰狞的表情也绷不住了,一点点松缓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小文,你姐姐对你的影响就那么大吗?八年了,你……”她不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了书房。
姐姐的影响?
谭炳文看向远处的漆黑的夜空。
不,他只是恰好觉得,姐姐说的都是正确的,仅此而已。
毛乐乐把粥碗刮了个干干净净,就差没伸出舌头去舔碗底儿了,撂下碗,摸摸鼓起来的小肚子,幸福地长舒一口气。然后才抬起头对坐在旁边沙发上的谭某人道:“那什么,您已经坐在那里看了我半个小时了,如果没什么话要说的话,我就要休息了。”
谭炳文放下手里已经已经凉透了的咖啡:“我以为我就是再看上三个小时你都不会有反应。”
毛乐乐心里磨牙:丫的竟然说我脸皮厚!我就厚给你看!!
眼角一甩,唇角一勾:“可是在谭先生这样的美男子的火热注视下,就是一块木头也会烧着了的。”
谭炳文挑眉:“以你依旧完好并没有碳化的情况来看,木头还差些档次。”
言下之意就是,你比木头还要木头。
毛乐乐深吸气,心想:“我不生气。”再吸气,“我一点也不生气。”深深吸一大口气,“我真的真的没有生气!”
谭炳文眼中含笑,嘴上带着歉意道:“我原本只以为你伤的是腿,没想到你的脑袋也受到重创……”
“您哪只眼睛看到我脑袋有问题了?!”毛乐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尽量让放柔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不是那么得咬牙切齿,却因为强压着怒气而带了诡异的颤抖。
谭炳文食指屈起抵住下巴“唔”了一声:“那你那种极度缺氧的表现怎么解释?难道不是大脑供氧不足吗?”
毛乐乐浑身颤抖,深吸……呸!这种情况,不生气的是孙子!
“谭先生~”毛乐乐笑得万分温柔,想象着对方就是自己的孙子,那眼神要多慈爱有多慈爱,“我是真的真的很累了,实在是没有精力陪您聊天了,您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也早点休息吧!”你奶奶我累了,没那闲工夫跟你在这儿瞎扯淡,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谭炳文显然没听出毛乐乐的潜台词,一本正经道:“我还不睏,如果你睏了就先睡吧。”然后在沙发里又微微换了个角度坐踏实了。
毛乐乐等了半天,却见谭大少爷依旧坐在那里岿然不动,丝儿丝儿毫没有出去的意思,最后实在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谭先生,我要休息了。”
谭炳文点点头,右手轻轻抬了抬,表示“请便”。
毛乐乐已气到无力了:“您不觉得您应该回到您的房间里去吗?”
谭炳文点点头:“的确应该。”还没等毛乐乐松口气,又接道,“可是我不想。”
毛乐乐痛苦呻吟一声,把脸埋到手掌里:“谭先生,我输了,您就看在我救了您一命的份儿上放过我行吗?我真的很睏了。”
谭炳文看着床上那个脸色苍白,却依旧活力不减的女孩儿,寻不到一丝那个月下犹如修罗般的感觉,不禁有些好奇,这个女孩,她还会有什么样的面貌。
“请不要忘了,最后的形势是我救了你一命,所以说,这次的事情我们各不相欠。但是几个月前,在B市,我曾经救过你一命,所以总的来说,应该是你欠我的。”谭炳文好暇以待,想看看毛乐乐脸上是不是会出现更加郁卒的表情。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毛乐乐茫然了:“你救过我?什么时候?”
谭炳文想了一下,意识到自己那天的确没有吩咐下属留下姓名,便摆摆手:“忘了就算了。”
毛乐乐则不干了:“什么叫忘了就算了?怎么能……等等……你是不是……那天我被人暗算是你把我送到的医院?”
谭炳文点点头,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是也是自己下令,所以算是吧。
毛乐乐眯起眼:“我那天晚上最后的意识是被人狠狠地摔了出去,也是你干的喽?”
谭炳文没想到她还记得那么清楚,并且还有翻旧账的架势,于是干咳一声:“不是我。”虽然是他的保镖干的,但是不是他亲自动手,那就不是。
毛乐乐怀疑地瞟了他两眼,最后哼了一声:“好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记着的。那么,谭先生,谭大少爷,您还有事吗?”
谭炳文迟疑了一下,最后摇摇头:“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了。”说罢便站起身要离开。
毛乐乐看着他走到了门口,手扶上了门把,不自觉地轻声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二十岁的时候。”
谭炳文转回身来,看向她,却不说话。
她扯了一个无力的笑容,那笑容映在谭炳文黑色的眼眸里显得极其得苍白。
“那个人是B市乃至整个北方都很有名毒枭,一个狠角色,我光看到他的脸腿都会发抖。但是最后我杀了他,因为如果他不死,那么死的就会是我的父亲。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人的血流到我手上的感觉,那么坏的一个人,他的血竟然那么红那么热。”毛乐乐展开自己的手,放到自己的眼下,“后来无论我怎么洗都洗不掉那粘稠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的指缝里、指甲里依然残留着那泛着腥臭的血渍。”她慢慢抬起头,面上浮着淡淡的哀伤,“不过现在,那种感觉早已经没有了。因为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谭炳文慢慢走到床边,俯□缓缓覆上毛乐乐的手,眼帘低垂,似是在安慰,又似是在寻求安慰。
毛乐乐微微侧过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鼻间似乎萦绕着对方独特的气息,脸颊不禁因这略显暧昧的情境热了起来。
正在她在纠结着是不是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然后在自己的脸边使劲扇一扇,给自己降降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