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皇上只是暂时昏迷了,太医们也正在积极地医治,尚未到了无法管理的地步,这监国一说怕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吧。再说,朝中现在并无皇嗣可担当此任,莫非洛大人是想要开个先例?”纪云瑶淡笑着放下奏折,带着几分不解的神情反问。
“臣不敢造次。只是,臣听闻上官玖公主尚在人世,权宜之计是尽快找到她,这样也能分担皇后娘娘身上的担子。”洛镇科心里倒是这么打算的,原本打算一箭将上官若淳结果了,谁知她大难不死,不过还好,陷入昏迷,又一直找不到解药,时间久了,跟个废人没区别。
只是被纪云瑶这么一问,他也不好直接开口说自己想要来做这个监国,向来只有太子才有资格代理监国,再不济也该是丞相出任,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个辅国公的。不过上官若淳登基一来,丞相一职就一直空缺,曾有人为此上疏,不过上官若淳说不久后就会有合适的人选。等到现在,还是没见踪迹。现在是谁都不知道上官若淳心里的人选是何人了。
“上官玖已经被罪人上官若澈杀害,这是已经公告天下的事实。洛大人的这个听闻恐怕不够靠谱,你也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少一些这样的流言蜚语才好啊。”纪云瑶蹙眉,上官玖的行踪若是被洛镇科掌握了,再在这个时候将她推出来,恐怕麻烦就多了。
“皇后娘娘,臣也是怕别有用心之人借机造谣,坏了皇上名声,所以已经派人前去查实。”洛镇科嘴角冷笑,你以为你说不行我就不会去做吗?再过几天,等上官玖出现在你眼前,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到时候,全天下都会哗然,上官若淳会变成一个为了做皇帝而满嘴谎言的人,她已无法开口自辩,纪云瑶一介女流,越国那些人也未必会听她的,到时候还不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上官若淳如何翻天的,他就比她翻得更快。他等这个机会,也已经很久了。
“洛大人真是严谨,还处处替皇上着想,本宫替皇上谢过了。”纪云瑶神色如常,洛镇科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竟觉得事情也许并不如他之前想的那样发展。
上官若淳已经睡了五日了,太医们说,若是再睡下去,怕是就麻烦了。那些长期被截留在心脉之外的毒素肯定会将四肢蚕食,倒是,怕是醒来也会行动不便。这说得多么隐晦,其实纪云瑶知道,这所谓的结果,不过就是死了,或是生不如死。
难怪“云不归”始终被封存在大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只是大局不稳,太多的人对皇位心存不轨,这口子一打开,便一发不可收拾。现在究竟有多少人的手里有这种药,根本无法查清楚。最要命的,是到底谁有解药,简直成了天下第一大谜!
“若淳,你睡了好久了,怎么变得这么贪睡了?往日不是你都要先醒的么,说是要吻醒我,可是这几日,都是我比你醒得早呢。”将上官若淳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纪云瑶的泪很是滚烫。
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才会这样依偎着她,内心的恐惧让她更加渴望上官若淳醒来。如果这个人,再也醒不过来了,那么她的人生呢?还有什么意义。纪云瑶恍然想起自己迷路在山林时,那份恐惧跟现在的相比,有些淡去了。是啊,有什么痛苦,会比现在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受苦,自己却无能为力来得深重呢。
“如果你不替我挡那一箭,该有多好。”描摹着上官若淳的唇,薄薄的唇,曾经对她说过顽劣的、奚落的、期满的还有刻薄冷淡的话,却也曾说过世上最甜蜜的誓言,这张薄唇与自己的身体曾无限接近。
纪云瑶又笑,自己说什么傻话呢。若是此刻她俩换了位置,躺在床上的人是她,上官若淳定是要发疯的,那人的脾气可比自己要急躁得多。情啊爱啊都恨不得时刻挂在嘴边,对着她喋喋不休地重复。若是此刻昏迷不醒的人是她,若淳怕是已经砍了好几个太医的脑袋了吧。她可不想上官若淳为了她成为一个暴君,她的若淳是最好的皇帝,是这世上最在乎她的人。
想起前段时间的冷战,纪云瑶后悔了,若是当初她肯服软哄她几句,就不会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深深地思念她。也不用派丫鬟去打听她的消息,知道她彻夜批改奏折而心疼,却又不肯亲自送参茶过去。其实她知道的,她的若淳一定比她更难受。
她是帝王啊,无论她是公主还是王爷,亦或是现在的皇帝,上官若淳都不从这样为了一个人而放下身段过。可是自从她们相识,上官若淳就一直在对她妥协,她能感觉到上官若淳的改变。她会为了她收敛自己的脾气,会有意识地避开身份差别的话题,就算上官若淳擅作主张替她安排的事,出发点也是为了她的安好。一个本该是等着旁人伺候的人,处处为她费心,纪云瑶却倔强地不肯开口说出心里的爱。她明明爱的,爱的快要死掉了,她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放在上官若淳手里,让她感知到自己的心里全是她。
“若淳,当初放走玖儿,我是不是做错了?”自言自语,纪云瑶知道上官若淳不会回答她,她也第一次怀疑起当初的决定。
当听到洛镇科提起上官玖时,她就意识到当初上官若淳口里的斩草除根是什么意思。若是上官玖真的出现在朝堂,那么极有可能带着上官云谦,如果真的如此,上官若淳的下场不会比上官若澈好到哪里。
她知道上官若淳不怕死,可是一个高傲的人怎么能任人诬陷,背着这样的污名死去?她知道上官若淳定是不愿意的,她该名流千古的,怎么可以被史书写成一个谋朝篡位,以女子之身妄图称帝的无耻子徒。
纪云瑶趴在床边就这样睡了一宿,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等待某日清晨睁开眼的一瞬间就能对上上官若淳深情的眸子,像从前的每一个早晨那般。心爱的人就在身边,却无法在第一时间看到她的眼睛,连一声我爱你都无法得到回应,纪云瑶的心闷闷发疼,可在看到上官若淳祥和的脸时,又充满了信心,只要上官若淳还在,希望就还在。
“皇后娘娘,管事求见。”碧云走了进来,一大早,宫门一开,淳王府的管事就在外边等着。
“他怎么来了?传。”纪云瑶梳洗完毕,在寝宫偏厅等着。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管事看上去又苍老了几分,动作都不太利索了。
“免礼。这么急要见本宫,何事?”淳王府如今只是个空宅了,管事留在那里也就是打点些日常。
“老奴听闻皇上受了伤,未曾寻得解药。”管事抬眼望去,屋子里只有碧云和水月两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看来纪云瑶也猜出他前来是要说私事的,提前将杂人支开了。
“这件事我不是下了封口令吗?哪个奴才这么多嘴,竟将话传出宫去!”纪云瑶有些动怒,朝碧云看了一眼,让她待会去彻底查查,宫里可不能留这样长舌的奴才。
“皇后,恳请您让奴才为皇上解毒。”管事突然跪了下来,整个上身几乎扑在了地上。
“管事,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纪云瑶盯着跪着的人,要他抬头再说一次。
“皇上所中的云不归乃是大内禁药,当年先帝为了防备上官云谦篡位,启封了这药,毒药和解药也都分发到了不同人手中。只是最后,还是被上官云谦窃取到了毒药,转而对先帝爷下毒。而奴才,正是得了解药之人。”管事直起身,将其中缘由说了出来。
“那解药在何处?”纪云瑶听到有解药,也不管真与假,着急地追问下去。
“蜡封住的药丸保存在奴才胃里,为了防止排泄不小心遗失,当年太医给我们服了特制的药加固。要取出药丸,切开奴才的胃即可。”
“什么?在你的胃里。。。”纪云瑶想起那取药的场景,于心不忍。
“奴才生来便是为皇家卖命的,有幸得先帝爷信任赏识,守在王爷身边多年,终于是盼到这一日了,能替皇上做事,奴才义无反顾。”
“可是,这样你便会死的。”纪云瑶知道,管事今日前来,就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可是,她还是觉得太过残忍。
“奴才苟延活了这么久,终于能完成先帝爷的交待了。”说罢,便从头顶取下一根簪子,朝着自己的喉咙刺去。
不消片刻,便倒地而亡。脸上却是难得的笑容,纪云瑶朝他看了一眼,这笑容竟格外的亲切,是自她嫁入王府后就从未见过的。既然管事说了取药的法子,纪云瑶也不敢耽搁,生怕错过了最佳时机,忙让水月去找太医。
洛镇科当然不会想到还有这么个人守在上官若淳身边,关键时刻竟让他们找到了解药。等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太医已经从管事身上取出了药丸。他要进宫,也被纪云瑶已宫门已关为名拒绝了。这一拖,就要等到明日天亮了,说不定上官若淳的毒便能解了。
这下,他有些着急了,上官玖还没到,万一让上官若淳先出手,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第79章
“皇后娘娘,这药与描述的差不多,不过是真是假,臣等不敢妄断。”几个资深太医围在一起研究这粒药丸已经一个半时辰了,却还是不敢下结论。
“与描述相似程度有几成?”纪云瑶现在有些明白上官若淳整天抱怨说一群庸臣整日畏手畏脚让她无法施展抱负的憋屈了,她不是怪这些太医谨慎,但是他们也实在太过谨小慎微了。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说有把握的事。
“按照太医局的秘录描述,这药有八成相似。”
“那就,就先救林姑娘。”纪云瑶的话到了嘴边,又转了个弯。林亦訫也是中了这个毒,那么用她来先试一试,也许会更有把握。只是,她也终于到了这一步,成为一个牺牲他人的人。
为了上官若淳,她什么都愿意做,什么样的名声都可以背负。如果这药有毒,害了林亦訫,毒妇的名声就由她来承担;如果这药是真的,那么上官若淳便有救了!得与失在她眼里根本是不用再去考虑计较的,孰轻孰重早已有了分晓,纪云瑶恨不得以身试药,只可惜没这种毒来让自己中。
“怎么样?可有效?”等了几个时辰,那边传来消息,林亦訫血液里的毒素有了变化,看样子的确是有效。纪云瑶听闻后脸上露出一丝欣喜。
“那让太医们赶快,快替皇上解毒。”纪云瑶急忙挥手,让等在一旁的太医快些动作,别浪费时间。
“皇后,目前林姑娘的情形还未完全确定,万一。。。”太医仍有疑虑,这药的确是对“魂不归”有效果,可到底是不是解药还有待观察。仓促间就替皇上用药,万一适得其反,这个责任怕是承担不起。
“这是本宫的命令,有任何后果,本宫会承担。你只管去做,尽力去做就好。”纪云瑶觉得这些人简直就是迂腐,罕见地不耐烦让众人也是一惊。
她是在与洛镇科赛跑,自从知道了他要用上官玖要挟后,就通过叶若涛联络上了莫欣,只是与越国的盟友关系仅限于上官若淳,对于皇后的话,莫欣有权利选择不接受。对方的答复还没到,便又有新的状况出现。
“小姐,皇后,有人要见你。”水月从外面跑了进来,竟然还一时情急叫错了称谓。
纪云瑶现在也没心情去纠正这个,一直以来都是碧云比较容易激动,能让水月也这么方寸大乱的事还真不少见。抬眼望去,也没什么力气开口,长久的默契让彼此都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老爷在宫外求见!”水月的脸涨得通红,显然是过于激动,憋出来的。她就等着皇后的这一抬眼,她就可以将顶在喉咙口的人说出来了!
“谁?你说谁?”纪云瑶知道水月会叫谁老爷,如果水月没有精神错乱的话,那么她说的,应该就是她的祖父,纪封淮。可是,祖父不是在越国养伤吗?即使是伤好了,不也应该在苍洱吗?怎么会突然进京了?
疑虑重重,纪云瑶却忍不住地激动起来,毕竟许久未曾见到祖父了,她也一直记挂着他的安危。如今能够相见,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些别的事情,先见了再说。
“快些请进来!”说罢便也起身相迎。
“皇后,别着急,入宫的路还远着呢。”水月稍微恢复了点理智,看着纪云瑶有些凌乱的动作,连忙上前拉住纪云瑶的手,将她推回椅子上。
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而纪老爷是前朝被革职的丞相,即便威望再高,这君与民,地位还是重要的。待会无论如何激动,也要等着纪老爷给皇后娘娘下跪行礼后才能继续。
“草民叩见皇后娘娘。”屋外脚步匆匆,可纪云瑶觉得万分熟悉,那是祖父的脚步,她听见,倍感亲切。
望着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门口出现,半弓着腰,一路走到跟前,她还来不及开口问好,就见祖父扑通下跪向她行礼,他说,他是草民。这便是天上与地下的差别,哪怕她是孙女,也要以皇家媳妇的身份接受祖父的朝拜。
“纪先生免礼。”纪云瑶心里咯噔,别扭地叫了一个称呼。
纪云瑶站了来,走到纪封淮面前,盈盈一拜,还未开口叫祖父,便已泪水涟涟。连纪封淮这样见惯大场面的人,也不禁红了眼眶。碧云和水月两个丫头更是在旁边哭得抱成一团。
“皇后,我是奉命回京的,路上听说皇上受伤了?”纪封淮与纪云瑶各自望了许久,这才平复了刚才的激动。
“皇上叫您回京的?”纪云瑶完全没听上官若淳提起过这事。
“原本她就打算让我出任丞相一职,只是之前我的伤未曾痊愈,京城局势也还不明朗,她不敢轻易让我入京。后来听说你们有些间隙,她便提前将我召来,想来,也是想让我当个和事老吧。”纪封淮回想起皇帝书信上那些扭捏的暗示,不禁莞尔。
没想到他家的这个孙女哟,竟然把皇上弄得这么凄惨,大老远的跑去找救兵,还说得那么委婉。只是没想到走到半途,莫欣就收到信,说是要保护好上官玖,这有折返去将上官云谦父女捎带上,一路上走来,又耽搁了些时间。
“恩,若淳已经服了解药了,过几天应该就会醒了。”纪云瑶将近日发生的情况大致说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