蠍看了一眼那碗粥和开胃的酱菜,才算是对鼬的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至少把他让进了屋里。
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是天亮之后才赶过来的鬼鲛,这一夜发生的一切,对于鬼鲛来说,都懵懵懂懂的。但是到了水之国找到同伴之后,鬼鲛的任务很明确,那就是照顾高烧的宇智波凤。
鬼鲛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到一个几乎和凤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端着药进来,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凤的弟弟了,招呼了一声,“宇智波鼬?”
干柿鬼鲛的外貌特征也的确是相当明显了,整个忍界都再没人长得和鲨鱼一样了,鼬一眼就认出了他,点了点头。
但鬼鲛其实对鼬不怎么感兴趣,只小声叫着凤:“凤桑?凤桑,起来吃点东西喝了药再睡。”
“……恩。”凤蹙蹙眉头,觉得头晕目眩的不想动弹,但还是顺着鬼鲛的力道起来了。
青楼是典型的和室布置,榻榻米上铺上厚厚的褥子,便是床了。鬼鲛自觉给凤披上衣服之后用自己充当凤的靠背。
这动作来的无比自然,却让鼬一下子僵住了——这和直接从身后抱着他哥有什么区别?!
鼬从没觉得一个人这么刺眼过,明明鬼鲛的神情或举止上都没有一丝一毫炫耀或做作的成分,但正是这份理所当然,灼伤了鼬的眼。
“如果你哥已经有了爱人,你当如何?”几个小时前,卡卡西才这么问过他。
那时他还信誓旦旦的说,如果这样,他会祝福哥哥。
可等他真的看到这一幕,他才知道这有多难!他的心仿佛被刀一下下戳着,已经鲜血淋漓却又没人可以看到。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把他哥从鬼鲛怀里抢过来,但鼬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即使他觉得鬼鲛根本配不上他哥,可随即鼬又苦笑,鬼鲛不配,自己就配吗?
在他哥不知道这样病过多少次的六年里,自己在哪里?
凤右手无名指上那只和鬼鲛手上明显是一对的戒指他没资格去质疑,他给凤留下的,只有现在乃至将来都再也消退不了的凤左手上那条狰狞的伤疤罢了;还有那没有眼罩遮掩,暴露在空气中有着不自然凹陷的右眼。
鼬放在膝上的手几次握紧又松开,才让他自己能平静的坐在凤床边去无视鬼鲛,同时也不至于因为过度自责而失态。
“鬼鲛,你下午随我去水之国的基地,药材和衣服都只有那里才有。”
鬼鲛喂凤吃完药,给凤重新盖好被子,看着他很快就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有些忧心:“凤桑这个状态,身边不留人恐怕不行吧?”迪达拉不是会照顾人的类型,再说那他跟着蠍几乎八天不眠不休,这会儿早睡得不省人事了。
蠍抬头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鼬:“这不是人是什么?”
鬼鲛惊奇的眨眨眼,看看鼬脸上也流露除了些微“受宠若惊”的表情,感到很不解。但凤不甚清醒的时候,蠍的命令鬼鲛倒是也听得进去,于是点了点头。
蠍一仰头,“出来,我要和你谈谈。”
鼬闻言有些担心的看了凤一眼,但还是依言出去了。
今天凌晨发生的一切都很戏剧性,但这并不影响蠍事后去想明白一些事情:比如鼬对凤的态度,很明显,鼬并不恨凤,他或许已经知道凤当年灭族的苦衷。
再比如,鼬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已经得知凤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不然他昨晚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了他的话。
还有鼬看着凤眼中一时没来及收回的眷恋神情,昨天除了被卡卡西发现以外,也被蠍抓了个正着。
蠍向来是个理智的人,他可以把很多事情都看的很透,比如说宇智波灭族的事情以及凤和鼬之间的感情问题,蠍都有着他自己的看法。
蠍因为在童年时就失去了自己的父母,所以一直渴望得到父爱和母爱,这是所有孩子的天性。也因此,他可以理解,亲手杀掉自己的父亲,或是看着自己的亲哥哥杀掉自己的父亲,那会是怎样一种令人绝望的感觉。
当年鼬还小,凤将他保护的滴水不漏,突然面对这样的情况,鼬失手伤了凤,蠍并不觉得是很过分的事。
而且,蠍一直觉得,凤对于鼬的保护有些太过了,既然已经明白自己对于鼬的喜欢,并不止于兄弟情,为什么却始终不肯给鼬一个平等的地位?凤温柔却又强硬的将鼬护在身后,这样的举动,并不是一对平等的爱人之间,应当出现的状态。
所以蠍承认,凤做的并不完全对,他也有很多做错的地方。
可就像凤相比较于他做错的地方,做得对的地方更多一样。蠍虽然理智,却更是个护短的人。
宇智波凤是他的朋友,鼬却和他没什么关系。
所以就算蠍知道,鼬也并没做错什么,却不影响蠍依然看他不顺眼。可是蠍也明白,凤认准的,只有鼬一个人,如今鼬已经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凤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应该说,对于凤来讲,这是他一直期望却不敢奢望的一份爱情。
如果凤能幸福的话,其实无论是谁都无所谓。所以不管他赤砂之蝎再怎么看不上宇智波鼬,都不重要。
只是,若让宇智波鼬这么容易的就得到了,蠍不仅会觉得非常不爽,而且也怕鼬并不珍惜。
所以蠍当机立断,淡淡的说道:“关于凤的身体状况,你是怎么知道的?宇智波族内是否有什么办法救治?”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鼬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是一年前从鬼之国得到的尼桑的病例,拿回去之后,母亲一眼就看出了这是血继病。我家并无专长于医疗专业的人,只有母亲略有涉猎,只是……”
“也没有办法吗?”蠍叹口气,愉快的接着骗鼬:“如你所见,凤的状况很不妙,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他还能活多久。”
鼬闻言一惊,“尼桑不知道?”
蠍完全不打腹稿就开始哄骗鼬:“他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若将事实告诉他,他一定不会选择乖乖养病延命,相反一定会想办法尽最大可能保存实力,哪怕那样做会加剧他病情恶化的速度,他也不会允许自己成为一个废人躺在床上成为别人的把柄的。”
“他这么做是为了谁,你应该清楚。”
“……”鼬合了合眼睛,“是,我知道。还有谢谢您,蠍桑。”
“没有必要,我不是为了你去救的人。”蠍淡淡道:“再说我也只是开些药替他延命,并且减低一些痛苦罢了。”
鼬感觉着自己左胸肋间的钝痛,说道:“不,不管怎么说,谢谢您。”
蠍看着鼬的抑郁的模样,立刻觉得自己就高兴了,“我要带着鬼鲛一起去基地取药,迪达拉不顶事,在这几天里,凤就由你照顾了。”
“药就按照我刚才给你的那张方子吃,一直吃到完全退烧。”蠍又拿起来一份方子给鼬:“如果他肺部旧伤犯了,就换这个。”
鼬小心的把药方一起收好,“麻烦您了。”
“恩,退烧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所以他吃完之后会一直昏昏欲睡,是正常反应。”蠍回头重新拉开门,对着鬼鲛说道:“走了鬼鲛。”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剩下的时间再看到更新都是我在该错别字,但是改不到这章了,我要从开头开始改!
63一如当初
鬼鲛和蠍说走就走,充分的表现了叛忍们非凡的行动力。
鼬走进凤的房门;轻轻的把门重新关好;站在门前看了很久这个房间——明明和自己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被子屏风和纸门都被绘上了华丽的花纹,带着浓郁的青楼的风格。
鼬并不喜欢那些过分花哨的东西;可似乎对这个房间有了些不同的喜爱。就因为尼桑在这里——鼬可以听到凤清浅的呼吸声,还有印象中哥哥身上那股淡淡的青草味;小时候每每在哥哥怀里;闻着这种味道总会很安心。
从凤离开木叶至今;整整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里,鼬想过太多太多。
他回忆过多少次曾经他们之间的种种美好;无论是夏夜祭里绚烂的烟花,亦或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交谈,一个动作。
那些记忆被鼬珍藏在心底,好的、坏的、让他感动的、让他悲伤的……
这个人是他的哥哥,他最爱、最重要的人;
他陪伴他度过了他的整个童年。
他耐心地教导他,他细心的照料他。
他设想过无数种他们可能的重逢的场景,他想过无数想要对他说的话,他猜测过无数种如今的凤可能的模样。
他想跟他道歉,他想将父亲临终前嘱托给他的话说给哥哥听,他想告诉哥哥,他有多想他,像小时候哥哥每一次出村任务回来之后一样,絮絮的对他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他想过凤或许不会原谅他;他想过他或许变得残忍弑杀,不再是原来那般温柔的模样;他想过他或许已经太累太累,再也不会像原来那般对他;他想过或许哥哥也寻到了他的幸福,在这六年里,有个人陪伴在他身边,温柔的抚慰他受了太多伤的心……
可他却没想到,再遇到凤,他却只来得及傻傻的叫了一声“尼桑”,那些想了很久的话全都没派上用场。
他也没想到,六年过去,他哥还是那么傻。哪怕他独自一人的时候多么疼,多么累,或许绝望,或许怨恨过,在面对他的时候,却还是那么温柔,一如当初。
也正是因此,鼬觉得,他准备过的那么多的话,他根本没有勇气说出来了。因为他说出来,安慰的不是凤,而是他自己。
鼬去把窗帘拉上,室内扰人睡眠的光线一下子就暗了下来。垂眸看着凤的睡颜,鼬犹豫了一下,伸手理了理凤凌乱的刘海,然后用指尖仔细的描摹着凤的面容。
手指从眉心出发,顺着眉骨抚到眉梢又流连着划回来,最终沿着那高挺的鼻梁到了苍白的唇瓣。
用指腹摩挲了两下,鼬轻叹了口气,把手收了回来。
凤虽然睡得浑浑噩噩,但是脑子却很清楚——蠍给他吃的药绝对有问题!他又不是没发过烧,但哪次也没这么嗜睡无力过。这药效,简直堪比蠍原来制造的一种被他戏称为十香软筋散的毒药!
凤再一次醒过来,是被鼬叫醒的。
“……尼桑,尼桑?”鼬轻唤着凤,直至看到凤睁开眼睛,才松了口气,凤都已经睡了一天了,却仿佛还是很困的样子,这让鼬觉得十分担心,“尼桑,起来吃些东西。”
“……鼬?”凤迷迷糊糊的想着自己这又是做梦了吧,随即感觉到鼬正在伸手搀他起床,才觉得不太对劲——这触感太真实了。凤立刻清醒了大半,然后动用自己睡的快生锈的大脑来回倒带了两次,最后感叹:是真的!!!
鼬回头找了件厚实的外套给凤披上,然后体贴的先递了杯温水给凤润嗓子。
凤乖乖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低头喝水。
脑子里却乱了套儿,怎么办?!蠍他们哪去了?鼬居然没有问他当年的事?也没有拿着手里剑捅他?也没有问他这些年做什么了?
还是就要问了?这地上有缝没有,能让他钻的那种?!
鼬端了放着饭菜的矮几转过来的时候,就看他哥一反刚才迷迷糊糊的模样,正两眼放光的盯着地板在找什么的样子。
“……哥,你在找什么?”鼬把矮几放到凤面前,有些疑惑的问道。
“咳,没事儿。”凤清清嗓子,回头摸了眼罩要带回去,他走的匆忙也忘记带义眼过来,想到鼬已经看到了他那只……丑陋的眼睛,凤有些黯然,想要再遮回去。却被鼬一把握住了手腕,然后将眼罩放了回去:“没有外人就不要带了。”
“……”看见凤脸上依然挂着让人心暖的浅笑沉默不语,却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让那只眼睛不被自己直视,鼬就觉得胸肋间一直存在的那股钝钝的疼兀然变得尖锐起来,鼬深吸了两口气,却还是压制不过那股心疼,两人默默相对了很久,鼬终于伸臂把凤拥到怀里。
凤在被抱住的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他觉得自己在做一个过于美好的梦,他不知道鼬为什么要抱住他。可凤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颤,手在鼬身后几次抬起又放下,却最终没敢回抱过去。
鼬感受到凤小幅度的颤抖,觉得自己的眼眶都在发酸,收紧了抱着凤的手臂,“哥,你怎么那么傻?”轻轻的呼吸着凤颈边的味道,把头枕在凤的颈窝处,静静的不再说话。
鼬轻轻的用侧脸蹭了凤两下,总觉得这样似乎如同耳鬓厮磨一般让他觉得既苦涩又甜蜜,他感觉到了凤几次犹豫却始终没有环住他的动作,死死地咬紧了自己的牙关,手上却温柔的拍了拍凤的后背:“哥,先吃饭,不然要凉了。”
言毕鼬松开抱着凤的手,伸手探了探凤的脑门,却发觉自己因为拧毛巾而冰凉的手也摸不出温度,只得将自己额头上的护额摘了下来,直接用自己的额头去试温。
凤感觉到鼬一下子靠近的脸,紧张得连气息都放轻了很多,任鼬将额头和自己的抵在一起——这是鼬小时候他经常会做的动作,那时候总觉得似乎这样就能慰藉一下自己每日苦恋的心情。
鼬的味道跟原来比,有些变化但不大,多了股男子特有的清冷的味道,却有着一股淡淡的甜味。一瞬间,凤突然觉得,和他抱着小时候的鼬的场景重合了。
鼬退开距离,微微笑了笑:“似乎快退烧了,再吃一次药就好了。”
凤这才觉得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速度,“恩”了一声开始用餐。凤总觉得,似乎六年不见,鼬对他的态度却更亲昵了。只是他却不敢往某些方向想,只是……
大概是因为鼬已经长大了吧,用那样的身体来拥抱他或是做其他的动作时,似乎就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自然,相反总让他觉得有些暧昧。
鼬看着凤的手腕,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凤为了让宽大的袖子在吃饭时不碍事,微微把袖子向上卷了卷,就露出了那根系在凤右手腕间的红色发带。
至少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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