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川这才意识到,一直以来,风情还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女子,看着面前这张惊诧的面孔,秦海川假意咳嗽两声。
风情这才回过神,吸了好大一口气,捂着胸口说道:“秦秦秦……你你……你……我我我……”
口吃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秦海川揉了揉太阳穴,把她拉回房里。
“你是女子?你真的是女子?”,风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瞧了半天,尽管面前换了女装的秦海川身材修长、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间尽显女儿家的姿态,但仍是让她觉着不可思议。
“我确实是女子,为了出行方便才女扮男装”,秦海川拾起茶壶。
“那……那……”,风情想起另外一事,更令她为之震惊。
“她也是女子,而萧月影一早就知道她的身份”,秦海川嘴唇发干,本想喝口茶,突然想起夜明沙的警告,又忍住了,于是叫下人换了。
风情滑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丝颓废,秦海川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便起身将空间留给她。
药要趁新鲜才有效,所以秦海川走后,夜明沙又开始忙于炼药,一边研磨草药一边回想秦海川穿着自己衣服的俊俏模样,夜明沙竟神奇地觉着,这往日令人厌烦的枯燥的炼药,其实也是件有趣儿的事。
秦海川体内的毒素至少要用药汤浸泡三到五天才能完全清除,所以炼好了药,又洗干净桶内的药灰,夜明沙才来回挑着几桶清水倒进木桶。
累得满头大汗,腰肢和屁股因着弯腰和直起的动作牵引得不时传来痛感,方忆起今早被秦海川一脚踹下床之事,夜明沙眯起眼攥紧拳头,恨得牙根痒痒,笃定今晚定要让她也尝尝这滋味。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见时辰不早了,夜明沙便整理药箱匆匆进宫。
连午饭也来不及吃,夜明沙心里一阵埋怨,这两个冤家,没一个让人省心。
来到闻香阁的时候,颜如玉和萧月影已经等在那里,潮汐也抱着一个大布袋,守在一旁。
“夜大人”,潮汐给夜明沙道了个万福,尔后说道:“这是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的驱虫药,您看看”。
夜明沙解开袋绳,低头闻了闻,点点头:“你带着其她几个人把这些粉末洒在浴池边上”。
潮汐带人去办。
等驱虫药洒好后,夜明沙便让众人退到闻香阁外等着。
夜明沙给萧月影把脉,明显感觉到她气血亏损严重,想是那毒虫昨日受了针灸的刺激,开始抵抗,不过这也正是夜明沙所要的效果,细细切脉之后,夜明沙让萧月影脱了衣服浸泡到浴池中。
颜如玉歪头看着夜明沙,夜明沙撅撅嘴,暗道了声,小家子气,然后转过身体。
萧月影这才宽衣解带,依言泡进浴池中。
“昨日已经扎了十二针,这最后一针至关重要”,夜明沙从药箱的布袋中取出银针,颜如玉刚想说什么,便被她抢了先,“这针你不能带,这罪一定要她来受,否则毒虫无法逼出来……”
痕四十五
浴池边摆着一张香案,也是夜明沙事先吩咐潮汐准备的。香案上该有的物件一应俱全,夜明沙净手之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扁圆形的药盒,打开盒盖立刻飘出一阵沁入心脾的清香。盒里装着乳白色的药膏,夜明沙用小指甲挖出一小块,均匀涂抹于银针表面。
抹完了药膏,又燃起三柱清香,夜明沙才对颜如玉道:“可以开始了”。
“不明内里的人,还以为你是个巫师”,颜如玉见夜明沙左手拿着符纸,右手举着银针,怎么都觉着这大夫的模样有些不伦不类。
“能治病就好,你管我是大夫还是巫师”,夜明沙白了她一眼,“你也下水”。
颜如玉眯了眯眼,夜明沙昂起头,“耽误了时辰,你可别怪我”。夜明沙从来就不怕颜如玉,不管是她登基前还是登基后。何况,现在她认定了秦海川,而秦海川又屡次因为她而受伤,夜明沙就更不可能给她好脸色。
颜如玉吸了口气,压下胸中的怒意,和衣跳到浴池中。
萧月影则一脸抱歉的神色,颜如玉对她笑笑,示意她安心。
夜明沙也跟着颜如玉下到水中,二人一前一后将萧月影夹在中间。
“等下我会把毒虫逼出来,你要忍着不能让自己昏过去”,夜明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萧月影半侧了身,点点头。
夜明沙又越过萧月影的肩膀,将符递给颜如玉,“等下用它抓住毒虫,尔后用你体内的凤凰炽焰将其燃为灰烬”。
交代完毕,夜明沙重重提了口气,先将内力聚集于左掌掌心,尔后将其没入水中,自萧月影腰部开始自下而上慢慢推至后心处,随着时间推移,夜明沙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而萧月影的体内也终于有了反映。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身体内四处乱爬,萧月影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些触角在她五脏六腑之上留下的爪痕。撕裂般的疼痛由内而外如藤蔓一般蔓延至全身,萧月影咬着嘴唇,身体因过渡疼痛而开始产生轻微的痉挛。
“扶住她”,不用夜明沙交代,颜如玉早已抓牢她的双肩。
颜如玉这回算是体会到,什么叫伤在你身,疼在我心了,锥心之痛不过如此。
夜明沙见时辰到了,于是收回左掌,右手紧捏的银针快速插入萧月影的后心位置。
“啊”,萧月影一声惨叫,差点痛晕过去。
“影儿”,颜如玉此时此刻,后悔没将那该杀的仇败天碎尸万段。
随着银针整个刺入后心,萧月影胸腔内一阵翻滚,她张开嘴一连吐出好几口鲜血,颜如玉眼疾手快,立刻将混在血水中的肉虫一掌裹在手心里,分不清是烈焰还是鲜血,颜如玉的手心乃至整条手臂都变得红彤彤的,高热的温度瞬间将符连同那万恶之源一起燃成灰烬。
然而,浴池的水却在此时变成了诡异的红色,而隐隐的,能够看到水中无端滋生出大量的浮游生物。
“用你的内力将水蒸干”,想不到竟有如此多的寄生虫,夜明沙对颜如玉叫道。
“你带着影儿离开”,颜如玉将萧月影推给夜明沙,夜明沙却心急地摇了摇头,“不行,现在出去会把这些虫带走,你只管运功便是”。
来不及辩解,这些寄生虫已经快速游到浴池边,幸好池边洒了驱虫药,它们不得已又逃回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颜如玉双掌分开面前的池水,整个人便笼罩在一片霞光之中,她的额头如上次一般隐现出一个清晰的凤凰印记,随着她一声大喝,整片池水便顷刻间沸腾起来。
夜明沙环顾四周,止不住阵阵心悸,若不是颜如玉分开了身边的池水,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饶是如此,她仍然觉着像是被人丢进炼药的炉鼎中,灼热的温度几乎快要将她融化了。
夜明沙第一次亲眼看见凤凰血令的威力,也深深感觉到了那份不可撼动的来自远古的神力,那是一种心灵的强烈震撼。面前的女子,犹如天神一般,不,应该说是火神,所有的人、物在她面前竟然都显得那般渺小,仿佛只要她愿意便能将这世上的所有化为灰烬。
待夜明沙回过神,一池的血水早已被烤干,甚至连一条虫子的尸体都没留下。
颜如玉喘了口气,从夜明沙怀里接过萧月影,将自己的外衣扯下给她披上,便抱着她离开了。
夜明沙靠在浴池边上,仍然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中,被大理石的池面灼烫尤不自知。
“夜大人,夜大人”,潮汐蹲在浴池边,见夜明沙像得了离魂症一般,赶忙叫醒她。
“没事吧?”,潮汐扶着夜明沙离开浴池,夜明沙喘着粗气摇摇头。
“陛下让你好生休息,若是不想出宫,可以去玉兰轩”。
“不用了,给我备顶轿子,送我回去就好”。
夜明沙被宫人扶上轿子,一路送回医馆。宫人进去通报,立刻从医馆里一先一后跑出两个女孩,先出来的女孩来到轿边,掀开帘子把夜明沙扶下来,另外一个跟在她身边,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师父,你怎么了?”,二人异口同声。
夜明沙摆摆手,让宫人先行回宫,然后被二人搀进医馆。
“师父,是谁伤了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报仇”,说话的女孩紧握着拳头,年纪和蝉衣相仿。
夜明沙板起脸,教训道:“南星,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没事就想着用武力解决问题,之所以传你医术,是希望你能从普渡众生中顿悟开化,若是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报仇之类的,我就把你赶出师门”。
南星低着头,一脸的委屈,站在一旁的鬼针拽了拽她的衣袖,南星抬起头,给夜明沙道歉:“对不起,师父,是我错了”。
“师父,南星也是关心您,您就别怪她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鬼针很机灵,见夜明沙看向药柜,便立刻取了九花玉露丸递给她。
吞下药丸,夜明沙才慢慢缓过来,生平第一次对颜如玉产生了惧怕之感。
“没事,只是今日施针之时耗费了太多心力”,夜明沙又在医馆休息了一个多时辰,便不顾南星和鬼针的反对,亦然回到药芦。
药芦日间并不上锁,所以夜明沙回来之时,秦海川已经将木桶下的火堆点着了,正学她昨日的模样,一边煽风一边加柴。
夜明沙靠在门边,就这么看着她,只是看见这个人,感受到她的气息而已,便觉着被幸福溢满了,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很多。
秦海川侧头看了她一眼,夜明沙笑了笑,撑着门框弹起身,去屋外的药鼎取出早上炼好的药,又拾起一捆柴,回到屋内。
秦海川起身接过柴,不经意间,触碰到夜明沙的手指,却惊觉竟如火一般的烫。
夜明沙将药悉数倒入桶内,秦海川又抢了她的位置,继续做苦力。夜明沙也不和她争,转而去准备明天的药膳。
水开始沸腾,秦海川也没用夜明沙吩咐,便趁她不备自己脱了衣服泡入药汤中,夜明沙待她坐好后又向桶里洒了些草药。期间,二人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交流,秦海川反而觉察出她今日颇有些不同寻常……
萧月影自下午昏过去之后就一直没有清醒,此刻正躺在榻上。颜如玉坐在一边,拿着浸了冰水的毛巾,在给她人工降温。
潮汐煮了杯参茶递给颜如玉,颜如玉摇了摇头。潮汐蹲下身子,眉宇间凝起了淡淡的忧愁,“陛下,请保重身体,潮汐求您…”
半响,颜如玉接过她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你们都下去吧”,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盖的担忧,潮汐不觉看向榻上的女子。
众人逐个退出凤殿,潮汐临走时,颜如玉吩咐她去看看夜明沙。
“影儿,若是解了情咒,你又因我而伤,我不会原谅自己的”,颜如玉趴在萧月影耳边低声呢喃。
萧月影的体温一直持续不降,颜如玉苦思冥想,最后将她抱起,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双手从背后穿过她腋下轻轻按在她的腹部,缓缓输送真气。
萧月影昏迷不醒,又因凤凰血令而伤,渡真气原是徒劳之举,却没想到当颜如玉的本源真气进入她的丹田之后,覆在她腹部的双手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牢牢钳制,尔后这股力量竟主动吸纳她的真气。
颜如玉顿时疑惑丛生,却也不制止,因为她发现,萧月影的体温竟随着真气渐入体内而不断下降。
只觉着自己的真气像是被吸入了一个无底深渊而如何都填不满似得,那股力量终于在她感觉到眼花耳鸣头晕目眩之际停止了吸纳之举,而萧月影也慢慢苏醒过来。
整个人像散了架一般,萧月影不禁呻吟出口,颜如玉轻声呼唤:“影儿”。
睁眼便见着思念之人,明明只昏迷了一个下午,却感觉好像有百年之久。
萧月影躺在颜如玉怀中,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中含着浓浓的深情,这两日来,颜如玉陪着她一起痛、一起流泪、一起饱受煎熬,她所有的悲痛她都感同身受,甚至比她更痛,这份深情,她要怎样来回报?
“还痛吗?”,颜如玉低头轻轻蹭着她的鼻尖。
“不痛了”,萧月影微仰起头,颜如玉张嘴含住她有些干裂的唇瓣。伸出舌头,润泽着那双主动送上来的红唇,萧月影揽了她的脖颈,将她压向自己。
明明身体还不适宜,二人却都舍不得放开,唇与唇紧密相贴、舌与舌抵死纠缠,像是在以此向对方证明,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也不要再分开……
木桶中的清水已经变得浑浊,夜明沙便让秦海川从桶里出来,给她找了件宽松的袍子披上,才把她扶到床上。
“我…还是回去吧”,秦海川虽觉身体仍然乏力,但精神还算好,至少比昨日强了许多。
“不准”,夜明沙起身去拿药,秦海川咬咬嘴唇,钻进被子里。
夜明沙端着碗黑色的药膏回到床边,见秦海川脸色微红,于是忍着笑说道:“只当我是大夫就好”。
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夜明沙探手解开她的腰带,现在人是清醒的,为避免她因羞涩而抵抗,夜明沙只是拉开袍子的一条缝隙,雪白的双峰在衣服底下若隐若现,不过夜明沙此刻没有多余的心思。
用指尖蘸了些药膏,可是刚接触到她皮肤的一瞬,秦海川就拧起眉头,夜明沙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缩回手,随即把药碗放到床边,丢了句,“你自己上吧”,就转身离开了。
秦海川低下头,赫然看见自己胸口的肌肤上有块被烫红的指印,她皱起眉,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外,这个女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手为什么会这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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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哗哗的流水声,秦海川犹豫片刻,系好腰带起身下床,朝门口走去。
门外的女人此时正舀着冷水不停地往自己身上浇,而她全身已经湿透了。天气虽然渐渐转热,也有了入夏的迹象,但夜晚还是很凉的,起码秦海川裹着袍子仍觉着一旦夜风吹过仍是有些刺骨的寒。
秦海川快走两步,想要制止她这种近似抽风的举动,然而当手掌抓住她手腕的霎那,却立刻被烫地弹开了。
夜明沙转过身,退后两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