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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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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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抿了唇,极力抑制心中羞愤,不肯被他窥破半分窘态,只冷冷道:“舍下家事,何足为外人道。”   
“天下皆知你的委屈,王妃又何必强撑颜面。”他微笑,言语却歹毒万分。   
“你非我,又怎知我委屈。”我傲然道,“萧綦纵有万般不是,也是我王儇的夫婿,由不得外人诋毁。”   
他不语,定定看我,半晌方叹息一声。   
“王儇。”他若有所思,低念我的名字,蓦然抬眸看我,“你为何不趁机杀我,反来救我?”   
我为何救他?因为他与子澹的些微相似,还是因为我的妇人之仁……我亦无法回答自己。   
“人皆有恻隐之心。”我淡淡侧首。   
却听他陡然一声冷笑:“恻隐之心!”   
他目光雪亮,怒色勃发,笑容隐含恶毒:“难得你有这份恻隐之心,倒不如以你之命,替萧綦赎罪。”   
我不知因何将他触怒,当即昂首道:“你可曾听说琅玡王氏有过怕死之人?”   
他灼灼盯着我,胸膛起伏,似压抑着极大的愤怒:“滚!滚出去!”   
至此后,我依然被关在地窖,白天却被带到房中侍侯他。   
所谓侍侯,除了端药递水,只是坐在一旁听他说话,偶尔也受他辱骂。   
我沉默顺从,再不做无谓的反抗,只暗自留心,寻找出逃的机会。   
他清醒时,会跟我说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偶尔露出些笑容,除此以外,大半时候都在厉色斥骂下属,喜怒无常,动辄责罚甚重。   
惟有昏睡时,神色安恬纤敏,不若平时阴郁易怒。   
渐渐发觉,此人实在孤傲敏感之极,最厌恶受人怜悯同情,旁人即便出于好心,对他多些关怀照拂,他便觉得旁人是在可怜他,立时发怒翻脸。   
那些下属却对他忠诚无比,无论怎样喝骂,都恭敬异常,绝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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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险行(1) 
【险行】   
窗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几欲吹破,外面风声越发呼啸锐急。   
算日子已经过了七天。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界,四月天里还常常刮风,最近两天更是风急雨骤。冷风丝丝灌进来,窗缝有些松动,我探手去关窗,袖口却被斜伸的木条挂住,一时勾在那里。   
我用力一扯,不慎撞上木刺,小指被划出浅浅血痕。   
“不要动。”   
未及回头,一双手臂从背后环上来,解开被钩住的袖口,将我手掌抓住。   
男子温热的气息袭来,我一颤,忙侧身回避。   
“一点小事都不会,果然是金枝玉叶。”他冷眼睨我,语带嘲讽,却捉了我的手凑到唇边。   
我心中一紧,反手推开他,却触到他仅着贴身单衣的胸膛。   
我窘急恼怒的样子,引来他哈哈大笑。   
“少主……有事吗?”门帘掀动,小叶探身询问,被他的笑声惊动,有些惊疑关切。   
我趁机抽身退开,却听他一声怒喝:“出去,谁要你进来!”   
小叶怔在门边,神色骇茫。   
他大怒,抓过药碗,劈手向门边掷去:“滚!”   
小叶眼中泪水涌出,掉头奔了出去。   
我远远避到屋角,无动于衷,只是漠然看他。   
这几日,他伤势好转很快,虽未痊愈,精神元气却也恢复大半。   
这位贺兰公子性情古怪之极。病中憔悴时还有些令人恻然,一旦精神好转,便越发乖戾莫测,喜怒不定。有时一整天少言寡语,对旁人视若无睹;有时暴躁之极,发起火来毫无理由。   
他骂走了小叶,似仍不解气,越发烦躁不安。   
我起身向门边走去。   
臂上蓦然一疼,被他狠狠拽了回来。   
“我叫你走了么?”他冷冷开口。   
“我想另外找只碗,你刚才又砸了一只。”我面无表情。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手上一紧,将我下巴扳起。   
“放手!”我含怒斥道。   
“你还不曾这般服侍过萧綦吧?”他逼视我,似笑非笑。   
我呆住,一声怒斥哽在喉头,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悲酸辛辣,千般委屈,万种无奈,陡然涌上心头。   
先是晴天霹雳的赐婚,再是不辞而别的洞房,直至被人劫持,身陷险境,一切莫名厄运,都拜我这位素未谋面的夫君所赐。我因他而受辱,如今他却身在何处?可知我所受苦楚?可有半分挂虑……只怕,是半分也没有吧。   
我被劫至今已有十余日,父母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可他身为大将军,镇守北境,却连自己的妻子也保护不了。我忍辱负重,等待来人救援,却至今不见半分希望。   
旁人的嘲讽凌辱,我都能忍耐,却无法承受一次又一次被离弃。   
“我在想,你这有名无实的王妃,是否至今仍是处女身?”他捏紧我下巴,俯身逼近。   
我惊怒,扬手甩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一震,盛怒瞪视我,脸颊浮现红印,反手一掌将我重重掴倒。   
眼前昏花,脸上火辣辣的剧痛。   
他冷冷俯视我,唇边笑意令我不寒而栗:“我倒看看,豫章王妃是如何三贞九烈!”   
颈间骤然一紧,裂帛声过,我的衣襟被他扬手撕开!   
我浑身战抖:“我是萧綦的妻子,你若是血性男儿,就堂堂正正跟他在沙场决战!凌辱一个女人,算什么复仇!贺兰氏先人有知,必会以你为耻!”   
他的手在我胸前顿住,俊秀面容渐渐扭曲,眼底被怒焰熏得赤红。   
“先人有知!”他厉声大笑,“贺兰氏二十年前便以我为耻,再多今日一次,又有何妨!”   
他猛然扯下我胸前亵衣,双手沿着我赤裸肌肤滑下。   
“无耻!”我含泪挣扎,鬟髻散乱,钗环零落,陡然一支珠钗被我反手抓住,羞愤绝望中,我不假思索,握紧发钗,咬牙全力向他刺落——   
金钗扎进皮肉,我已感觉到肌理的绵软,却再也刺不下去——手腕被他狠狠掐住,剧痛之下,发钗脱手。   
他捏住我右腕的手狠狠收紧,目中杀机大盛。   
碎骨折筋般的痛,令我全身迸出冷汗。   
他反手拔出扎在肩颈的金钗,鲜血从他颈上蜿蜒流下。   
“你想杀我?”他的声音喑哑下去,眼中杀机渐黯。   
“我后悔没有早一些杀你。”我迎上他的目光。   
他的瞳孔慢慢收缩,眼底一片冰凉,仿佛有无尽悲哀,无穷失意。   
我闭上眼睛,一行泪水不由得滑下……如果死亡在此刻降临,我亦坦然承受。   
颈上一热,旋即锐痛传来——他竟俯身咬住我颈侧。   
他抬首,以手背拭去唇上血迹,笑意阴冷,目光灼热。   
“你如何伤我,我便如何回报于你。”他的手攀上我颈项,轻轻摩挲,“这伤痕便是我的印记。你的主人,从此便是贺兰箴!”   
颈上的伤口不深,牵动时依然痛楚。   
一连两天两夜,我被锁进地窖,再没出去过。除了送饭,也再没有人进来。   
想到贺兰箴,依然令我不寒而栗。那日侥幸逃过他的凌辱,却被他咬伤颈侧……此人竟是疯魔了!我不知道下一次,他还会想出什么法子折磨我。他恨萧綦,却将满心恶毒倾泻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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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险行(2) 
他的仇人是萧綦,却把我劫来——若只为了凌辱泄愤,又何须一路小心藏匿。   
只怕,他们还有更大的图谋。   
可我能有什么用处,莫非他还想以我为诱饵,要挟萧綦?   
若真是这样,贺兰箴恐怕要失望了——我的生死,豫章王怕是全不在意吧。   
思及此,不由苦笑,渐渐笑出眼泪。   
如果我能活着逃出这里,活着见到那位豫章王,我想我会向他求取休书一封。   
宁可独身终老,也好过做这豫章王妃。   
夜里,纷乱的声响将我惊醒。   
地窖门打开,小叶悄无声地进来,将手中的衣物抛到我身上。   
“把衣服换了!”她狠狠盯住我,像要在我脸上剜出两个洞才罢休。   
那日险被贺兰箴折辱,我身上衣物已残破不堪,只靠一件罩袍蔽体。   
我捡起她抛来的衣服,却是一套花花绿绿的胡人衣衫。   
穿戴整齐之后,小叶亲自动手,将我一头长发梳成两条辫子,垂下肩头,又披上一条艳丽的头巾,遮去大半张脸。   
小叶将我推出地窖,一路带到门外。   
上一次仓皇逃出,未及看清四下,此时虽是夜里,却灯火通明。依稀看去,竟是一处颇热闹的营寨,远处燃着三两堆篝火,周围都是简陋的土屋,近处停着多辆马车,四下都有人奔来忙去。   
天色隐约发白,透出蒙蒙天光,凉意透骨,大概已过五更。 
周围人多是关外打扮,甚至有人像我一般胡人穿戴。   
门外候着两名大汉,与小叶一起将我押向其中一辆马车,车上垂着厚厚帘子,似已整装待发。忽听得妇人的哭泣哀号,继而是喝骂鞭打声。   
“求大爷大发慈悲,我家中孩儿还未断奶,离了娘只怕活不下去啊,求您放我回家吧,我给您叩头了……”   
“少啰嗦,你男人将你卖给我,收了白花花的银子,你就给大爷老老实实地做买卖,过个十年八年,说不定还会放你回来,要不然,老子现在就打死你!”   
一辆马车前,一个年轻妇人死死攀住车辕不肯上去,被后面的大汉一顿鞭打,哭声凄厉刺耳。   
我心头发寒,不觉缩了缩肩,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   
身后是贺兰箴,一身胡人打扮,神色淡淡,正冷眼看我。   
“这车上都是私娼,今日就启程去宁朔,卖到军中做营妓。”   
我悚然一惊。   
“上车,别让我也拿鞭子抽你。”他似笑非笑,将我拽上马车。   
车帘一放,马车“得得”向前驰去。   
我靠住厢壁,听得马蹄声急,心念电转间,种种前因闪过,恍然明白过来。   
他们扮作经营私娼的掮客,将我混在这批营妓之中,竟是要混入宁朔城。   
谁又能想得到,他们劫持了豫章王妃之后,竟大摇大摆把人送往豫章王的眼皮底下。   
送往军中的营妓,按例是跟在粮草军需之后,一并押行。   
为了保障粮草能够畅通无阻运往前方,沿途均有兵部特颁的通关令符,不必通过盘查。   
携带一个女子,还有什么比混入贩运营妓的私娼队伍更安全。   
好巧妙的法子!这个贺兰箴,性情乖戾,心计深沉——竟是如此可怕的人物。   
此行去往宁朔,他们的目的果然不是我,而是萧綦。 
贺兰箴,他会怎样对付萧綦……我心中竟涌起不安。   
无论如何,那个人总是我的夫婿。   
或许,贺兰箴不是他的对手,自会挫败于他手下,我亦能获救。   
他是睥睨天下的大将军,能救出我的人,也只有他了……我埋头在臂弯,蜷膝苦笑。   
“在想什么?”   
贺兰箴忽然伸手抬起我下巴,语气莫名变得温软。   
我侧过脸,不愿理他。   
“此去宁朔,成全你们夫妻团聚,你不喜悦么?”   
他冰凉手指沿着我脸庞摩挲,却令我一阵战栗。   
我一语不发,索性闭上眼睛,任凭他说什么都不再理睬。   
他亦沉默下来,不再纠缠,只静静看我。   
猛然,马车一个颠簸,将我重重摔向前面,撞上车板,不由得痛呼出声。   
贺兰箴忙伸手来扶我。   
我往后急缩,冷冷躲开他。   
他伸出来的双手僵在半空,唇角扯出一抹苦笑。   
我扶住车壁坐好,全神戒备地盯着他。 
“我就如此可憎?”他低下头去,嘲讽地一笑。   
“从前,他们都嫌憎我,害怕我,一有机会就追着打我。”他脸上浮现恍惚笑容,喃喃道,“每次娘都会搂着我,一边掉泪,一边给我上药。有时候,我宁愿让他们打,受了伤,娘就会抱着我了。”   
我怔怔望着他,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幼年往事,却听得渐渐酸楚。   
他抬眸看我,目光迷离:“那日,你喂我药……我还以为是娘回来了。” 
虫工木桥◇。HQDOOR。◇欢◇迎访◇问◇   
第21节:险行(3) 
我脸上一红,低下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令慈,也在宁朔吗?”   
他沉默。   
半晌,却听他冷冷道:“我娘去世很久了。”   
我僵住。   
“你娘叫你什么?”他忽然问。   
“阿妩。”我脱口而出,又立时后悔。   
他笑了,长眉微挑,眼底阴霾顿时化作潋滟春水。   
“阿妩……”他低低唤我,语声温柔如春夜暖风。   
我低头不答,将脸藏在臂弯,闭目假寐。   
身子蓦然一暖,他的外袍披在了我肩上。   
“睡吧,不要着了凉。”他也仰头靠着厢壁,懒散地伸直了腿,闭目养神。   
我一时怔忡,分不清眼前温柔的男子,和那个阴鸷易怒、诡谲无常的少主,到底谁才是真实的贺兰箴。   
一路上,只有贺兰箴与我单独相对,倒也相安无事。虬髯大汉在前驾车,其他人跟随在后面的马车上。每到一处驿站歇脚喂马,小叶也扮作营妓模样,寸步不离跟着我。   
我处处留心,却连示警求救的机会也没有,更不必说伺机逃走。   
眼看一天天往北行去,宁朔,渐渐近了。   
宁朔,我曾经无数次在皇舆江山图上,看过这个地方。   
想不到,当我真正踏上那片土地,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   
这座边关重镇原本不叫宁朔。   
当时还是宁朔将军的萧綦,曾经在此大破突厥,一战成名,结束了北境多年战祸,威名远震朔漠。当地百姓为表感念,将那座城池改名为宁朔。   
这座城,凝结了太多血泪传奇。   
萧綦率雄兵四十万,驻守宁朔多年,将北境经营得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连突厥铁骑都不能撼动半分的宁朔,只凭贺兰箴这一行十数人,竟敢直入虎穴。   
他究竟设下怎样险恶的阴谋向萧綦复仇?   
离宁朔越近,我越发忐忑不安,不敢去想——当我踏上宁朔,等待我的将是什么。   
萧綦,我们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会面么?   
他会如何应对这些贺兰族人的复仇?   
又会如何待我……   
入夜,大雾弥漫了山道,马车负重更是崎岖难行,一行人马只得在前面的长风驿歇脚。   
过了这个驿站,再走半天的路程,就到宁朔了。   
一下马车,小叶便将我押入房中,寸步不离地看守。   
这几天我态度温顺沉默,不再反抗,对贺兰箴也时而温言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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