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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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业-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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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骤然腾空,风声过耳。   
“王妃——”萧綦抢到桥边,凌空抓住我衣袖。   
裂帛,衣断。   
转瞬间,我全身凌空,随贺兰箴悬于桥下吊索。   
贺兰箴脸色惨白,单凭一臂悬挽,阻住下坠之势,额上汗出如浆。   
“我身上有磷火剧毒。”我仰面望了望萧綦,微微一笑,“你快走……”   
萧綦一震,脸色剧变,决然探身伸手:“抓着我!”   
我摇头:“你快走!我与他同归于尽!”   
“好!好一个同归于尽……”贺兰箴蓦地大笑,扬手将银丝一扣,“萧綦,我们恩怨就此了断!黄泉路上,你也一起来吧!”   
我骇然,低头见银丝急速收紧。   
萧綦半身探出,勃然怒喝:“手给我!”   
他甲胄浴血,凛然生威,眼底是不容抗拒的决绝——生死一念间,我再不能迟疑,猛然将心一横,奋力挣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腰间银丝骤紧——就在这一刹那,眼前匹练般剑光斩下!   
骨头断裂之声脆如碎瓷。   
一蓬猩红喷溅我满脸。   
贺兰箴的惨呼凄厉不似人声,渐远渐杳,急速向桥底坠去。   
那握住我的大手,猛一发力,将我凌空拽起。   
一拽之力,将我与他双双掼倒。   
我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   
腰间玉带完好,银丝的彼端赫然连着一只齐腕斩下的断手——贺兰箴的断手!   
萧綦一剑斩断了贺兰箴扣住银丝的手。   
“好了,没事了……”一个低沉温暖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一边小心翼翼除下我腰间玉带。   
我怔怔抬头,想要看清楚他的容颜,却只看到身上、手上,到处是血,天地间一片猩红……   
火,惨碧色的火,笼罩了天地,呼呼的风声刮过耳边,忽然一道剑光陡然掠起,天地间俱是血红一片,大股大股的鲜血如洪水一般涌来,即将没顶……   
我极力挣扎,神智渐渐清明,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仿佛置身惨碧色大火之中,全身痛楚无比,稍稍一动,胸口便传来牵心扯肺的剧痛。   
混沌中几番醒来,又几番睡去。   
梦中似乎有双深邃的眼睛,映着灼灼火光,直抵人心;又似乎有一双温暖的手,不时抚在我额头;朦胧中,是谁的声音,低低同我说话?   
我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便渐渐安宁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终于可以睁开眼。   
床幔低垂,烛火摇曳,隐隐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深深吸一口气,触摸到柔软温暖的被衾,才相信不是在梦中。   
那一场噩梦是真的过去了,此刻我安然躺在床榻上,真的已经安全了。   
方才的梦里,血光剑影,风声呼啸……我蓦然一颤,想起口中满是腥热血肉;想起剑光纵横,刀锋掠鬓而过;想起纵身而下,身在虚空……想起那双坚定有力的手臂。   
那一刻,我身如断羽,即将堕向死亡之渊,却是那一剑,横空斩断死亡的触手,将我从黄泉路上抢回,抢回那温暖坚实的怀抱。   
垂幔外似有人影晃动,低沉的男子声音隐隐传来:“王妃可曾醒来?” 
“回禀王爷,王妃伤势已有好转,神智还未清醒。”一个老者的声音回答道。   
“已经三天了,她身受内伤,只怕经脉受损。”那声音透出忧切,竟然是萧綦么。   
“王爷勿忧,那一掌虽是伤在要害,但掌力未用足三成,不至损及心脉。只是王妃脉象微弱,伤病郁结已久,不能用药过急,否则反受其害。”   
外面良久无声,只有浓郁的药味弥散,我勉力抬手,想掀开垂幔,却没有力气。   
只听沉沉一声叹息:“若是贺兰箴那一掌用了全力,只怕她已不在了。”   
“王妃吉人天相,必能逢凶化吉。”这是谁的声音,不是方才的老者,也不像是萧綦。   
“此番是我大意轻敌,此时想来,仍觉后怕……”萧綦的声音透出自嘲的笑意,“想不到我半生戎马,喋血无数,今日也知后怕。”   
“末将只知道,关心则乱。”   
萧綦低笑了一声。   
“王爷,那贺兰余孽……”   
“此事明日再议,你退下吧。”   
“是。”   
外头再无声息,良久沉寂。   
我隔着床幔望去,隐隐见一个挺拔身影,映在外头屏风上,侧颜淡淡,轮廓有如斧削。   
那侧影凝立不动,似乎隔了屏风,正凝望我所在的内室。   
我亦屏息凝望那身影。   
关心则乱,这四个字浮上心头,双颊渐觉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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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爱憎(1) 
【爱憎】   
垂帘动,珠玉簌簌有声,他的脚步声转入内室,身影清晰映上床帷。   
我侧首看着他,心里怦怦急跳,似惴惴又茫然。   
他凝立不语,隔了一道素帷静静看我。   
五月间的天气已换上了轻软的烟罗素帷,隔在其间如烟雾氤氲。   
我看他,隐约只见形影;他看我,也只怕不辨面目。   
侍女悄然退了出去,一室静谧,药香弥漫。   
他抬手,迟疑地抚上罗帷,却不掀起。   
我不知所措,心中越发跳得急了,一时竟满手是汗。   
“我有愧于你。”他蓦然道。   
他语声沉缓,却令我心中一窒,屏住了气息听他说下去。   
“王妃,我知你已醒来……我对你不住,若愿给我机会弥补,你便开口;若是不能原谅,萧綦自愧,必不再惊扰,待你伤好,立即遣人送你回京。”   
一句话,掀起千重浪,我静静听着,心底却已风急云卷,如暴雨将至前的窒迫。   
未等我质问责备,他已自称“有愧”,一句“对不住”,触动我心底酸楚,百般滋味都纠结在了一处;甚至,我还未曾想好怎样面对他,怎样面对彼此间恩怨重重,他却已为我预设好了选择——我只需要选择开口,或是沉默,便是选择了原谅,或是离去。   
何其简单。   
真的如此简单吗?   
隔了罗帷,我定定看他,分不清心中纠结酸痛的滋味,到底是不是恨。   
他立在床前,负手沉默,并不看我。   
一室寂静,光影斑驳,只有沉香缭绕。   
这是何其决绝、何其霸道的一个人!要么原谅,要么离开,不容我有含糊的余地。我该愤怒的,可是偏偏,他给出的选择和我想到了一处。或者原谅,或者痛恨,从没有想过第三条路可走——这一刻,我们竟默契至此。   
他已伫立良久,等待我的选择,等待我开口唤他,或是继续沉默。   
望着他模糊身影,万千慨然,终于化作无声一叹。   
他转身,向我望过来,隔了罗帷竟也能感觉到那迫人的目光。   
我一时窒住,被他的目光迫得忘了呼吸,忘了开口。   
片刻僵持沉寂,他一言不发,断然转身而去。   
“萧綦。”我脱口唤出他的名字。   
这一开口,才发觉我的嗓音低哑,力气微弱,连自己都听不分明。   
他没有听见,大步走向外间,眼见便要转出屏风。   
我恼了,尽力提起声气,脱口道:“站住。”   
他身影一顿,蓦地驻了足,怔怔回头:“你,叫我站住?”   
这一声耗尽气力,牵动胸口伤处,我一时痛楚得说不出话。   
他大步赶过来,霍然掀起罗帷。   
眼前光亮骤盛,我蹙眉抬眸,目光直落入一双深眸里去——这双眼,就是这双眼,悬崖之上惊彻我心魄,昏迷中不断在我眼前掠过,似能洞彻生死、包容悲欢,予我无穷尽的力量与安定。   
此刻这双眼越发幽黑,深不见底,似笼罩了浓雾。   
四目相对,各自失神。   
“不要动。”他蹙眉,按住我肩头,转头传唤大夫与侍女。   
大夫、医侍、婢女匆匆进来,满屋子的人忙着端药倒水,诊脉问安,耳边一片颂吉之声。   
料想我此刻的样子一定惨淡难看,转头向内,不想被他看见。   
大夫诊脉片刻,连声恭喜大安。医侍端了药上来,两名侍女上前欲将我扶起。   
却听他道:“药给我。”   
他侧坐榻边,极小心地扶起我,让我靠在他胸前。   
陌生而强烈的男子气息将我包围,隔了衣襟,隐隐感觉到他的体温。   
“这样舒服吗?”他扶住我肩头,低头凝望我,目光温和专注。   
我顿觉脸上发烫,慌忙低眸,不敢看他。一场伤病竟将我变得这样胆小了,我低头,忽觉暗恼,为什么要怕他……一时倔傲心起,我蓦地抬头,迎上他目光。   
原来他是这样子的……轮廓如斧削,浓眉飞扬,深目薄唇,不怒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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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爱憎(2) 
“看够了么?” 他看着我,不掩揶揄,“看够就喝药吧。”   
我连耳后也发烫起来,只怕脸上已是红透,索性大大方方将他从头看到脚。   
“如何?”他含笑看我。   
我淡淡转头道:“并没有三头六臂。”   
他朗声大笑,将药碗递到我唇边,一面看着我喝,一面轻拍我后背,落手极轻,也笨拙之极。   
我低头喝药,背后感觉到他掌心的温热,心里不知为何,软软的,似塌下去一个地方。   
药味很辛涩,我皱眉喝完,立即转头道:“蜜水。”   
“什么?”他愕然,我亦呆住……往日在家,母亲知道我怕苦,每次喝过药,总是立即递上雪莲蜂浆调制的蜜水。我低头,想起母亲,想起父亲和哥哥,泪水不由自主涌上。   
泪水坠落,溅在他手背。   
一路凶险,命悬顷刻的关头,都不曾落泪……而此时,在他面前,我竟无端落了泪。   
他沉默,放下药碗,伸手替我拭泪。   
手指触到脸颊,我一颤,随即低下头,任由他掌心粗粝的皮肤抚过我脸颊。   
“没事的。”他柔声道,“良药苦口,睡一觉醒来伤势又会好很多。”   
口中药味仍觉辛涩,心头却不那么酸楚,渐觉温暖安稳。   
“睡吧。”他将我放回枕上,握住我的手,点点暖意从他掌心透来……我有些恍惚,不知是药效发作,还是一时错觉,眼前模糊见到小小的子澹,如幼时一样伏在我榻边,踮起足尖,伸手来摸我的额头,趴在我耳边细声说:“阿妩妹妹,快些好起来。”   
鼻端一酸,我睁眼看他,却见子澹的面容渐渐模糊,隐约显出萧綦的眉目。   
在此刻,是谁抚着我额头,又是谁在握紧我的手……   
之后数日,我总在药效下整日昏睡,内伤旧疾似乎日渐好转。   
偶尔清醒的片刻,我会期待从侍女口中听到萧綦的消息。   
但是,他并没有来过,自那日离去就没有再来过。   
只有一名姓宋的将军,每日都奉命前来询问医侍,将我的情形回报萧綦。   
侍女说王爷军务繁忙……我默然以对,分不清心中晦涩滋味,究竟是不是失落。   
或许原本就不该存有期许,或许什么都没有改变,他仍是他,我仍是我。   
清醒之后,我最想知道两件事:一是京中是否已经得到我脱险的消息,父母是否已安心;二是贺兰箴一党是否伏诛。那日,贺兰箴断腕坠崖,惨烈景状历历如在眼前。当时在崖上,我随他一起跃下,满心都是与之俱亡的恨与杀意。想来我是恨他的,那一路上的屈辱,均是拜他所赐。   
至今颈上、臂上还留着他扼伤的痕迹,受他那一掌的内伤也还未愈。   
昏迷的噩梦里,我时而见到那个白衣萧索的身影,见到他满身浴血,坠向无底深渊。那么高的悬崖,又被斩断一臂……想来此刻,他已是白骨一堆了。   
然而,我记得大夫的话“所幸这一掌未用足三成力道,否则……”   
狂怒之下的一掌,他只用了三成不足的力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手下留情,也不知道那一刻,他是否良心复苏。这些疑问,我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只是每每想起那一掌,想起当日种种,当初立誓杀他的恨意,不觉已淡去,徒留怜悯与怅然。   
我记得,那一天,死了那么多人。   
先是校场之上血肉杀戮,朝廷钦差命丧当场;继而是山中栈道,夺路追杀,萧綦以一人之力接连斩杀三人,洞穿咽喉的箭矢、身首分离的头颅、断臂、热血……有生以来,我从未见过,甚至想也不曾想过这般景象。   
真正目睹那一幕,我并没有昏厥,甚至没有惊恐失措。   
从前在御苑猎鹿,第一只鹿被哥哥射到,献于御前。太子妃谢宛如看到死鹿,只一眼便昏厥过去。皇上感叹,称太子妃仁厚,姑姑却不以为然。   
想来,我一定是不仁厚的。   
朝廷钦差串通外寇劫持王妃,行刺豫章王,事败身亡……出了这样的大事,朝廷震动,京中只怕早已掀起万丈风浪。萧綦会如何上奏,父亲如何应对,姑姑又会如何处置?   
我虽神志昏沉,心中却清醒明白,前后种种事端,翻来覆去地思量,隐隐觉出叵测,似有极重大的关系隐藏其中。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被他们里里外外一起蒙在鼓里。   
萧綦不来,我只能向身边医侍婢女询问。   
可这些人通通只会回答我两句话,要么“奴婢遵命”,要么“奴婢不知,奴婢该死”。   
一个个屏息敛声,畏我如虎狼,真不知萧綦平日是怎样严酷治下。   
只有一个圆脸大眼的小丫头,年少活泼些,偶尔能陪我说说闲话,也不过是有问便答。   
烦闷之下,我越发思念锦儿。   
晖州遇劫之后,就此与她失散,也不知道她是留在晖州,还是已被送回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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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爱憎(3) 
夜里,靠在床头看书,不觉乏了,刚恹恹阖眼,便听见外面一片跪拜声。   
金铁交触声里,橐橐靴声直入内室,萧綦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王妃可曾睡了?”   
“回禀王爷,王妃还在看书。”   
他突然到来,一时令我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应对,匆忙间放下书,闭目假寐。   
“这是要做什么?”萧綦的脚步停在外面。   
“禀王爷,奴婢正要替王妃换药。”   
“退下。”萧綦顿了一顿,又道,“药给我。”   
侍女全部退出内室,静谧的房中更是静得连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   
床幔被掀起,他坐到床边,与我近在咫尺。   
我闭着眼,仍感觉到他迫人的目光。   
肩头一凉,被衾竟被揭开,他拨开我贴身中衣的领口,手指触到肩颈伤处。 
他的手指与我肌肤相触,刹那间,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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