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被他的来势汹汹目中无人弄得有些沉不住气,他熄了火,正欲开门下车和易臻对峙。
一直无言的夏琋,突然抓紧他胳膊。
像有什么要破茧而出,她对江舟莞尔一笑:“抱歉,这是我前男友。”
她不假思索的身份定位和介绍,让易臻的胸口,仿佛撞上了暗礁。
夏琋从帆布包里取出一串钥匙,递给江舟:“要不你先上去等我吧,我和他单独聊一下。”
江舟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终停在夏琋身上,有些迟疑和担忧。
他说:“我可以在一旁等的。”
“没事,我很快就回去,”夏琋还是笑:“放心啦。”
江舟这才颔首,眉间仍不掩思虑:“好吧,行李我帮你带上去。”
夏琋松开他手臂,温温应下:“嗯。”
夏琋回过头,望向易臻,前一秒面向邻座男人的温和即刻变得冷淡:“行啊,我跟你聊。”
易臻让开地方,让她下车。
夏琋一下车,他想拉她手,女人反应敏捷地别开了:“只是谈谈,希望你保持风度,不要动手动脚,可以吗?”
易臻凝视她片刻:“好。”
夏琋跟着易臻走去较远的地方,对面而立。
易臻刚要开口,夏琋已经心不在焉地望回江舟轿车的方向,青年打开后备箱,往外取行李。
察觉到夏琋在看他,江舟远远地,冲她扬手笑了一下,而后指了指车库出口。
夏琋挑唇,对他做了个OK。
江舟才拎上箱包离开。
他们默契十足的手势交流,让易臻脸色暗了又暗。
他直接掐住夏琋脸颊,逼迫她回头,直面他:“要谈就认真谈。”
“你说,我在听。”她也毫不避讳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他已经不认识的情绪。
它们冷冰冰的,毫无生气。它们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更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车里男人是谁?”易臻问。
“江舟。”夏琋答道,坦诚得没有分毫心虚。
易臻目光灼灼:“我刚才听到一个词,前男友。”
“嗯。”
“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有吗?”夏琋一脸可笑:“我以为你记忆力一向不错。”
易臻的目光,像临时削出来的锐器:“赌气状态下的分手,我不会承认。”
“说记得关门的是你吧,我关好门了。还有这个,”夏琋试图掸开他还钳制在她下巴的手:“几分钟前,你还答应不会动手动脚,现在这样是干嘛,脸不疼吗?”
易臻放了手,再次强调:“我不认为我们已经分手。”
他的自负近乎要把夏琋逗笑,她扯了扯嘴角:“易臻,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是吵架冷战吧。我们真的已经分手了,我已经开始新生活。”
她从始至终,都不回避地正视他,以相当不能理解的态度:“分手了,就是过去了。你这样死缠烂打,太难看了,又没有意义。就不能留给彼此一个好印象,大度地道别吗?”
易臻喉结轻滚,像在独吞强咽着一些心绪:“那个男人,就是你的新生活?”
“当然不只是他,他只是其一。他是我妈妈介绍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经过父母过目,也更让人放心,我决定和他好好发展试试,”夏琋微微一笑,像一把精致又锋利的剪刀,利落地剪断了他俩之间的所有连接线:“我的新生活,可以包含很多东西,但肯定没有你。”
易臻当即拒绝:“你想也不要想,我不会同意。”
“十多天前那个晚上,你就已经同意了。”
“负气之下提出的分手,可以当真吗?”
夏琋似笑非笑:“是吗,怎么办,我当真了。”
“理由呢,因为什么跟我分手?陆清漪?还是那女孩?我们一一说清楚。”她态度那样冷漠,变得无法捉摸。
“哦,可我不想说了,更不想听。”夏琋的眼光四处摆放,都懒得看他。
“夏琋!”易臻故态复萌,又扳住她肩膀,叫她名字,要这个女人看他。
他的动作宛若勒令,让她心头不断攒着怒火:“你能不能放开我?”
“不能,把话说清楚。”
“易臻,够了吗?有完没完?”夏琋恼怒地回道,完全不想忍耐了:“还记得这两句话么,现在还给你,说得够清楚了,我们早就完了,彻底完了。”
失控的场面,失控的情绪,夏琋加速下坠的脸色,她尖刻的一字一句,都像一勺勺交替浇到易臻身体上的冰水和岩浆,凉得刺骨,又热辣辣地炙烧着,几乎要扒掉他一层皮,并升腾出大片的白色水汽。
易臻头脑有些混乱,他一直在深呼吸,艰辛地镇压自己。
可是没办法,当夏琋冷硬地说出“我们早就完了,彻底完了”这十个字的时候。
这么些天以来,他一直勉力保持的淡然,他一向自以为是、自欺欺人的冷静,那些可笑的自我安慰,一下子被她尽数击碎,无情地撕开。
他固执把守着的、所谓的理性防线,早已血肉模糊,溃不成军。
架在夏琋肩头的手,顺势把她推回墙面。
易臻捏起她下巴,就亲了上去。
他的心在狂跳,起起落落,像初通人事的大男孩,明知可能会加深对方的反感,却仍然把自己逼到绝处,粗鲁地刷着存在感。
他吸咬夏琋饱满的嘴唇,揉压她的后腰,渴望回到当日紧密无间的距离。
……
慢慢的……也许就几十秒的光景,易臻的动作逐渐缓解了下来,因为他感觉不到夏琋的任何抵触,也感觉不到她的任何迎合。
她甚至没有任何动静。
从认识她之后,他与她的每一次接吻,他都感觉自己像个魔法师,而夏琋是一朵花。
她能在他的手下悄然盛放,一瓣一瓣,一层一层,对他完整地张开自己,灵活而新鲜,有馥郁的香气。
可此时此刻,她一动不动,凛然又空洞,好像假的一样。
易臻放开了夏琋的唇,慢慢挺起上身。
她依旧安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她的双眼,望向他时,也不再发光发亮。仿佛蒙了层霾,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他却像是被阻隔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从始至终端着的肩膀,忽然有些失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从易臻体内抽离。
他宁可被面前的女人甩一巴掌,都好过现下。
她漠然置之的态度,麻木不仁的眼神,比耳光更疼,也更狠。
半晌,夏琋抿唇笑了笑,问他:“我可以走了吗?”
易臻没答话。
她的笑容大方得体,告别意味极其强烈。
夏琋重新挎好肩上的包,转身离去。
一些情绪,以易臻无法预计的速度在心头膨胀,占有欲?不甘心?还是别的?
他也不能明晰。
只是下意识地,大步流星跟过去,鲁莽地拽回夏琋。
女人回头的瞬间,有些许愕然。
易臻尽可能地让自己声调温和,趋近于劝哄:“夏琋,你先不要走,我们好好谈一谈,我把事情一件一件跟你说清楚,好吗?”
他五根手指,也不敢再用力,只是很轻很轻地,虚握她肘关节。
夏琋的脸色,逐渐恢复到平静,她朝他露出了事不关己的笑容:“别闹了,楼上还有人在等我。”
易臻的手臂,旋即垂了下来。
夏琋挑眉扫了他两眼,头也不回,走了。
脚底如沼泽,易臻无法再提步,再去追,他一个人站在原处,望着她渐行渐远。
夏琋的步伐没有一刻犹豫,而后融进天光,消失不见。
看上去明明还算挤压的车库,只剩风在空旷中回荡的萧索。
她仿佛顺走了在场的所有实物,只留下他自己。
第49章
夏琋健步如飞地拐出车库,绊了颗石头,险些趔趄,才意识到,自己的小腿特别僵,又极其软,心慌得不行。
右手颤颤巍巍,去开楼道的密码锁,可夏琋根本没办法低头找数字。
她只能不断地、一刻不停地仰望天空,才能让心口那些源源不断涌动的痛意,不至于第一时间就冲破了眼眶。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得废掉多大的心力,才能对易臻说出那些话,端持住那样的态度。
她仿佛奔跑了整夜一般脱力。
夏琋,你真厉害。
她佩服自己,为自己喝彩。
夏琋开了门,上楼,一步一步的阶梯,仿佛走在琴键上,演奏着一首《分手快乐》。
她想,她和易臻是真的完蛋了,没有回头路了。
其实就像歌词里说的,她也不怕分手,只有一点遗憾难过。
只是,今天的楼梯怎么会这么长,夏琋感觉自己已经到五楼了,可抬眼看看左手边的门牌,401。
也是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特没劲,翕了翕鼻头,想哭。
**
在四楼楼道口平复了少晌,夏琋回到自己那一层。
好像知道她很快会回来,江舟没有关门,只是虚掩着。
夏琋推门而入,江舟正坐在餐桌边上拆她礼物,见她进来了,匆忙放开,站起了身。
她的行李,他一样都没有乱动,只有序地放在一边。
“你坐啊,我先把东西放好,”夏琋换拖鞋,把箱包往房里拖,顺道和他致歉:“不好意思,让你等好久了,江舟笑笑:“没事,没等多久,你别这么客气。”
夏琋昂昂下巴:“好看吗?那个。”
江舟低头看了眼,就像她说的,很精致的木雕,古朴的夜晚,一尾扁舟正居江心,穹顶有弯月,与之相映成趣。
是花了心思的礼物。
“好看,”他仍在微笑:“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夏琋闪进了卧室。
再从里面出来,夏琋手里拿了两袋饵块和一只草帽。
她撩撩头发,对江舟挥了下手里的东西:“小江,你去云南玩过吗?”
她猝不及防的亲昵称呼让青年有点局促:“没有,工作比较忙,能旅游的机会很少。”
“以后有机会可以去玩玩,”夏琋走去门边,把草帽拿高:“看到这个了吗,是一对从丽江过来的老夫妻送我的。”
她顺手把帽子挂到门把上:“我和他们一起吃了饭,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来散心的单身狗。他们就把这个草帽送我了,告诉我,摩梭人走婚,就会把帽子挂在门外,表明屋里的两个人在约会,其他人不要打扰。他们说,希望我能够早点遇到一个好男人。”
她只是在向他陈述游记见闻和当地风俗,可江舟还是听得有些面热心跳。
他是银行经理,经常能接触到很漂亮的女客户,但……
夏琋不一样,她骨子里有种随心所欲的张扬,是他这样的陈规白领不可企及的,她有意无意的勾引,也是他无法抗拒的。
夏琋走去开冰箱,背朝着江舟:“我看看家里有什么可以一起煮的哦。”
江舟望着女人快埋进冰箱的上身,莫名有些温馨,不自觉脱口而出:“能好好旅游也只能等婚假了。”
夏琋在冰箱里挑来拣去的手不由一僵,接而轻快回道:“还有年假呀。”
考虑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过于孟浪,且别有深意。江舟面露愧色:“嗯……我其实没别的意思,夏小姐,你别多想。”
“我知道,”夏琋小心翼翼取出两颗草鸡蛋:“江舟,其实……”
她欲言又止。
因为看不到她脸色,所以江舟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她肢体上的每一个细节动作:“怎么了?”
夏琋回道:“其实,我才分手没多久,”他能听见她不太自然的呵笑声:“嗯,不到半个月,刚刚楼下车库那个,就是我前男友,我去和他把话说清楚。”
“我知道,”江舟答:“蒋姨和我说过。”
夏琋肩头一僵,回过头看他:“我以为你不知道。”
江舟的口吻状似开玩笑,但夏琋清楚他是故意为之:“不然你以为蒋姨老和你提起我干什么,我早就想认识你了,肯定比你想到的还早。”
“……”夏琋讪然,不知作何回应,只能再度回头和冰箱面对面。不多久,她望向江舟,托着满手食材,灿然笑道:“我不会做菜,我们就煮饵块吃吧。”
“我会做饭,”江舟脱了西装,挂在椅背上。他熟稔地挽衬衣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让我来吧。”
夏琋挑挑眉:“我好像说我要露一手?”
江舟率先走进厨房,抢占先机:“谁露一手都一样。”
最后,江舟荣登主厨宝座,夏琋则是打下手的小二。
她望着他有条不紊地切菜,下锅,翻搅,加汤……一时竟有些陌生。
想起来,她一次都没近距离围观过易臻给她做早餐,更别提帮忙了。
和易臻同居后,她大部分时间都起得比他晚,不是在床上呼呼大睡,就是蜷在沙发打手游,要不然就蹲马桶出恭刷微博。
可他每天都会风雨无阻地准备好双人份,并且按时把她叫醒拖去餐桌,三令五申,严词厉色。
有时实在困得不行,睁不开眼,她就死抱着被子耍赖,不断哀嚎“呜呜呜我还没醒过来。”
那会,易臻便停在床边,俯视她,淡淡问:“你没醒过来是怎么说话的?”
“梦游,梦话。”夏琋毫无愧意答。
“能梦游去厨房吗?”
她很入戏地呢喃道:“不能的……从这到厨房的范围太大太广,路途遥远,障碍物过多,容易撞到桌角,门框,墙面等,造成重大人身伤害……”
“那我端到床边给你?”
“好啊。”
“想得美。”
“……”
“给我起来。”男人声音发冷,接着她就会被他强行拽起,或者直接打横(抗肩)弄餐厅去,完全不顾她的抗议和不满,无论她怎么拳打脚踢,哇哇大叫。
思及此,夏琋端着盐罐子发呆,不由扬起了唇角。
瞥到身畔女人神游天外,又笑得傻乎乎的,江舟问:“想什么好玩的事呢。”
“嗯?”夏琋一惊,回过神,视线碰上江舟不甚熟悉的面孔:“没什么,就旅游时候的事情。”
她低下眼睛,舀了半勺手里的佐料:“还要加盐吗?”
“不用了,味道正好,可以装盘了。”
“嗯。”
一段稀松平常的日常对话结束,夏琋敛起了笑容,有些恍惚,怅然若失。
吸油烟机的风声明明近在耳畔,可不知道为什么,厨房的油烟似乎还是很多,她的眼睛被呛得生疼。
**
下午,易臻提早回到学校,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静坐了一会。
他拿出手机,翻了下通讯簿,拨出去一个电话。
那头过了会才接起。
“喂。”他盯着一旁自己的马克杯。
对面打了个哈欠:“你怎么午睡时间打电话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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