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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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传奇-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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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顺之笑道:“岂敢班门弄斧,既是大人有旨谕,敢不遵从,只是抛砖引玉罢了!休道下官放肆。”刚要吟时,忽被严嵩制止道:“酒席吟诗,焉能无题。”遂唤婢女道:“献鲜果来。声未落,忽女乐齐鸣,玉萧骛管,仙音缭绕。先有彩女,歌舞而出。裙袖飘香,舞姿啊娜,个个妖艳整齐。世蕃看时,目光骤亮,抢先说道:“还是我来,兄长休怪抢前了。”遂吟道:
涧娜腰姿杨柳凤,歌喉轻吐勾魂声。若约襄王为座客,不教神女晴偷情。
严嵩瞪他一眼,却不言语。此时有一俊俏女子花枝招展般走来。手持一件祖母绿洗得个东方朔,肩上担着一枝蟠桃,枝上三个红白桃子,个个碗口般大,绝不似真的,又逼真酷似。顺之赞道:“果是妙手高匠,巧夺天工也。”“严嵩笑道:“大人尝尝,其味如何?”
顺之当他酒醉,笑道,“石玉之作,如何尝得?”严嵩大笑道:“此桃绝非假制,乃是朝廷贡品,唤作蜜桃。产于直隶深州,乃桃中之魁,又名魁桃。桃有红自之分,红曰红蜜,白曰白蜜。每岁肩挑入京,进于皇室,今皇上赐臣四枚,恰逢君至,当饱口福!”顺之惊愕。以刀剖之,汁液晶莹如珠,抽之如丝,品尝之时,果然甘甜如蜜,异味芳香。击掌吟道:瑶池桃熟几千年,春色须教醉列仙.;岂如人间红白蜜,大圣三偷也枉然。
严嵩拍案称绝,道:“桃味之佳,又不如君诗佳也!”又有妖艳女子,捧一件珐琅盘,盘内金丝编就葡萄架,金枝玉叶,上挂几串走盘大珠的葡萄,共是六串、每昂六粒,也是真的,乃西北疆域天山而产。三人摘取品尝,严嵩有诗赞道:
采得葡萄向酒泉,露滋仙果缀珠悬。尽收六六人间福,一粒期公寿八千。
三人尽兴饮酒赋诗。将近席散,严嵩方轻描淡写地将那紧要事情说出,故作无意间道:“大人此番省视军务,蓟镇额兵如何?”
顺之摇头叹道:“王抒所部,名曰额兵九万,实乃五万稍多,尚缺三万有余,且皆老弱之兵,亦不任战。”只此一句,说得严嵩心中暗喜,道是有把柄可抓,不怕逼不出他画来。便掩饰住得意神情,淡淡问道:“我曾托君携密书于抒,他可有书信回么?”
顺之道:“正在下官身上。”
严嵩接过王抒书信,也不去看,只待送唐顺之出府,才匆忙返身而回,急忙拆封读时,一腔喜悦,又慢慢冷落下来。原来严嵩借巡边索画,乃暗施淫威,意在恐吓。查你无事,自不为过,若查你差错,不肯献画时,便是以欺君误国之罪查办,加害满门,也要逼出画来。暗中之意,料王抒定然知晓,自是不敢得罪。
哪知一封回书,不明不自,倒使严嵩左右为难了。世蕃见他神情,已自发怒问道:
“敢是王抒那老儿,不肯送与我们?”
严嵩抵头道:“只是此书信,写得不明不白,只道他家向是不曾有,不知是否世贞今日新获。因旷久未归,家事不明,因此说得含糊,不曾说送,也不曾说不送。”世蕃冷冷笑道:“什么含糊,分明推矮搪塞,如今查出他额兵有差,莫若奏他一本,只道他欺君误国,也便叫他知道我等厉害。”、严嵩道:“此事不可急。既是他没说不肯,还须从长计议,再图他策。可唤汤裱褙来问。”
须臾汤裱褙到。叩头拜见过后,侍立一旁问道:“老爷唤小人,有何旨谕?”
严嵩问他道:“你在王府之时,可曾见到,或曾听到他家藏有《清明上河图》一画?”
汤裱褙骨碌碌眨动眼睛,思忖片刻,道:“在王爷府上时,实不曾相见。”
世蕃道:“如今便在你旧主子手中,不管怎样,你便去与我讨来。”汤裱褙见世蕃不悦,慌忙叩头说道:“爷爷待小人恩宠,死也难报。只是奴才在那王府之时,大凡珍迹古画,皆是奴才装裱,一向委实不曾相见,哪里去讨得。”世蕃顿时大怒,把王抒那书信朝他脸上摔道:“奴才敢强嘴,便是王抒,也不敢说自家没有,如何你倒敢瞒我。”汤裱褙正自凉慌,蓦地见王抒亲笔书信,骨碌转动眼膺,心生一计,嘻嘻笑道:“爷爷息怒,若王抒果有此画,奴才倒有办法,不费吹灰之力,管自弄到手来。””’严嵩问道:“你有何计,快讲。”汤裱褙道:
“奴才在王府多年,一向摹得王抒手迹。今日奴才便借王抒口吻,写一书信与王世贞,叫他将画献与爷爷便是。那王公于极是孝顺之人,见到我伪造其父的手书,不怕他不肯。”严嵩喜道:“如此甚好。你只以王抒口气写道:近日唐郎中巡抚军务,查出我部额兵奇缺,欲待奏明圣上,告我欺君误国之罪,多蒙大学土严嵩周旋恩典,化干戈为玉帛。为谢严学土鸿恩,可将我家私藏《清明上河图》奉谢为盼。”
汤裱褙哪敢怠慢,便一句句按严嵩所说,摹王抒手迹,将假信写毕。严嵩与王抒亲笔对照,竟无丝毫不同,自是欢喜不尽,便命汤裱褙将书信封好,立刻去旧主府上逼画。正是:不伯贼偷,只怕贼想。
一波未息,又起祸殃。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下回待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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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汤裱褙仗势逼画搜王府 严世蕃捞月成羞布机关

话说汤裱褙带了伪造书信,竟来王府,为新主子诈取那旧主的珍画。到得门首,大刺刺直着嗓子,只喝一声:“门子里哪个当班?”
那门里老苍头莫成,听这一嗓子慌忙出门看时,恰是那黄脸猴腮的汤裱褙,只着一身经历官服,神情便大不一样了。他们自是相熟,莫成嘻嘻笑道:“我道哪里驴叫天嗓子,敢情却是裱褙。”又望望天儿说道:“今日敢是日头打西出来,裱褙怎地肯到小家舍来?“”汤裱褙道:“我有要事,要见你家公子与夫人。”
莫成摇得脑袋似拨浪鼓儿,只嘻笑道。“敢怕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
一语戳到痛处,汤裱褙甚是不耐烦,皱起眉头说道:“我便没功夫罗唆,快去报与你家公子,道是你家王老爷有书信来。”慕成道:“呀呀呀,屎壳郎打哈欠,好大个口气。换声老爷,还是我家,裱褙果是大家人了,好!好!只是我偏不与你禀报。”
汤裱褙见硬不得,勉强赔笑道:“果真有急紧事,误不得的。”莫成道:
“这个家府,便是老奴,也做得一半主。有事对我讲便可。”
汤裱褙挖苦他道:“怕是骒马,只上不得阵,兔子架辕,你当不起呢。”二人正自口舌,恰逢世贞衣冠齐楚,腰悬佩剑,携个桃担的小厮顺哥儿出来。原来世贞在苏州多日,遍寻柔玉不见;因为隐娘赎身,又欠徐知府许多银两。故将她安置在张银匠家,孤身返京而来。待把偶逢隐娘、柔玉出走诸般事项一一禀与母亲时,老夫人自是面善心慈菩萨般心肠,听得这许多悲酸苦楚,先自陪着落下不少眼泪,又催促世贞,速速返苏州寻找柔玉,持寻到她时,一并将隐娘暗里接来,只作亲女儿看待。世贞遵了母命,正待欲走,不想出门偏遇汤裱褙来。
汤裱褙见是世贞,笑笑拱手说道,“闻知公子苏州得福,小人与公子贺喜。”
世贞听他话语蹊跷,微微一惊,暗自猜测,定是他在严府哪里听了闲言,冷冷说道:“此言怎讲?”
汤裱褙却不直说,骨碌碌一双眼睛,盯住他面孔自笑。半晌方道:“公子自知,何必瞒我?”世贞性直,最是见不得这等模样。且又见他自去严府之后,邀媚献宠,盛气凌人,一副小人得势之相,远非在自家恭顺模样,益发生厌,嘲弄说道:“汤裱褙今日至此,敢怕是走错门首?”
汤裱褙赔笑说道:”小人在相府,自是繁忙,一向不曾有闲暇拜望夫人与公子。敬请多多见谅。”
世贞见他小人之态、令人生恶。冷冷一笑,唤声顺哥儿,便欲上路。汤裱褙慌忙上前拦阻,拱手说道:“现有老爷书信,请公子留步。”世贞误会,只当他唤严贼严嵩作老爷。冷冷说一句道“你家老爷是哪个,我只不认得。”说毕拂袖而去。汤裱褙三呼两唤,世贞竟不回头。
倒把莫成看得笑了,自觉有趣,戏耍道:“烧香只看真佛面。哪个向屁股乱作揖的。”汤裱褙羞得满脸通红,心下自着恼。若是个性直之人,自当一怒而去。
偏是奴才有奴才的长处,三尺厚脸皮,却忍得了若辱。揭一层媚笑,又赔上一层笑来。。
汤棱槽见世贞去远,只盘算珍图来到手,恼不得,亦去不得,复转身打拱作揖向莫成赔笑道:“老爹休得取笑,奈何公子急事在身去了,小人自有紧要话对老夫人说。”莫成禁不得他缠,方去禀报老夫人。毕竟妇道人家,心肠绵软,且那汤裱褙在王府之时,向是转轴脖子,见凤使舵,巴结讨好的人,偏是把老夫人哄得喜欢。几次欲拜给老夫人作干儿,老夫人答应下了,无奈老爷与世贞不允。
如今见是他来,慌忙唤他进去。到了内厅,老夫人与丫环迎儿出来相见。大远便慌道:“裱褙从打到那严府,敢是把我们忘了,长久不来了。”
汤裱褙连忙搀住老夫人,到厅中,拉过一把交椅。在当间请老夫人上座,纳头便拜道:“干娘在上,不孝孩儿给干娘叩头。”老夫人慌忙上前扶起,谦让道,“不敢当,行常礼罢。裱褙拜上四拜,待坐下,老夫人遂命迎儿进茶。
迎儿见裱褙,只是阴着脸儿。原来裱褙在王府时,迎儿向他学装裱画,私下讨便宜调戏迎儿,被扇过几个嘴巴,两人暗里作下仇的。迎儿不敢违主命,勉强献上茶来。
茶毕。裱褙道:“恭喜干娘,孩儿给干娘道喜了。”
夫人道:“喜从何来?”
裱褙扯谎道:“孩儿讨得个喜讯儿。听我家相爷私下里讲,干爹敢怕又要升官儿了。”老夫人摇头笑道:“听不得。你自知道,你王老爷,忒是正直,又不会巴结。扯一句谎,便要脸红半月,生就做不得大官。但凡那做大官的,扯谎便象吃家常饭,且是脸皮有城墙厚,射不透,骂也不透的。真个地讲,便是你,作人又好,嘴快腿勤。一拨山滴溜转,也强似你老爷。”
裱褙道:“干娘这等说,怕羞煞孩儿了。”
夫人叹道:“偏是你只学得装裱画儿,字眼不深。字眼深时,定准做得大官儿。”
裱褙道:“托干娘的福儿,孩儿在相府,甚是被相爷看重。如今也赏了奴才一官半职。”
夫人喜道:“这等便好,是甚官儿?”
裱褙道:“便是经历。”
迎儿撇嘴道:“严府是何等人家,莫道会喘气的人儿,便是猫儿狗儿。也升得官儿。”
夫人笑道:“自古道相府家人七品官儿,哪有猫儿狗儿做官的?”
迎儿道:“怎地没有,前时便听说朝中工部一个什么官儿去严府吃酒时拣得一张纸儿,那狗儿倒也看家,把他赶出府去,来时便咬,再不准进来。你道是人官大还是狗儿官大?”
老夫人道:“果真有这好看家狗儿?”
汤裱褙道:“这丫头嘴乖,敢怕是骂那赵文华。他如今死了,骂骂倒无妨。”
三人叙些家常,说笑一会儿,裱褙偷偷窥视得老夫人心下高兴,方取出伪造书信道:“干爹自蓟镇有书值来,孩儿转交干娘。”迎儿道,“我家老爷不认你干儿,空地声声白叫干爹,老爷在时,怕你还敢叫?只是作怪,我家老爷书信,如何便到你手里?”
汤裱褙心里只恨迎儿,无奈老夫人在座,又不好计较的,便道,“干娘不知,这书信乃是唐荆川老爷奉旨到蓟镇巡视军务之时,干爹托唐老爷带回。
因干爹有书信与我家相爷,便一并转交到我家府上。”随后又半是威胁,半是拉拢,云里雾里,漫天扯谎道,“奴才受夫人多年恩宠,实是不敢相瞒。此次唐大人奉旨巡兵,平地生出天大祸端。蓟镇额兵,名日九万,实则五万不足,额差四万有余,且皆老弱病残,多不善战。皇上若知道,便是欺君误国。甚是了得,轻则罢免,重则有杀身灭门之祸。”几句话语,把个菩萨心肠老夫人,唬得魂都飞了,失色惊道:“这便如何是好?”
裱褙知她心性,见话语生效。暗自得意,故作庄重同情说道:“我适才向夫人道喜,岂是空话敢诓您老人家。事虽如此,哪个想到,王老爷却因祸得福呢?
唐大人巡视军务回来,我家相爷闻知此事,自思忖道,王老爷极是忠良正直之人,如何会做出此事、定是被他部下将官诓了!欲要成全老爷,不忍加罪伤害,便请唐大人至我家府上,设宴款待,只将他说转了。答应奏明皇上,只道是将官生奸,、瞒天过海,治那将官的罪,王老爷忠心耿耿,保他平安高升。”汤裱褙信口雌黄,说得天花乱坠,先时几欲将老夫人吓死,后来又喜活了。老夫人展开书信看时,见果是老爷手迹,书信中所言,与裱褙所讲也无异,便也放下心来。待看到书为严府献画之事,也觉得是清理所在,自思忖道:“人家救得老爷身家性命,献张画儿酬谢,只怕还不成敬意哩。”便问迎儿道:“我自是不晓得字画,你平日可见老爷和公子,有张什么《清明上坟图》吗?”
迎儿道,“似曾见过,只是忘记在哪里,上面可是有舟桥河流么?”
汤裱褙道:“正是,正是。”一时心下狂喜,断定此画在王府无疑。。
老夫人忙道:“迎儿,你便去把那《清明上坟图》的画儿找来,让裱褙带回,送与严老爷酬谢。”裱褙道:“不是清明上坟图,是上河图。”
夫人道:“这却奇了,清明节不上坟时,却上河做甚么?”
裱褙只怕她唠叨误事,便道:”或许奴才记错,找出看时便知道了。”
迎儿不敢违主命,进书房去找。顷刻出来道:“画儿翻遍了,只不曾见。裱褙欲上坟时,哪里讨不得纸钱?”
夫人不悦斥道:“没用的东西,休得贫嘴饶舌。”
又对裱褙道:“你要认得时,我便同你到书房去寻看。”裱褙起身欲去时,忽又止步寻思道:“那《清明上河图》乃传世之宝,岂能与寻常字画混在一起?
倘若私藏于箱笼之中,我却哪里寻得?日后若翻悔推赖,不肯献出,只讲我亲自搜过,岂不把我卖了进去,如何向相爷与世蕃交待?却是傻不得。”这样想时,便寻个借口说道:“奴才还有急事要回府,耽搁不得。画儿既在府中,敢是飞不得,待我日后来取。”说时便作谢告别。正是:
谎话搬出几多筐,瞒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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