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好包袱,循着野地走,不敢再走官道村镇,如此前进,直到出了日月神教的范围才敢去走大路,一番打听,原来华山派已经离开洛阳一路南行,这下恐怕要渡过长江才能追上。
早已渡过黄河,也没什么追踪,为了不再次错过师傅他们,令狐冲大着胆子走上了官道。
午日天热,正坐在茶棚中休憩,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觉得有几分疲倦,这些形形色色的路人,匆忙如此,在烈日下赶路,究竟是为了什么?低头饮下一口粗茶,忽然笑了,自己不也是一样么,稍作休息,一样要急急上路,赶回师父身边,回去做什么呢?
南下,福建。福建是林平之的家乡,师父原先出来就是为了远避是非,远离嵩山派的迫害,此刻又到福建做什么!重重将杯子摔在桌上,令狐冲强迫自己起身,不再想下去,只希望师父真的是念林师弟思念家乡才回去的,其他的,应该没什么。
刚站起身,就听到一阵喧哗,原来官道上走来一匹健骑,马上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腰悬宝剑,神采飞扬,一路烟尘四起,这样的健马,这样的少年郎,恰是夺人耳目。
马驱长蹄,不消片刻便到眼前,转瞬既往前面去了,却又停下脚步,慢慢兜回。马上的少年剑眉星目,鼻梁高耸,分明一个白衣少年侠,只是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令狐冲,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是令狐冲?”少年开口,语气全是不屑。
“我……”这人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想开口接话,就听到少年冷哼一声,紧紧一夹马肚又急急向前走去。
这人停下来作甚!令狐冲一肚子气,忽然停下来,对他冷哼一声,又忽然离开,就为了表示一下鄙视么?自己好好走在官道上,还以为是日月神教或者朝廷什么人追来了,结果这人一上来,泼了一盆水,自己却连是为什么泼的都不知道!
恼怒归恼怒,但是令狐冲也不是那么胆怯的人,来了就来了,日月神教本就和五岳剑派势不两立,出了黑木崖的范围,其他的地方遇到什么冲突自己也不怕,要是朝廷的人,都被追杀了那么久,也不怕你再来!至于那少年郎,管你是那路人马,要来尽管来!债多了不愁!
虽然想明白没什么好怕的,但是总是不想招惹那些麻烦,依旧找了条小路,慢慢前进,并不急着去师父身边,但是不去也无处可归,所以有心无心的循着小路慢慢走。
夜里,又是歇在一片深林,也不急,升起一堆篝火。天黑的时候,防范一些野兽火焰还是很有用的,又想着去找一些野物下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令狐冲便朗声到,“阁下,有事就现身说吧,何必这样躲躲藏藏。”
“我只是没想到是你罢了。”竟是之前将他一路追杀的秦轲,只是声音很小,若不是他内力还好,估计根本听不到。
“你到底是找来了。”令狐冲也不慌,反正也是躲不过,大不了打一场,之前不是打不过,只是不敢打,更何况对方是个女子,又有不少高手暗地里帮忙。
“呵呵,没想到居然会走这条路。”对方淡然一笑,令狐冲这才听出这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受了什么伤,循着声音找去,青衣女子正从树下滑下,腰间裹着一块布,早已被鲜血染透。
“秦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虽然是追杀自己的人,但是人家一个姑娘受了伤,总不能不管。
“没什么,不小心中了招而已。听说你过来了,路上有遇到一个白衣骑马的少年么?总是一天老子天下第一的混账样子。”秦轲并没有关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是问起一个人,令狐冲一听,这不就是中午那个混蛋小子么!
“这样的少年很多吧,今天倒是遇到一个,还叫出了在下的名字,只不过似乎很不喜欢我。”
“那个混账小子除了他家里几个人谁也看不顺眼,真是不想见他。”秦轲一边叹气,一边发出一个信号弹,似乎是在叫那少年,“他眼睛若是不瞎,就应该能赶来。”
“你知道我的行踪?”明明自己一路已经很小心了。
“从你开始打听华山派行踪的时候,基本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放心你可以放心去福建,我已经对你没什么兴趣了。”女子说的云淡风轻,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千里追杀把自己弄得四处乱窜,“只要你知道什么事不该参合,就没你的事。”
慢慢扶着树干站起,走了几步,腰间伤口再次崩裂,鲜血一滴滴滴落在青色的衣摆上,秦轲也只是微微皱眉,哼都没有哼一声,倒是令狐冲看的心惊胆颤,想要帮一把,伸出手却又不敢碰她的身体。
“这个伤药,你拿着吧,涂在外面就不疼了,很快就能止血结痂!”想起来小娘子给的伤药还在身上,连忙掏出来。
秦轲靠近火堆坐下,接过药瓶,倒出一些,看看又闻闻。
“放心吧,我用过,效果很好。”不要以为你追杀我我就害你,你也没伤到我,自己也不会那么狠心,况且和朝廷结梁子是江湖人的大忌。
“你用过?”女子脸上挂着一抹怪笑,似是怀疑。
“是啊,你看,”随手掀开自己的衣服,将腰间的伤口给她看,只有淡淡的伤痕,还有渐渐消失的趋势,只是令狐冲觉得差不多就没再用了。
“用了蚀骨香髓也没死,你还真是命大。”将瓶子塞好还给令狐冲,秦轲冷笑一声。
“蚀骨香髓?”令狐冲接过瓶子,完全不敢相信,“你说这是毒药?”
“岂止是毒药,世上比它更毒的药怕也找不出几种,先涂在伤口上确有奇效,伤口迅速愈合,连伤疤都不留,但是药物却会慢慢在体内沉淀,一个月内如果没有解药,你的骨头就会从下往上逐渐烂掉,什么时候吃了解药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腐烂,已经烂掉的部分却再也不能愈合……这可是难得一见发作就无法解除的毒药,日月神教也真舍得给你用。”秦轲似笑非笑的看着令狐冲,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难怪,难怪他会放过我!”令狐冲低着头,手上慢慢用力几乎要将瓷瓶捏碎,又忽而一笑,“也罢,也罢,江湖子弟,何时丢了性命也不为过,要是真能死在这等奇毒之下,也算是有幸!”
“你是真不知道?”女子看着他,脸上表情很是奇怪。
“知道什么?你若不说,我到现在还以为他是伤药!险些害了你!”说着就把药瓶往一旁的石头上磕去。
“也不全是毒药,”秦轲冷冷盯着他幽幽开口,似是要从头身上挖出什么,“和香髓并用的时候,可是大补药,你吃了之后就没发现气息通顺了许多?依你的修为,中毒解毒,绝不会毫无半点知觉,蚀骨香髓中后半个月便会出现气息凝滞血脉阻塞的现象,你难道真就不知情?”
“我……”令狐冲想要反驳,话却卡在咽喉,怎么会不知道?前些日子便觉得身体不适,似是中毒,只是相信小娘子不会对自己下那等毒手有意忽略,原来那一次见面便已下了毒……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听这姑娘的话,似乎现在身上的毒已经解了,难怪下了黑木崖觉得身子轻巧了许多,气息运行反倒比之前更加通畅……难道,那时候小娘子拿出的那一粒所谓的化骨丸便是解药?
“我初当你是个滑泥鳅,没想到是个心思浅的滥好人!”秦轲摇摇头满是无奈。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知道是那少年赶来,令狐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清静一下,对秦轲说到,“你的同伴来了,我先走了。”
女子没有挽留,只是对着令狐冲的背影大声说到,
“你一定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不想与你为敌。”
“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因为大师兄要去和教主一起么,所以情节发展需要有个人来承担,所以……秦轲是个好妹纸!还有重点是右边那句话……留言和收藏是更新的第一动力……
☆、意图
“为什么放他走。”白衣男子看着令狐冲远去的方向,似有不满。
“我现在的样子,能把他怎么样。”秦轲冷笑一声。
“你若是真想杀他,自有千百种方法,不过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活着离开黑木崖,东方不败居然肯放过五岳剑派的人。”
“要他活着也许比死更好,”秦轲解下腰间的白布,想要重新上药,但是手腕每次动都有些困难,狐鸣索性拿过药瓶替她上药。秦轲这才继续说到,“别忘了,我们本来的目标可是岳不群和左冷禅。”
“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敢对你出手?”
“几个黑道上的家伙,看样子他们是着急了,岳不群就要入福建界内,我要快点赶上才行,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捞点五岳剑派的消息。”
“你的伤……”
“不碍事,你也小心点,嵩山派这么大动静,日月神教不会没有察觉。”秦轲嘱咐到这些才找了块地方靠着休息了一会儿,狐鸣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到,“我看日月神教动作也快了,教里的线人说最近杨莲亭似乎有些失宠,怕是东方不败准备重出江湖。”
“哼,不着急,看他能跳上天,只要敢冲击朝廷,我们也就能名正言顺灭了他。”
令狐冲握着细瓷瓶子,想要摔,没摔掉,也在想着干脆扔了算了,这样的毒药自己是不会用的,可是握在手里半天,也没扔掉,还是照旧揣回了包袱里。
本来十天的路,自己硬是走了半个多月,一点都不想去福建,只记得那里是林平之的家乡,貌似小师妹曾经去过,别的什么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可惜,自己除了华山派,无处可去。
渡过淮河,就是南方,到时候离福建也就近了。本来说好是在洛阳相见,没想到路上一路向北,尽然错过了这么多,现在反而不怎么想回去了。
身上带着的钱,几乎都花完了,原本包袱里的钱,怎么也不想动。正巧靠着河岸就是赌坊,拿着自己身上仅有的一点银子去试了一下,运气很好,赢了一些本钱。也不着急上路,找个临水的酒家买了一壶酒坐在倚在栏杆上慢慢喝着酒。隔着窄窄的运河,对岸被几家青楼包了下来,晚上灯火通明,自有歌妓乐伎演奏歌舞,河上泊着几艘小船,偶尔有人砸些银子到台上。
据说,如果银子砸中了那个歌舞伎,就可以去和姑娘共度一夜春宵,若是没砸中,那就是给姑娘的赏钱。身边的酒客笑得很开心,似乎都想试试。
看着台上衣衫单薄的女子,令狐冲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小师妹,年纪相仿,若不是命运所迫,也许这些女子也和小师妹一样,和自己的爹妈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再找一个和林师弟一样的正经人家的子弟嫁了,生儿育女,度此一声。可惜这些女子,注定要靠出卖色相过活。
隔壁桌子上坐着一对爷孙样的人物,清瘦的老人,一把花白胡子,旁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抱着把胡琴,两个人不看对岸的歌舞,也不说话,只是吃着桌上的几盘小菜,老人偶尔喝上一杯,吃几口菜,少女却一直在喝茶。
令狐冲不经意被这对老少吸引了注意力,看着老人喝酒,一小口一小口的喝,每次喝下一口都要闭上眼睛酝酿会儿,似乎十分享受,把这普普通通的清酒当做极品佳酿在慢慢的品着。而姑娘恰恰相反,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茶水,似乎是解毒一般,每次倒满一杯茶都仰头一饮而尽,令狐冲看着看着只觉得好笑,这算什么,喝酒的像喝茶一样慢慢品,喝茶的反倒像喝酒一样大口灌,而且还是一个姑娘和一个老爷爷。
起初也有些酒客看着热闹,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纷纷转头看向别的东西,但是令狐冲却根本转不开眼,表面上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一对老少,令狐冲却看出来这两个根本不是普通人,那两个人,绝对都是一流的高手。很少,能看得见那么稳的两只手。
老者倒酒,每一次都是到的稍稍高过杯沿,沿着杯沿涨出来一层,却绝对不会流出来一滴,老人倒了七八次,每一次都是满过不溢,即便没有丝毫的醉意,也很少有人能倒得这么准。而一边的姑娘恰恰相反,有时候倒了九成的茶水,有时候倒的水花四溅,但是每次倒完就喝,好几次令狐冲眼看着茶水溢出,转瞬就倒在了姑娘嘴里。
一晚上下来,只有那对老少的桌子是最干净,居然没有一丝水渍。
姑娘叫了七次添茶,老者才喝完一壶酒,两人恰是一起放下杯子,老人招招手,喊小二来结账。姑娘却冲着令狐冲眨眨眼,这么一直盯着,平常人都知道,更何况是这等的高手。
自己一壶酒没有喝多少,倒是看了一晚上别人喝酒喝茶,看着那两人离开,索性拎着酒壶跟了上去。
“大哥哥,你干嘛跟着我们啊?”走出酒肆,姑娘回头,笑呵呵的看着令狐冲,一点也不害羞。
“两位,好功夫,我敬二位一杯。”令狐冲也不回避,直接拿出了酒壶。
姑娘笑呵呵的想要开口,老者却出手拦住了,“少侠,我们受不起,你收了吧!”
“真是的,他就敬我们一杯,你生什么气啊。”姑娘瞪了老者一眼,原来不是爷孙么?
“师妹,你没问出来他身上的味道么。”老者也不生气,只是冷冷的看着令狐冲,他这才注意到,今天晚上,姑娘好几次冲着他笑,着老者确实从头到尾的背对着他。
“不就去了赌场么,你和他赌一场,你赢了我就不跟他喝酒,你要是输了,明天就别喝酒。”姑娘鼓起粉腮,颇有几分撒娇的模样。
“师妹,我答应过你……”老者似乎有些为难。
“哎呀,我说可以就可以!”又是一瞪眼,老者摇摇头,却是满脸笑意,这才正眼看着令狐冲,“说吧,要赌什么?”
本想直接拒绝,但是却看见姑娘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冲着自己挤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