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看着子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子规转向我,看不出是什么意思地道,「小月,你说真话就好。」
「是啊,你快说真话!」老大夫也在催促。
好吧,我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老实说。
「他说不知道!」老大夫得意了,「显然你是胡说八道,外面根本没人见过这小宝贝。」
子规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说道,「他是怕一旦说出真话,你恼羞成怒不肯医治我。那就算我说对了又有什么用?」
「放屁!」老大夫生气地说道,「小娃儿,你说!我负责把他医好就是了!」原来如此。老大夫这句话一出,我就知道
子规的意思了。
虽然我实在不想跟着子规骗人,但是……我瞥了子规一眼,他已经合上眼帘,站不住地靠在我身上了。
我勉强点了点头,强笑道,「是啦,外面的人都这样叫。」
「咦?真的喔。」老大夫搔搔头,「真是的,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发现的,还想拿去给大娃儿猜猜说。」
「算了,既然连你们都知道,大娃儿一定也知道。」老大夫放弃似地说,「是说,为什么这么可爱的小宝贝要被叫做『
死老头』啊?」老大夫抬头望着我和子规,认真地问道。
我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子规却笑笑道,「石头是它的家,所以第一个字是『石』,身子灰色,像是老人家智慧与岁
月累积的头发颜色,所以第二个字是『老』,体态庄严,不容侵犯,有领袖之风,所以第三个字是『头』。」我惊讶的
看着子规,虽然我肯定他是在骗人,不过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一时间还真怀疑那只虫真的叫「石老头」。
「原来是这样啊!」老大夫高兴地拍手说道,「这个名字果然有意思,比我取的好多了。『石老头』,嗯。」
「唔……」子规已经有点支撑不住,我连忙揽住他的肩。
「要欣赏等会儿再来,先告诉我哪里有石蓉花,他快支持不住了。」
「石蓉要再过三天才会开花啦,现在没有。」老大夫说着转身推开小屋的门,拿起金针在灯焰上烧着,我连忙把子规扶
进去。
「小娃儿,你是不是跟大娃儿吵架了?」老大夫边下针边问我。
我愣了一下,「没、没有啊。」
「是吗?那难道是大娃儿的病又发作了?」
「没有……」希望没有。我叹了口气。
「那他怎么会不肯医治人?」
「呃,月知道怎么医?」我呆了呆。
「是啊,我有跟他说过。」老大夫说。
我想,要不是子规现在还闭着双眼,他一定会狠狠地瞪我。
「小娃儿,你要有点耐心,不要因为大娃儿一直在生病,就不管他了。」
老大夫继续说。
「没有啊。我怎么可能……」我心里一酸,眼眶又热了起来。
「大娃儿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就怕拖累你,可是又放不下你,他说如果有人能照顾你,他就可以比较放心。现在你和这
个……嗯,中娃儿,要在一起的话,也不要忘了常去关心他一下。」
「你在胡说什么?」我摇头想笑,眼泪又差点滚出来。月已经不要我
了,你知道吗?
「嗯,好了。」老大夫把针拔出来,「这样可以撑三天没问题。」子规慢慢张开眼睛,问道,「你能治好大娃儿的病吗
?」子规竟然跟着叫起大娃儿来了!
老大夫沉思了一会,才道,「这很难说,大娃儿病得太久了,心里又藏着太多的事,现在病势已沉,轻药无效,重药又
不能下,只能温药缓补,可是他偏又心事郁结,五脏难舒,补药也只是拖延时日罢了。」
我听得眼泪快要掉下来,我不知道月的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他离开我,是为了不想拖累我?
真傻,我怎么会觉得你是累赘?
我忍不住站起来,我要去找月,我要告诉他我是多么愿意用自己一切的力量去爱他!
「你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事?」子规问。
我愣住了。
老大夫摇头,「大娃儿不说,我猜不出。」
子规看向我,我不确定。
该死的,我居然不能确定!
「再请问前辈,手脚被砍断,有没有办法复原?」子规突然问道。
「直接接上去就好啦!」老大夫说。
「如果已经砍断一段时间呢?」子规又问。
「唔,也是有办法啦,不过药材难找。」老大夫说。
子规眼睛一亮,立刻问道,「什么药材?」
「阴、阳元精石和育竹。」老大夫说,「用太阴元精石和太阳元精石,让阴阳调和生出气血,再用育竹为骨,使新长出
的肌肉血脉能附着其上。」
「哪里有阴阳元精石和育竹?」
「育竹后面的林子里有种一棵,太阴元精石药铺里可以买到,太阳元精石的话,相传是在『活泉』的泉水底下所结成,
活泉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子规点点头,绽开笑容,「没关系,知道有方法能复原就好了,我会找出活泉的。」
「好啦,跟你们聊了这么久,我正事还没做呢。你们跟我来。」老大夫带着我们来到绳桥的起点,老大夫伸手向前斜斜
一指,「有没有看到那裸黄色的植物?」
此时天气清朗,没有山岚雾气的阻挡。我向前看去,果然在对面岸边,离绳桥约十尺处的崖面上,有一株黄色的植物从
岩缝里生出来,仔细一看,那上面好像还有个花苞。
「这三天内,石蓉就会开花了,花一开就把花摘下来,取中心的蕊珠吞下就行了,不过你们要注意石蓉开花的时间最多
只有一天,如果睡过头就没了。」
「对了,这给你。」老大夫把一簇绿绿的东西涂在子规额头上,那绿点很快就渗入皮肤消失了,就像之前他在我和月额
上涂的东西一样。
「有了这东西,就没有虫子会靠近你了,你只要小心别乱摸药草就好。我要出门去采药,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老大夫说着,拉起绳桥上的铁环,「咻」的一声,滑到对面去了。
我站在岸边,愣愣地看着老大夫离开的背影,突然起了一种冲动,很想一把将他抓回来。
但这样做又有什么用?老大夫如果能够治好月的话,早就治好了吧?
再说,万一到了第三天,花还没有开,子规也不能没人照顾……
「想回去的话,你现在就可以滚了。」子规笑笑道。
我回过头瞥了子规一眼。现在他满面春风,心情很愉快的样子。
「你一定要这么讨人厌吗?」我在岸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盯着对岸那株黄色的石蓉。
子规被我抢自了这一句,竟也没有再说话。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绳桥被风吹动时摆荡的声响。
「咯吱、咯吱」的,搅得我更加心烦。
好一会,我回过头去看,子规头枕着手,躺在不远的地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月曾经说过,一个人在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特别容易感受到风寒;而一旦受了风寒,又会反过来使病况变得更加严重
。
……我又想起了月。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站起身来。
「子规?」我轻声唤道。
「嗯?」子规应了一声。
「想睡到屋里去睡。」我说。
「那个捕兽夹是谁做的,你知道吗?」子规看着我。
我猛然张大了眼睛。
「……知道。」
「人在哪里?」子规问。
「不知道。」我握紧拳头,「不然我早宰了他。」
「他有什么特徵?」子规又问。
「丑得要死,全天下最丑的人加起来都没他丑陋。」我说。
「小月,我不是要听你发泄愤怒。」子规凉凉一笑,「我是要报仇,要知道确实能找到人的线索。」
「这就是线索。」我说。
「哦?」
「他那张脸,像被火烧过一样,布满疙瘩;两个眼睛不一样大,鼻子歪一边,嘴唇一边裂开,耳朵的高度也不一样。」
「听起来还真是集天下之大丑。」子规思付了一下,「月为什么会碰到这个人?」
「月到山上去采药,两天没有回来。我担心他,就到山里找,找了两天才找到。」我别开脸去,视线直直地盯着前方。
子规愣了一下,坐起身来,「那家伙……不是只把捕兽夹套在月脚上?」我感到一阵热气直冲脑门,咬了咬牙道,「如
果你将那畜牲千刀万刚,我会感激你,如果你一刀就让他毙命,我会恨你。」
子规静了一会,又问,「那人知道月是镜人吗?」
「不知道吧,月的眼睛没有被蒙住。」我说。
「那?」子规露出疑惑的神情。
我知道他想问什么,苦涩地答道,「楚天阔死后,月就没有再用过镜人的能力。」
「这没道理。」子规皱着眉,「就算镜人的力量没有成功救回楚天阔,也没有理由导致他不再使用镜人的力量;还是他
害怕误伤无辜的人?当时还有别人在场吗?」我僵硬地摇了摇头。
「你问过理由吗?」
「问过。」
「结果?」
这次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月说:他不知道他自己和那个凌虐他的家伙,谁比较该死。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月做过什么坏事?」子规又问。
「月做过什么坏事?」我哼了一声,「不计较任何得失,一心一意帮助所有他能帮助的人,算不算坏事?他替人看病不
收费,手边有药材顺手就会给,特别难求的药材他自己上山去挖,常常为了替人炼药几天几夜的熬……结果呢?哼哼。
他病得快死的时候,全城的大夫没有人肯来看他,那些有钱有势的大药材铺恨月抢了他们的生意,摇下狠话,说谁敢救
月,以
后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药!」我冷笑着,又道,「我背着月去求城里那些没用的医生,去求那些可恨的药铺,他们不是闭
门不见,就是派出看门狗将我毒打一顿,那些平日受月照顾和帮助的人,一个一个都缩头乌龟一样躲得不见人影!救人
有什么用?好心有什么用?我……」
「后来,又是怎么找到老大夫的?」子规冷静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我太激动了。
我吸了口气,眨掉眼眶里的热浪,笑笑道,「后来我跟胡生要了一桶油,带着一根木柴走到城里最大的药材铺前,对他
们说,如果月死了,我会杀死他们全部,再烧掉这整座城。」
「反正全是欺善怕恶,贪生怕死的家伙,大概被我吓到了,就派人来看月,也是没什么屁用;我抓起劈柴的斧头,他们
就怕了,说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叫我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我就带着月到这里来了。」我耸耸肩。
「老大夫救人的条件,是要你去市集跪一百天?」子规好笑地问。
「老大夫是随口说的,也没当真。只是他真的治好了月,我觉得……嗯,我是想如果以后月还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助的话
,给他留个守信的好印象也不错,就去跪了。」
「喔。看来我要感谢你去跪那一百天?」
「其实我也没跪到一百天啦。」我叹了口气说,「因为后来月也来了,他说生病的人是他,不该我跪,坚持至少要和我
一起跪,说这样两个人一起跪五十天就好了……可是他病刚好,别说跪五十天了,跪五个时辰都很要命,我只好去拜托
胡生,请他一起来帮忙。两天后,之前有些受过月帮助的人,大概良心不安吧,也来帮着一起跪,结果,第三天没到就
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