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倾?简符驻足,很少听到南倾用这种急促乃至暴躁的声音。
“我不知道,有什么话,你直接问他!”
听了这话简符差点跳起来,这个声音竟然是裴野!竟然是说在开会的裴野!
简符迅速整理思绪,南倾刚才那几句的意思:裴野和南骏一同去了S市,结果南骏酒后驾车出事了……嚓!这小子假话张口就来啊!
等等,为什么裴野会在南骏在一起!裴野是怎么掺和进来的!
“别狂得太早,我都会问清的。”南倾冷笑一声,“还有,我对你客气,只因为,你是简符的弟弟!”
南倾认识裴野?简符脑袋嗡的一声炸了!
“多谢,不需要,如果你能离他远远的我会更高兴。”裴野冷冷的,轻描淡写,“别以为他喜欢你,他喜欢的只是……不要以为你有南氏集团就随心所欲!”
“他喜欢的只是什么?”南倾追问。
简符大快步走到转角,果见两人针锋相对,南倾神色很不悦,裴野抱手闭嘴不理,这种情形就像是……
“裴野!”简符语气严厉。
裴野一惊闻声回头,脸色顿时变了:“你怎么来医院了?”
简符横了他一眼,将花交给南倾:“听到南先生受伤的消息我特地来看看,现在病情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医生说休息休息就好。”南倾勉强笑了笑,简符才看出他的脸色很苍白,眼圈却漫了一层淡青色,像几天没睡觉一样。
“你的精神不太好……欸……”简符刚要问,就被裴野狠狠拽了一下,脚跟一个趔趄,不由得生气,“干什么你!”
裴野瞪着简符,不说话。
外人面前诸事不便,南倾睫毛微颤:“一起进去吗?”
“……嗯。”简符看着怒气越来越盛的裴野,改口,“我和裴野说句话,待会儿过去看南先生。”
“好。”南倾转身离开。
医院不可喧哗,简符也怕自己一个暴怒就克制不住高分贝,两人一前一后转到花圃。
“哼,不是在开会吗?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说说你怎么会跟南骏在一起,别让我听到一个字的假话!”简符揪了一片绿叶子,一掐两半。
裴野磨了磨牙:“我也精神不好,我也两天没睡觉,你怎么就不关心我呢?”
“别岔话题!”
“……大学实习时帮南骏做过事情,所以早就认识。你说他从中作梗,我想见他——结果他的属下说他去了S市,我就追了过去,就这么简单。”裴野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不情愿。
“就这么简单?”
“是。”
“南骏受伤是怎么回事?”
“这你要问他自己,我只是在追到之后跟他说了一下而已,他说考虑考虑。”裴野抬起头,“就是这样,我说完了,你现在可以关心我了!”
关心你?我恨不能一拳揍死你!
简符恼怒地说:“合作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别没事瞎掺和!”
裴野看着他,眼睛是漂亮的倔强:“两天没见,你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简符摸了一下烟,看看医院的标志又停下。
“我以为你后悔了。”
“什么?”
“两天没见,每次一回家都不见你,我以为你后悔了——一时冲动之后后悔了,所以躲着我。”简符说得很慢,每天看着空空的房子,心里不空空落落,那是假的。
“我怎么会后悔?”裴野脸色缓和,抿了抿唇,“我都和你……”
“……”这种别扭转向柔情的气氛,简符就觉得毛骨湿漉漉的,“行了,我赶紧去看看南骏,你真的只是跟他说了说吗?”
“真的。”裴野声音压低,“这两天你想我吗?”
被问得狼狈不堪简符啪的一声拍过去:“想你个头,以后去哪里得吱一声,别闹到上寻人启事!”
裴野眼睛一亮,一切尽在不言中,乘胜追击:“那你别再和南倾呆了,行吗?项目就这么重要吗?南骏的项目也很好为什么非要南氏的。”
简符好笑,这小子精得很怎么现在呆了:“因为南氏是南氏,即使再小的项目也是南氏。南骏的项目,再大也就只有一个。往长远里看,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南氏。”
“万一南氏合作不成呢?”
“即使是合作不成,我也不会转向南骏。再说这个不成,还有下一个,我绝对不放弃。”
“是因为南倾?”裴野生气,脸僵了。
“是因为合作伙伴。既然南倾看中了与我合作,我就绝对会忠于和南倾的合作——既然是合作对象,就绝不能看到阻碍和利益就轻易放弃,这是合作的忠诚度……”停下了,简符忽然侧了侧脸,飞速在裴野的脸颊点了一下。
裴野又呆了一呆。
“别吃醋,只是合作关系,他是我的跳板,我是他的跳板。”不再等裴野的回答,简符仓促离开,真不适应两个大男人大白天里这么腻腻歪歪的,“我去看南骏了。”
“……快点,我等你一起回家。”裴野在后面喊了一句。
简符不由得翘起了嘴角,摸了摸唇,那细细的毛绒绒的触感依旧在,虽然只是轻轻一下。下意识哼出小曲儿,心情轻快了许多。
22、第22章
22。
看见简符进来,南骏点头示意了一下。
这样的男人,即使躺在病床上也不减前几天的迫人气势——南骏这种深沉但掌控欲强的性格,竟能生出南倾这么性情温和的儿子——也对,有数据证明,父母强势孩子就温和;父母懦弱孩子反而会变得强硬。
果然只是受了皮外伤,要不了几天就能出院,不过南骏的脸色看上去非常憔悴——又是一个两三天没休息的人,奇怪的是除了南倾也没个照顾的人。
问候一番后,简符先致歉:“我是裴野的哥哥,裴野没给你添麻烦吧?他是太替我操心,所以才冒昧的直接跑去打扰您的。”
南骏面露疑惑,皱起眉毛。
南倾也笔直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色凝重。很凝重,很压抑。好在,南骏是个直接的人,开头切入要点:“没有关系,那个项目,你考虑好了吗?”
竟然丝毫没管儿子就在旁边。
简符踯躅了一下,声音复归沉稳:“南先生,我很期待和您合作。但是,如果是要以这次招投标为交换条件的话,很抱歉。我也诚恳地邀请您去契符考察一下,我们是有能力、有把握做好B…26这个项目的。而且,您也应该相信南倾的能力和眼光,他会选择我们作为合作伙伴,绝对不可能只因为是朋友。”
南骏微一点头:“如果你已经权衡好利害关系的话,请随意。但我会坚持自己的建议。”
清清淡淡,但个中的威逼利诱都分分明明。
三言两语谈不拢,南骏的态度也始终是很强硬——他不像商业中人会虚以委蛇、含糊不清,也不像商业中人会给彼此留个后路。
碰了硬钉子,简符出奇的没有焦躁。
他审视着南骏这个长辈,没错,是长辈——好比车,南倾是雪白的豪轿,裴野是火红的跑车,那南骏就是深绿色的越野,粗犷骠悍,绝对不能硬碰硬,再说能跟南老爷子死磕的人,一般人也碰不过他。
简符很快就告辞,南倾跟了出来。
和裴野凝视时的咄咄逼人截然不同,南倾的眸子颜色微浅,即使专注地看人也是很温和如水,神思恍惚时更像是起雾了一样——简符发现今天的南倾雾得更厉害了。
简符才把裴野的解释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而后说:“你别放心上,裴野的脾气就是这样,脾气不好说话冲,不愿解释,但绝对没有坏意——他真的只是想帮我通融通融。”
南倾沉默不语。
等了半天简符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的家事自己不能掺和进去:“我先回去……”
“简符,刚才你说的那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吗?”南倾的声音有些沙哑,“虽然我尽量在争取B项目,但因为我父亲的这次干涉太突然,项目,恐怕会很难落在契符。”
简符何尝没有想过这个结果呢?
这种变故,不止是契符的竞标失败。第一次试图在南氏集团做自主的选择,就被狠狠打击,对于南倾来说,同样是心理上的重创。
突如其来的变故,很经常,简符见过、也应付过许多,很多努力最后都打了水漂。笑了笑,反而轻松了:“你和我是合作伙伴。比起合作项目来,合作伙伴不是更重要吗?我们还是很多机会。”
听了这话,南倾抬起笑了,短发长了一些,凌乱中有着轻微的内卷,看上去自然随性。
简符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
又停住了。
移开眼睛简符不自如地笑了笑,前几年,裴野就总会有这样的表情——虽然难受还勉强的笑。简符一眼就能看出,所以每次都会宠溺揉一揉他的头顶。
南倾盯着他的手,忽然发问:“简符,对于你来说,我只是合作伙伴?”
“朋友。”
“只是朋友吗?我期望,能再进一步吗?”南倾扬了扬头发,勾起了一个笑。
澄净的笑,宛如景朔的笑。
很难启齿但非说不可,简符难得一脸严肃:“朋友不好吗?其实,我已经有一个秘密恋人了。之前你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开玩笑,想来想去,我想,还是说清的好。”
一鼓作气说出来,也不是那么艰难——至于秘密情人,都是托词。
“唉,我真不该这么直接,”南倾苦笑,依旧优雅,“如果没挑明、如果不是贪心,玩暧昧怎么样?”
“我本来也想说清的。”
“我就喜欢你这点,直接,明了,不拖沓,听上去很伤人,但效果却是救人。”南倾对着,“暧昧着,等暧昧不下去才跟对方说:我没这意思,你误会了。还不如在没陷进去时给个了结,是不是?”
有这样善解人意的人当恋人,会很幸福,简符想。
“真是头疼啊,为什么三角恋爱中,我总是被挤出去的那个呢?”南倾用轻松的口吻自嘲苦恼,瞅了简符一眼。
“我也经常当男二号啊。”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我尊重你的选择,而且,我真的没有看错你,即使只是合作伙伴。我会尽量争取B项目,即使最后会失败,我们一起努力吧。”南倾自信地微笑着,这样的表情和语气,回归了商务谈判般的成熟。
两人对笑,简符心情更好了,从镂空的栏杆望下去,楼下的裴野来来回回地走动着,不时看表、又看手机,看来是等着不耐烦了。
简符的手机很快响了。
看着南倾转身进病房的背影。早就习惯目送别人离开,双手插兜简符心想,每次都是自己站在原地,目送一个又一个背影——而南倾转身也总是那么轻盈。
裴野的步子越走越快,恨不能将水泥路都碾碎一样,看到简符出来才如释重负:“谈得也太久了,还以为你要被他留下来守夜呢。”
看上去那么英挺,抱怨起来也难免流露孩子气,比起阴冷不吭声,可爱多了。
方才的怅然若失一扫而光。
哈,这样的裴野让简符心情大悦。
角色变了,心境就变了。以前裴野总是冷对自己的情人——每次应付时简符都觉得累得慌,都是男人,谁没有血性,有时一言不合都能打起来,恨不能立刻一个鞋底抽过去,看他还那么阴阴冷冷跟棺材一样吓人不?
现在不同了,竟然会有被在乎的甜蜜感觉——裴野是那么在意自己,感觉真美好。
虽然项目眼看要丢了,挺难受的。
“南骏还是不肯放弃当绊脚石。”简符叹了口气,又立起眉毛警告,“你不许再插手这件事了。这次事发突然,我们才任人摆布。但是,我就不信南骏他能一手遮天了,以后机会多着呢,南倾也没有放弃……”
“停停停!又是南倾!”裴野一脸郁闷,“我真是,受不了你跟他一起。”
“行了行了,南倾又不是洪水猛兽能把我吃了?”简符忍俊不禁,忍不住以实相告,“都和他说明白了,只有合作关系,你别每次都对着人家这么一副脸。”
“是不是你这次没成功,就会一门心思和南倾找合作机会?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你该不会为了这一单生意就把自己公关出去了吧?”
“呸!”简符失笑,“胡说什么呢!”
两人沉默了。
裴野压抑着情绪,淡淡地说:“救南骏时,挡风玻璃被撞得稀巴烂,血流得满脸都是——后来知道是手臂上的血,但我当时都以为他要死了。人死就是这么轻易,本来好好的一个人,说没有就会没有。我心里……人说没有就会没有的,所以有什么事,一定要早一定要快,你要是喜欢我,就别跟别人招惹不清。”
简符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是受刺激了。
裴野牵过简符的手放在心口,努力平和心中的狂躁:“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很难受,像,死,慢慢的死……以前你带别人时我都想杀人,要不就自杀。你还总说有笑很开心,我每次都要经历这种感觉……”
脸也好,眼也好,抑制不住难受,让简符心疼。
揉了揉他的发。
裴野还是像玻璃一样绷着脸,简符伸手在裴野脸上抹了一把。
凌厉之气迅速退散,裴野的脸上布上了些许的尴尬和欣喜——千帆过尽的好处,就是能一个轻佻的动作搞定绷紧的局面,何况裴野可能还是白纸一张,自己也没到三十,不算老牛吃嫩草吧,简符自嘲。
难受的气氛没了,瞄了一眼周围,四下无人,裴野靠近了一些,又一些,两人近了、近了,瞥了好几眼简符弧线分明的脸,终于忍耐不住,裴野有样学样飞快地亲了一下。
坚硬的牙齿,一下子磕中了简符的唇。
疼!
简符疼得跳开:“你轻点。”
裴野舔了舔唇,又要亲过去,被简符一手挡住,忍住笑:“这是医院,光天化日的,回家慢慢来。”
一边暗笑一边想,裴野就像烈火一样,别轻易撩拨,一撩拨就能着一大片。再说又是一根筋,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真要动真格的话,说不定说出的事比自己还惊世骇俗,所以,悠着点儿吧。
奔波了两三天的裴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