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徐庶,刘辩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头便没再言语。
心内已是有了考量,刘辩并没有等候多会,一名卫士便站在前厅,抱拳对厅内说道:“启禀殿下,袁尚使者已然领至!”
“传进来!”得知袁尚使者到了,刘辩向厅外虚抬了一下手。
卫士应了一声,撤步站到一旁,向厅外站着的一个文士模样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先生,殿下有请!”
跟随卫士来到前厅门外的文士约摸五旬年岁,他先是抱拳朝卫士拱了拱,尔后才跨步进入厅内。
进入前厅,文士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个大礼说道:“臣下陈琳,叩见秦王殿下!”
袁绍手下人才辈出,这陈琳年岁虽长,却是建安七子中的一人,刘辩昔日也是听闻过他的才名。
见袁尚派来的使者竟是陈琳,刘辩微微一愣,嘴角便浮起一抹笑意说道:“本王未曾想过,袁尚竟是能令陈公亲自前来洛阳,本王未有远迎,着实是有辱风雅。陈公请宽坐!”
抱拳躬身,再度向刘辩谢了,陈琳这才于侧旁坐下。
“袁尚令陈公前来,所为何事?”陈琳刚坐下,刘辩就向他问了一句。
听得刘辩发问,他赶忙应道:“回禀殿下,曹军长驱直入,进入河北。日前显思、显甫二位公子联兵,竟是又为曹军击败。曹操率军围攻黎阳,显思公子死守城池,可曹军毕竟势大,用不多日,黎阳便是危矣!”
“先生乃是显甫所遣,因何却为显思说起话来?”晓得陈琳是在故意兜圈子说话,刘辩的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向他问了一句。
被刘辩一问,陈琳愣了一下,尔后赶忙说道:“不瞒殿下,显甫公子遣派臣下前来,为的便是向殿下求援!”
“只是黎阳被围,曹军人数也并非许多,显甫只须派出兵马自背后攻伐,曹操必破!”陈琳在兜圈子,刘辩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始终不说他会派兵前去驰援。
晓得他若不把话题引到正轨上,刘辩是断然不会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陈琳无奈之下,只得说道:“黎阳一旦城破,曹军便是占据了河北的小半,邺城也在其兵锋之下!显甫公子所忧虑者,正是曹操一旦得了黎阳,邺城不保……”
“显思与显甫竟是到了这般境地!”眉头微微拧起,刘辩面露纠葛的说道:“若是果真如此,即便秦军进入河北将曹操击溃,本王又如何放心把河北交于他二人之手?”
动身前往洛阳之前,袁尚已经向陈琳说出了他的底线。
只要刘辩不削夺他的官爵,至于河北,整个都可献给大秦。
可刘辩这句话里,却隐隐的透露出假若河北在袁谭或袁尚之中任何一个人的手里,他都不会发兵驰援的意思。
凝视着刘辩,陈琳抱拳说道:“殿下,河北屡屡遭受曹军袭扰,袁军虽是奋起反抗,却是屡战屡败,袁谭、袁尚二人所能已是有限。殿下若是不取河北,日后为他人得去,必定会成为大汉一统的阻力!”
刘辩和徐庶都没想到陈琳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俩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都流露出了一抹疑惑。
从二人的脸上看出了疑惑,陈琳再度抱拳说道:“殿下当年带同王妃离开洛阳,麾下无一兵一卒,到而今大秦兵强马壮,天下之间又有几方豪雄可与殿下比拟?河北人口众多,地广粮丰,殿下取之正可成就大业。如今袁尚山穷水尽,前来向殿下求援,殿下何不趁势取之?”
“如何取之?”陈琳毕竟是袁尚派来的使者,他主动提出要刘辩趁势夺取河北,反倒让刘辩产生了些狐疑,连忙向他问了一句。
身板挺的笔直,陈琳端坐着对刘辩说道:“邺城兵少,袁尚请求殿下发兵驰援,殿下可兵分两路,一路缓行前往黎阳,另一路则急行前往邺城。一旦大军进入邺城,领军秦将可即刻夺取袁尚兵权,无有兵权,袁尚不过一傀儡耳。至于黎阳,秦军兵临曹军背后,曹军慌乱中必定为大秦将士所破,袁谭只须开城迎候秦军,领军大将则可以殿下名义褒奖,同时入邺城一般,夺取袁谭兵权,河北便入了殿下之手!”
陈琳说出的计策,让刘辩一怔,扭头向一旁的徐庶看了看。
徐庶捋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的点着头,对刘辩说道:“陈公之计,正可助殿下得到河北。殿下不日将要登基,得了河北更是如虎添翼,试问天下间,还有何方豪雄敢与殿下抗衡?”
拧着眉头,沉思了片刻,刘辩向前厅外喊道:“来人,将魏延、吕布二人请来!”
刘辩一声令下,前厅之外立时传来了一个卫士应答的声音。
待到卫士接了命令前去召唤魏延和吕布,刘辩微微笑着对陈琳说道:“陈公来此,本王原以为是替袁尚做说客,却不曾想到,竟是专程向本王献河北来了!”
从他这句话里,陈琳也听不出究竟是夸赞还是刻意的讽刺,赶忙抱拳躬身说道:“殿下明鉴,天下乃是大汉的天下,殿下乃为汉室之后,昔日也曾是大汉的皇帝。殿下夺取河北,正可谓名正言顺,又有何人敢说出半个不字?”
陈琳这番话,说的倒是让刘辩很受用。
来到这个时代,他的身份曾给他带来了无数的困扰,却也让他在征伐天下的时候,比寻常人少付出了许多。
汉室血统,使得许多英雄豪杰在得知他的名头之后,都会心甘情愿的前来依附。
像那刘备,虽说给自己编排了个中山靖王之后的血缘关系,却终究不被天下人承认,只如一个跳梁小丑般四处跳蹿,在世间找寻着容身之地。
刘备前往江南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刘辩的耳中。
晓得将来刘备会在荆州有一番作为,要想避免日后出现个蜀汉,刘辩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消灭曹操,占稳中原一带,再图南进!
陈琳献出的计策,对刘辩来说,无疑是加快占领中原进程的良策。
身子微微前倾,刘辩对陈琳说道:“陈公且在洛阳歇息两日,两日后,本王将下令由魏延陪同陈公返回邺城!”
之所以选择魏延陪同陈琳返回邺城,是因刘辩经过思量,认为邺城的局势要比黎阳更为复杂。
死守黎阳的袁谭,在袁氏兄弟之中,智虑并非很高,只须吕布前去应付便可。
至于那袁尚,虽说也不是甚么了不得的人才,可他终究要比袁谭强上一些,且他的身旁还有审配,对他,刘辩还真是不敢太过大意。
陈琳向刘辩献出夺取河北之计,黎阳城头上的袁谭,此时却是手持长剑、满身血污的正与登上城头的曹军厮杀着。
夏侯惇连番攻城无果,曹操率领的主力于第三日午时赶到。
曹军主力刚到黎阳,便对黎阳城展开了猛攻。
人数众多的曹军,向着城墙发起进攻,城头上的袁军很快便耗光了所有的石头和滚油。
仅仅只是凭着箭矢,根本无力抵挡攻城的曹军。
城墙脚下,挤满了正在登城的曹军将士,云梯上,也是有着许多曹军在飞快的向城头攀援。
一些曹军攀援上了云梯,成功的登上城头,与城头上的袁军展开厮杀。
他们虽然人数众多,由于云梯数量限制,大多数人却只能拥挤在城墙下仰脸望着城头,听着城头上传来的阵阵喊杀声。
左手持着盾牌,一个曹军右手攥着短矛,用攥短矛的手掌扶着云梯,飞快的往梯子上爬去。
他前面的几个曹军,有成功登上城头的,也有才露出个脑袋,就被城上袁军一矛给戳了下去的。
眼看着就快要爬上城垛,这曹军兵士将盾牌挡在头上,加快了攀登的速度。
就在他借着盾牌遮挡身体,脑袋已经探出城垛的那一刹,一支锋锐的短矛,朝着盾牌下面刺了过来。
锋锐的短矛,自盾牌下扎了进来,不偏不倚的刺向那曹军兵士的颈子。
他甚至都没看清持矛扎向他的袁军长什么样子,颈子就陡然一疼,被短矛给扎了个对穿。
刺穿他颈子的袁军,用力将短矛拔出。
随着短矛抽出曹军兵士颈部,他的颈子如同喷泉一般喷溅着鲜血,身子一歪,直挺挺的从云梯上掉落了下去。
第1168章早晚都得死
挥舞着长剑,城头上的袁谭一边大声呐喊着,一边奋力劈砍挡在他面前的曹军。
一个曹军兵士手持着盾牌,挡住了袁谭兜头劈下来的一剑。
袁谭一剑劈砍到他手中的盾牌上,曹军兵士能感觉到持着盾牌的手在这一剑的劈砍下一阵发麻。
就在手腕发麻的感觉刚刚消退一些,他正想提着短矛朝袁谭扎去的瞬间,袁谭抬起右脚,朝着他的盾牌上猛的踹了过来。
这一脚踹的是又凶又很,持着盾牌的曹军,手中盾牌往侧旁一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等他翻身爬起,袁谭已经跨步上前,持着长剑,朝他心窝狠狠的扎了下来。
染满鲜血的长剑,一下刺穿了曹军兵士的心口,自他的背后透了出去。
被长剑刺穿心口的曹军愣了一下,愕然的望着满脸血污一脸杀气的袁谭。
将长剑插入曹军心口,袁谭紧接着猛的把剑又拔了出去,在那瞬间,还不忘记抬脚朝曹军的肩头上蹬了一下。
胸口喷溅着鲜血,曹军一头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再也没了动静。
持着长剑的袁谭,正要朝另一个曹军冲去,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一个曹军兵士提着短矛,狠狠的向他后心戳了上来。
听到吼声,袁谭连忙转过身。
那曹军手中的短矛已经近到了他的心口,眼看着就要戳进他的身体。
已经是避无可避,就在他几乎绝望的那一刻,提着短矛的曹军身子一怔,高高举起的短矛竟是没能落下。
当那曹军身体歪斜着倒在地上时,出现在他身后的,竟是同样满脸血污的郭图。
身为文士,郭图在这场战斗中竟是没有半点退意,也是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向郭图点了下头,袁谭持着长剑,再次发出了一声怒吼,扑向了最近的一片曹军。
从天明一直厮杀到日落。
曹军数度攻上城头,最终还是被城墙上的袁军给打退了下来。
斜下的夕阳垂挂在地平线的尽头,大地上铺满了橘色的光辉。
夕阳的余晖下,黎阳城墙上沾染的血渍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城墙脚下堆积着成片成片的曹军尸体。
连日攻城,曹军根本没有给死去的战士们收尸,幸而是在天气较为寒冷的初春,虽说尸体堆积如山,却并没有散发出恶臭。
城墙上,也是成片成片的躺着战死的曹军和袁军。
青石铺就的城墙地面已被鲜血染红,人走在上面,脚板踩到血污,会发出“啪啪”的轻响。
打退了曹军进攻的袁军将士们,把一具具曹军的尸身堆积起来,在城垛后面摞成一个个的小垛。
城上的石块已经彻底告罄,袁军将士们原本可以将曹军的尸体直接丢出城去,可袁谭却是想到,在这种境地下,曹军尸体虽说不如石块来的坚硬,可从城头上丢出,也是能把攀援云梯的曹军给砸下去。
白天还在奋勇登城的曹军,在战死之后,却成为了袁军用来对付他们同泽的武器。
经过一场场厮杀,城墙上的袁军伤亡也是极其惨重。
战死的袁军,被同泽们抬到城内的空地上,就地掩埋,重伤的袁军,则是被抬到了城内,暂且由城中临时征召的民妇们照料。
轻伤不影响厮杀者,则是留在城墙上,等待着曹军的下一轮进攻。
背靠城垛,一个袁军从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条,用布条缠裹着手臂上的伤口。
伤口很深,袁军兵士缠裹上的布条很快就被鲜血浸透。
他一只手缠裹,在缠了六七道之后,用牙齿咬着布条的尾端,用力的扯紧,才打了个活结。
紧紧勒住伤口的布条,阻碍了鲜血的流出,替自己包扎妥当的袁军背靠着城垛,仰起脸闭上了眼睛,想借着着战前的宁静,好好养养精神。
“哥,吃饭了!”就在他刚闭上眼睛的时候,另一个袁军兵士跑了过来,递给他一张厚厚的饼子。
这种饼子并非用白面做成,而是荞麦面的大饼。
饼子看起来有些黑黑的,捏着它的袁军兵士手指掐在上面,还在饼子上留下了几个鲜红的血指印。
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饼子,先前为自己包扎伤口的袁军接了过来,也不管上面有没有血污,张口就狠狠的咬下了一块。
“哥,你说曹军什么时候还会上来?”挨在他身边坐了,递饼子的袁军向他问了一句。
“操那些心干嘛?”扭头瞪了他兄弟一眼,伤了手臂的袁军说道:“曹军把黎阳都围的如同水桶一般,外面又无援兵,我等早晚都是要死……”
“既是早晚要死,还打个甚?”挨在他身边的袁军咬了口饼子,嘴里咕哝着说道:“干脆将黎阳交给曹军得了!”
“你愿跪在地上,被曹军当狗一样的砍了,我可不愿!”瞪了他兄弟一眼,手臂受伤的袁军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是死,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
坐在一旁的袁军没再吭声。
在他看来,反正都是一死,至于怎么死,那倒是不打紧。
他心中想着的,不过是家中的父母妻儿而已。
“又想家了?”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抹落寞,伤手臂的袁军轻声问了他一句。
“嗯!”点了点头,只是应了一声,方才去拿饼子的袁军便没再言语。
“天下再无征伐,来生再不当兵!”叹了一声,伤手臂的袁军朝他兄弟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道:“咱哥俩若是来生还是兄弟,都置个几亩地,整日里陪着女人、孩子,好生过日子。这辈子,怕是要交代在黎阳喽!”
城头上的袁军将士们,虽是都晓得时日久了,他们必定会死在这里,却并没有几个人心头生起投降的念头。
袁谭对他们说的已是十分明了,死守黎阳,早晚都是一死,他们在做的,无非是临死之前,多杀几个曹军,不被人像猪猡一样屠杀而已。
将士们坐在沾满了血污的城头上吃着战饭,袁谭也是靠着一处城垛坐着。
他的面前摆放的并非像将士们一样的荞麦饼,而是黄橙橙的小米饭。
一大碗小米饭上,还放着几片肥肥的白肉。
手中捧着这碗饭,袁谭朝近处的一个袁军兵士招了招手。
见他招手,那兵士赶忙凑了过来,抱拳躬身站在一旁。
立于袁谭身旁,抱拳的袁军兵士眼睛却是瞟着碗上的那几片白肉直吞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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