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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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7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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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做就做,他让人从辎重里取牛、羊、彘各一,在华山脚下杀之,献予西岳之神,同时让一队兵卒和部分工匠留下来,在这里修建一座西岳庙,待伐秦大胜归来后,再来此还愿。

秦人迷信,祀当地山川,也是征服做戏的一部分……

数日后,赵无恤一行抵达了赵军大本营咸林。

……

咸林,也就是赵无恤此次伐秦的借口西郑,这里原本是周朝的畿内领地,周宣王时封他的弟弟郑桓公在此,是为郑国。骊山之难后,这里被群戎占领,后来才被秦收复,在这里设置了郑县,是为秦国东方门户。

此地前据华岳,后临泾、渭,左控桃林之塞,右阻蓝田之关,为关中喉舌、用兵制胜者必出之地。秦人对此地十分重视,三千兵卒扼守于此,哪怕十年前赵军已经直逼泾阳,却依然无法突破华山之险占领这里。

“多亏了君上与孙子的妙计,使得秦国忙于与义渠交战,吾等才能从桃林塞深入此地。”

赵无恤刚到大营,大军的统帅穆夏便连忙迎接,并将战况告知了他。

“臣等已攻城一月,外郭已破,只待明日再破内城!”

“秦军没有来援?”

赵无恤颔首,让穆夏摊开地图,他细细审视之。

“君上此番伐秦,动用了十万之师,分为三部,上军由上郡、代郡、冯翊郡步骑三万人组成,赵葭统领,驻军泾阳,威胁秦国腹地,使得秦国主力无法东进。下军由商君统帅商、三川郡、河内之师两万人,出商地,兵临蓝田,迫使蓝田的五千秦军不敢动弹。”

“然后,中军五万人集结于此,秦人若来,上军断其后路,正好可以来一场攻其必救!”

“围点打援。”赵无恤笑了笑:“秦军刚刚和义渠血战一场,两败俱伤,能用的兵卒不过两三万,不敢贸然东进,正好给了吾等深入秦地的机会,传我军令,旬日之内,必拔郑城!”

……

赵无恤亲临前线后,赵军将士大受鼓舞,三日之内,兵卒伤亡惨重的郑城被一鼓而下,自此,秦国东方门户大开,再也无险可守。

随后,赵国中军一分为二,一部随赵无恤西逼丰镐,与上军分处渭水两岸,互为犄角,迫使秦军主力动惮不得。另一部则由穆夏率领,南下蓝田,打算与商君赵伊一起,围歼驻守蓝田的五千秦兵。

赵军一改上一次伐秦的轻骑深入,而采用了步步紧逼,见城拔城,见邑拔邑的战术。驻军丰镐的秦国大庶长子蒲,顿时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赵国已经不满足于打服秦国,而是铁了心要兼并他们!现如今,他只希望打造了十年的蓝田“秦锐士”,能够创造奇迹了……

然而事与愿违,蓝田一战,纵然秦人勇锐不怕死,装备也比十年前提升了不少,但面对铁札甲已经普及开来的赵武卒,依然望尘莫及,加上被十倍于己的赵军围攻,这批秦锐士战斗一天一夜后,几乎全军覆没……

三月初,蓝田失守,失了地利的秦人却只能步步后退,赵国三路大军开始进逼丰镐。

丰镐,是关中平原的核心地区,当年,周文王灭崇后,在沣水西岸营建丰京,将都城从岐周迁到这里;周武王时又在沣水东岸建立了镐京。丰镐构成了宗周的政治中心,丰京是宗庙和园囿的所在地,镐京为周王居住和理政的场所。

随着犬戎破丰镐,这里一度衰败下去,土地荒废,人民流散,直到秦国驱逐群戎,收复了这里,经过三百年恢复,丰镐再度变成农田相邻,里闾相望的丰腴之地,除了水利条件还有待改善外,一切都还不错。

不过这一年,已经平静了三百年的丰镐,再度被战云笼罩……

三月中旬,赵无恤已至丰镐。

当是时,赵兵十万,在郦邑鸿门;秦兵三万,在灞上……

第1199章 长安灞上(上)

“灞水……”

站在这条渭水的支流面前,公子刺有些踌躇不前。

灞河原名滋水,直到公子刺的祖先秦穆公称霸西戎,对霸主这一称号孜孜不倦的穆公便将原滋水改为灞水,并于河上建木桥,称之为灞桥。

这灞桥自建造以来,便一直是沟通秦国东西部的交通要冲,不管是从太华山脚下的崤函古道,亦或是从蓝田峣关过来,想要继续深入丰镐之地,灞桥都是必经之路,从东往西如此,从西往东亦然。

公子刺依稀记得,当年他入赵国做人质,从雍城被送到渭南,就路过过灞桥,但现如今,那座坚固的木桥,却不翼而飞,只剩下烧焦的桥墩和破碎的砖块木屑。

“是大庶长的令,为了阻挡赵军西进,故而烧毁了此桥。”

灞水上摆渡的舟人如此解释,言语中未免有些惋惜,过去两百年,不管发多大的水,灞桥都岿然不倒,却毁于人为。但形势使然,秦人不得不如此。

如今秦军三万,驻扎在灞水西面的丘原灞上,赵军十余万,分别驻扎在郦邑鸿门、蓝田和泾阳三处,其中赵无恤亲帅主力十万位于鸿门,与秦军相距四十里。大军对峙,一时间,本该是农忙时节的丰镐平原一片惊慌,灞水上也一艘船都见不到,这一叶扁舟,还是秦营专门派来接公子刺的……

“小君子是赵国的使者么?”公子刺与随行二人下马上船后,那个秦国舟人用秦地的口音关切地询问道。

“我……”公子刺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便欲言又止,只能点点头。

“难怪贵人一口赵地口音。”

舟人倒是没有因为他是“赵国使者”而敌视他,只是干笑了一下,毕竟谁也说不准,这灞水一带,明日或许就成了赵国的郡县,他也得做赵侯的顺民。

船离岸后,公子刺望着对岸的故乡,只觉得这十余年都是一场梦。

他是一个披着赵国皮囊的秦人,但自从在洛阳被赵无恤招待了一番筵席,点破了他为秦国做间谍窃取赵国军情一事后,公子刺内心的那道防线,便彻底被赵侯踏碎了。他自作聪明,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黑衣监视下,许多情报,甚至是赵无恤故意让他知晓,好让秦国获得假消息,从而误判赵国的战略。

得知这一事实后,公子刺几近崩溃,他患上了同时代诸侯卿大夫常见的心理疾病:惧赵症。在反抗未遂反遭利用后,他丧失了与赵侯为敌的勇气。

他浑浑噩噩地随赵军入秦,眼睁睁地看着郑和蓝田被攻陷,无数秦人勇士死难。抵达丰镐后,又接受了赵无恤的使命,前往灞上秦营……

他唯唯诺诺,这并非是权宜之计,而是公子刺是真的怕了。

“黄口孺子,与赵侯为敌,你还太嫩了!”一边如此告诫自己,他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秦国舟人聊着天,或许是基于内心的惭愧,又或者是许久未闻乡音,公子刺迫切地想要了解现在的秦国,他想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正好,这个被派来接他的舟人也是个话多的,不等公子刺问他,他已经喋喋不休地问起赵国的情形来,似乎对那边充满了好奇。

公子刺乘机反问道:“老丈,秦国的百姓,日子过得还好么?”

或许是公子刺的问题牵动了他的痛苦回忆,舟人一遍摇桨,一边苦笑道:“从前秦国的税赋不高,吾等只需要安心翻地,撒网捕鱼,不时去公田上帮忙籍田,女人在家生儿育女,织造丝麻。到了年底时,总会有点鱼和菽豆、黍粟,身上也有点衣褐撑过严冬。”

“但自从那一年在河东大败后,一切都变了。大庶长推行新法,民间私斗少了,开了阡陌,取消井田,吾等也不用去公田劳作,这是好事。但坏处是,每年要交上去的粮食多出了一倍,每家每年还要上缴一副甲衣,否则就要去做苦役抵赋,儿子成年后必须分家单过,不然税赋再翻一倍。日升月落,黄土依旧,秦国的日子,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公子刺很清楚,这一切的源头,自然是赵国从秦国处收取的“岁币”,如此一来,秦国就不得不增加赋税以应付赵国。大庶长的变法本意是想要富国强兵,公族们因为国耻,大力支持,希望让秦国拥有更多的战争本钱。但秦乃积贫积弱的西鄙之国,对外一败再败,割地赔款,改革也只能建立在压榨下层百姓的基础上,由此导致许多秦国庶民破产沦为奴隶。

十年下来,秦国的经济吃不消了,而大庶长的变法重农抑末,杜绝了商贸流动,走的是一条耕战的狭窄路子,只能通过外战让国内的经济转好,所以秦国才会迫不及待地对周边的戎狄开战。即便这次赵不主动侵秦,秦国也很快会断绝岁币,为了夺回故地发动战争的,毕竟一百里戎狄的地盘,也不如赵国十里地富庶。

公子刺不知道,在历史上,一位叫做商鞅的卫国人也为秦国量身打造了类似的变法,但那时候的秦国是屡战屡胜,靠着赌国运般的征伐,通过战争缓解了内部的矛盾,走上了一条疯狂的扩张之路。但现如今的秦,面对强大的赵,注定讨不到便宜。

谈话间,灞水西岸已至。

上岸前,那舟人还小声对公子刺说道:“贵使,吾等也希望秦赵能够休战,不必再打仗了。小人家中有三子,病饿死了一个,其余两个一个十七岁,一个才十五岁,却都被大庶长征召入伍,充作军士,老朽也被征来划船,监视对岸赵军动向。老朽死了也就罢了,就靠这群娃娃,怎么和赵军打仗?还是快快和谈为好啊,公族贵人或许耻于如此,但吾等丰镐之地的宗周遗民,只要不是被义渠戎奴役,在哪国治下又有何区别?秦与赵,还不都是衣冠之国么!”

公子刺心情复杂地点了点头,与舟人告别,这才能仔细审视河岸上,戒备森严的灞上秦营。

……

秦国的旗帜在大营上空飘动,距离太远,因此公子刺只看到旗帜本身,但他很清楚上面的图案:

白色大篆所书的“秦”字,酷似一只在空中飞翔的老鹰,翅膀微收,这是坠下捕食的前奏,旗帜的背景墨黑,布料也不像赵国旗帜那般光鲜照人,而是用秦地常见的粗葛织造,显得朴实无华。旗帜高悬于铁杆,在劲风中颤动,宛如在艰苦环境里愈战愈勇的老秦人,仿佛在宣告:此地是灞上,是秦国领地,没有赵国炎日玄鸟旗耀武扬威的余地!

重新回到秦国的旗帜之下,但公子刺心中并无喜悦,他依然充满绝望。

赵无恤现在就像是太阳,笼罩天下,只要身处九州之内,就根本躲不开,就只能被他的炎日旗颐指气使!秦国的黑玄鸟与之相比,也只是一只羽翼未丰的雏儿,只能寄居在其光芒之下。

或许,这就是秦与赵的命运吧,四百年分,四百年并……

深吸一口气,公子刺迈步向前走去,岸上已经有秦国的兵卒等待他,这群人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回家的秦国太子,将他当做赵人,心中大概满是愤恨和不屑。

“来者何人?”秦国的校尉按着剑问道。

“秦国太子,刺!”

公子刺挺着胸,高声说道,尴尬的是,他口中说出的,是夹杂着邺城口音的不标准秦国土话。

好在,眼前的秦人并未因此嘲笑他,而是统统面色一变,校尉更是激动地上前,仔细打量他。

这群人都是秦国的老公族和雍都国人,这些标准的秦人与丰镐的周人遗民不同,个个心高气傲,难以使唤,但对于秦国公室,却充满了忠诚。

“太子,真是太子?”

他们很高兴,在公子刺亮出手中作为秦国太子信物的蓝田玉环后,更是引发了一阵欢呼。

“秦国的太子回来了!”

“吾等可以不必害怕赵国伤及太子,与之决一死战了!”

这些秦人贵族子弟并不知道公子刺的目的,把他当做英雄一般迎接回去,但公子刺却面色发红,袖中一阵滚烫。

秦国的灞上军营比赵国那边杂乱了不少,军中也不尽情是青壮,更有一些老弱孩童,公子刺看到,两个骨瘦如柴的十多岁少年手持木矛,站在营内呆呆地望着他,也不知他们是不是那舟人的儿子。看来赵无恤说的没错,秦军的精锐果然是在蓝田覆没了,这里聚集的,只是从各地强征来,充满惶恐的乌合之众,还有一群骨头太硬不肯弯腰的老公族。

终于,公子刺沿着泥泞的营中道路抵达了大帐处,掀开帐门入内,却见帐内,一群秦国的公族贵人正在军议,白发苍苍的大庶长子蒲正坐在最中间。

如今是暖春,子蒲却披着一身厚厚的皮裘,从下巴到脚都包在里面,他比公子刺印象中要衰老得多,病弱不堪。惟独一双眼睛依然十分锐利,盯着门口的公子刺看,但那眼神,早已不是当年的慈祥关切,而是冷漠。

“二三子且先下去。”子蒲如此说道,帐内众将便起身告退,一一从公子刺身边走过,众人看他的目光满是陌生和审视。

我好像成了这里的陌生人啊,公子刺心想,脚下的黄土还是黄土,但所见的人物却全部面目全非。好不容易能够回家,竟是碰上这样的场面,真是既黯然又辛酸啊。

等人都离开后,子蒲才猛地发出了一阵咳嗽,随后才对公子刺说道:“十二年了,太子这一走,已经整整十二年了。”

“十三年了。”公子刺比他记得更清楚。

“走的时候还是总角孩童,如今已长大成人。”

子蒲叹息道:“那时候君夫人嘱咐公子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汝乃秦氏,而非赵氏,如今站在老朽面前的,到底是秦刺,还是赵刺?”

“是秦刺!小子的身份,一日不敢忘怀!”

公子刺迈步上前,朝大庶长下拜顿首,眼中涌出泪水:“刺有负大庶长之托,未能识破赵侯奸计,致使秦伐义渠,给了赵人可乘之机……”

“老朽都未能看穿,何况公子少不经事,岂是赵无恤的对手,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子蒲扶公子刺起身,但一对手掌却牢牢捏住了他的肩膀,沉声说道。

“老朽只想知道,公子这次回来,是要作为秦国太子,与秦国共存亡呢?还是作为赵无恤的使节?”

“小子……”

如鲠在喉,但公子刺还是说了出来。

“小子此来,是替赵侯带给大庶长一封信。”

袖中再度一阵滚烫,公子刺把手伸了进去,摸出丝帛的囊袋,一抖,拿出了一封信。里面装着赵无恤写给秦国大庶长的劝降书,虽然只是一张薄纸,却重如太华!

“这关系到秦国的存亡,还望大庶长三思!”

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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