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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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7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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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冉求还是来的晚了那么几天,在兵临邶殿后他才得知,就在数日前,陈恒已经从临淄带着数千人来到邶殿,却未作太多停顿,留下一些兵卒断后后,便渡过潍水、胶莱河继续东去了。

“这陈恒真是比狐狸还狡猾,更长着一只犬马般的鼻子。”冉求知道陈恒是君上最难缠的敌人,倒不是因为他强大,而是锲而不舍地与赵侯作对,大概是因为他们都是窃国大盗的缘故?

若能将陈恒杀死或擒拿,必然是大功一件,这次又让他跑了,冉求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他还是截住了陈恒的尾巴,后方有陈氏族人陈豹带着一批贵族和百姓过来,便被鲁军阻拦,不得前进,如此一来,齐国便被割裂为东西两段了。

冉求谨慎,没有贸然渡过潍水去追击陈恒,东莱地区丘陵密布,不熟悉地形交通的话很容易吃亏。他的任务就是攻克邶殿,扼死东莱,然后向西与赵无恤汇合。

七月上旬,经过近十天的鏖战后,人心惶惶的邶殿终于被攻克,冉求留下千余人驻留此地后,便带着主力向西进发,七月十五日,济南、长城、胶西三支军队完成会师,除了都城和东莱,齐国其余地区均已被赵鲁军队攻克。

就这样,近十万大军包围了临淄,齐国的社稷,陈氏的存亡,不绝如缕!

第1102章 有妫之后

七月上旬,临淄黑云压城。

当赵军从济南赶来、鲁军左右二军分别从马陉、邶殿抵达,三军十万人合围临淄,才发现临淄的防御并不严密,城墙上虽然站了不少人,武器装备也都很精良,但一股绝望的气氛在他们中间弥漫。

原来,在心理上唯一的防线长城被赵军轻松越过,又经过济南的大败后,齐国人已经丧失了抵抗的勇气,之所以还能站到城墙上拿起武器,完全是因为陈氏之泽仍在,而陈氏家主陈乞未死。

这位将齐国公室公族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奸雄,只要他还活着,临淄就不会从内部内攻陷。

但赵军却一点都不客气,在赵无恤的一声令下后,中军战车营数十台少梁砲怒吼着开始向城头倾泄着怒火,将一块块上百斤重的巨石砸向城墙。石块与土墙相碰,一时间碎屑纷飞,就连整个城楼都随之一阵抖动。

齐人只能紧躲在墙根,面对威力巨大的投石机,盾牌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好在守城的将士不多,分散开来没有出现拥挤的情况,但是砸中城墙的石块依旧给了守城将士重重一击。

飞舞的碎石无情的击打在身上,痛得他们一阵抽搐,但却压根不敢挪动,这些漫天的石块让他们感觉到了无尽的恐惧,傻子都知道,只要离开了城墙的保护,瞬间就会被砸成碎片。

齐人不由大骇,赵军的利器少梁砲,今日一见威力比传说中的还要恐怖,这么恐怖的东西用人力根本无法相抗,他们顿时一愁莫展。

稷门的城楼在石块的无情重击之下发出阵阵惨嚎,此刻就如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危机四伏。上面的人都心想: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与之相反,城外,赵军阵列中发出阵阵欢呼,投石机巨大的威力鼓舞起了全体将士的士气,让他们充满信心。随即,低沉的战鼓声响遍战场。

“杀!”随着中军令旗挥动,战旗狂舞,从城头望去,可见赵鲁军阵中五彩斑斓的旌旗掀起了层层波浪,蔚为壮观。随后,先是一旅,再到一师,随即整个三军都欢呼应喝,天地之间,一片杀声,无数条铜铁与皮革组成的洪流涌向临淄。

在猛烈攻击下,危城摇摇欲坠,而本应该掌控全局的陈氏家主陈乞,此刻正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身边只有一个名叫陈曦的小宗子弟伺候。

……

城头陷入鏖战,而临淄城内,也是一片惶恐。

赵军有十万大军,临淄也有十万居民,但里面能够拿起武器为陈氏而战的,尚不到十分之一,其余人如大夫、官吏、商贾、屠狗辈、娼妓,大多数人都躲回了自己的居室里瑟瑟发抖,陈氏那些大斗借出,小斗收回的收买人心手段,还不至于让他们卖掉自己的命。

在这人心惶惶的时节里,陈曦同样惙惙不安。他是陈氏家老的儿子,在济南大败后,陈氏的嗣子陈恒已经奉命带着全族向东转移,但家主陈乞却执意与临淄共存亡,既然主君有死志,陈氏的家老自然也要一同赴死。因为父亲的缘故,陈曦只能被迫留下,在父亲率领家兵在外御敌时,他便要留在家主身旁侍候。

该跑的人已经跑光了,忠心护主的人则带着武器去了外面,所以这百步之内,除了几个在门边巡逻的家兵外,整个内堂空寂无人。陈曦若是凝神聆听,便能听到远处战斗的声音,漫长的距离,屋舍的墙壁几乎将它们隔绝,但若仔细倾听,其实一直都在:号角的低吟,投石机的甩动和撞击,墙垣碎裂,无数箭矢在城头飞舞,云梯搭在城墙上的碰撞,甲盾撞击的噼啪作响……这一切之下,是活人濒死的呼号。

这些响动吵醒了病榻上的陈卿,他睁开眼睛,虚弱地在被褥下蠕动,虽然精神不济,但声音却依然很清明。

“赵军入城了么?”

陈曦咽了下口水,答道:“禀家主,还没有。”

“纵然没有,也快了……”陈乞大口大口呼吸,仿佛随时都可能断气。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打量着这个在最后关头陪在他身边的小宗子弟,问道:“汝叫陈曦?家老之子?平公(齐景公)四十年生人?”

“唯。”陈曦为家主的记忆的惊讶,也有些受宠若惊。

在他搀扶下,陈乞艰难地起身,他已经瘦弱得皮包骨头,陈曦感觉自己手里几乎没有重量。

“汝既然是陈氏子弟,应当知道,我陈氏从何而来?”

“知道,先祖乃是陈公子,从陈国来。”

陈乞嘿然:“不错,从陈敬仲子传到我,已经六代人了,这些是众所周知的,但还有一件事,只有历代家主才知道……”

这个故事一开始就与一则神秘预言相关,陈完是陈厉公的儿子,他诞生之时周太史恰好来到陈国,并用《周易》对陈完的命运做了占卜预言:占得的《观》卦变成《否》卦,这就叫做“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是大吉之兆,贵不可言,陈国的妫姓的社稷恐怕会有所转移,但不应在这里,而应在别国,不应在此子身上,而在他的子孙……

“陈敬仲子因为躲避陈国内乱来到齐国后,为齐桓公所用,但仍然居于国、高、管、鲍之下,只是作为一个小小工正,下大夫,不值一提。然而在他与公族懿氏联姻时,占卜吉凶,又得到一卦……”

陈乞略为停顿后,便幽幽地唱起了那个谶言:“凤皇于飞,和鸣锵锵,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与京……”

陈氏的历史,他历历在目。

陈完之后,陈氏一直不温不火地发展着,到了第五世,恰逢陈国第一次灭亡,而齐国发生了崔庆之乱,陈乞的父亲陈无宇立下大功,遂成为卿族,得到了大片封地,也是从那时候起,陈氏重新注意到了祖先留下的预言,并第一次产生了“代齐”的念头……

“有妫之后,将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这个预言,吾父已经实现了。陈氏已经在姜姓齐国发展壮大,比南方的陈国更加兴旺……”陈乞悲哀地说道:“按理说,这个谶言应该准确的,接下来,就应该是八世之后,莫之与京了。”

若是将他那短命的哥哥陈武子算上,到他儿子陈恒当政时,陈氏正好八世!陈乞也曾激动莫名,只以为那个古老的预言,就要在下一代人身上应验了。

他这一生的忍辱负重,诡计百出,权谋机变,收买人心,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最大削弱姜姓公室公族,翦除他们的羽翼,为儿子陈恒未来实现预言,取得齐国政权做准备么?

然而这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预言落空了,陈氏的确顺利夺取了国内政权,但他们的兴盛也跟齐国的国运一起走到了尽头……

灯枯油尽之际,陈乞不由愤怒地质问苍天,预言,为何不准确?

一阵空洞的隆隆声在临淄上方回响,这是来自云层里的闷雷,似乎在回答陈乞的疑问。

“赵无恤……”

陈曦听到家主在用最后的力气咬牙切齿地诅咒道:“都是因为赵无恤!是他横空出世,夺了陈氏的族运,按理来说,成功窃国为诸侯的,应该是我家才对!”

第1103章 可怜焦土

……

临淄城头,城下如雨般密集的弩矢呼啸而来,利箭穿透一些试图反击的齐人身躯,薄薄的皮甲和布衣根本挡不住蹶张劲弩的攒射,插满利箭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双方的远程交锋里,赵鲁军队完全占据了上风。

先用投石机打击了敌人士气,又在箭矢的掩护下,赵军利用漆黑的夜色掩护抢填护城河,填壕车、轒輼被推至护城河沿,巨大的挡板竖了起来,挡板之上蒙着厚厚的生牛皮,能阻挡城头射下的箭矢,数万民夫在大军的防护之下不知疲倦的搬运着装满沙石的大麻袋丢入淄水、系水环绕的护城河中。

次日天明时,一段数百步宽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一大早,密密麻麻的战阵再度压了上来,黑盔黑甲,长矛硬戟,全副武装的步卒踏着鼓点迈出沉稳的步伐,一架架云梯,一台台冲车在悍卒的推动下冲向临淄。在漫天鼓声的指挥下,赵军重新开始攻城。

“嗒,嗒……”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无数架云梯架到了城墙上,无数兵卒沿着云梯向上攀爬,乘着齐人还没从箭雨里缓过神来的瞬间,一鼓作气登上了城头,开始与其鏖战,在经过半个时辰的交锋后,城头上本来就没有战心的齐人顿时溃不成军,连连喊道:“吾等投降,吾等投降”。

与此同时,蒙着生牛皮的巨型冲车开始无情的冲撞城门。

一个时辰的激战过去了,随着稷门宣布告破,临淄已经趋近于陷落了。

而在城中潜藏多日的国、高、鲍、晏四家党羽见状,乘机从暗处出来,公开活动。他们在城内与陈氏之党巷战,争夺其他城门的控制权。

……

“家主,家父已经战死于稷门城头之上……赵军已在叛党相迎下,开始控制南部的城墙、城门。”陈氏府邸,陈曦听家兵在耳边说了几句后,红着眼睛向陈乞汇报了这一情况。

“这是迟早的事,迟早的事……”陈乞形容枯槁,已是处于弥留之际,瞧这样子,他甚至都撑不到赵军杀入内城,攻入府邸内。

他惨笑了几声,随即问道:“我让汝等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陈曦心中一颤:“已准备妥当!家主,难道真的要……”

“必须如此!”陈乞说道,他满腔皆是对赵无恤的愤恨,恨他夺了陈氏的族运,恨他坏了自己家的好事,他的内心充满不甘,若是年轻十岁二十岁,现在带着陈氏退往东莱的就不是陈恒而是他陈乞了,他一定会再与赵无恤进行角逐的,即使自己的身边只剩下一个“士”。

但陈乞虽然知道陈氏必败,却自认为依然有掀翻棋盘的能力。

想到这,他开怀大笑起来。

“赵无恤断了陈氏的族运,让我家得不到临淄,得不到齐国,但陈氏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休想轻易得到!汝等速速去各处堆放柴草、油脂的地方点火,余要叫让这座十万人的大城化作一片火海。烧啊!烧啊!即便不能列为诸侯,老朽也要拉着赵军和国、高之党共赴黄泉!把临淄变为一片焦土,让赵无恤一无所获!”

言罢,这位本应光大陈氏,窃取政权的卿士,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了。陈乞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他也将于这一年死去,但死后却是作为田氏齐国的奠基之君,在宗庙里世代血食祭祀……

……

在国、高、晏、鲍党羽的相迎下入攻入临淄后,赵军面对的是一座完全陷入混乱的都邑。

秩序已经完全离这座大城而去,乱兵在城内劫掠,家家户户紧闭门窗,无主的犬马在街道上狂奔——它们在害怕后方燃起的火焰!

大火是从陈氏府邸开始点燃的,陈乞死了也不想让赵军安生,竟使出了一招绝户计,他让人在陈氏府邸和各个要害位置都堆放了柴火和油脂。陈乞一死,悲愤绝望的陈氏家兵开始四处点燃火堆,一时间,临淄上空浓烟密布,火焰占满视野。

赵无恤在亲卫保护下,登上稷门城墙朝城内眺望,却见整个临淄大城全城烈焰腾空,一片火海。此时正赶上狂风大作,火势更加猛烈,临淄大城里的官署、市井、里闾皆受到了波及,火逐风飞,烟焰满天,最后,连姜姓公室所在的临淄小城也沾上了呼呼的火苗,好在赵军已经先行进入了这里,并将其扑灭。

但之前进入临淄大城的赵卒开始骂骂咧咧地退回来,里面火实在太大,临淄城内已经乱成一团,火焰声、房屋倒塌声、百姓的奔跑和尖叫声夹杂在一起,犹如一个沸鼎。

是夜,赵军虽然人多势众,但因为救火工具不足,临淄能烧的东西又太多,根本无法扑灭火焰。成百上千的火宅彻夜燃烧,照亮了漆黑的夜,红色或橙黄的火焰犹如花束,盛开在夜空中,彼此竞争绽放,仿佛要将一切统统焚毁。

大火直到第二天降雨后才停歇,大半个临淄城,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烟柱冉冉升起,遮蔽日月星辰。

等到了中午时分,烟雾逐渐散去,眼看曾经的临淄三百闾被毁灭了大半,昔日繁荣景象,成了现在的焦黑鬼蜮,冉求气得不行,忍不住骂起陈氏来。

“当年平阴之战后诸侯伐齐,进围临淄,也只不过是放火焚烧雍门外城及申门外的竹木,还有一部分城外建筑而已,此举已经深受君子诟病。然而陈氏更为阴狠,其身为齐卿,也是临淄不少百姓的主君,竟不顾十万人死活而焚城,只可惜陈乞老贼的尸体也化为灰烬,不然真该挂起来好好鞭打鞭打!”

一贯谦和的冉求都气成这样,其余众将同样在为临淄的惨状而动容,同时也十分懊恼。他们追随赵无恤进攻临淄时,可没少听说临淄的繁华,比如说临淄人富裕而生活充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蹹踘者。全临淄七座城门,各门道都有东西、南北干道连接,宽可并列六辆兵车同时行驶,在道路和市井里,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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