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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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4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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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虎看了一眼士卒搜出来的金印,便对这群人的身份心中了然,他也不下马,而是无礼地对那狼狈的男主人嘲笑道:“曹君,这是要去何处狩猎呀?”

……

曹阳的“求霸”之梦这下算是醒了,彻底惊醒了。

当他得知噩耗后出宫一看,只见内城大门洞开,四面八方是汹涌而来的暴民,纷纷喊着杀公孙疆。

“这是叛乱,这是大逆不道!”曹伯阳当时气得发抖,当即命令兵卒剿杀。虽然暴民们看上去足足有近万人,但只需要曹宫外的一千兵卒以强弓攒射,再持矛冲刺,暴民们便会作鸟兽散了。

就像他常常狩猎的麋鹿、黄羊一样,君主世卿则好比是有尖牙利爪的虎狼。素来只有虎狼吃鹿羊,饮其血吸其髓!这在曹伯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东西!

但尴尬的是,曹伯发现他指挥不动征召的兵卒们了。他们来自国人,国人反了,兵卒自然不肯刀兵相向……

“这些国人,是吾等的昆父兄弟……”

一队又一队新征召的兵卒欢呼着推倒障碍,与暴民们拥抱到一起欢呼,这使得宫墙之外没经过什么流血战斗,便全部失守。曹伯仅剩下数百宫卫,依靠较好的秩序和强弓守着低矮的宫墙。

曹伯这下慌了,真是马失前蹄啊,终日狩猎,可今日,鹿羊却长出了角,团结到一起顶飞了虎狼。他只能换下凶相,仓促地让人去喊话,故作无辜地问国人为何要暴动。

他的话淹没在一阵骚动中,愤怒、恐惧与憎恨构成的响雷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将硕大曹宫吞没,这是国人压抑已久的愤怒。

谩骂中还混杂着一些呼声:“杀公孙疆以平民愤!”

“结束厚敛和重役,结束苛政!”

宫外均是人群涌动,他们背后有一股力量在操控,所以依然保持着一定秩序,知道自己今天想要什么。

“与赵氏、宋国议和,结束战争!”

“让吾等入伍去填沟壑的昆父兄弟回家来!”

国人们要求很多很杂,曹伯阳忙不迭地答应,只要能平息动乱,他愿意做任何事情,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和这些叛贼算账不迟。

直到一位皂衣商贾缓缓分开人群走了过来,朝宫墙内行了一礼,说了一句让曹阳心凉的话:“曹国乃国人之国,非独夫一人之国,此刻回头为时已晚,赐敢请曹君罪己,退位!”

……

“子贡……”

曹伯认识这个人,是他拒绝接见的端木赐,他之所以不敢见,是因为此人口齿了得,恐怕会被他说动。谁料子贡无法面见游说,就换了一种方式,这次不求说服,而是要颠覆他的统治……

端木赐显然是这次暴乱的煽动者,他的要求惊醒了众人,接着更大的呼喊响起:“不错,请国君逊位。”

外面国人的情绪再度被点燃,他们挤向宫墙,卫士们拼力维持防线,但弓矢、石块、粪便及各种污物从头顶嗖嗖飞过。

曹伯挨了一颗臭鸡蛋,一屁股坐倒在地,痛哭流涕。这火势太猛烈,他是彻底没辙了,所幸这时公孙疆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请曹伯阳从宫墙之北逃往郊外。

丢下大多数人,带着最宠爱的夫人和公室子弟,这支车队打开了曹宫北门,打算从濮水边的渡口离开,这里常年停着几艘大船。

最后追随在曹伯身边的,竟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猎队,但外面也有暴动的国人。队列前端,公孙疆大吼着发令,猎队的骑从们旋即挺矛开道,往前冲去,人潮在前面散开。

但红了眼的国人们在前锋冲过后又围了过来,阻挡车驾离开。在他们左侧,三名卫士被汹涌的人潮挤倒,接着人群踩着躯体,大吼着涌向前来。

曹伯焦急地驾车兜圈,无数只手越过卫士的防线,朝他抓去。有一只手甚至成功地抓住了车舆,但只有一刹那,他的车右手起剑落,那只手齐腕而断。

在驱车策马飞奔之际,一块凹凸的石头从后面擦着头皮飞过,一颗腐烂的蔬菜砸到车身上,四散飞溅,和曹伯身上残留的臭鸡蛋烩成了一道菜。

不断有人落伍,被国人们扑翻在地,甚至连曹伯一位爱妾的马车也被暴民们截留,一群嗷嗷叫的男人爬到马车上将她拉拽出来,随即她被人潮湮没,只听得见凄厉的求助。

曹伯阳不敢想她的下场,只是在前锋的左劈右砍下飞驰,就算有人跌跌撞撞地拦在前方,他也咬咬牙直接碾压过去。

突然之间,周围的人少了,他们冲到了码头,那个疯狂的城市已被抛在身后,曹阳心有余悸地回头一看,断后者的坐骑仍在跟随,但主人已不见踪影。

“走,快走!”

让车马上船后,看着陆续赶来的暴民们站在绿色的河流前止步,曹伯今天才第一次感到了心安。

不过陶丘是彻底沦陷了,没有陷落在敌军铁蹄下,而是从内部被国人攻克。

在濮水北岸登陆,匆匆向北逃去时,曹伯又回头看了一眼陶丘,依依不舍。他有种预感,自己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宗周国人暴动中,仓皇逃到彘地,最后老死在那里的周厉王一样。

他们逃啊逃,打算逃亡最北面的一座卫城,那里由一位公室子弟驻守,是曹伯现在唯一信得过的人。可半道上载女眷的马车却断了车轴。此时已是日上三竿,天气酷热,正焦急抢修时,却被另一支突然杀到的大军俘虏了……

……

“好个端木赐……”阳虎听完曹伯阳的口供后,捏紧了马鞭,看来这次定曹之功,他是得不到了。

不过至少有俘虏曹伯的功劳,也算聊胜于无,对了……

他那双阴沉的眼睛盯着曹伯看,厉声问道:“公孙疆呢?”

“死了……”曹阳面如死灰,这位纯粹是自己作死的落魄国君追悔莫及,他用颤抖的手捂住脸说道:“孤看见他被无数双手从马鞍上拽了下去,然后……”

他仿佛看到,公孙疆跌落马下后发出了一声惨叫,千百块衣物碎片如暴风中的红叶一般旋转飞舞,顷刻间便归于无形。然后惨叫越来越稀疏,溅起的是粘稠的鲜血和残缺的肉块……

……

与此同时,疯狂已经褪去,陶丘城内正在恢复秩序,国人们被驱散,乘乱抢掠强暴的人则被绳之以法。陶丘已定,子贡现在不再需要暴动,而是要平息乱相。

在石乞、陶盎领命而去后,他用绢布沿着口鼻,皱眉盯着那滩认不出模样的肢体残骸。

是落马的公孙疆,曹人怀着巨大的痛恨,将这位猎户出身的曹国执政卿活活吞吃!

子贡听目击者描述,公孙疆当时一边尖叫着乞求昊天上帝大发慈悲,一边被国人活活撕成了碎片。在他死后,国人们还意犹未尽地敲骨吸髓,就像这对昏君恶臣对他们做过的事情一样……

他有一丝心悸和后悔,这场暴动虽然驱逐了曹伯,完全可以结束曹国之变,但引发的流血和惨剧也不少,人性的恶,会在秩序大乱下袒露无疑。

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是计然,他缓缓走到子贡身边,盯着地上那滩可怕残骸,安慰道:“凡事有利必有弊,杀一人而救一国,则杀之,你别想太多。”

子贡无声地点了点头,计然,这位一手推动子贡站到台前的幕后策划者这才笑道:“不过如此一来,天下诸侯也该警醒了,国人之怒,竟之于斯,肉食者须得记住……逼急了的鹿与羊,也是会反过来吞食虎狼的!”

第734章 亡国之音(上)

礼物摆满城外,虽然大乱初定,城内还是凑了不少牛、羊、彘和酒食。出城相迎赵军的曹国商贾、大夫也满脸堆笑,唯独城门紧闭,阳虎一眼就能看出,控制这座城的人打算给自己吃一道闭门羹。

城下,一双眼睛对视良久,阳虎才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子贡不打算让吾等入城?”

阳虎脸上的面具狰狞,语气阴沉,可子贡却不怕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城内大乱初定,人心不稳,贸然入驻恐会让曹人惊惧,还请先生派五百人随我入城,其余人在外驻扎,扫清周边卫城里的抵抗。”

阳虎眉头一皱:“我得到的命令是处理曹国之变,此乃将军之命,你有何理由阻我入城。”

“我乃将军制指定负责外国事项的行人,与先生平级。何况曹国之变也在我职权之下,如今曹乱已被我平定,首恶公孙疆死,曹伯阳也被先生捉住。此时应该速速扫清周边反抗,引导宋军北上才对,入城耽搁做什么?先生麾下兵卒多为新附,入城后被陶丘的繁华景色迷晕了眼,战意低沉如何是好,若与曹人起了冲突,让曹国再生变乱,先生不但无功,反而有过。”

阳虎眯起眼睛,像一头恶虎打量胆敢忤逆他的狐狸般盯着子贡看,陶盎等人均为子贡担忧,谁料到了最后,他气势一松,笑道:

“既然如此,那陶丘便交给子贡了。”他又向前迈了一步,在子贡耳边轻声说道:“可子贡也要记住,你是赵氏的行人,不是曹国的行人!”

“阳子之言,赐谨记。”子贡回看过去,从阳虎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等阳虎带兵卒在城外扎营,子贡和陶盎回陶丘后,一直在城头观望没有出去的计然问道:“城外的将领身份成迷,还戴着面具掩人耳目,子贡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么?”

子贡淡淡地说道:“知道,曾经以季氏陪衬身份执国命的阳虎,夫子的敌人。”对于多次见过阳虎的子贡而言,这不难猜出,即便他毁容变音,可身形和气势是不会变的。

计然一愣:“原来此人还没死,谁料竟是投靠了赵氏。”他嘿然一笑:“阳货、盗跖、侯犯,鲁国的奸臣竟然大半被赵将军收入麾下,真好奇他是用了何种手段,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人顺服。”

“将军驭下方,且待人以诚,人才自然趋之若鹜,这三人曾做过奸恶之事,却也有他们的能耐。孔门虽然与阳虎、盗跖有过节,可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仇,主君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作为臣僚也不好多说。但我还是信不过彼辈,尤其是阳虎,我听说他来陶丘的路上大掠四野,以至于野无遗孑,他是虎,手下的兵卒也被带成了狼,若放此人入城,陶丘恐怕要毁一半。”

计然颔首:“你做得对,阳虎眼光太短浅,靠狠辣的手段能夺取,却不能守住到手的东西。陶丘的意义,绝不止是一个战时可以随意榨取的粮仓钱库,它还是战后让中原百废待兴,商贾复起的关键……”

子贡叹了口气:“只望主君能理解这点,我就是担忧,主君求贤只看本事,不看品行仁德,长此以往必会招致贼子结党成群,身边必须有像先生这样的君子压制他们啊……”

“不敢称君子,我也是个只会数钱粮布帛的功利小人。”计然哈哈大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看来,赵无恤手下也不是铁板一块,至少能分出子贡这批鲁国孔门弟子,赵鞅食客组成的臣僚,外加阳虎等鹰犬三派来。

至于计然自己,他说服叶公与郑国为难,然后是定曹之功,子贡有大功,他也不差,此次投赵,赵无恤少不得要以厚礼待他。计然游遍天下,观察列国君主,最后选定了赵氏,他此次北上,可不是来做悠闲幕僚,而是要成一番大事业的!

子贡俨然是曹人暴动的领袖,各方势力都只服他,得留在陶丘,等待赵无恤对曹国的处置。计然也决定等他一等,毕竟子贡忽悠人和做买卖是一流好手,治理都邑却没什么经验,计然要是助他安定了陶丘,又是一件功勋。

所以,反倒是倒霉的曹伯阳先被押到帝丘赵军大营处……

……

“好了好了,曹君何至于此。”赵无恤拍着抱他大腿痛哭陈述的曹伯阳,朝帐内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子泰要相信我,我真是被奸臣公孙疆所误……我……”曹阳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落到了赵无恤手里,是生是死都凭他一句话。所以曹伯在求生的欲望下,大打友情牌,毕竟他和赵无恤曾一度私交甚厚,直到近两年才渐渐离心离德。

他还抱着一丝奢望,若赵无恤能信了他的话,或许还能归曹为君哩!

“我知道,曹国之变的前因后果,子贡已经派人详细汇报了。”赵无恤笑得意味深长,扶起曹伯阳,看着他那双因心虚而垂下的眼睛道:“首恶公孙疆已被曹人所杀,曹君是受其误导,我当然知道你是无辜的,只是……”

“只是曹人对君间隙已深,若贸然将君送回去,恐怕会有凶险,别忘了曹声公和曹隐公都是死于国人之手……”

曹伯阳一下子就回想起了那些愤怒的国人,无数双伸向他马车的手,双腿一阵战栗。相较而言,还是这赵军大营安全些,他顿时摇头如拨浪鼓:“我不回陶丘。”

“既然如此,还请曹君在营中暂住几日,我会让人在朝歌为你修建府邸,且去那边避避风头,等曹人的愤怒平息后再谋归国之事不迟。”

赵无恤敷衍了曹伯几句,让人提溜他下去,身边的项橐上前道:“主君打算让曹伯复位么?经历此事后,曹伯应该能唯君之命是从。”

无恤收起了之前的笑脸,冷冷说道:“不,我的信任是有限的,不会给他第二次背叛的机会。”

项橐了然,赵无恤对曹国之变的态度很清晰,当子贡发动国人暴动,驱逐曹君的消息传来后,无恤拍案叫绝,连道子贡做的好,让陶丘不战而下,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

来自晋国的臣僚如杨因等忧心忡忡地提醒,说这种以民逐君的先例恐怕不能鼓励,赵无恤却不以为然。

“晋国的师旷说过,贤明的国君要奖赏良善而惩罚奸恶,抚育百姓像爱护子女一样,盖之如天,容之如地;若能如此,民众侍奉国君也会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拥戴还来不及,怎会驱逐他?国君是神明的主祭人,是民众的希望。如果反过来使民众的生计困乏,匮神之祀,百姓绝望,社稷无主,那这个国君还有何用处?不驱逐了,还留着他作甚?”

他为此事定下了基调:“故我只闻曹国杀恶臣公孙疆,逐du夫曹阳也,未闻出其君也!”

项橐回味着此言,真觉得振聋发聩,他记了下来,又问道:“那要如何处置曹国?如今子贡控制了陶丘,我军占领了北部,宋军占领了南部,如何划分也是个问题。”

“曹国南部数邑直接划入宋国治下,宋人觊觎此地很久了,这场战争数宋出力最多,也要适当表示感谢,我舅兄子明应该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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