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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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4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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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一直牢牢占据父权地位,对他顾气声指的赵鞅,也不例外……

而东赵却不一样,他们已经炼就了钢铁的骨骼,足以搅动这一州风云。

“我之前或许太过谨慎小心了,无论是范氏还是知氏,也许都没我先前以为的那么强!”

那么下一步,是西进沁水,还是北上朝歌呢?

第636章 中行

得知邯郸稷战死的消息时,中行寅正好在邯郸。

中行氏的领地很大,其地西临太行,南至鸡泽,东濒大河,北至于燕,方圆千里,差不多是后世的小半个河北省,就算失去了夷仪,也差不多与鲁国一般大小。这是自中行林父开始,五代中行氏家主致力于开拓河北平原的结果,在这几年赵氏异军崛起前,中行能成为六卿翘楚,自然是有其底气的。

不过,这片名为“东阳”的疆域地广人稀,湖沼和盐卤地遍布,人口不过四十余万,而且半数为戎狄之民。

所以中行氏的军队中夹杂着大量戎狄兵,中行徒卒,天下无双,晋以东阳之甲,雄于山东,每次大战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连当年不可一世的楚灵王,听到中行吴和中行方阵的名字时,也得忌惮三分。

邯郸午死去的消息传来后,邯郸宣布叛赵,作为他们背后的支持者,中行氏也征召了东阳的领民和戎狄部落,随时准备加入战争中。四月中旬时,中行寅亲带整整一军之众和附庸的戎狄部众开始南下,他最初的目标是去沁水北岸,与聚集在那里的范氏大军汇合,以二敌一,歼灭赵氏主力,则太行以东的战事可定。

谁料刚在邯郸休整,就接到了邯郸稷死难的消息。

“侄儿啊!”中行寅在人前表现得痛心疾首,差点从战车上滚落下来。

但在人后,在擦干眼泪后,中行寅贪婪的小眼睛里却闪着一丝狠意。

“我妹夫与侄儿先后死于赵氏之手,如今邯郸一半的战力或死或降,群龙无首,街巷中人人对邯郸的前途忧心,我担心他们会降赵,不如……”

他打算先下手为强,让中行兵接管邯郸和寒氏、乾侯、戏阳等县邑。

然而就在臣僚们领命要去实施时,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却站出来劝阻了。

“主君,此事万万不可!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

中行寅不喜欢有人忤逆他,闻言大怒,但转目一看,却是老臣高强,态度顿时和蔼了几分。

高强可不是一般人,他早先本是堂堂的齐国执政卿!又是父亲留下来的老臣,所以自大贪婪如中行寅,也得敬重他几分。

当年齐庄公时,崔杼、庆封相继专权,后公孙灶与公孙虿发动政变驱除庆氏。二人同为齐惠公之孙,故人称二惠。二惠共主国政,压制异姓贵族,齐国公族势力加强,吕氏复兴。

三十多年前,公孙虿驾鹤而去,高强作为其子嗣,继之为高氏之主。但高强年轻,嗜酒如命,不久便被阴谋家陈无宇合鲍氏驱逐。高强慌乱间逃离齐国,投奔晋国,受到晋国上军将中行吴的器重,自此担任中行氏家臣,为中行氏扩张立下功勋。

高强年轻时惨遭失败,后来痛定思痛,平日里颇能提出一些中肯的建议,逐渐成为中行氏的第一家臣。所以中行寅便问道:“子良且说说看,为何不可?”

高强道:“诸卿相斗,切忌在同盟内部起争执和分歧,如今邯郸二主先后死去,主君身为邯郸氏的舅父,应该出面为他们主持家事,而不是悍然夺其军政。”

“我让人进驻各县邑,是想要邯郸为我所用。”

“主君的手段太不友善,如此一来恐怕会激起邯郸氏民众的不满。更何况,赵无恤已北渡大河,进入范氏腹地,此刻主君应该急速南下,寻求与范氏合兵。而不是在邯郸耽搁,更不该分兵,让主力局限于邯郸数县。”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我妹夫和侄儿已死,邯郸的庶子们与我并无亲缘,我信不过他们……”

高强道:“邯郸夫人乃主君之妹,她虽然伤心,但尚在人世,不如选一邯郸氏的年幼庶子,过继给悼姬夫人,立为新主。然后再于邯郸留一可靠家臣,与邯郸家宰一同主持大局。”

他又压低了声音道:“牧野一战,邯郸半数兵卒陷没,想要在军争时仰仗他们再去流血是不实际了。但邯郸乃漳、河之间一都会,四县皆万户也,其地北通柏人,南带朝歌,西临太行,东接卫国,乃东阳之地的转输咽喉。既然赵无恤已北渡大河,那朝歌一带也会成为战场,邯郸进可攻,退可守,正好成为前线天然的后方。邯郸人先与赵氏有杀主之仇,如今更是家家戴孝,若是操作得当,则民心可用。老臣肺腑之言,还望主君察之!”

“有道理……”

中行寅思索片刻后点头称是,改变了原先的计划,一切按照高强的建议行事。

他先以雷霆手段将那些有亲赵倾向的邯郸父兄昆弟杀光,稳定了邯郸的民心动摇,然后以“舅父”的身份,将邯郸稷那未满十岁的幼弟过继给自家妹妹,又立为新宗主。最后,按照高强的建议留一师中行兵帮邯郸家宰涉宾稳住局面,自己则继续帅一万大军急速南下。

中行大军遮天蔽日,戎狄徒卒又一向以脚力见长,所以行进速度很快。他们过洹水,渡淇水,到四月下旬时,大军已至朝歌北郊。朝歌司马刘香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中行伯盼来了,一时大喜,亲自出城相迎。

然而中行寅一见到刘香,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众甩了他一鞭子,大骂道:“庸臣!竟丧二主于阵中,自己却苟命而逃,你说,你该当何罪!”

……

“外臣死罪!只等主君归来,再将我戮杀于宗庙,但在死前,还是要聊尽职责,我毕竟是范氏小宗,同为御龙氏之后。”

刘香唯唯诺诺地伏地谢罪,心中却是有苦说不出。

那一夜,他突围而逃,半道却被百余赵氏轻骑追逐,差点就不能走脱。

幸好他之前派去求援的人带着牧邑的数百援兵出来接应,刘香才能带着少许亲卫入邑生还。

牧邑是个千户小邑,夯土墙垣不过丈余高,根本无从守备,刘香不敢久留,再度北奔朝歌。果不其然,刚进城不久,他就得知牧邑陷落的消息。

刘香也不由后怕,何其快也!幸亏自己走的急。

不过进了朝歌,躲在安全的高墙后,他觉得自己又掌握了主动。若赵无恤西去沁水,他就可以征发朝歌国人,衔尾相随,伺机与凡、共一带的驻军汇合,力求不让沁水边的主君陷入被赵兵两面夹击的困境。

若是赵无恤留在这一带准备进攻朝歌,那就再好不过了。朝歌虽然不复大邑商时能从王畿征召十七万人的盛况,却也是以砖石为墙垣的大城,人口几乎能和新田比肩,轻而易举就能征召万余人来守城。虽然刘香已经没了野战的胆气,但死守城池,拖到背后的中行大军抵达,是能办到的。

如今,终于把援军等到了。

“你是说,赵无恤还在牧邑!?”中行寅闻言大喜,也不深究刘香过错了,等战后再抓起来问罪不迟。

刘香道:“自牧野一战后已经过了七八天,或许是大战后需要休整,或许是长途跋涉军队疲劳,或许是想要等待大河对岸的援军渡河,一起进取朝歌,赵无恤的大军停留在牧邑。期间轻骑四出封锁道路,而主力则时不时来朝歌城外耀武扬威一番……外臣觉得这是试探,是在引诱我出城,所以也不理不睬,敌进则退,敌退则进,一直将他们死死吊在牧邑!”

中行寅哈哈大笑:“人言赵无恤善于用兵,我看不然,他长于临阵的小兵势,但在大的形势上却像个刚掌兵的孺子,贪图一战而定朝歌的功绩,却不肯西去与赵孟汇合。说到底,他还是太年轻了,勇悍多于睿智,这一场仗,赵氏要败了!”

他从刘香处得知,除去牧野一战损耗的,驻留棘津的,赵无恤能用的兵不过五六千人。中行寅却有劲卒万余,加上范氏陆续集中到朝歌勤主的邑兵,他们一共能凑出两万大军。

事不宜迟,在朝歌休整一日后,中行寅便帅大军直扑牧邑。

赵无恤将此邑的范氏之民统统驱逐出来,所以城中情形无人能知,待中行寅远远到了城外,却见城楼上锦旗招展,墙垣后人影憧憧。

虽然在人数上有绝对优势,虽然口头上对赵无恤的领兵才能大加鄙夷,但中行寅也不敢冒进,生怕中了此子诡计。他让人将城一围,然后让人去十余里外的树林砍伐树木,制作木梯,同时等待攻城的器械从朝歌运来,如此一来,就又耽搁了一日,直到第二日黄昏光线暗淡时,他才派人从城西进行试探性的进攻。

然而令中行寅万万没想到的是,千余人的试探部队轻而易举便破城而入,遭遇的反抗寥寥!

他大惊之下,入城一观,却发现这里的锦旗全插在土堆上,墙头那些彻夜不休的兵卒也只是用稻草编的假人。

“这是座空城,吾等上当了!?”中行寅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抓住刘香的衣襟:“赵无恤那孺子何在?”

刘香也傻了眼,感情他这些天来竭尽全力,却没将赵无恤留住?

唯有白发苍苍的高强蹲在城外,抚着土路上用树枝扫过的车辙和马蹄印记,这是好几天以前留下的,已极为模糊,但隐约的方向尚能辨出:他们一路向西。

“赵无恤带着主力,去沁水了……”勇悍多于睿智么?高强自嘲地笑了笑,赵无恤,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啊,活生生给中行氏上了一课!

他回到中行寅和刘香面前,面色凝重地宣布道:“范伯,要危险了。”

第637章 瞒天过海

“我儿死了!”得知这消息时,范吉射面色发青,眼睛一翻就差点栽倒在地,几名家臣连忙围了过来,掐人中的掐人中,抚胸口的抚胸口,好歹才让他把气顺过来。

“我儿真死了?”睁开眼后,范吉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揪住朝歌来的信使,歇斯底里地又问了一遍。

“唯,主君,君子卒于牧野,死于赵无恤手中。”信使看上去赶了不少路,声音因疲累而呆滞,在他破碎的甲衣上甚至还有干涸的血渍。

在场的家臣和将领纷纷安静下来,听信使陈述事情经过。宽敞的范军大营里,只有铜燎炉中的木炭在劈啪作晌。

从三月份赵无恤归晋开始,范氏便在秣马厉兵,进行战争的准备工作,等到邯郸午死去的消息传出,早有预料的范吉射命令家臣们征召兵卒。邯郸氏在诉讼上输了,被认为是反叛赵氏,作为同盟者,范氏自然要为其出头,完成征发的大军在朝歌发放兵器甲胄,纷纷向西开赴,在沁水边拦住了赵鞅的七千人。

新仇旧恨,事情到这一地步,双方都杀起了血性,已经不在乎什么首祸不首祸了,范与中行、邯郸联合起来,在太行以东有兵力优势,只要能截断大河,先打垮赵鞅,便能取得全面优势,有机会将知氏拉拢过来,同时让韩、魏不敢妄动。

所以范氏一直在等待中行氏过来合兵,谁料十天过去了,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噩耗。

信使将发生在牧野的战事简要说了一遍,期间范吉射一言不发,他坐在案后怔怔出神,倾听时眼睛也一动不动,也不知是否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范吉射那体型胖大的庶长兄范维呻吟道,“从邯郸悼子之死至今,也不过月余,就算第一时间派船只、轻车、快马回鲁国报信,从那里征召的鲁兵再回来,也不可能渡得了大河啊!除非他能飞回去报信,或者赵兵能日行七八十里。”

“赵无恤用了什么手段让鲁国提前得到消息征兵,亦或是用了什么办法提高了行军的速度,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东赵已在朝歌以南渡河,并覆没了吾等派去袭击棘津的军队,现如今,他们究竟在何处……”另一个家臣王生阻止了众人胡乱的猜测,王生是公认的范氏第一谋臣,现如今也就他能稳住心神,问到了关键的一点。

信使道:“赵无恤还停留在牧邑,大张旗鼓,似有进攻朝歌的意图。”

闻言后,悲观的范维再度哀嚎。“邯郸氏全军覆没,我侄儿不幸悯难,朝歌又遭到攻击……简直是大难临头!”

有家臣讷讷地打断了他的废话:“不至于此罢……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范氏下一步该怎么走?”

范维道:“还能怎么样?南下的邯郸兵不是被杀、被俘就是逃散,他们已经失去了一战之力。而赵无恤更是准备进军朝歌,切断中行伯与吾等的联系,赵氏已经占尽了上风……”

他突然建议道:“为今之计,或许可以派人渡过沁水,去和赵孟请平,反正这次开战,赵氏只是为了邯郸,他们的家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好了。”

帐内家臣们一时间无言以对,范维是家主的庶兄,却十分软弱无能,没有见识,如今大敌当前,竟会说出这种话来,真是大损士气。

“请平?”就在这时,范吉射终于说话了,他拍案而起,将面前的瓷酒盏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樽往范维面前一掷,在他脚边摔成千百碎片,溅射的碎块将他胖脸划出了血,吓得范维差点跳了起来。

“孟兄,自从父亲和齐人联合将乐祁刺杀于羊肠坂,自从赵无恤在大河里溺死我长子的那一刻起,范氏与赵氏和解的机会就粉碎了。眼下他又杀我一子,要我跟赵氏请平?比用地下这破盏盛酒还难!我与赵氏父子,不共戴天!”

范吉射眼睛红得似要流血,他二子皆丧于赵无恤之手,范氏与赵氏的仇恨,已经比太行还高,比东海还深。

“不错。”见范维缩着头不敢再提请平之事,王生站出来说道:“仅此一战,并不足以决定全局的胜负,其实赵无恤留在朝歌附近,反倒是件好事。”

众人不解:“好事?”

“然,此时此刻,中行伯的大军应该已抵达,赵氏数千之众,恐怕是敌不过东阳劲卒,更何况还有朝歌城内一心为君子复仇的国人们助阵。范氏养士百年,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赵无恤绝对无法对朝歌产生威胁。比起这个,我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件事……”

范吉射指着他:“何事,快说。”

王生忧心忡忡地说道:“我担心的,是赵无恤停留在朝歌是假,向西奔袭,意图与沁水对岸的赵鞅夹击我军是真,若真如此……”

就在此时,营帐外却响起了一阵骚动!

……

“何事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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