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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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3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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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宁可将整个卫国拖入灭亡深渊也在所不惜!

果然,蒯聩面色暗淡地说道:“然而我父固执,将我的上奏驳回,还把附议的朝臣大夫们一一申饬,并想去新台迎娶齐侯送来的姜氏女。”

齐国的无力导致泗上小邦纷纷叛归赵无恤,甚至连他们天然的同盟郑国,在游速被无恤击败后也有些心绪动摇。所以对齐国来说,必须死死拉住一心想要报仇雪耻的卫侯元,齐侯杵臼也真舍得,尚在病榻之上,便又送了个女儿来卫国。

可单凭几句进谏,几句忠言逆耳,还不至于让卫侯失心疯到把继承人撵出国,这会在国内外引发轩然大波。

无恤将身子前倾,问道:“所以……太子你做了什么?”

蒯聩脸色有些发白,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无奈之下,便打算带人去新台劫持齐女,破坏齐卫的关系,然后再兵谏父亲!逼他与晋国讲和!”

……

听完全部后,赵无恤有种打人的冲动,他很想将蒯聩一把揪起,扔到大河里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原来,蒯聩与他的党羽戏阳密谋,计划在代替父亲去新台迎接齐国新妇时劫持她,让齐卫联姻泡汤。结果戏阳后悔了,反而跑去告知卫侯,事情暴露,这场政变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卫侯闻讯后大怒,在帝丘抓了几个蒯聩亲信,稍用刑罚,便得到了将参与到此事的大夫名单。什么公叔戌、赵阳(赵婴齐之后)、北宫结、公孟驱四大夫或被逮捕,或被驱逐,最后只剩下变成孤家寡人的蒯聩。

他这次惹的事太大了,面临着被幽禁、被废黜甚至是被杀的危险,于是他便逃出卫国,直奔晋国而去,恰好在棘津渡口碰上了赵无恤一行。

听完后,赵无恤简直是怒其不争,瞪着蒯聩无语。

且不说那个计划漏洞百出,蒯聩甚至连身边的人谁信得过谁不可信都分不清楚,活该落到今日下场!

你在政变之前,就不会先在外国联络强援,比如说我么?

一个颠覆卫国,进行和平演变的大好机会就这么丧失了,赵无恤十分惋惜。

同时,他也意识到,虽然卫国已经被打到崩盘的边缘,但卫侯元过去二三十年的统治已经深入人心。他这个人除了私生活泛滥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蒯聩这个乳臭味干的小子则远不如其父狠辣果断,他的政变草草结束,在卫国内部建立的势力也土崩瓦解,一旦一夜失势,蒯聩被扣上不忠不孝的罪名,在卫国人中间名声彻底臭了。

忠君孝父,是道德秩序,你当你是石腊,要大义灭亲呀?可国君还没差劲到州吁那种程度呢!

所以就算赵无恤现在想图谋卫国,蒯聩也谈不上能帮多少忙,看来,在六卿相互牵制的局面未打破前,对卫国只能徐徐图之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寂静,赵无恤在思索着事情,而蒯聩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利用价值大大降低,还能不能得到庇护,如日中天的赵氏会不会支持自己归国?

他诚惶诚恐,望着越来越近的对岸,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大将军即将北归乡里,真是可喜可贺,棘津虽然已被赵氏打造成了一处壁垒,但再往北十余里便是范氏的领地,他们会不会……”

无恤抬眼道:“太子是在想,范、中行会不会故态复萌,和数年前的范嘉跑到大河边送死一样,也遣大军来阻拦我?”

“正是……”

无恤心中嘿然冷笑,范氏与中行氏这几天肯定正焦头烂额吧,暗地里的小动作自然少不了,但公然劫杀他,量他们也不敢。

“多谢太子关心,但且不说我这次带着千余精兵,善于机动的骑兵更有一旅之多,少了数旅之众休想近身。就说我这次归晋的理由,是上到晋侯,下到五卿都无从反驳的。”

他摊开手无辜地笑了笑:“我是以鲁国正卿来晋国朝聘晋侯,顺便在温县祖庙完婚的,前者是国事,谁敢拦我,谁就是破坏周公旦、唐叔虞亲亲关系,破坏晋、鲁两国睦邻友好的奸佞。后者是家事,谁敢拦我,就是不顾礼法人伦的恶人!”赵无恤和蒯聩不同,做任何决定前,都会深思熟虑一番,力求没有破绽。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蒯聩连忙送上一阵奉承之词,他心里稍安,暗道自己又多了一点用处。

他腆着笑脸道:“没错,大将军为维护晋国的霸业在外打拼,想拖赵氏后腿的都是奸佞和恶人!我正好就知道那两家奸佞的机密,大将军可有兴趣听听?”

赵无恤知道正菜来了,虽然不能利用蒯聩立刻搞垮卫国,但咋呼咋呼他,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他也不急,抿了口浆水才道:“你先说说看。”

蒯聩心虚地侧脸看了看周围,并无人经过,只有漆万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人寒毛直竖,这才咽了口唾沫,缓缓说道:“是范氏和中行氏,正月时,这两家派遣使者至卫,和齐国行人在卫宫内秘密相会了!”

第610章 我的兄弟姐妹(上)

小翼轻轻停靠在码头上,黑衣甲士在船舷上搭好木板,肃穆地站于两旁,而赵无恤则提着深衣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

离开了摇摇晃晃的船只,踏上稳固的土地,心中顿时感到一阵踏实,一回头,那条还算不上浑浊的大河,已经被抛在脑后了。

无恤记得《易》中有这样一句话:天垂象,圣人则之!

春秋时代的中原人崇拜星辰,认为人间祸福、国家兴亡同天上星象有联系,于是巫祝和史官们上据天文,下推地理,根据星辰的十二星次将地上现存的州、国划分为十二个区域,使两者相对应,外以观星辰之变,内以备山川之用。

这便是所谓的“十二分野”了,天下诸侯,周、晋、楚、齐、秦、鲁、宋、卫、燕、郑、吴越、鲜虞白狄,各有所属。

其中卫之分野与营室、东壁二星宿对应,星次为“豕韦之次”。

晋之分野则与申、觜参二星宿对应,星次为“实沈之次”。

晋卫分野在大地上的此疆彼界,便是眼前这条悠长宽阔的大河。

南渡北归,一苇航之,便是另一番天地!

“我回来了……”赵无恤在心里默默说了这么一句,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似乎是说着这片大禹所宅之绪听的,又似乎是说给天上的申、觜参二宿听的。

若是没有这几年的经历,他或许会满怀激动,但现如今,却只有平静,虽然平静下是起伏不定的波涛汹涌。

当初去国时,谁会想得到,这一走,就是五年?

少年虽未白头,乡音亦无改变,但此国之人,却已经将他当异邦人看待了,围上来后神情里带着恭敬和陌生,只差笑着问一句“客从何处来”?

至此,赵无恤一行人已经全部渡了过来,他们的阵仗甚是显眼,在棘津北岸等待的人事先得了消息,显然知道来的是何人。一番骚动之后渡口便再度有序了下来,一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锦衣高冠,正是赵氏的长兄,赵伯鲁!

……

伯鲁是个老实人,一直都是。

从小时候起,他便是赵鞅诸子中,和曾祖父赵文子最像的一个,在父亲面前,柔顺得好像禁不起衣服的重量,对待兄弟姐妹,说话轻言细语好像没有发出声音。

于是长大后,他虽有长兄之孝悌德行,却无长兄之威严,性格刚烈,心怀大志的赵鞅也并不看好他,近几年来,甚至可以用“冷落”来形容,与他那幼弟的受宠形成鲜明对比。

要说伯鲁心里没抱怨,那是不可能的,但既然作为长子,在宗族中自然有一些责任,要承担迎接那位赵氏游子的任务,虽然他心里对这项使命五味杂陈。

无恤在东方搅动的阵仗太大,大到波及到太行以西,就算伯鲁蜗居在晋国新田,蛰伏于下宫老家,稍一抬头,也会被他掀起的浪花溅一头一脸。

然后,便是满嘴的酸涩。

每当有无恤的作为传来,他那善妒的妻子便会对他耳提面命地抱怨一番,那尖锐的讽刺,让伯鲁头疼不已,但比起外界对他的重重压力,这还算好的了。

有一个太过能干的幼弟,他这做兄长的在为宗族日益兴旺高兴之余,也不免有些尴尬啊……

他只微微的发了会怔,再反应过来时客已登岸,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眼见对面那个八尺高的华服青年已越来越近,伯鲁只能硬着头皮,露出笑脸上前相迎。

到了跟前,赵无恤倒没有丝毫的怠慢,他抢先拱手施礼,笑容很灿烂:“见过伯兄。”

无恤眼前的伯鲁和四五年前有很大不同,毕竟岁月催人,他已年近三旬,面相方正平直,薄薄的嘴唇上留了两撇胡须,样貌成熟了许多,温润的眼神中的疲惫和焦虑也愈发浓重,以至于眼下有了深深的眼袋。

伯鲁嗯了一声,也与无恤见礼,同时向他身后看了看。只见整个棘津北岸的渡口已经被亲迎队伍站满,旌旗招展,随从甚多,其中兵甲和骑从就有千余人!

反观自己这边,却只带了百余人前来相迎,倒显得有些寒酸了。

想当年四子受了父命,各自前往一个小邑主持事务时,伯鲁也是前呼后拥的,无恤则随从寥寥,然而近日,却彻底反了过来。

对赵无恤还以兄礼待他,伯鲁松了口气,但随即却想不出话头来,这么多人看着呢,就算无法表现出兄弟亲昵的样子,总不能在岸边干站着吧?

恰在此时,登岸的船上有不少衣冠楚楚的贵族陆续朝这边走来,远远便对赵无恤施礼,眼中隐隐有畏惧之意,显然是跟着赵无恤亲迎队伍一同来的。

为了避免尴尬,伯鲁便指着那些贵族,故作轻松地微微一哂:“无恤难得归来一次,真是兴师动众,还带了如此多的宾客。”

赵无恤侧过头看了看那些人,自嘲地一笑:“这些人是在东国时与我有些交情的,听闻我归晋完婚,他们硬要相随而来,好意难却,弟亦是束手无策。”

“世间最不缺地就是这些趋炎附势之徒。”伯鲁小声说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自己与韩姬完婚的时候,也有一堆失势大夫之子,或者六卿远支旁系,乃至于失地的穷士簇拥而来。他们借着贺喜的由头,想要骗些钱帛,亦或是求赵氏收他们为家臣。

不过对这些人,可不能阴着脸往外赶,只能好言好语地招待好,毕竟父亲已经打出了招贤的名号。如今下宫和晋阳处养了食客千人,他们构成了赵氏的人才库,根据各自的不同才干,被派往各地为邑吏,取代了父死子继为宰的世臣们,西赵的集权改革虽然不及东赵有效,却比其余五卿都要激进。

于是伯鲁道:“远来是客,礼不可疏,无恤,还是给我引荐一下罢。”

无恤应诺,谦虚地让那些冲着他名望权势,巴巴地从泗上追随而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们上前,一一介绍开了。

他指着一位深衣上满是车轮族徽的腼腆青年说道:“这位,是薛伯的仲子,公子夷。”

“竟然是位诸侯公子!”

伯鲁微微一愣,连忙见礼,但面色尚好。赵无恤随即踱步到第二位跟前:“这位,是滕国太子虞毋。”

公子夷和公子虞毋对伯鲁缓缓见礼,他们是宋鲁的附庸,赵大将军的婚事怎能不来捧场?

赵无恤也不停顿,再度介绍下一位着便服,脸色古板的俊秀青年:“这位,则是邾国庶公子匹。”

公子曹匹本是不想跟来的,却挨不过自己的兄长已经畏赵无恤如虎,想着平日多讨好讨好,或许能邾国将每年给宋、鲁两个上邦的贡赋减轻些,便逼着他来了。

他看在赵无恤的面子上,勉强对伯鲁轻轻举袂。

赵伯鲁木讷地还礼,一个接着一个,他已经有些晕乎了,感情这些人都是泗上诸侯的公子公孙啊!虽是蕞尔小国,但毕竟是独立的邦国,和他婚宴时来打秋风的那些穷士不可同日而语,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面前的赵无恤虽然仍待他以兄礼,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但他在东方做下的那些事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无恤可是泗上的“小伯”啊!能得到诸侯逢迎,很值得奇怪么?

太小了,是自己的眼界和格局太小了,伯鲁也一下子理解了,临行前董安于对他说的那些话语……

但伯鲁还没有垮掉,因为他今日代表的不仅是自己,还有赵氏的颜面,众目睽睽之下,无恤能为赵氏争气,他也不能太丢人。

于是他感谢众公子来捧场,又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位,却见此人眉眼清秀,态度比方才那几位要倨傲不少,似乎很想表露出鹤立鸡群之状,举止言行与赵无恤显得十分娴熟亲密。

莫非是鲁国的哪位卿子?或者实权大夫?

“不知这位是……”

赵无恤瞥了眼方才在船上还稽首流涕,恳求自己庇护他,如今却人模狗样的小马仔,笑道:“伯兄,此乃途中遇上的意外之喜,他是晋国和赵氏最尊贵的客人……”

“卫国太子,蒯聩!”

伯鲁张了张嘴,卫国与邾、滕、薛三个失去了独立地位的小邦不同,是个中等邦国,而且现在正与晋国为敌,与赵氏结仇。他不知道赵无恤是用了什么手段将卫国太子弄来的,他只是在想,自己作为卿子,似乎比卫国太子要低上一等,是不是应该对他行重礼呢?

但看着蒯聩在赵无恤面前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伯鲁张了张口,却觉得口喉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两兄弟寒暄了数句,介绍了众宾客后,棘津的一干赵氏家臣已跟了过来,围着赵无恤施礼。

如此这般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用了飨食后天色已晚,只能在渡口休憩一夜。算算日期,今天才三月初二,抵达温县还需四五天时间,刚好赶得及婚期,也不必太急。

棘津北岸也有一千守军,分别驻扎在堡垒四角,和港口相连的区域则成了一片颇为繁荣的小市邑,赵氏在此设置了市肆官,还有邑寺和馆舍。

进了收拾得干净整齐的馆舍后,赵无恤亲自安排妥当妻妾和幼子的起居后,便打算回自己那间屋子洗漱歇息。

谁料在院子里,却遇到了在此徘徊的赵伯鲁,两人居室相近,只隔着一堵矮矮的墙。

赵伯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会儿仰头望月,唉声叹气,一会儿又低头孰视自己的影子,摇头苦笑不已,甚至没发觉赵无恤的到来。

赵无恤心有所动,他喊来一个亲信,在他耳边说了如此这般,不一会亲信便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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