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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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为王- 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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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盗们没有什么阵法,冲在前面的都是盗跖的亲信,这些鲁地大汉一年来衣食有了着落后个个身材高壮,满脸横肉。他们身上穿着皮甲,看着凶悍无比,手中武器挥舞的好似风车一般,冲杀进萧师后队里,将他们的队形搅得支离破碎。

乐大心已经在萧邑统治了二十个年头,待邑民十分不错,所以颇能得萧邑人效死。宋国人那种独有的韧劲,让他们明知前方是磐石也坚持不退,可当后背遭到突袭时,憋足的劲立刻散了。

不同于千百年前的部族斗殴,春秋之际的战争已经是一种有序的对抗,所以才会有总结对抗规律的兵法大家层出不穷。但盗跖的打法却简单粗暴:既然群盗要做到有序而阵列整齐很难,那把敌方的阵列也搅乱,来一场我方擅长的乱战不就能赢了么?

所以他才能在草泽里临时起意,来了一出十面埋伏,将人数不少的郑国同行全歼。

何况,前方还有友军协助夹击。

左翼相持的局面,顿时为之一变!

……

在任何战斗中,站在最前面的人犯的风险也最大,所以多是由队伍里最勇敢强悍的老兵担任。

这次战斗也一样,居前抵挡萧邑兵冲击的,正是一群武卒中的老兵。在晋国内就追随赵无恤的那些人,现在最差也混到了两长的位置(25人),在宋国头一批募兵,现在最差也混到了伍长的位置。

他们是整个军队的中坚,是武卒的魂魄。

整整一刻时间,萧邑兵们前后推挤地一批接一批冲了上来,但面对这些老卒,他们的举动就好像海浪拍打在礁石上一般,海浪破碎,礁石却巍然不动。

虽然阵线不动如山,但却也被磨损了不少。

不少人陆续倒下了,或死于推挤中的利刃,或死于对面的弓箭,甚至有失足跌倒被踩死的,每少一个面熟的袍泽,站在后面指挥的穆夏心里就会抽搐一下。

他们多数人都在新征服的濮南各邑有了自己的家室和田地,却倒在了这遥远的异国:不,对于那些宋国籍贯的武卒来说,是魂归故里才对。

穆夏强忍着出击的冲动,严格按照主帅的命令,保持守备状态,直到前面的人一排排倒下,直到他站到了最前沿,直到信号的到来!

“战机!”其实不用看身后指挥大营处向前斜指的武卒大旗,穆夏光凭自己,就看到了战机。

友军踵其后,敌人三军惊疑不定,士卒前后相顾,欲进则疑,欲退则恐,即陷之!

“前驱!”穆夏开始大吼,他身边的军乐师重重敲击着步点,帮助众人找准步伐,迈步向前。

武卒们憋了许久,等的就是这一刻,第一排跟着穆夏,向前迈出第一步,第二排跟进,然后是第三排、第四排……

最开始,武卒的方阵行进的不快,尤其是跨越战线的时候,他们面前是一排排的尸体,大多数是敌人的,少量是己方的。鲜血淌满滩涂和枯草地,又黏又滑,穆夏生怕队列会乱掉散掉,所以前进的很慢。

可这块“礁石”毕竟开始慢慢移动了,他们锋刃所向,无坚不摧!

面对无可阻挡的武卒,后方生变,惊疑不定的萧邑兵只有后退一条路,他们推了许久一动不动的阵线,开始缓缓朝后挪动。

在这样嘈杂的战场上,穆夏略显嘶哑的声音却能让前排每个人都听到。

“全体都有,跑步向前!”

最外侧的田贲跟着喊了起来,所有人都跟着大喊起来,于是稍一停顿,武卒方阵速度徒然加快,他们开始小跑步前进!

寒蝉蛰伏三秋,只待一夏之鸣,他们也一样,长时间的防守,是为了在战机到来的那一刻反击到底,彻底将敌人击溃!

武卒们的加速,让正在开始退却的萧邑宋兵们炸开了,那些放平的矛,那些藏在盾后的剑,那些重新上弦的弩,稍稍迟疑就是死,快跑,快跑!

可他们的后路上,却也有一支到处乱杀人的敌军偏师,当退路被稍稍阻挡,刚刚拉开的距离很快就被追上,打仗打到这份上,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除了少数几个绝境下狂呼着返身扑上送死的宋人外,其余的人都是用后背来面对锋利的长矛和弩矢,惨叫声密集响起。

当“礁石”开始移动时,它就变成了一块大磨盘,血肉的磨盘!

整个方阵的萧邑兵都已经乱了,他们的指挥者公子地野手足无措,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战斗。

公子地的战车旁有数十名身材高大的亲卫,身上都套着甲胄,现在他们个个身上沾血,可是这血并不是敌人的,而是他们自己人的。

从开战到现在,每次出现颓势后退,砍掉几个胆小鬼的脑袋就可以驱动大队继续向前。可这次却不管用了,砍了几个脑袋依旧没有办法阻止溃逃,萧邑兵们倒是不敢反抗,但随着人流绕开他们,强行退却的数不胜数。

“这是在赶羊么?”公子地的车右喃喃说道,从战车上看去,武卒的方阵从始至终保持着有序阵列前进,沿途进行高效收割。而另一边则是闹哄哄的萧邑兵,正在朝着这边倒卷,哪里还有刚刚从萧邑开拔过来时的昂扬和坚韧。

此处的战局已经濒临崩溃。

“输了。”公子地沮丧地如是说,“吾等输了。”他突然丧失了所有的斗志,在武卒和那支突然出现的偏师打穿整个阵线前,勒令御者调转马车,朝中军处没命地奔去,将萧邑兵抛在身后……

……

“是我输了……”联军中军后方,游速望着左右两翼雪崩似的局面,露出了苦笑。

敌军右翼处,远超游速预料的骑兵和乐氏兵已经将己方左翼完全击溃,开始向中央包抄,游速调了千余预备兵卒过去才勉强撑住。但顾此失彼,他期待已久的奇兵迟迟未见出现,反倒是从己方右翼突然冒出了一支打法混乱的兵卒,这让游速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自己的布置,恐怕已经被赵无恤看破,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那些来历不明的人搅乱了萧邑兵的阵脚,而武卒也不再是一味的防守,他们开始了反击,反推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直接打穿了整个阵线,将萧邑兵一分为二,如今正围攻被分割的孤军……

至于公子地,片刻前才狼狈地从他的阵地上逃回,宣告右翼的崩溃。

游速很清楚,只要再过一刻,敌军的左右两翼就能完成战略包抄,将他仅剩的中军合围起来。

他的中军凭借鱼丽阵,也已经击穿了面前的四千人,但那又有什么用?随着敌军左右两翼的收紧,还剩下的四千郑人的阵线变得越来越狭窄,最后只会变成瓮中之鳖。

若游速再胆大些,他可能会咬咬牙让中军彻底击败敌人后调头面对合围,寄希望于鱼丽阵能把同等数量的敌军耗死……

但他是郑国人,郑国人有商贾的性情,却不是赌徒,见利则进,不利则退,不会有分毫的迟疑!

“撤兵……”

游速艰难地吐出了这两个字,铮铮的鸣金声响起,此时距离郑人中军打穿敌方阵线,仅仅有十余步之遥……

战场上有太多预料不到的情况,倘若连续出现三个,就会导致一场战斗的失败,游速没料对骑兵的战斗力,没料对己方奇兵会被对方奇兵吃掉……他现在只剩下一个疑问,敌军中央的曹师偏弱,有了司马耕的一千向氏族兵后依然如此,早在一刻前就应该向后溃散了,但为什么他们没有崩溃?

第516章 访贤

“游速真是明智而果断,将利则进,不利便退,真符合郑国人的做派……”

赵无恤整个战役期间都未离开指挥部,身上没有一点尘土和鲜血,但却大汗淋漓,眼睛酸痛,累的够呛。

指挥万人级别的作战就是这么辛苦,眼睛要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动向,担心自己的招数会不会被对方破解,担心自己的意志能不能落实到阵线上去,此外还要考虑到天气、风速,以及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意外……

好在一切都还算顺利,突骑的作用很好地发挥了出来,虽然途中出了大意外,但盗跖还是准时赶到,武卒的推进更是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哐哐哐,敌军大营处鸣金了,这是收兵撤离的标志,郑军的鱼丽之阵只差一点就能彻底击穿己方中军,看到横亘在他们之后的那道沟壑。

和游速想的一样,赵无恤的确在后面动了手脚,因为视线遮挡,斥候又统统被骑兵驱赶捕获,所以游速看不见,在中军的战场后挖开了一条沟壑,里面布满泥浆和削尖的树枝。所以曹兵颇有背水一战的逼迫感,即便怕得要死,他们也无法掉头,向前是死,向后也是死,只能硬撑,在司马耕的鼓励下超常发挥,等待绷不住时跪地投降就行。

好在他们临崩溃的边缘时,这边却反败为胜了。

此时郑军正有序地后撤,赵无恤当然有心派人去留住他们,但最近的曹军已经胆寒,向氏兵直接被打残,跟根本无法追击。左翼的混战和收割尚未完全结束,右翼的乐氏兵则被游速安排的预备队拖住,如今只能希望已经连冲数次的突骑还能发起追击,多留下一些郑人。

到了午后时分,战役基本结束,到处都是横倒的尸体和被抛弃的旗帜兵刃,无主的马匹乱跑,舔舐鲜血间的岩块和草根。

“也罢,穷寇勿追。”

鱼丽阵进可攻,退可守,他们且战且行,苦战多时的骑兵也占不到太多便宜,最后走脱了三千余郑人。

对此,赵无恤不无遗憾:“我计划里要打一场和坎尼会战类似的两翼包抄,中部挤压的歼灭战,最后还是没能获得全功。”

不过,今天能以劣势兵力打成这样,已经极为不错了,卫国三千人或死或被俘,宋国公室叛党一千人被歼灭大半,连公子辰的尸身都来不及运走。而他的哥哥公子地,也只带着数百萧邑兵脱逃,其余全部被歼灭、俘虏。

而这边的损失虽然还未统计出来,但武卒死伤不超过五百,乐氏兵死伤不超过八百,三千曹国人只剩下两千,最惨的是向氏之兵,死伤过半。

比较可惜的还有初建的突击骑兵,马匹死伤近百,不少骑从抱着受重伤的马儿眼泪汪汪,舍不得结束它们的生命,这些良马都是晋国赵氏提供的,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啊。

总之,这是一场大胜,是宋国内战的大转折,所有人都需要嘉奖,尤其是抄了敌军后路的盗跖,他是此战的胜负手。

但归根结底,赵无恤能想到这一出奇策,还是靠了那位神秘人物的指路,他真实的身份究竟是谁呢?会不会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那人?

所以当赵无恤巡视战场,找到了正在指挥手下搜掠死人财物的盗跖时,第一问的是他有无受伤,属下损失几何,而第二问的,便是……

“那位献计说孟诸中有小径,还愿意为吾等带路的先生呢?我要好好感谢感谢他。”

盗跖又一次立下大功,面上本来是志得意满和大盗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哪怕面对赵无恤时也是如此。但当赵无恤提起“先生”时,他却难得地收敛神色,肃然起敬起来。

“禀司寇,那位先生,他……”

……

事情的缘由,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倒叙哈,别看糊涂了)

八月下旬时,天已转凉,而宋国的内战却正如火如荼地展开。继赵无恤和曹国后,郑、卫陆续卷入,齐国也大车大车的粮食往宋国运。战争进入中期,双方不再是谨慎的接触,而是开始攻城拔地。

但赵无恤在这时却忙里抽空,去了一趟乐氏控制区域内的葵丘。

他来这里,是因为想要寻找一个人,一个隐士,一个不为人知的宋国贤人。

在戴城时,赵无恤便询问过关于此人的事情。

“计然?”大舅哥乐溷对这个在他治下的名字一无所知,偏着头看向自家阿妹:“灵子,你可知晓?”

赵无恤顿时无语,乐溷基本一问三不知,这些天许多调度内务都是乐灵子在侧帮忙处理的,究竟谁才是家主?不过也亏得这样,乐氏家臣极为依仗乐灵子和赵无恤,仿佛他们才是主君和主母……

乐灵子颔首施礼,说道:“曾听父亲提及过一次,计然者,原为辛氏,名然,字文子。其祖先乃是晋国流亡公子,来到宋国已经有好几代了,或许就是晋文公诸子之一,渐渐湮没为士人。据说此人自小非常好学,求学于成周守藏室,通览群书,年少时便博学无所不通,尤善计算,曾为乐氏计吏,故又称之为计然……”

乐溷挠了挠头:“有这样一个人,我怎么不知?”

乐灵子解释道:“据说这位先生外表貌似平庸、愚钝,年少时在邑中并不出名,年长后又品行刚直,酷爱山水,做了计吏不久便辞官而去了。他常驾车泛舟出游,又不肯主动游说,自荐于诸侯,所以尽管才冠当世,却不为天下人知……”

赵无恤了然:“如此说来,是个隐士了?他现在在何处?”

乐灵子道:“不远,戴城西北三十余里的葵丘邑,濮上乡有他的别居,或许是在那儿……”

“既然才冠当世,却又不为人知,大概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乐溷却尤自不信,也没有去求访的欲望,反而疑惑地问妹妹:“你是如何知道得如此详尽的?”

赵无恤也奇怪地看向乐灵子,他三年前在宋国时就有求访此人的想法,但四处求问,只知其人在世,却不得详细位置,包括乐灵子处,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可现在为何……

乐灵子垂目道:“因为君子先前有寻访此人的想法,我却帮不上忙,这两年间我便谴人细细查访了。”

“原来如此……”赵无恤感动之余,也有些心疼,因为南子失踪一事,乐灵子这些天可谓是吃不好睡不着,眼看着消瘦了一圈。

他就当乐溷不存在,抚着灵子的小手承诺道:“勿要担忧,此战吾等必胜,且不管南子在何处,我都会将她找到,带回你身边。”

两人的亲密举动气得乐溷在旁边直翻白眼,赵无恤也不太想理他。

远的不说,在服服丧期间,这货居然和妾室生了两个娃,也太过于明目张胆了!这事在乐大心添油加醋下,成了司城乐氏无德叛乱的罪证之一,虽然不至于让赵无恤和乐氏陷入舆论被动,但传出去也不太好听。至于近的,这货前几日刚输给郑国人一场仗,搭上了千条性命,让战局对他们极为不利!

所以从西鲁过来的援军和辎重便极为重要,赵无恤亲自率兵接应,同时也要途经葵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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