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无毒。”吴展图果断道。
陈尧惊讶地睁大眼:“将军如何知晓?”
“还记得我适才敬了皇帝一杯茶么?”吴展图取起桌上一只玉杯,淡淡道,“洒酒时我故意留下残液,皇帝喝茶时毫不犹豫。若有毒……他如何肯喝?”
陈尧这才恍然大悟,心头一松,却立刻又紧绷起来:“那姬凡在撒谎!?”
吴展图沉色道:“未必。”思索片刻,他继续道:“我现在实在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了。所以,我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
陈尧郑重地点头道:“令牌我已暗中送了出去,大军会趁皇帝出巡之日急攻景都,到时候皇帝便不得不松口。”
吴展图点点头。陈尧见将军毫无喜色,只当将军还在担心毒草之事,忍不住安慰道:“将军已然服了解药,虽然恶疾尚未祛尽,但只要计划成功,自由之日指日可待。”
吴展图笑笑,不语,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陈尧猜不透将军的心思,心头却好似有东西在挠,好不自在。片刻,他又忍不住道:“将军今日对皇帝说了那么一大通,那皇帝却毫无反应。我一直猜不透将军的用意,莫非将军说这些也是……别有意图?”
吴展图缓缓站起身,看了陈尧一眼,叹气道:“我只是突然想说罢了,至于意图,……不过令我看清了皇帝杀我的决心。”
吴展图给了皇帝最后一个机会,而轩辕吟风分明没有将机会接住。
不过也好,既然他一心要杀我,那我又何必为了自己的性命,对他委曲求全?
吴展图从来没有这般容忍过一个人的残忍,他也绝不想再忍下去。
翌日,姬凡来访,吴展图答应了姬凡的要求,准备扮作一名侍卫跟从出巡军队,离开皇宫。只是,另吴展图措手不及的是,就在出巡前的那个下午,翁常在带着两三个太监,进了院子。
翁常在见了吴展图,迎上前笑道:“陛下几日前赐酒,见屋里挂了幅梅花图,知道将军喜爱梅花,恰好宫内来了批善梅之人,故陛下特意命人前来栽植。”说完,见远处有人偷懒,急忙跑上前去训斥。
吴展图看着院内来来往往的身影,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
皇帝又如何知晓,这作画之人便是自己的生父。
太监们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完工,冬日未来,那些梅树只是秃秃的树干,一根根插在土里,看不出一丝旖旎。
36、第三十五章 。。。
那日早早地用完膳,吴展图盯着院内丑陋的树枝看了很久。
进了屋后,他随手拾了本书借着烛光看了起来,不多时神色怪异地抬起头,望向窗棂。他突然发现,那盆始终摆在里房窗前的毒草,在翁常在带人走后,不见了踪影。
烛火噗地一跳,明灭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半阴半阳,喜怒不辨。
那夜,吴展图端坐桌前,彻夜未眠。
37
37、第三十六章 。。。
出宫之事进行得极为顺利,足以见得姬凡在宫内权力之大。吴展图对此有过疑虑,但他毕竟也没有准备相信这突然以“救星”身份出现的人,既然尚有利用价值,就不必要过早点破,于人于己都再好不过。
此次出巡皇帝带的人不多,却都是左易特意从军中挑选出的精良士兵,所属有异,互不相识,是以吴展图的滥竽充数不易被揭穿。士兵分为两批,第一批先行探路,吴展图属于剩下的那批,陪同皇帝一起前行。
在宫内呆了两月之久,外加身体本就虚弱,吴展图混在侍卫中行了不多时便感到疲惫不堪,但一想到若此刻放弃便等于功亏一篑,他只得咬咬牙,继续前行。
中午,日头高照。皇帝下令士兵停驻休息。
吴展图离开人群,独自一人靠在一棵槐树后面席地而坐,就着凉水吃手中的干粮。树荫将刺目的日光遮去,余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吴展图一口一口咬着手中干硬的饼,思绪不由回到自己刚从军那会儿。那时正逢战乱,母亲病逝,吴展图独自一人离开冰冷的家,一心只想闯出一番事业令傲慢的父亲对自己刮目相待。那时志气满满地从军,即使进军途中不作片刻停留休憩,又岂会有丝毫怠慢?
那时的自己满怀豪情、理想,一心为国献身。而如今呢?
远处传来士兵言谈嬉笑之声,吴展图望着那一张张满面自豪无惧的脸,默然地垂下头去,手搁在膝盖上,久久没有动一下。
他又想到了那盆毒草。
难道皇帝不准备杀他了……?否则又何必在最后关头将草取走?莫非自己的一番言语真的令这铁石心肠的帝王有了一丝动摇?
吴展图默默地叹了口气。
何必呢。既然已经拦住了我的去路,又何必在最后一刻放行?你以为我还会感谢你的恩赐么。
之后的几日在匆忙的赶路中飞快过去。
到达第一座城池已是三日之后。
大军落脚不久,皇帝即刻下令巡视旱田,不得耽误。索性轩辕吟风只派了十余人前往,其他士兵可以暂作停留。这十余人乃军中顶级的高手,吴展图自然被排除在外。
同众人在当地官府腾出的大宅中休息了片刻,便见一张素纸自门缝中塞了进来,吴展图拾起一读,即刻换了衣衫从后面走了出去。出门穿过草木,过了座小桥,便见一个身影立在假山后头,一袭紫色长袍很是夺目。吴展图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迎上去,压低声音道:“寻我何事?”
姬凡淡笑道:“自然是同将军商议如何逃脱。”
吴展图回以一笑,这笑容很是生硬。姬凡见吴展图不露喜色,一时倒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得继续道:“陛下着实待我不薄,今夜我会同陛下用最后一次晚膳,将陛下灌
37、第三十六章 。。。
醉。将军到时在陛下寝宫后等我,我便会带将军出去。”
吴展图见姬凡说得笃定,自知他有胜算,想必有人接头,不多言便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心中突然惆怅起来。
要是今晚消息还未传来那么吴展图便绝对不能与姬凡逃走。说到底,他会答应姬凡的要求,不过是为了跟在皇帝身旁,挟天子以令诸侯罢了。至于逃不逃得走本非吴展图之忧。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准备光明正大地离开这混沌官场。
在城内逛了逛,不知不觉日薄西山,吴展图望了眼空中的残阳,终于提步往回走。
皇帝的厢房防守很是严格,姬凡费了很大的劲才让皇帝相信他有重要的事务要同皇帝详说。轩辕吟风半信半疑地屏退众人,皱眉望着姬凡欲言又止的神态,不耐烦道:“你究竟有什么大事要向朕禀报?”
姬凡与睢羽宁长得真是像。头一次看到此人时,轩辕吟风当真以为那便是睢羽宁复活了,然而与他相处越久便越能发现姬凡与睢羽宁的不同。
最明显的,便是姬凡的圆滑。他的讨人欢心与恰到好处的作态在轩辕吟风看来分明有种刻意为之,根本不似睢羽宁的随性率真。睢羽宁带给轩辕吟风的厚重感,姬凡永远不可能给予。
也正因此,皇帝虽然好男色,却根本对姬凡提不起一丝兴趣,甚至有点说不出理由地厌恶。而姬凡的得宠,也无非因为他的相貌而已。
所以,当姬凡支支吾吾面露难色时,轩辕吟风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排斥,他突然觉得姬凡就像是一个戏子,演着所有的一切,目的是什么,他却不得而知。
姬凡很了解皇帝以及皇帝有限的耐心,所以众人散去后,他立刻开口,直奔主题:“臣得知吴展图混在侍卫中,他要弑君……”语毕,做出一脸忧状,看着轩辕吟风。
轩辕吟风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如何知晓?”
姬凡对答如流:“臣也是前几日才发现的,那日无意间发现侍卫中有人面熟,臣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吴展图,随后臣便派人跟踪他多日,终于发现他在这里与人接头,目的居然是……弑君!……陛下……”
轩辕吟风提手示意姬凡住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把士兵集合。朕倒要看看,这吴展图他在不在其中!”
“万万不可!”姬凡脱口叫道,“若是找出吴展图,只怕会打草惊蛇,将他的党羽激怒,陛下在此处带的兵毕竟少,又岂知能否与吴展图相抗。”
轩辕吟风轻笑一声,抬眸道:“那你说要如何?”
“探子告诉臣,吴展图今夜会对陛下有所行动,臣以为,陛下不如守株待兔,来个瓮中捉鳖!”
轩辕吟风缓缓地站起,突然大笑道:“好!”笑容蓦地褪去,
37、第三十六章 。。。
他眯着眼地看了姬凡一眼,侧身往太师椅上一坐,泰然道:“这鳖……朕就等着姬大人来捉给朕看看。”
离戌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吴展图自房内出来,绕着小道向皇帝的厢房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就算是小道,也不该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吧。
在离厢房不远出站定,他远远地望去,只见红柱前站着两个侍卫,心下一定,依言绕到厢房后等待。
此刻夜色尚浅,月光穿透云朵静静地倾洒在远处的荷塘上,吴展图耐心地站着,在心中慢慢地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远处的灯笼在黑夜中一闪一烁,倒好似星辰坠入了尘世间,一时恍惚如梦。
他定定地站着,丝毫没有察觉有人从一侧绕了过来,他更不会想到自己的行踪早已在他人的掌控之中。
身后一声轻响,来不及回头,遂只觉一个尖锐而冰凉的利器抵住了自己的后心。
至始至终,吴展图只是呆立着,看着轩辕吟风地从前方走来。昏暗的光在皇帝的脸上摇曳不定,隐隐衬出一张怒意勃然的脸。他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在一米远站定。
皇帝难得没有着龙袍,身上的帝王之气却丝毫未减。姬凡一脸忧色地立在皇帝身侧,与吴展图对视时眼中满是歉意与抱憾。
吴展图只当自己的行踪被皇帝发现,根本没去怀疑姬凡的表里不一,他了然地移开目光,同皇帝对视。
若不久前他尚且有把握全身而退,那么现在他很清楚,面对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若消息还不传来,那么以轩辕吟风善疑的性子……他便真的必死无疑了吧。
轩辕吟风的手握紧垂在身侧,对于吴展图的所作所为,他很愤怒,却不知如何发泄。
杀了他么?……太便宜他了,还是将他押入大牢吧。……我当初就不该将毒草移走,亏我还相信他已无心夺权!!我怎会对他心软……!你究竟怎么了,你可是一国之君,果断点!
对!杀了他吧……杀了他便一了百了……!
吴展图注视着皇帝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打破沉默,缓缓道:“陛下终于决定了……?”
他没有说轩辕吟风决定了什么,但话中之隐,二人皆了然于心。皇帝双眸一颤,拳头握得更紧,他死死地盯着吴展图漠然的眸子,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来人,……拿鞭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故意停在这里的,不是故意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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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七章 。。。
吴展图注视着皇帝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打破沉默,缓缓道:“陛下终于决定了……?”
他没有说轩辕吟风决定了什么,但话中之隐,二人皆了然于心。皇帝双眸一颤,拳头握得更紧,他死死地盯着吴展图漠然的眸子,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来人,……拿鞭子来。”
一侧的侍卫递上一根长鞭,轩辕吟风伸手接过,众人只闻一记尖锐的破风之声,再看时,吴展图的脸上已然出现一道大大的血痕。从左边眼角一直蔓延到下颚处,乍看之下只觉毛骨悚然,触目惊心。
将军的头被猛力道击得侧向一旁,黑发脱髻而出,散落在半空中。他震了许久才恍恍惚惚地伸手去摸,殷红的鲜血本凝聚在伤口处,经触碰这才缓慢地顺着面颊流下。吴展图吃痛地紧皱双眉,目光穿过散发与黑夜狠狠地瞪向前方犹自执鞭而立的皇帝。
姬凡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他的计划被全全打乱了。轩辕吟风的暴怒,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如今,他只能随机应变。
轩辕吟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他与吴展图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却见那对眸子满是怨怼与愤恨。他一时怒火中烧,手中的长鞭再一次高高扬起。
鞭子呼地划过天空,眼看就要击倒吴展图的身上——
突然,破风声骤止。
吴展图上前一步,居然徒手截住长鞭,侧着脸,满目傲气地与轩辕吟风相持。那毫无征兆的一鞭令吴展图全身反叛的血液沸腾起来,接鞭子那一刻他根本没有考虑到是何后果。
他也来不及考虑这些。
轩辕吟风看着吴展图举在半空的手,又看了看他岿然不动的身形,嘴角突地扬起一个骇人的笑容,他一点,一点,用力将长鞭自吴展图手中抽离,嘲讽道:“此时此刻,将军还有力气反抗……朕真是……佩服万分……”
鞭子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脱离吴展图的手。夜色下,长鞭自中间到尾端都被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鞭尾软软地垂下,一滴鲜血顺着鞭身滑落,无声地坠在地上。
吴展图将血肉模糊的手收回。他苦笑一声,目光缓慢地扫过围作一圈的精兵,惊异难饰的姬凡,最后落定在轩辕吟风笃定的脸上。终于,他仰头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跪了下去。
轩辕吟风的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深沉。
冰凉的气息自膝盖处传到周身,吴展图淡淡地凝视着皇帝的脸,开口说了一句与现在的局面全不想干的话:“那么多时日过去了,臣还未谢过陛下赏梅之恩。”这话说得很慢,却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传入皇帝的耳中。
轩辕吟风只觉胸口压抑难挡,下一秒却冷笑道:“谢恩?将军便是用这般方式谢恩的么?!”语毕,他挥挥手,一旁立刻有侍
38、第三十七章 。。。
卫将吴展图五花大绑,牢牢压制住。
轩辕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