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表哥说了昨晚那句话之后,她便告诉自己。行医治病,不要只出于对自己医术的证明,不要只出于对病症伤情的不服气情绪。
更要出于对旁人的一份爱心,一份怜悯之心。
真正怀有一颗父母之心。
“在大夫眼中,没有男女,只有病患。”柴素锦正色说道。
忙至下晌时候。
却瞧见一溜烟尘,冲着伤员营帐就来了。
远远的瞧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从这烟尘中不难看出,事出必然紧急。
“不是休战之际么?怎么又有伤员?看样子还伤的不轻?”有大夫举目说道。
“那正好可以试试柴大夫的药丸了。”一旁大夫连忙从怀中摸出药盒。迎上前去,“都别我和抢。”
烟尘渐渐靠近。
这才叫营帐前头站着的人看清楚,是两人一前一后打马快行。
而前头那人的马上却还斜靠着一个人。
那人耷拉着脑袋,瞧不见脸面,只见身上满是血污。伤势不轻。
“快,快叫柴大夫”前头马上那人还未来到近前,便在马背上大喊道。
“柴大夫正在忙……呃,是纪督军,这就去叫。”营帐前头的人。认出马背上疾呼的乃是圣上面前的督军大人,更是能协调调动各门各派的能人。
当下不敢耽误,连忙去请柴素锦。
柴素锦两手上都有些血迹,快步从营帐中走出,恰瞧见纪博采还未勒停马。便夹着他跟前的人,翻身跃下马来。
旁人认不出,她却是一眼便认出了那垂着头,满身血污的少年。
“瑄哥儿”
她脸色大变,疾步上前。
“瑄哥儿。瑄哥儿怎么了?”纪博采来不及解释,抱着瑄哥儿快步到她身边,“瑄哥儿失血过多,你快,快救他!”
柴素锦连忙握住瑄哥儿脉门。
瑄哥儿身上有多处刀剑之伤,浑身的血污,叫人不忍直视。
且此时他正昏迷不醒,身上是否还有看不见的伤处,更无法诉说。
柴素锦一手摸着他的脉,一手按在左肩肩头,借用灵芝仙草的灵力,细细感知,片刻之后,她长松了一口气。
瑄哥儿的虽多处有伤,但血凝结的速度极快。他胸前有一处重伤,如今已经开始自行治愈。
本不可思议,但想到早上她塞入他口中的那颗药丸,便不难推断缘故了。
真是万幸,万幸。
“他只是因失血而昏迷,身上的伤口看起来骇人,但幸好并不致命。”柴素锦脸色还未恢复,说话间有几分气弱。
纪博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这么多伤口,失血如此之多,便是壮年人,也受不住吧?更可况瑄哥儿不过是个少年?”
若非有早上那一枚药丸,瑄哥儿身上这伤,还真撑不到现在。
柴素锦点点头,“将他送回营帐中,我来照顾他。”
“你确定,他没事?他还能醒过来?多久能够醒过来?”忽而有人从纪博采身后上前一步,看着瑄哥儿问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恩公
柴素锦寻声看去,这人却面生的紧。
她并不记得纪博采身边交好之人中有这人。
“这位是?”柴素锦问道。
“哦,就是他救了瑄哥儿。瑄哥儿冒失独自一人靠近皇城,想要寻机会溜进去。被绣衣使发现,缠斗起来。绣衣使人多势众,瑄哥儿寡不敌众,眼看被擒获,正是这位义士路过相救。并将瑄哥儿送了回来。”纪博采开口解释道。
柴素锦起身颔首,“多谢恩公,请教恩公高姓大名。小女子定将义士恩情铭记于心。”
“如今奸佞当道,霍乱四起,路见不平理当出手相助,当不得什么义士恩公。我乃是凤凰山前来投靠柴氏正统的江湖人。”男子拱了拱手,“敝姓梁,单名一个悦字。”
纪博采抱着瑄哥儿走在前头。
柴素锦对梁悦福身道谢,“谢过梁恩公,恩公有此心,委实叫人高兴。”
她心系瑄哥儿,简单道谢之后,就连忙追在纪博采后头。
梁悦也提步跟上她,“你说他并无大碍,只是昏过去了?”
“也不能说并无大碍,不过是没有性命之忧罢了。”柴素锦看了他一眼,解释道。
“他看起来。失血很多,且似乎受了内伤。姑娘,能确定?”梁悦又问了一句。
柴素锦左肩头的灵芝云纹微微发热,她眉头轻蹙,“这……要等等再看。他是我亲弟弟。我必竭尽全力救他。”
说完,她加快了脚步。
纪博采将瑄哥儿送进营帐。柴素锦也跟着进去。
梁悦初来,不好跟进去,便停在了营帐外。
“我去安排梁悦,看他在那个营中合适。他功夫很好。不说以一当百,却也是一大助力。”纪博采拍了拍柴素锦的肩,“瑄哥儿就交给你了。”
纪博采转身要走。
柴素锦却伸手拉住了他,踮着脚尖,伏在他耳边,低声道:“我瞧他有些怪怪的。”
纪博采一愣,也压低了声音,“哪里不对么?”
柴素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是,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总之,如今乃是紧要关头,虞震德狡诈奸猾,防人之心不可无。表哥多多留意。”
她指着外头悄声说道。
纪博采脸面一凝,不敢大意的点了点头,“我光顾着兴奋,却没有想天上掉的不一定是馅儿饼,也很有可能是陷阱。多谢表妹提醒!”
柴素锦摇了摇头,叫他快去。
纪博采出了营帐。同那梁悦的说话声渐渐远去。
柴素锦连忙唤出灵芝仙露,取纯粹的仙露滴入瑄哥儿口中。
瑄哥儿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本能的动了动,将那精纯似乎还带着芬芳的仙露吞入口中。
因召灵芝出来,柴素锦周遭又有仙雾弥漫。
瑄哥儿呼吸入仙露。脸面上立时就添了几分血色,连唇上好似都略略润泽起来。
仙雾散去,他的呼吸也渐渐平稳。
柴素锦再次拉过他的手腕诊脉。
结果叫她吓了一跳。
瑄哥儿胸中内伤,已然痊愈了!
而他身上的刀剑外伤,则也有了愈合的迹象。
这复原的能力太神奇了。
柴素锦好奇,滴了一地仙露在瑄哥儿手臂的剑伤之上。
只见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长了起来。眨眼之间,皮肤光洁如初,好似这里从不曾受过伤一般。
柴素锦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灵芝仙草,真是要逆天了……
她坐在瑄哥儿身边,缓缓平复自己被震撼了的心情。
幸而瑄哥儿身上的外伤不少,少了这么一个,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她前一世,从来没有发现过灵芝仙露有如此神效。亦或者是,前世的灵芝仙露根本没有达到如此的精纯程度。
乃是今世才堪堪达到。
上天让她遇见纪家表哥,让纪家表哥当着她的面说出那句话来,又叫灵芝仙露突然神效显著……必是上天有意成全他们!上天也要助他们收复山河!彻底击败虞震德!
柴素锦心中,愈发激荡澎湃,也愈发坚定不移。
看瑄哥儿呼吸平稳,苍白的脸色也已经恢复许多,她为瑄哥儿拉上薄被,起身来到帐外。
吩咐人守好瑄哥儿的营帐,便连忙去往寻军需官,叫他供更多的草药来。
她要制出更多的养元丹,以救更多人的性命。
柴素锦脚步匆匆,满心都是欢心。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在背后,紧紧的盯着她。
“梁兄在看什么?”纪博采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只看到接连成片的营帐。
梁悦轻勾嘴角。“我军深得民心,这军营中的气氛,果然是令人振奋。”
纪博采点点头,面有笑容,“正是,我军乃是为了匡扶正统,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为除灭虞震德这逆贼,是正义之师,自然非同凡响。”
梁悦缓缓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离开师门,来到军中。不敢说自己多么厉害,但也愿凭自己的一份能力。为正统的圣上效力!愿追随圣上,建功立业。不知纪兄可否引荐?”
纪博采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视线,“原本为梁兄引荐,乃是理当。只是如今军中还有许多不协调之处。梁兄也知道。咱们并非正规军队,也没有受过统一的操练训练,许多地方尚需磨合。圣上如今正操劳这件事情,十分辛苦,所以……”
“圣上辛苦。自然有诸多将领为身上分忧。可招贤纳士,旁人却不能代替身上而行吧?岂不知周公吐哺,方能天下归心?纪兄是看不上我?还是本末倒置,分不清孰重孰轻了?”梁悦脸上露出些许的不满。
纪博采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梁兄千万不要多心。梁兄能从绣衣使者手中,救出我家弟弟,梁兄的能力,我自然不会怀疑。既然梁兄执意要亲自面圣,我这便带你去。”
纪博采走在前头。领着梁悦往主帐而去。
未到主帐前头,他便询问一旁兵吏,“赵将军可在?”
“赵将军前去巡视,还未回来。”兵吏拱手答道。
纪博采点了点头,“那圣上可在帐中?”
兵吏看了他身后之人一眼,垂头道:“圣上同赵将军一同巡视,还未回来。”
纪博采转过头来,“不巧,梁兄。圣上不在营中,不若我们到军中去寻圣上?也好叫梁兄熟悉一下军中的情况?”
梁悦微微点头。刚行了没两步,突然抬手捂住腹部,并嘶了一声。
“梁兄这是怎么了?”纪博采连忙关切问道。
梁悦皱了皱眉,勉强站直身子,“有些水土不服。敢问净房在何处?”
纪博采抬手一指,“我带你去。”
“不敢,不敢。”梁悦摇头,“不敢麻烦纪兄,纪兄身居要职。如今正是繁忙的时候,随便叫人领我去就是。我会在此恭候圣上回来。”
“也好。”纪博采点头,叫了个小兵吏过来。
梁悦拱手告别纪博采,随着那小兵吏往净房而去。
他入了净房有一刻钟,出来的时候。那小兵吏还在外头等着他。
梁悦微微一笑,“我在营中走一下,了解熟悉一下情况,你且去吧。”
小兵吏连忙摇头,“公子初来。对营中不甚清楚,若是误闯了营帐,或者走迷了方向,倒是不妥。纪督军有交代,叫小人领着您……”
“不必了,纪督军亲自带我参观,并要为我引荐圣上,你当清楚,我在纪督军眼中的地位。”梁悦冷冷说道,“现下我想独自走一走,你不要妨碍。”
“这不行……”兵吏摇头。
梁悦面色不悦,那兵吏也僵持不动。
军营之中,不乏来来往往巡逻之人。
梁悦皱眉,叹了口气,“罢了。那你带我四下看看吧。也好熟悉一下环境。待圣上回来,我再求见。”
兵吏点点头,“您这边请。”
“我救回来那小哥儿,是叫瑄哥儿?”梁悦一面走,一面随意的问道。
“是。”兵吏简短回答。
梁悦看了他一眼,“你不必紧张,我救了他,却还不知他姓名,所以随便问问。听纪督军说,那是他的弟弟?也姓纪?”
兵吏摇头,“是纪督军的表弟,并不姓纪。”
梁悦等着他的下文,这兵吏倒是寡言得很。说了这句就抿住了嘴唇。
“他还有个姐姐也在军中?还是一位军医?”梁悦只好又开口问道。
兵吏这才连连点头,态度显得热情了些,“是,纪督军的表妹,乃是神医,是神一般的存在。只要她在军中,我们上阵杀敌,就不用害怕。昨日,眼看着就要被人砍的肠穿肚烂的一个男子,到了她手中,愣是被她救活了。今早我还瞧见他被人扶着出入伤员营帐呢。”
第二百一十六章 试探
“这般厉害?”梁悦惊叹。
“那可不是!虽然神医年纪不大,可是医名却是不小,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当初那个名动京城,救活了文丞相必死的小孙子的神医就是她。只是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你说,我们军中有先皇嫡长的太子殿下,有神医,我军如何不能取胜呢?那个占据着皇城,占据皇位的假皇帝。迟早要被赶下来!”兵吏越说越激动,脸面都熠熠生辉。
梁悦抿唇看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说的真好。”
“不是说的好,乃是确实如此!”那兵吏瞪眼道,“你别不信,等你自己亲自见识了神医的厉害,就知道我一点儿没有瞎说!”
梁悦轻笑点头。
“你别不信,你知道咱们的大军,为何成为神助之军?就是因为有神医存在呀!”兵吏满面骄傲道,“他们还说,她不是神医,乃是神仙下凡!”
“神助之军?”梁悦皱眉,“还有这般称号?”
“你来投奔效力,竟然没有打听清楚自己投奔的是哪路大军么?就是神助之军呀!”那兵吏一脸鄙夷。
梁悦连连点头,“如今知道了。可知道这位小兄弟,瑄哥儿的营帐在哪儿?我想去瞧瞧他,毕竟他伤势太重。他是神医的弟弟,若是神医能将他救治好了,不就正印证了你的话?”
“你还不信呀?”兵吏瞪眼。“好,你随我来,就叫你心服口服!只要神医说了能救的,那就一定能救!旁人神医尚且能救,更何况是她的弟弟呢?”
兵吏带着梁悦。向瑄哥儿的营帐行去。
那兵吏没有瞧见梁悦垂在身侧,微微收紧的手指。
行到瑄哥儿帐前,那兵吏上前交涉。
却被人拦在帐外。
“对不住,您现在见不了神医的弟弟。神医交代了,他需要静养,不能叫人打扰。”兵吏转身回来,对他说道。
“既然不能见瑄哥儿,见见神医也好。问问她瑄哥儿的情况,既是我送他回来,我自然希望他能好好的。也不枉我与人厮杀一场。”梁悦说道。
那兵吏摇头,“神医如今不在帐中,应当是去伤员营帐了。”
“那瑄哥儿他,是还没有醒么?”梁悦又问了一句。
兵吏点头,“尚未醒过来呢,适才听闻他伤的很重……”
“自然是很重,身上多处受伤,胸前受了人一掌,又失血过多……所以我才这般惦记。”梁悦说的面带焦急担忧。
这语气神态倒是叫为他引路的兵吏对他态度好了几分,“原来你不信之余,更多的是担忧啊?你不必怕。只要神医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嗯,我还得亲自问问才能放心。伤员营帐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梁悦说道。
“这边请。”兵吏引他去往伤员营。
一路上梁悦举目四望,将营中地形,他们走过的路线都记在心中。
他心头有些奇怪。这军营扎营帐似乎是按着什么阵型而